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来,亦格外引起武当七子之重视,青石和青玉反应更快,立即斜飞,挥剑向凌空之张三奇刺去。
凌虚喝道:“你们两个快退回原位!”话音未落,只见张三奇右足尖在左足面上用力一点,凌空换气,便生生再拔高几尺,忽然身子像煮熟的小虾屈起,再挺腰打了个没头筋斗,反落在青石后面。
展玉翅脱口呼道:“师父小心!”
此刻青石之气已浊,亦开始下降,他亦知道不妙,反手一剑刺出,这有个名堂:“星移斗换”,乃七星剑法中之绝招。
可是,张三奇志不在此,足尖在地上一点,向海澄标射过去。
凌虚及青云同时喝道:“首尾互易!”那是要“斗魁”变成“斗柄”,“斗柄”变成“斗魁”,可是海澄功力及火候到庇不足,见到张三奇来势汹汹,已先脱阵而逃。
张三奇反应之快,匪夷所思,只见他如影随形,追上海澄,隔空发出一记劈空掌!他早有预谋,是以这一掌用上六、七成真力,但见风声呼呼,把地上之沙石全都刮上半天,海澄闻得风声,急向旁闪避,便被余风波及,身子如断线风筝般,离地飞起,胸膜撞及广场中之钢香炉,跌倒地上,不能动弹。
凌虚急道:“快沉住气,先将魔头困住!”
张三奇哈哈笑道:“七星剑阵已玻,你们还有甚么法宝?莫说六个人,就是六十个人,张某也不怕。”
展玉翅只听得热血沸腾,骂道:“恶魔,你太狂了!”他伸出长剑,跑了出去,旁边的道人,料不到有此一着,竞无人拦得住他。
展玉翅人未至,便道:“各位师长请即布阵!”
蛋三奇冷笑道:“小子,你真要找死,老子乐得成全。”他反向展玉翅迎上去。
凌虚等人一时间亦认不出展玉翅来,只道是哪一位第三代的弟子。是以下令布阵。展玉翅初生之犊不畏虎。锗步站在开阳星泣上,青石恰在其旁边,立即挥剑,接下张三奇,同时金胜孙亦从旁协助。
青云等四人立时变阵,重新把张三奇困在阵中•张三奇怪呼一声:“刚才那个不行,这人也同样不成!”
青石低声道:“翅儿,你太大瞻了……嗯,沉住气。不可晚阵,须知牵一线而动全身。”
此时,展玉翅心头反而有点忐忑,忙答道:“师父,弟子省得。”他剑法、火候、经验及对七星剑阵之掌握,大大不如海澄,但胜在内力深厚,是以正面冲突,北海澄更能担当重任。
但他的缺点亦十分明显,对阵法不熟悉,大大影响了威力。凌虚这时候亦方认出来,心中诧异万分:“这小子怎地内功突然深厚了这许多?”别说他,其他人同样奇怪。
展玉翅补上海澄之缺,终于使局势安定下来,展玉翅经过数十招之后,心头更定,而且渐渐掌握了阵法之变化,是以越斗信心越足。
张三奇亦暗晤奇怪:“这小道人之功力,怎地如此深厚?武当派怎能调教出这等人材来?”再仔细看了展玉翅几眼,又惋惜起来:“这小子筋骨资质之佳,平生仅见,可惜是武当弟子,否则老夫这一身武功,可就有了传人了。”他对展玉翅心生好感,长创都指向别人。
凌虚和青云心神暂定,心中暗道:“只要再拖下去,任你张三奇功力再深,也有疲乏之时,届时,嘿嘿……”心念未了,张三奇剑法倏地加快。
他快,七星钊阵亦被逼加快变动,如此一来,展玉翅之缺点又再显露出来,张三奇越斗越快,简直是瞻之于东,忽焉于西,令人防不胜防。
凌虚不断开声提点,可是张三奇已掌握了七星剑阵之变化,攻势越来越凌厉,杀得武当七子团团转。
“七星剑阵不过尔尔,再过百招,老夫必能破之,到时,你们便休想活下去了!”
