黄衣少女气得脸也红了,说:
“师叔,你……”忽地一跺脚,转身在墙边解下马匹,立即跃马冲出庙去!
书生朗朗大笑,道:
“女孩儿家总是腼腆,各位见笑了。”
庙中各人都惊奇万分,周洛更是惊愕:显然那白日鼠的话他己听得,怎么他非但不恼,竟会说出这种话来?飞天玉狐本来心中正七上八下,也是惊得目瞪口呆!
却见那书生笑盈盈,向飞天玉狐说道:
“西羌之地,提起你胡庄主,便三尺孩童也认得,在下如何不识,只可惜无缘识荆,今日幸会,在下黄奇有礼了。”说着,又一拱手。
飞天玉狐一抱拳,道: “原来是黄兄,过奖了。”
周洛这时,方知书生的姓名,心想:“他明知这飞天玉狐不是好人,怎倒以礼相待?”
正奇怪间,却听书生道:
“胡庄主,不瞒你说,适才这位兄台之言,在下已听得明白,我这位侄女自幼丧父,在下又是飘泊江湖,带在身边,大是个累赘,胡庄主英雄了得,又是一表人材,既本嫌我这侄女丑陋,愿结秦晋之好,在下求之不得。”
他此言—出,周洛不由气往上撞,心想他师兄临终以这黄衣少女相托,若怕累赘,不管她也罢了,怎么将她嫁给匪人,岂不误她终身?
周洛心下大是不平,暗道:
“那老前辈也曾托我照顾,放着我在,岂容你这般断送她终身。”
那飞天玉狐早是大喜过望,又听书生赞他,更是得意忘了形,惊疑之心去得干干净净,大笑呵呵,道:“既承黄兄不弃,今后你我多多亲近。”
那黄奇竟像迫不及待,又道:“既然如此,择日不如撞日,便今晚成亲如何?”
周洛气破了胆,暗里哼了一声,却听那飞天玉狐道:“黄兄吩咐,敢不遵命。”
那黄奇笑盈盈,道:“如此,今晚在下便送我那侄女前来,事不宜迟,便请庄主返庄准备一切,不过么……”
那飞天玉狐已是喜得口也合不拢来,像是怕那书生变卦,忙上前道:
“黄兄但有吩咐,我无有不遵。”
书生点点头,道:
“一者敝师兄临终之时,托孤于我,他只有这点骨血,若不风光风光,难慰敝师兄在天之灵,二来庄主是个响当当,有头有脸的人物,若然草率了,你我面上都不好看。”
飞天玉狐呵呵笑道:
“应该应该,我这就回去安排,专等黄兄送亲前来。”
书生一拱手,道:
“庄主请,这半日时光,可紧迫得很,你我是一言为定。”
飞天玉孤身后那十多个汉子,早上前一阵恭喜,那知飞天玉狐却喝道:
“你等还在此做甚,还不赶快办事。”
随分派各人,除命两人赶紧回庄准备酒筵,拾掇洞房之外,余外诸人立即快马加鞭,分头遍请数十里内有头有脸的人前来,然后才向黄奇告别,喜滋滋上马而去。
那黄奇待这些人出庙去了,忽地朗朗长笑,转过身来,向周洛道:
“周老弟,今天你可来得巧啦。”
周洛一怔,原来他早认出了,他心里气愤之极,哼了一声,道:
“不错,是我,当真是巧得很。”
那黄奇大笑道:
“怎么着,周老弟,你不高兴?今天是我那师侄女于归之期,大喜之日,想我那师兄也曾托你三事,是以不但我了了心愿,便周老弟你,不也一朝都了了么?”
这黄奇不提老人所托三事还则罢了,他一提起,周洛心中怒火又升,哼了一声,道:
“在下虽是武林末学,年纪又轻,但老人家所托三事,却也不敢忘记一件。”
那黄奇朗朗大笑,道:
“周老弟一诺千金,可敬得很,可见我那死去的师兄,眼光倒是不错。”
周洛道:“在下倒也知道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书生道:“好得很,周老弟,且同我到舍下一行。”说着就来携周洛的手。
周洛本待不去,忽然想道:“我岂能眼看那黄衣少女下嫁匪人,既要设法阻止,自该与那黄衣少女一见。”
想到那黄衣少女巳知飞天玉狐等人皆是匪类,这才更是气极而去,今要设法阻止,唯有从她身上着手,教她远走高飞,要知这书生的武功已是他亲目所见,要想反对,明着休想能够。他心中想罢,便道:“好,在下正要向她道贺。”
黄奇看着他,大笑道:“这就是了,周老弟,这就跟我走。”
周洛忽然想到地上酣睡的老道,看时,仍然鼾声不绝,心想,这黄奇可恶,但这老道若当真是黄梁道人,我怎可失之交臂。”
便道:“不敢请问,这位道爷可是令师黄梁老前辈么?”
黄奇微笑点头,道:“不错,正是他老人家,周老弟,你放心,今晚便由他老人家主持婚礼,还怕见不到么?”
周洛闻言又是一怔,这黄粱道人分明一直酣睡未醒,怎说由他主婚,难道是他老糊涂了。
任事都由他这徒弟做主。又想:“哼,便是黄梁道人做主,今天说什么也要阻止,绝不能断送了那黄衣姑娘。”
周洛更不言语,随在黄奇身后,出得庙来,那知黄奇向城内走去,而先前那黄衣少女跃马去时,却分明是向城外去的?