展玉翅少年脾性,忍不住道:“别吹牛皮了、免得大风吹闪了你的舌头!”
“小道人,你何不还俗,改拜在老夫门下?”
展玉翅笑道:“魔头,你自己也不撒泡尿照照脸,我是堂堂的武当派弟子,岂有改投魔门之理?”
张三奋冷笑说:“武当派浪得虚名,你不见老夫一个人便可杀得他人翻马仰,你只须跟老夫学三年武功,江湖虽然险恶,但是你却可踏之如平地。”
“自古以来邪不能胜正,你武功再高,终究难逃一败。”
张三奇仰天大笑,声如裂帛,旁边的武当弟子只听得耳朵嗡嗡作响,纷纷抬臂掩住双耳:“谁是正?谁是邪?何谓道?何谓魔?你小子懂个屁!”
展玉翅豪气干云地道:“我武当便是正,便是道;你便是邪,便是魔!恶魔!”这句话,引起广场上一阵震耳的喝采声,连青云亦对他改变了看法。
张三奇怒极反笑:“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之小于,目前九大门派大而无当,全是些浪得虚名之辈,哼,老夫一人便踹平了华山派,睢说邪不能胜正?老夫今日便再表演给你看,若我能破此阵,你便做我徒弟如何?”
展玉翅不敢答他,咬牙道:“夜里风大别吹闪了你的舌头!”
张三奇长笑道:“你对老夫到底还是有信心,不错不错!老夫先表演给你看看,好教你口服心服。”他倏地凌空而起,却不是直起直落,而是像陀螺般,转个不停。
凌虚忙道:“先别妄动,静观其变。”话声刚落,又听张三奇一轻声啸,凌空折腰,突然平射而出。凌虚急又呼道:“不好,快追!”七个人急忙向张三奇之去处奔去。
可是那张三奇确是厉害,猛地一记“千斤坠”落地,飞进人群中,拳打脚踢,眨眼之间,连毙数名武当派弟子,看得武当派众道人,睚皆欲裂,纷纷抽出兵器围攻。
凌虚又怒又急,暴喝一声:“你们都退开去,别在此处碍手碍脚!”道人们立退。
可是张三奇反应更快,如影随形。混在人群中,不断杀人,只听他长笑一声:“小道人,你看清楚了否?老夫不是破了阵么?”
展玉翅道:“你有种的便结结实实地跟咱们打一阵,利用别人破阵,算得甚么英雄?”
“好,假如老夫再跟你们七个斗一阵,而正正式式破了阵,那又如何?”
展玉翅有点口吃地道:“那……就算你有本事。”
“好,街着你,老夫便再表演一场,给你开开眼界,教你知道,甚庆才叫高手。”张三奇倏地停手,喝道:“你们都给老夫滚开!”
道人们立即退开,武当七子又把张三奇困在七星剑阵内,青云咬牙道:“师叔,发动阵势吧,今日非杀他不能挽回咱们武当之声誉。”
七个人突然跑动起来,围着张三奇团团转,张三奇嘴角噙笑,长剑垂在地上,意态轻松之极。
忽然武当七剑齐毕,张三奇也几乎同一时间抬剑。他剑一抬,并非发动攻势,而是先错步闪开正面刺来之剑,人如穿花蝴蝶般,在剑林之中穿Сhā进退,待那七把剑全部落空,他才刺出一剑•这是先发先至之另一着,剑尖直指青玉,青玉长剑那一招刚使毕,来不及换招招架,张三奇长剑已至。
旁边之青云、青石大吃一惊,连忙急刺对手,这是围魏救赵,可是张三奇的确有过人之处,猛见他身子一矮,刺向青玉的那一剑倏地后刺,剑刃自他肘下向后刺出,正中青石大腿。
刹那间,但见张三奇长身而起,一个风车大转身急攻青石,旁人大喝一声,拚死扑上前,或攻或帮青石接招,如此一来,剑阵已乱,猛见张三奇双脚一踢,在青玉及青云之间,脱出剑阵,说时迟,那时快,他长创在这瞬间,又向后刺出。
这一剑,去势极速,教人防不胜防,青玉刚觉眼前一花,紧接着,后背已一阵冰凉,那凉意直透心窝,猛地又觉剑刃离慢,似把其魂魄也抽走。
“师弟!”