心下疑惑,心想:“且看他带我去何处?”一直走过了两条街,巳到贵德城热闹的处所,商家店铺鳞次栉比,黄奇直向一家估衣店走去,周洛暗想:“莫非他在这里落脚。”
只见店主迎了出来,说:“客人请进,小店羌汉衣装,无所不备。”
黄奇道:“正要买套汉装衣衫。”回头向周洛招手道:“周老弟快来。”
原来周洛因是衣不蔽体,又破烂又肮脏,简直连个乞儿也不如,是以远远便站定了,且听两人谈话,知此间不是黄奇所居,便不愿走近,待听黄奇出声呼唤,只得上前。
黄奇指着周洛,向那店主说道:
“便是我这位兄弟穿用,店家,只管取最好的来,颜色且要鲜明些。”
店家道:“莫非是要吉服么?”
黄奇道:“正是吉服。”
周洛心下正不齿其为人,怎肯接受他买的衣衫,忙道:
“且慢,在下无功不受禄,萍水相逢,怎敢便领重赐。”
黄奇呵呵笑道:
“周老弟武林俊杰,怎倒这般不爽快。”周洛始终沉着脸,道:
“哼,我武林中人,讲究的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重的是仁义,可不重衣衫。”
黄奇被他出言讥讽,竟无半点恼意,反而哈哈大笑道:
“周老弟说得虽是,但今晚可是吉日良辰,人有不同,再说么,周老弟,你这般衣衫褴褛,又怎能入庄。”
一言将周洛提醒,心想:
“不错,我虽可助那黄衣少女事前远走高飞,但白日鼠等人分明与我血海深仇有关,我仍要入庄一探,当真这般模样,实不便前往,现今好不容易有了些端倪,我岂能放过,倒不必为小节而坏了大事。”
想罢,便道:“既如此,在下多谢,只是粗布衣裳便罢。
黄奇道:“这却不可,粗布衣裳,对我那侄女面上,却不好。”
周洛不愿再说,这时店主早捧了一套衣物,大概他巳看清,周洛赤着一双泥脚,是以连鞋袜具全。黄奇算了银两,取过那一包衣物,这才带周洛出城。
行了两里多地,来到一条小河边,周洛老远便瞧见河边有数间茅屋,黄衣少女所骑的那匹马,正拴在屋边树上。便知到了地头。一会到了门前,周洛正盘算向那黄衣少女如何言语,那黄奇已在叫道:
“庄蓉侄女,你瞧这是谁来啦,贵客临门,还不快出迎接。”
那知连叫了数声,也未闻黄衣少女应声,周洛这时才知那黄衣少女名叫庄蓉,心道:
“你这般误她终身,她还会睬你么?”
黄奇已含笑转身,道:
“周老弟请稍待,我这侄女多半是害臊,待我命她前来迎接。”
说着,巳推门进室去了。
约过了一盏热茶功夫,黄奇才再出来,果然身后跟定庄蓉,她目光与周洛一接触,立即垂下头去,而且脸蛋儿红了,当真像是不胜羞涩。
黄奇哈哈大笑,道:
“这有什么好害臊的,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况你爹爹有命,而今是千里有缘。”
那庄蓉兀自不抬头,半晌才叫了声:“周大哥,请进。”
周洛察声观色,大是诧异!怎么她只是羞,没半点恼,难道这黄奇入内一会功夫,竟已将她说服了?
当下也不言语,昂然而入。只见那几间茅屋虽甚简陋,但甚整洁,那黄奇一指桌上衣包,向庄蓉说道:
“他的衣物全在这里了,你非世俗女儿,这里又无庸仆,说不得,只得由你侍候他沐浴更衣。”随转向周洛道:
“周老弟,今晚便是良辰吉期,要办的事多得很,我要失陪了。”
周洛巴不得他走,忙冷冷地道:“请便”。
黄奇微微含笑,即刻作别而去,屋中只剩下周洛和庄蓉两人,她兀自低着头抓弄着衣角,远远站在屋角。
周洛听了听,确知那黄奇已去远了,心想:“现下事不宜迟,我不要说,怎对得起她死去的爹爹对我的一番恩德。”
但她固是羞赧不胜,周洛却也不好意思启齿,两人沉默了半响,周洛忍不住了,才鼓起勇气说道:“庄姑娘,你当真答应了婚事。”
那庄蓉像是不自觉地望了他一眼,两人四目相对,她脸儿早又飞红,转身向里,说道:
“师叔之命,我敢不遵?”
周洛心中怒火陡升,道:
“那飞天玉狐等人一看便知不是好人,乃是匪类,分明是在中原立脚不住,才投到西羌,你师叔虽然有命,但他只为了一已之私,又负了令尊重托,此事关系庄姑娘你的终身,怎可唯命是听?”
那庄蓉忽地转身过来,睁大了眼晴,望着他,道:
“你说什么?飞天玉狐?啊!原来尔还不知……”
周洛在怒火头上,见她提到飞天玉狐,竟也无半点恼意,更是怒上加怒,心道:
“原来竟是她心甘情愿,她既然自甘堕落,我不事多是吗?当下冷冷笑道:
“在下虽然年轻,阅人不多,嘿嘿,但也知道贤愚,罢了,姑娘既然是心甘情愿,就当我适才的话没说也罢。”
那庄蓉咦了一声,兀自瞪眼望着他,周洛却已抓起桌上衣包,道:
“你师叔说得不错,今天是你大喜之日,我要不沐浴更衣,岂不丢了你们的脸。”
庄蓉满面疑惑之色,欲言又止,显然她有话说,但又不好意思启齿,见他提着衣包走来,忙道:“周大哥要沐浴,请随我来。”
随带他到后屋后,庄蓉要提桶替他打水,周洛早一把夺过桶来,道:
“不敢劳动姑娘,在下自有手脚。”
他从来对人都是谦谦有礼,不知怎地今朝变了个人似的,他看也不看庄蓉一眼,提桶自往河里打水去了。
周洛到得河边,心想:
“我何必再费事提水返去沐浴,不如我在河边隐蔽之处沐浴更衣。”
心念及此,即弃桶沿上流走去,走出了约有半里之遥,三把两把扯去破衣,跃入河中。他前些时所受之伤,只伤及皮肉,这些日来早巳不医自愈,待他洗去尘垢血污,身上竟连一个疤痕都找不到了。上岸穿好衣衫,顿见容光焕发,又是个翩翩佳公子。
周洛心想,此时时光尚早,返去没的找气,不如在此睡他一觉,好在晚间行事。
原来他在洗澡这阵功夫,巳打定主意,想庄蓉的爹爹传他离门剑之时,便曾言道:他只有这点骨肉,重托周洛好生看顾。现在他在离门剑上才到火候,老人之言,言尚在耳,今日虽说是她心甘情愿,自甘堕落,但怎能负了死者。
是以,周洛前思后想,便想到釜底抽薪之法,心想在婚礼之前,先手刃了飞天玉狐,那岂不干脆。
他打定了主意,本想早早赶去的,只可惜不知飞天玉狐的庄子在何处?只好按捺下性子,待晚间与他们一道前往。
周洛在草地倒头便睡,一觉醒来,已是黄昏时候。
他一跃而起,心说:“糟,要是他们巳走了,岂不误了大事。”急忙奔回茅屋。那江边全是一丛丛比人还高的荆棘,隐藏在内,实难彼人发现,那黄奇与庄蓉便想寻他,亦是不易,是以心下甚急。
眨眨眼间,他已见到那茅屋,忽听黄奇的声音朗朗笑道:
“你急什么,这不是来啦,周老弟快来,我们该走啦。”
周洛已到了屋前,只见庄蓉站在门前,见他奔来,立即露出欣喜之状,身上巳换过了汉装,遍身罗绮,真是明艳照人。
周洛心下恶感又生,心道:“先前还只怪黄奇自私背信,不料她也这般无耻。”原来那庄蓉欣喜露于颜色,周洛更增反感。
那黄奇上上下下打量周洛,道:“当真是佛要金装,人要衣裳,好个俊俏郎君。”
忒是作怪,庄蓉瞟了他一眼,登时脸上红透,唇边笑意更浓。
黄奇接着说道:“我们也该动身啦。”
庄蓉不抬头,道:“师叔,师祖呢?”
黄奇道:“难道你还不知他老人家的性情,哈哈,我知道啦,你是怕他老人家误了时刻,是也不是,你放心,他老人家说什么也替你主婚的。”
庄蓉啐了一口,跺了跺脚儿,腰枝儿一扭,巳转过身去,说:“师叔,你……”
黄奇哈哈大笑,道:“师叔我为老不尊,是么?走啦,我们倒是别误了时刻是真,人家早替我们准备酒筵了。周老弟,请。”
他嘴里虽说请,却当先走了出去,奔的是正南。
周洛没好气,也不理庄蓉,跟着追了上去,似听庄蓉微微叹了一口气,随定他身后。三人展开飞行功夫,自是快得很,那黄奇暗暗留心周洛脚下,见他远非以往所见时的轻功夫,暗自点头赞叹,更想一试,道:
“周老弟,你瞧,时候可真不早了,来来来,你我赶他一程。”
周洛倒巴不得早点到达,好伺机下手。他心中不快,只说了个请字,只见黄奇一撩衣衫,身形快如离弦疾拏。那西羌之地,甚是荒凉,天色虽未黑尽,路上却早无人影,周洛也将须弥遁形的轻身功夫施展开来,恰似脚不沾尘。
黄奇一口气奔出了五七里地,回头一看,见周洛行的潇洒,连衣角也未撩起,只在身后相距不过三五步,倒把庄蓉丢得远远地,忽地脚下一停,朗朗笑道:
“久仰须弥遁形轻功无俦,今日我可开眼了。”
周洛闻言一怔,心道:“辛梅传我这神妙的轻功,他怎知道?”继而一想:“是了,他知辛梅的出身来历,自然也识得这神妙的轻功。”便道:
“过奖了,先生不是说要赶路么?怎又停步不前。”
黄奇向左前面一指,道:
“那灯光之处,便是飞天玉狐所在,只在眼前便是,周老弟,现下我有一言请教。”
周洛道:“请讲。”
“黄奇微微一笑,道:
“周老弟,看来今日你对找大是不满,是不是?”