“砰”的一声,青玉已扑倒地上,张三奇趁对方剑阵瓦解,猛又一闪,风车大转身,挥创过来,青云喝道:“恶贼,先吃我一剑!”
张三奇剑一横,将青云之剑架住,右腿向后一扫,逼开金胜孙,左掌发力一吐,一股掌风猛地涌出,直奔迎面攻来之青竹。
青竹大吃一惊,他两旁又被同门封住,没奈何,仓促之间,只好举掌相迎。两掌尚未接实,但闻“噗”的一道轻响,青竹身子如弹丸般,向后急飞,接着跌在地上,久久爬不起来,看来掌势绝对不轻。
这些动作写来虽慢,但实则如白驹过隙,眨眼之间,张三奇在破阵之时,已毙了一个,伤了两个。
七去其三,剩下来之四个还能应付得了?刹那间,青云双眼全红了,嘶声叫道:r咱们都跟这恶魔拚了吧!”
展玉翅却高声喝道:“停手!”他运足内劲而喝,声如霹雳,连张三奇也停下手来,敷千只眼睛全望着他。
张三奇淡淡地道:“小道人,你肯改变主意了庆?”
展玉翅踏前一步,道:“我若改变主意,你又如何?”
张三奇想了一下,道:“你若肯投入老夫门下,老夫今日便放过武当派。”
“嘿嘿,今日放过,明日又上山,还不是一样?”
张三奇沉声道:“老夫当众发誓,三年内不踏进武当一步就是,你主意拿定了否?”
展玉翅哈哈笑道:“我师父是武当派有道之高人,你想当我师父,哪有这般简单?”
“然则,你可先开出条件,咱们洽商洽商。”
展玉翅不由犹豫起来,暗自思忖道:“我若做其徒弟,岂非遗臭万年?可是若不答应他,眼看今日武当难逃劫难,青木师伯若非为了我,今日武当又怎会败……罢了罢了,只好磋碰运气了。”
张三奇冷冷地道:“你到底考虑好了否?嘿嘿,若不答应,老夫今夜便血洗武当山!”
展玉翅转头望过去,只见师父羞惭地垂首,在整理大腿上之伤口,青云及凌虚则退开,似没看见般,他热血沸腾,脱口道:“我有条件……”话说出口,又迟疑起来。
张三奇冷冶地道:“怎么不说下去了?”
展玉翅猛吸一口气:“要当人师父者,当然要有两下于,要尝我师父者,我对他之要求便更高了。”
张三奇冷笑道:“难道你认为老夫的武功,还不如你目前的牛鼻子师父?”
展玉翅挺胸道:“家师是名门正派的高手,你能与之相比么?人品既不如,单论武功,当然不能同日而语。”
张三奇爱材若渴,竭力忍住胸中之怒火,沉声道:“你到底有甚么条件,给老夫痛快开出来!”
“假如你在十招之内,胜得了我,我便考虑……”
他话未说毕,张三奇已经仰天大笑:“老夫还以为是甚么苛刻条件,原来如此,真是易如反掌。”
“你且慢高兴,我还未说毕卜十招之中,首五招你须让我,不许还手,只准闪避,换言之,你只有五招之机会,假如得胜,我便立即拜你为师,但假如你输了又怎样?”
张三奇一字一顿地道:“此话当真?”
展玉翅猛吸一口气,转头见师长们无人反对,便硬着头皮道:“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好,这些条件,老夫都答应了。”张三奇厉声道:“牛鼻子们,你们都听见了,届时可不要说老夫抢了你们的徒弟。嘿嘿,其实送一个徒弟给老夫,你们有三年之安乐日子过,何乐而不为?哈哈哈……”听真话而知其人,他早把展玉翅视作囊中物。
忽又闻他高声道:“你们都退开!小道人,你俗名叫甚么?”
“大丈夫行不改名,坐不改姓,少爷姓展,双名玉翅!你听清楚了,将来有事尽管找我,不可找武当派之麻烦。”逼几句话,说得豪气干云,展玉翅同时抬步走上前。
张三奇大笑:“虽然不自量力,但老夫正喜欢有傲骨的后生小子。”
青石忍不住叹道:“翅儿……”
展玉翅心头一热,奔了过去•涩声道:“师父,你有甚么指导?”
青石无奈地道:“翅儿,你怎会提出这种条件?你怎是他敌手?真是……”
青云走前道:“你好自为之,不好弱了我武当派的名头,速去速去,别婆婆妈妈的。”
青石想想也觉得无话可说,乃挥挥手道:“你小心……不要硬来,花点心思,出奇制胜……唉,此时此地,为师还能教你些甚么?去吧,小心!”
适才是一时冲动,如今深觉自己肩负着武当派之生死荣辱,是以展玉翅每迈出一步,都似有千斤重般。张三奇笑嘻嘻地道:“小牛鼻子,何须哭丧着睑?这些老牛鼻子们有甚么能耐指点你?嘿嘿,待你跟了老夫,便替你还俗,找几个如花似玉的老婆,你便更感激老夫了。”
展玉翅烦闷之至,闻言街口道:“住口!不许你再胡言乱语。”武当派弟子都替他捏了一把汗,生恐老魔头翻睑,一掌将展玉翅打死,则自身安全亦堪虑了。
不料老魔嘴角肌肉牵动一下,竞然硬生生把怒火压住,冶冷地道:“不知天高地厚的小牛鼻子,你准备好了没有?你不动手,老夫可不客气了。”
展玉翅冷笑道:“你大可以动手,少爷早料你不会守信诺。”
张三奇眉头一掀,怒道:“今日老子便教你口服心服!但老夫耐性有限,天亮之前你若仍不动手,可就不客气了,届时,你准备替老牛鼻子收尸吧!”
展玉翅此刻心中只盘算如何利用前五招对方不能反攻之豆机,对付张三奇,嘴里问道:“魔头,假如前五招,我的长剑刺破你之衣袂,算不算输?”
张三奇经过适才那一场,已将展玉翅之斤两看清楚,是以傲然道:“当然算我轮。”
“奸,算你还有点高手之风度。”展玉翅再走前两步,倏地一剑刺出,第一招使的赫然就是太极剑法中之三大绝招之一:“太租下山”。
这是一招陷阱,是故意露出破绽,而引对方出手的,可惜展玉翅一时忘记,张三奇前五招是不能出招的,只见他双肩徽徽一晃,已脱出剑势,哈哈笑道:“你竟然使这一招,简直令人失望,老夫要破此招,最少有七种办法!来吧,还有九招。”
旁边的同门一齐发出一道叹惜声,展玉翅双颊发热,心中似揣了一块炙热的铁片般的难受,是以第二招,久久都不敢刺出。
“小牛鼻子,你没胆啦?别忘记天亮之前,你若使不了十招,仍算你输。”
展玉翅仍然一动不动,就似是一尊石像般,偌大的一片广场,千百个人,此刻静得只闻风声,道人们连大气也不敢喘一口。,展玉翅脑海里转了千百逼,把他所学过之招式全部过滤了一次,竟想不出有哪一招可以一举而占了上风。抬头一望,张三奇仍然懒懒散散地站在那里,浑身上下,到处都是空门,但正因如此,教人不知从何处下手。