周洛哼了一声道:
“先生与庄姑娘的令尊,有师兄弟之亲,今由先生做主,在下怎敢不满?”
黄奇呵呵一笑,道:
“你叫我先生,只怕心里却正骂我自私背信,受人之托,不能忠人之事是真。”
周洛侧目而视,他今日实是忍无可忍,被他说出心思,那还能再掩饰,不由哼了一声。
黄奇兀自笑道:“好,可见周老弟是个信人,受人之托,便无反悔。”
周洛道:“在下虽人微言轻,却还不敢失信。”
黄奇再又朗朗而笑,道:
“好,我那师兄果然眼光不错,但不知周老弟可还能记得他所托的三件事。”
周洛道:“休说才三五月,便是十年八载,在下也记得清楚。”
黄奇道:“妙极妙极,那一二两件,周老弟可说都巳办到了,只是那第三件?”
周洛道:“老前辈只有这点骨血,便他老人家不嘱托我,在下也应照顾庄姑娘,但教我有一口气在,也不能眼见误她终生。”
黄奇呵呵一笑,道:“周老弟,你错啦,我那师兄将庄姑娘托付与你,乃是托她终身,他非仅是要你照顾她终生。”
周洛一怔,道:“你说怎的?”
只见庄蓉喘吁吁奔近了来,黄奇笑呵呵,道:
“便是我这侄女,今日终身有托了,走啦。”
说着,掉头又奔了下去,周洛听他话中有因,却又似解非解,见他眨眼己走出十数丈远去了,忙与庄蓉随后赶去。
夜幕渐垂,那灯光之处更近了,也更明亮,一会到了个庄园,只见大门口张灯结彩,内里灯火更是明如白昼,但奇怪的是不见一人。
黄奇当先入内,了无半点惊讶,周洛跟进一看,不料门内亦不见一人,院子那面,厅门大开,内里两排彩灯,更见璀灿,亦是阒无人迹。
周洛正奇诧间,抬头蓦见厅中供着神位,香烟缭绕,红烛高烧,上面写着:“周氏堂上历代高曾祖考之神位”,红纸仍新。
他心下奇道:“若非那飞天玉狐也是姓周?”但继而想记起今日在庙中之时,分明听黄奇称他姓胡,这却不是怪事么?
忽听黄奇向厅中说道:“师傅,娇客来啦,你老人家该醒了。”
一言甫落,便听厅中有人大大打了个哈欠,说道:“睡觉乾坤大,梦中日月长,好睡,好睡。”
随见那神台上的绣帘一掀,钻出一人,正是今日周洛在庙中所见的老道。
周洛知道是黄粱道人,此刻他虽对这三人都不快,但黄梁道人乃当今武林尊长,世外奇人,他岂敢失礼,忙躬身施礼道:“小子拜见仙长。”
他口中虽然拜见,但只恭恭敬敬作了一个揖。
那黄梁粱人坐在地上,将头摇了两摇,立将披面的白发抛到脑后,现出一张红喷喷的脸来,说:“怎么,良辰到了,好好好,好一个娇客,倒也配得上我这蓉儿。”
周洛先在黄奇说娇客之时,尚未留心,这时听黄粱道人又再口称娇客,而且目光炯炯地盯在他面上,便怔住了,不由回头一看,只道是身后有人,那知身后除了庄蓉在门外害羞低头之外,并无他人。
陡听黄奇朗朗笑道:“周老弟,你便是娇客,还望怎的?”
此言一出,周洛大吃一惊说:“我!”
黄奇道:“除了周老弟你,谁还能配我这侄女儿,当真你以为会把她嫁给飞天玉狐这贼子么?”
周洛睁大了眼,一时目瞪口呆,望望黄奇,目光才落到庄蓉身上,只见庄蓉正眼巴巴地望着他,面有惶急之色,像是生怕他不答应一般,待一与周洛目光接触,便又低下头去。
周洛心道:“难道这是真的?我没听错么?”刹那间,今日自黄奇在庙中现身时起的情景,都上了心头,果觉有甚多令人怀疑之处,尤其是适才在途中的一番言语,分明话中有因,但他今日又为何要允婚于飞天玉狐呢?”
却听黄奇呵呵一笑,道:
“周老弟,我要不说,你也不会明白,这婚姻大事,实是草率不得的,但是我师父世外之人,我亦四海为家,更是身无长物,但要不风光风光,又怎能对得起我那死去的师兄,岂不委屈了我这侄女儿,是以今引飞天玉狐贼性不改,我便将计就计。”
周洛此时才明白过来,胸中脑怒顿消,但惶恐又生,忙道:
“先生既知婚姻人事草率不得,晚辈事前毫不知晓,此事万不可行。”
这瞬间,他心头早浮现了两个倩影,想到辛梅对他何等痴情,往日凡与自己相识的女子,她都视如仇敌,别说这一两月的相处,他两人巳生情愫,而她人虽古怪刁辣,却也有可爱之处,何况两人共了那多患难,若然今日与庄蓉婚配了,她不知要怎么悲伤失意,最怕是她恼怒起来,这庄蓉早晚必要命丧在她手中。
这也罢了,偏生他这番下冰窟与那陶丹凤相遇,两人祼身相处了一日,人家是个清白女儿身,若不娶她,她岂不羞忿,就算她从此不嫁人,只怕也无颜再活在世上,那时岂不是我杀了她,更何况以她之德,以她之容,以及性情的温柔娴静,无人能及。
周洛立即想到二人,但如何能说得出口。那黄梁道人坐在地上,兀自未站起身来,忽地一瞪眼,喝道:“好小子,你竟不知好歹,我这蓉儿难道配不上你。”
周洛忙道:“老前辈息怒,庄姑娘天人,只有小子配不上的,但小子有不得已的苦衷。”
黄奇道:“师傅息怒,让我来问他。”
黄梁道人说:“你问他,你问他,若然有半个不字,先教训他一顿。”
黄奇说:“是,你若人家且饮酒,周老弟必会听话,你请放心。”
黄梁道人忽又打了个哈欠,道:
“是,我忙了半天,竟连酒也忘了喝啦,蓉儿拿酒来。”
庄蓉低着头,凄凄楚楚地说道:
“祖师爷,酒早给你老人家准备好啦,那厅角不是?”
黄梁道人打了个呵呵,说:
“还是蓉儿最有孝心。”回头又向周洛喝道:
“小子,我蓉儿嫁了你,直是天上掉下来的福气,便宜了你,你敢还不知好歹。”
庄蓉正缓步走向屋角,屋角摆着一张八仙桌子,七盘八碗,热气腾腾,像是摆好没多一会,上座之傍,放着个酒葫芦,正是今日周洛见庄蓉所携的。
周洛虽在惶急之时,心下也不由忖道:
“忒是作怪,这倒像黄奇与庄蓉早来布置的一般,黄梁道人又说忙了半日,他忙些什么,莫非与那飞天玉狐等一个不见有关?”
他心下在想,不由又向厅外瞧了瞧,天巳黑尽了,灯火也更明亮,那院中仍是空荡荡,不见半个人影。
黄梁道人巳然入座,庄蓉在旁替他斟酒,黄奇这才说道:
“好,周老弟,你有什么苦衷,且说来听听。”
周洛欲言又止者再,只是陶丹凤与辛梅两人和他的关系,实无法启齿,而且他与两人又无婚约,便是说出,也难说服他们。当下一声浩叹,道:
“先生有所不知,在下尚在幼年之时,即家遭惨变,父母兄弟,全被杀死,后蒙恩师将我救回括苍,传与一身武功,但迄今仇人是谁尚且不知,常言道父母之仇,不共戴天,岂有大仇未报,即婚配之理。”
黄奇点头道:“周老弟,就只这一件事么?”
周洛凄然道:“再有,我恩师将我救回括苍,不但传与一身武功,且为了助我能报这血海深仇,竟以掌门传我,授我护法十二神拳,不料在传位之日,恩师竟被人暗杀而亡,在下更蒙不白之冤,恩师对我恩重如山,在下蒙冤不足惜,但这杀师之仇,在下若不报得,何能生于天地之间。”
黄奇再又点头,道:“可见老弟忠义,心性仁厚,令人好生佩服。”
周洛多时未曾提到师仇家恨,是以越说越是悲愤,早是热泪盈眶,道:“先生请想,弟之师仇未报,家恨未雪,弟若婚配,岂不是成了千古罪人,为武林所不容么?”
黄奇微微叹了口气,更有一声叹息,倍常凄惋,原来是庄容听得也垂下泪来,只黄梁道人不住价喝酒,似是充耳不闻。
那黄奇一声叹之后,说道:
“老弟原来有这般苦衷,这可是怪你不得。”
周洛虽是悲愤填膺,但听黄奇恁地言语,不由也心里一宽,想道:
“你等也是侠义道中人,难道还会道我做不孝不义之事么?”
却听黄奇接着说道:“老弟,现下我问你一句,要是你报了仇,雪了冤……”
周洛不待他说下去,忙道:“那时我禀过师伯,必有以报。”
黄奇忽地哈哈大笑,道:
“你这是说雪冤报仇之后,老弟你父母虽巳作古,不能承命,师父又巳去世,有你师伯在,故尔禀命而后,方能完婚?”
周洛道:
“正是,在下生也不辰,现今的尊长,唯有师伯一人。自该禀明。”
他心中却想:“我家仇人是谁,尚且不得而知,恩师冤情,又岂能一时即白,就算两件血仇都了,师伯他老人家侠踪无定,何处寻去,现下当着庄姑娘的面前,我若拒婚,未免给她太难堪了,且黄梁道长和这黄奇,也不会答应。”
三件皆是难题,要都办到,不知要待何年何月。他想到此处,更是放宽了心。
那知黄奇又微微一笑,道:“老弟,令师伯可便是白头翁么?”
周洛道:“正是敝师伯。”
黄奇忽地一拍掌,道:“那可巧极啦,令师伯恰好待会便到。”
周洛一怔,不由退了一步,道:“先生怎讲,敝师伯也在西羌。”
黄奇掀眉长笑,道:
“老弟,这可是再巧也没有啦。你说的这三件事,竟能一个时辰之内,尽皆办到!”
周洛听得心头一震,急道:“你说什么?”
黄奇道:
“不瞒你说:老弟,你家的仇人便在此处,更巧的是,令师伯追踪杀你恩师之人,也快到了,那时你雪了冤,报了仇,又有了令师伯前来做主,这不是巧得很么?”