月儿已向东沉,冶月斜照在张三奇身上,勾画出一道白光,这刹那,展玉翅才将他容貌看清楚,撇开为人不说,老实说,张三奇无论是五官、身材,均招人喜爱。一大把年纪了,看来仍然俊朗挺拔,威严霸气之中,又略带潇洒,那是多少男子都想达到之境界。
张三奇没有再催促展玉翅,他全不把武当派弟子放在眼内,回头看看武当派诸老那一副焦虑、局促不安、紧张、羞惭之神态,简直有云泥之别。
展玉翅忽然轻轻叹了一口气,叹息未毕,他人已如离弦之矢般射了出去,挥剑直击张三奇。•。
这一次,他根本没有刻慧计算,而是随手招来,随张三奇身法之变而变,冤起鹄落,居然有板有限,即使是青石下场,谅亦只能如此。
张三奇忽道:“五招已过,小心了。”他再退,挥剑突进展玉翅剑网之中,剑尖竞指向其心窝,在场之人,只有少数几个人看得清他是如何出剑的,看不清的人,固然赞叹不已,看得清楚的人,更是佩服、惊恐、震慑诸情交集。
展玉翅双脚一错,他在天人合一之下,双脚居然在有意无意之中,按照七星剑阵的步法而行。身子一退,长剑已化攻为守,在自己前身布下一重剑网。
“第七招!”张三奇长钊一抖,“当”的一声响,两剑相触,展玉翅只觉由对方剑上传来一股难御之力量,若非他得了青木数十年修为,长剑早已脱手飞出。
饶得如此,他手臂亦不由自主地扬高,把胸腹全部露了出来。他心知要糟,双脚用力一顿,向后倒退。与此同时,张三奇亦叫道:“第八招!”长剑急刺•幸亏展玉翅退得快,张三奇第八招仍然落空,可是他经验何等老到,生恐展玉翅只闪不接,长臂抬步,立施第九招,将展玉翅尽罩在其剑网内。
这一招是张三奇得意之作,名唤:“天罗地网”,多少英雄好汉都逃不出这一招。
这一招威力之大,可想而知,张三奇亦怕控制得不好,误伤了展玉翅,是以忙道:“展玉翅,你赶快认输吧!”
这一招一起,展玉翅便知道自己绝无机会逃脱,是以对张三奇那句话,充耳不闻,轻叹一声,抬剑往自己脖子抹去。
他知道自己失败之后的后果,不愿眼看武当被血洗,更不愿受辱、最好之解脱办法,唯有求死一途。
可是张三奇哪肯让他自杀,只听他暴喝一声:“小子,你作么!”满天之剑影倏地敛去,他左手一摆,向晨玉翅之右手腕抓去。
这刹那间,展王翅脑海间倏地闪过一道灵光,突见他手臂一垂,手剑一缓,但闻“嗤”
的一声响,张三奇半袖管已落地,他人同时向后退去。
张三奇就似被人点住麻|茓般,左臂仍淬在半空中,睑上之表情复杂至极点,说不出是悔恨、愤怒还是失望,展玉翅心中竟然翻上一丝歉意。
广场内仍然没有声音,半晌方听青云间道:“金总管,这是第八招?”
“第九招•”
“地上那只袖管是谁的?”
“是张三奇的。”金胜孙叹息道:“只不知他是不是个重信诺的人?”
张三奇慢慢收起左臂,这刹那间,他似乎老了十年般,声音也显得有点变调:“你知道么?老夫平生只在九华山败过一次,这是第二次……”展玉翅哪里搭得上腔,张三奇又道:“我问你一句话,你得老实答覆老夫!听清楚,要老实。”
展玉翅吸了一口气,道:“你问!”奇怪,他的声晋也有点走调。
张三奇双眼倏地射出两道凌厉的目光,似要看透展玉翅的心般:“这一招是你事前计算好的?”