周洛简直不信自己的耳朵,但见黄奇说得慎重,绝非戏言,登时血脉贲张,道:
“先生所说果真!”
黄奇忽地左手一摆,右袖霍地拂出,厅中四盏大彩灯,立时都灭。随听他压低声音说道:“老弟噤声,你瞧这是谁来了。”
一言甫落,只见一团白影越墙而入,快得出奇,却又是轻飘飘落在院中。
来人浑身皆白,白发白髯,连面皮也是雪白,身穿一件齐膝的白衣,下面白袜齐膝,白色万字靴,他飞身而入,恰似一团飞絮一般。
来的正是白头翁,那周洛的师伯。
周洛哪敢出声,要知他虽已从陶丹凤处,得知师伯亦怀疑他有冤情,但现下真象莫白,且在数月之前,他逃难括苍的时,他师伯不也会将他擒回么?这时白头翁若知他在此,哪还能有自由之身,是以他一见师伯前来,哪敢出声。
黄奇巳在他耳边说道:
“老弟,你在厅中等侯,待会你就一切都明白了。”
白头翁飞落院中,大概见灯火通明,却阒无一人,心下有些惊疑,随高声说道:
“黄兄何在,白头翁已遵命前来。”
周洛才知师伯是黄奇约来的,好生狐疑,心中忐忑,忖道:
“他这是捣什么鬼,莫非他早有安排?”
黄奇大笑而出,道:“你这老儿嚷什么,我巳等侯多时了。”
白头翁一见黄奇,便将手一拱,道:
“黄兄仗义相助,我白头翁铭感不已,不知孽徒何在?”
周洛大吃一惊,原来白头翁这“孽徒”两字出口,目光顿She精芒,可见他心头之恨,心想:“这不是指我?还能有谁?”不自觉回头去望,他是想瞧清楚厅后门窗何在,若然师伯真个是为他而来,好赶快逃走。
却听黄奇呵呵笑道:“别急别急,人便在此。”
说着,向身后一指,正是指定厅中,周洛登时一身冷汗,心道:“这……这黄奇端的是打甚主意,莫非这些皆是在作弄我?”
他眼角不由扫过厅角,昏暗中,只见黄梁道人兀自喝个不停,庄蓉也仍站在他身边,只是看不清她的面容。
早听白头翁怒道:“让我先宰了这孽徒,再向黄兄致谢。”
周洛听得心下更惊,忙看时,只见他师伯白头翁巳向厅中抢来!周洛那敢怠慢,慌忙纵身后退,那知他身后像有一堵无形的墙壁一般,背上立被托住,竟是退不得半步,随听有人说道:“小子,你不做亏心事,惊怎地,乖乖地看个明白。”
这刹那间,只见院中的黄奇,已伸手一拦,道:
“白头翁,且慢,我们可得先说个明白,那笔交易,事后你可不能反悔。”
白头翁忙道:
“黄兄说那里话,别说令师黄梁道长有命,我敢不遵从,何况这是他天大的造化,我白头翁只有惑激不尽的,何劳再三叮咛。”
黄奇却道:“好,其实我倒不是担心你变卦,而是怕那女娃娃出头,听说你那师弟在日,已有婚约,是不是?”
周洛心下大奇,想道:“他们这是说什么?”
只见白头翁长长叹了一口气,道:“黄兄还提她则甚,我门户不幸,出了这个孽徒,她已失身与他,还提甚么。”
黄奇道:“白翁既如此说,今后我们是亲家啦,可要多亲多近。”
白头翁道:“黄兄,我数千里追踪至此,便为清理门户,还请即将孽徒交与我。”
黄奇点头道:“好。”随回头叫道:“蓉儿何在?”
一条人影自周洛身前飞出,正是庄蓉,趋前向白头翁行下礼去。
白头翁道:“姑娘请起。”他左手一拂髯,右手一摆,以长辈自居,受了她一礼。
黄奇道:“蓉儿,时候不早了,快去将他带来,你师伯也等得不耐了。”
庄蓉道:“是。”躬身退了一步,即返身入厅。
周洛心中惴惴,适才他想逃走,明白是黄粱道人阻止了他,这位道长已是神仙中人,若他不让自己出厅,要想逃走,可比登天还难,且听他师伯与黄奇的言语,又有些不像是指他,是以见庄蓉奔进厅来,便硬着头皮不动。
说时迟,庄蓉在屋檐下一点,飞身而入,几乎和他撞个满怀,原来院内灯光通明,由里看外面,明如白昼,由外看里,却只是漆黑一片。
周洛闪身斜退半步。心想:“你若真个是来拿我,便由你拿吧。”是以退了半步,便不再退,反而将胸一挺。
哪知那庄蓉竟是睨着他一笑,一笑低头,迈步径往厅后走去。
周洛才知果然不是指他,心下大定,回头目送她转入厅后,他心下又迷惑,又惊疑,心想:
“师伯口口声声叫孽徒,但除了他之外,只有大师兄樊荣,莫非是他!”
才想到这里,忽地恍然大悟,蓦地记起今日在庙中之时,分明见黑面虎使的是师门的护法神拳,现下天下,除他而外,只有大师兄樊荣会这神拳,不是他传给黑面虎,还能有谁?