展玉翅有点像做错了事的孩子般,低声道:“不是……我没有那么好的心思……刚才我的确想死,但看到了你的左臂,忽然灵光闪动,长剑便……对不起,你若……咳……这一招可以不算,还有一招,你可以重发。”
张三奇突然仰头大笑起来,笑声充满了无奈及苍凉,页久方道:“你确是个诚实的孩子!老夫一向之作风是对甚么人,用甚么方法!答应过你的话,老夫绝对不会收回来,你胜了!”他手腕一抖,那把百炼精钢的长剑,自中折断,他随手抛在地上,直至此刻,众武当弟子方魂魄归体,心中窃喜。
张三奇转头对武当派诸老道:“牛鼻子听着,老夫三年内绝不踏足武当,即使在江湖上遇到贵派的弟子,亦将尽量忍耐,但三年后,一定再上山,届时希望你们别让老夫失望。”
青云道:“武当派随时恭侯大驽,有一点你须知道的,武当弟子人人均有舆武当派共存亡之心。”
张三奇“嗤”之以鼻,冷冶地道:“刚才你为何不代展玉翅下场?今夜若非展玉翅,嘿嘿……”回头望了望展玉翅,连声可惜。
展玉翅道:“晚辈资质极之普通,只要你改邪归正,一定有许多人拜你为师。”
“放屁!天天都有人排队要老夫收他为徒,老夫都不层一瞧!改邪归正?简直是放屁!
你以为老夫是可惜不能做你师父么?我是可惜你投身武当,浪费了你这块美玉!展玉翅,你好自为之,说不定十年之后,与我在武林中争一日短长的,便是你!”话音未落,张三奇已凌空拔起,脚尖在龟背亭上一点,换气再射,眨眼便已越墙而去,人走之后,却闻到其歌声。
“宝钗兮,桃叶渡,烟柳暗南浦。怕上层楼,十日九风雨。断肠片片飞红,都无人管,更谁劝,啼声住……”歌声悲伤之至。
展玉翅心头一动,忖道:“他纵横天下无敌手,还有甚么不如慧的事?”
耳畔忽闻青云凌厉的声晋:“将死者好好安葬,把受伤的弟子扶回去上药,其他的,各守各位,快!”
展玉翅回头,便见能走的武当诸老,迈着沉重的步伐,登上石阶,展玉翅恨不得倚偎在师父身旁,但不知为何一股疏远之感,倏地布满心间。
身旁突然多了许多人,有询问展玉翅来历的,有赞赏多谢他的,也有对他怀有妒忌的,不一而足,展玉翅突然觉得十分烦厌,乃高声道:“诸位师兄弟,小弟实在疲累,咱们明天再聚如何?”也不待对方有无反应,他便排开众人,向丹房走去。
进了房,只见高桥用十分奇特之目光看自己,而海静则热情地握着他的手:“今夜多亏师弟了。”
展玉翅道:“小弟也不知道做得对不对,师兄且莫谢我赞我。”
海静一怔,道:“你为了武当一派之存亡,不顾个人之生死,若连这个也算错,则世上还有哪几桩是对的。”
展玉翅毫无胜利的欢乐,他似用尽气力般,靠墙坐下,淡淡地道:“小弟只求无过,不求有功!师兄,小弟累死了……”
海静忙道:r那师弟好好地休息一下,明天愚兄再来看你。”他临走时,还把油灯吹熄。
丹房内一片黑暗,高桥忽然道:“小少爷,你知道今夜自己十分幸运庆?”
“知道,若不是得幸运之神眷顾,十个我也早巳死清了。”
“正如你所说,这件事虽是一宗大功,但我一直暗中观察青云之动静,他未必这样想!
正是未知祸福。”
展玉翅叹了一口气:“高叔叔,古语有云,大丈夫有所不为,有所为,有些事明知不好为而为之……这也算是一件!我是武当弟子,你说那时候,我还能龟缩庆?”
“为何别人能龟缩,你却不能?”
展玉翅忽然提高了声音:“因为别人是别人,我是我!若人人都怕死,武当派如何能被誉为武林泰山北斗?”
高桥叹息道:“你别激动,我只是替你担心!恐怕你日后在武当山之日子,并不好过,预先得有个准备。”
“少爷不信他们表面上敢对我怎样。”
高桥突然用诚恳的语气道:“小少爷,我求你一件事,日后不可居功,最好把今夜的事忘记,心中只记住一件事,你留在武当门是为了学艺。”
半晌,展玉翅间道:“高叔叔,如此会否显得太自私?”
“为自己也好,为武当也好,首要条件是学好武功,否则一切都是零。乙高桥道累了,躺下睡一会儿吧,我也要休息,明后天就得下山……”
展玉翅下身往前滑,终于躺在地上,他身子确实有点累,但心情却不能平复,脑海里至今尚是一片空白,理不出个头绪来,耳际似乎尚听到张三奇之声音:“宝钗兮,桃叶渡,烟柳暗南……”
张三奇有甚么愁?他有情人?情人已跟他分手?唔,大概是嫌他人格不好吧!
展玉翅也认定张三奇人格有问题,但对他的印象却难以磨灭,忽然轻声问道:“高叔叔,武当派之武功真的如此不堪一击?还是师父他们学艺不到家?张三奇是哪门派的弟子?-
回答他的是一阵轻微的鼻鼾声。展玉翅轻轻一叹,极力不去想他,最后方迷迷糊栏睡着了。
***当展玉翅醒来时,已是红日满岗,高桥盘膝在练功,他爬了起来,脑袋有点沉,歪歪斜斜地走出房去,只见宫内的人,来去匆匆,睑上均有悲愤之色,殿里传来诵经声,料在超度昨夜死去的弟子。
展玉翅抓住一位道人,问道:“师兄,请问家师在何处?小弟有事找他。”
这人看了他一眼,睑上露出诧异之色,展玉翅这才发现自己头上道装,身上却穿着俗家的衣衫,乃赧然道:“家师是青石这长。”
小道人道:“小弟今早见到青石师伯,换了伤药之签,便到太租庵去了。”
展玉翅谢了一声,便向太租庵走去,刚踏上那道挟窄的石板,上面便有人道:“掌门有令让,任何人不得上来。”
展玉翅说出来意,那道人道:“太租庵内正在召开紧急会议。第三代弟子不许内进,师弟有事也得等侯。”
展玉翅没奈何,只得退了下去。因见来往之人都对自己投来赞赏及感激之目光,他浑身不自然,连忙回丹房。
高桥已散了功,抬头问道:“找到令师否?”他见展玉翅摇头,又道:“我准备见过令师,便向他告辞下山,日后一切便得靠你自己了。”
展玉翅吸了一口气,道:“高叔叔,你也得自己保重!小侄自己亦不知道尚能在武当山呆多久,你最好明年之今日再上山来看我。”
“好,这个我可以答应你,万一有变化,咱们以寥子柏家为联络点,不过你到合肥可得小心。”
说话间,海静忽然提着竹篮进来,道:“先吃饭再说。”他边说边把竹篮里的饭菜取出来,搁在地上。
展玉翅急不及待地问道:“师兄,师父去何处?小弟有急事找他。”
“师父还在开会,师弟到底有甚么急事?”
展玉翅也说不清楚,只好轻叹一声摇摇头,吃起饭来,海静边吃边把展玉翅昨夜之英雄行迳,大大称赞了一番,展玉翅叹息道:“那是逼上粱山的,换作别人,也会如此,不值一赞。”
海静仍然兴致勃勃地问:“师弟,最后那一招自刎,你真的是在无慧中想到的?”