周洛登时打了个冷颤,想到适才师伯之言,莫非杀师的便是……
忽听房瓦一声轻响,庄蓉的声音在上喝道:“下去!”
陡见—条人影飞坠,人落地便是一个踉跄,正是周洛的大师兄樊荣,只见他双手反缠在背后,且不像是跃下,而是被人掷下来的。
就在这刹那间,庄蓉又在上面叫道:“你也下去啦,好教你明白明白。”
跟着是两个人影飞落,而且是手携着手,周洛一见几乎惊呼出声,原来庄蓉携着的是个女子,竟然是他的师妹丁蕙兰。
周洛还来不及思想,只听白头翁已怒喝道:
“你这孽徒还能逃么,我师弟辛辛苦苦,十年传艺,不料你竟人面兽心!”
白头翁怒得浑身打颤,忽地踏上一步,呼地一事向他劈去!
黄奇霍地左掌一扬,袖管直飘出去,楞将白头翁那一掌的劲道卸去,说道:
“白翁,且慢,你这一掌下去,他哪还有命在?”
白头翁切齿道:
“这孽徒万死尚有余幸,岂容他再活世上?”
黄奇道:
“白翁,你怎忘了,这时便取他性命,令师弟岂不是仍然死不明不白。”
周洛脑里轰地一声响,这不是说他大师兄杀师怎的!
那白翁怒道:
“这还用问么?这孽徒贪慕我这师侄女之色,见我师弟将她许配周洛,心中不忿,又见我师弟将掌门之位传给洛儿,立起毒念,暗下毒手,这孽徒万死尚有余辜,岂容他多活一刻!”
那丁蕙兰落下院中之时,本是低着头,此时早是梨花带雨,颤声说道:
“师伯,原来杀我爹爹的是他!他他……”忽地反手一掌,只听一声脆响,樊荣右边脸立即肿起老高,嘴角也淌出血来,但他竟仰面狞笑,道:
“不错,那老鬼便是我杀的,今天我已落在你们手里,要杀便杀,樊大爷绝不会皱一下眉头。”
那边,庄蓉早将丁蕙兰拉过一边,白头翁气得眼都红了了,只叫:
“你这孽徒,你这孽徒!”
黄奇却道:
“白翁何不忍一时之怒,虽是巳知令师弟早他所杀,但有甚多小节,不早还不清楚么?譬如你师弟致命的那双银梭何来,而银梭又是令师弟仅传与周老弟一人,若不问个明白,周老弟的冤嫌,仍不能尽释。”
那白头翁尚未答言,樊荣已又狞笑道:
“不用你们问,大爷我说了就是,嘿嘿,怪只怪我那老鬼师傅老得糊涂,试想我这个花朵儿一般的师妹,从小就与我耳鬓厮磨,大爷我怎不动心,偏那老鬼竟在半中腰收了那姓周的小子作徒,并要我这个花朵儿般的师妹许配予他,这也.罢了,从来掌门人立长,大爷我第一人,老鬼竟将掌门之位传与姓周的小子,嘿嘿,大爷我忍无可忍,才将他杀了,至于那银梭么,不瞒你们说,大爷老早就计谋好了,事先骗那姓周的小子,将打银梭之法传了我,那日那小子喜气洋洋,那会对我提防,盗他—双银梭,那还不是轻而易举,我干脆都说了罢,大爷我恨这小子,远在老鬼之上,本来杀他可是易如反掌,但那一来岂不便宜了他,心想让他去担当杀师的罪名,那时他便能逃走,亦为武林所不容,这一生一世的活罪有他受的,若被拿住,怕不将他凌迟处死,那才能出我心中这口乌气,现下没得说了,我既巳被你们拿住了,要杀就快动手,嘿,白头老儿,就只怕你没这胆!”
他这里一言甫落,只听庄蓉叫道,
“丁姑娘,丁姑娘,你……”
原来在数月之前,那日周洛逃走以舌,樊荣陪伴丁蕙兰回山,不久即被樊荣奸污,丁蕙兰见情郎变心,爹爹又巳惨死,伶仃一人,生米又成熟饭,哭闹了几日,也就跟了樊荣,却不料白头翁早巳疑心是樊荣杀师,只为来获证据,故尔迟不下手,他那日之所以将周洛擒回,而命丁蕙兰不准伤他,就是为了好安樊荣之心,以便暗中侦查,待他与甘棠老英雄会晤,本巳明白了多半,回山之后,暗中一探,见他己对丁蕙兰先奸后婚,更明白一切了,那料那樊荣狡狯得很,时时提防,那白头翁在探寻他的杀师证据之时,已为他所觉察,即刻带着丁蕙兰远走高飞。
白头翁立即追赶,樊荣东逃西躲,对丁蕙兰则骗说是追踪周洛,丁蕙兰自是相信,数月之后,才逃来西羌。原来樊荣与黑面虎交厚,故尔逃来此间相依。
是以,丁蕙兰一听樊荣亲口说出他杀死她爹爹的经过,更兼又失身于他,怎不气得发昏,登时晕了过去。
黄奇道:“蓉儿,她一时气晕,一会便没事的,白翁,现下你是一切都明白了。”
白头翁道:“黄兄,有劳借剑一用,我要瞧瞧他是何心肝。”他气得浑身颤抖,黄奇却道:“白翁,还要请你忍耐一时,再见一人。”随返身一招手,说道:
“周老弟,出来啦,快见过你师伯。”
周洛在厅中早巳忍耐不住,闻声立即扑出,向白头翁跪倒行礼,泪流满面,哭道:
“徒儿拜见师伯。”
白头翁一见周洛,止不住也流下两行热泪,一把将他拉起来,道:
“委屈你了,师伯早知不是你所为,你且站过一边,让我收拾这孽徒。”
那樊荣自知必死,唯求死得痛快,却也没料到周洛也在此地,一怔之后,狂笑道:
“原来这小子也在此地,我悔不该先下手杀了他。”
周洛陡然记起那日在苎萝山中,樊荣将他劈落那百丈悬崖,原来竟是有意要他的命,但他现在想起来,却没恨,只是伤心。
白头翁怒上加怒,道:
“黄兄,若容这孽徒多活一刻,实无天理。”
黄奇道:“好,白翁,我把他交给你了,只是,这里怕不方便。”
白头翁道:“黄兄放心,我自省得。”身形一错,巳抓住樊荣。那樊荣半点也没挣扎,不但他束了两手,而且似乎武功巳失,眨眼巳越墙而出。
丁蕙兰恰在这时醒来,见白头翁抓走樊荣,立即一跃而起,周洛在她身边不远,她似视如不见,叫道:
“师伯,等等我。”发狂一般冲出大门。
周洛亦要跟出,黄奇道: “周老弟,令师伯自有裁处,你不用去了,这是一件,现今你不白之冤已雪,该是报你家仇的时候啦。”
周洛心头一震,这黄奇实是莫测高深,经过适才一事,他那还敢不信,心想:
“难道他已知我家仇人是谁?”
只见黄奇已向庄蓉吩咐道:
“快去将那几个贼子带来。”
庄蓉应了声是,再又奔进厅去,—会功夫,便听铁索当啷,庄蓉在前,牵出两个人来。
两个人都低着头,但周洛老远便已认出,为首一个即是飞天玉狐,后面跟着黑面虎,周洛登时血液沸腾,道:“便是他!”忽见庄蓉一掌劈向飞天玉狐后心,喝道:“下去!”飞天玉狐立即从台阶之上滚下院来,那黑面虎同他是一根铁练拴着的,飞天玉狐一倒下,黑面虎也跟着滚落。
却见庄蓉巳返身入厅,随见一团黑影飞出,落地一声叭哒,跟着是一声嗳唷,原来竟是一个人。
周洛看得明白,这被掷出的,乃是白日鼠,他今日被庄蓉断了两腿,是以行走不得。
白日鼠才落地,庄蓉巳飞身而出,一脚将白日鼠踢到周洛身边。说道:
“你问他啦。”
周洛今日听白日鼠之言,已有些疑心,现下更不怀疑,但他激动过甚,一时竟说不出话来,黄奇道:
“周老弟,我先说给你听,今晚之事,实是早有安排,而且不瞒你说,我这侄女在奉她娘姹女金燕之命,暗入桃花坞时,己知你蒙不白之冤,身负血海深仇了。而且她听到你师伯那晚与多九公之言,从他言谈中,巳怀疑是你大师兄杀师,那日我等在蓝田分手之后,说来也巧得很,恰与樊荣相遇,身边带着你师妹,我见二人掩掩藏藏,心下生疑,便想摸清他的底细,当晚落在同一个店中,也是这般人恶有恶报,该当老弟你雪冤报仇,那晚我暗中一探,却不料黑面虎自西羌赴中原,两人在那里遇个正着,见樊荣闪入黑面虎房中,听时,才知两人不但早巳相识,而且曾狼狈为奸,相见之下互说这些年来的经过,才知道黑面虎正是你家的杀父仇人之一,那樊荣也说出杀师西逃,两人一般罪大恶极,我即想收拾二人,却不料被我侄女阻止。”
说着,向庄蓉一指,道:
“老弟,我这侄女心思不但细密得多,而且处处都为你着想,原来她阻止我,是要留给你手刃亲仇,若然那晚即取了樊荣的性命,老弟你的冤情,岂不是永难昭雪。”
那庄蓉含羞低头,周洛心下好生感激。
黄奇继道:
“原来我暗探二人之时,我这侄女也暗中随定了我,当时听得那黑面虎说道:‘这可是巧得很,你不是没处投奔么,我这就回西羌,你那师伯绝不会寻去,而且便他找了去,说句不怕你不高兴的话,有飞天玉狐和我等在,也不怕他难为你’。”
黄奇说到这里,自是什么都明白了,周洛恨得目皆欲裂,道:
“那黑面虎便早我家的仇人么?”
黄奇道:“他么,只是帮凶,罪魁祸首,却是飞天玉狐。” 周洛不持他说罢,巳一步步向飞天玉狐走近,今晚这几人被庄蓉带出,竟是个个都俯首贴耳,没半点反抗,显然巳被黄奇制得服服贴。
庄蓉忽然说道贴:“你……等等。”
黄奇说:“不错,我竟忘了,老弟,你瞧我这侄女替你想得多周到。蓉儿,就在屋里最好,别拿出来了。”
那庄蓉已奔入一间耳房,应了声“是”,陡见火光一闪,像是亮了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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