“当然,连你也以为小弟事先已计算好?小弟城府没有那么深,智慧、机心亦未臻至高境界,只能说是运气。”
高桥也道:“少爷的确是走运,若非如此,他就算有十条命也死绝了,说起来,那魔头之武功,实在可怕。”
海静真有同惑:“看来未来三年,武当派必令封山苦练,兄弟们都要吃足苦头,否则三年后如何抵御,不过,以师弟之进展和聪明,三年后已完全可以补青木师伯之缺,那魔头亦未必能占到便宜。”
“不要想得太美,经此一役,魔头回去必会苦思破解之策,说不定三年后,形势更加恶劣。”展玉翅将碗往地上一放,轻声问这:“师兄,请恕小弟问你一件事,派内老一辈的好手,是否已将敞派绝技,全学到手?”
海静摇头道:“没有一个人学到精,否则怎会大败?敝派武功博大精深,易学难精,上任掌门尚好,如今……真有一代不如一代之感。”
“真如师兄所言,那还有一丝希望。”展玉翅道:“若青云掌门已学足,则敞派根本没有希望。”
海静道:“本派祖师爷张三丰,其一生所学,再加上后来加创的,绝大多数的人,穷其一生亦学不到几成。”
展玉翅问道:“那张三奇跟祖师爷张三丰只差一个字,是否有甚么含意?他艺出何门,为何武功这般厉害,今年有多大年纪?”
“为兄只知他年在花甲左右,对于他的出身和以前之经历,谁也不知道,只知他出道三、四年便已名震天下,他当年被围困在九华山,出道还不足六年哩!”
“哦?那说不定他还不到六十岁。”展玉翅再问:“此人到底干过甚么坏事?”
海静赧然道:“为兄亦不甚了了,只从师长处知道,他是个大恶魔,干了许多伤天害理之事,天下人人均这样说,不会冤枉他!嘿嘿,就看他这次上山,杀咱们百余人,重伤两百人,便知二一。”
海静顿了一顿,忽然问道:“师弟之内功似乎深不见底,这是家传的么?”
展玉翅正在不知如何作答,忽然外面有人问道:“展师弟在么?”
海静连忙把门打开,却是海空之师弟海虚,展玉翅问道:“师兄找小弟何事?”
“掌门人及青石师伯传你到大殿,速去。”海虚看了房内的人一眼,道:“上谕只准他一人去。”
展玉翅有点忐忑,问道:“师兄可知是何事?”
海静笑道:“师弟忒也心急,九成是要嘉奖你昨夜为本派消了一场劫难。”
当下层玉翅随海虚出房,穿过院子,便到紫霄宫大殷门外。殿门关着,海虚高声呼道:“启禀掌门,展玉翅师弟带到!”
里面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展玉翅推门进来。”展玉翅依言将门推开,跨过高高的门槛,只见神拾上供着太清、上清和玉清三君之神像,长明灯上火苗不断地跳动着,这本是教人置身其中,亦感身心舒泰的地方,但不知为何,展玉翅却觉得不安至极。
转头望去,旁边蒲团坐着四个人:凌虚、青云、青竹和青石。展玉翅见师父险色沉重,双眼紧闭,看也不看自己一眼,心头更一沉,怯生生地唤道:“师父,徒儿来到了……”
青云道:“展玉翅,你过来,跪下。”
展玉翅心生反感,但仍不敢反抗,走前几步跪下,只听青云间道:“展玉翅,你知罪否?”
“弟子不知何时犯罪,请掌门明示。”
青云轻哼一声:“第一,你在本门内,乔装出家人,有违派规。第二,你未得师尊及掌门同慧,擅作主张。第三,未得许可,私下跟魔头约定,胆大妄为。”
展玉翅不由有气,道:“第一点,弟子虽因不知派规,但若说弟子犯规,弟子愿服罪。
第二点,不知详情,没法分辩,掌门指弟子擅作甚么主张?至于第三点,那是权宜之计,也是为了本门的好,而且当时弟子回头望向师父,却听掌门今我速速下场应战,不知掌门还记得否?”
“真是朽木不可雕!”青云怒道:“时至今日居然还不认罪。”
此时,展玉翅心中不安之感已消失,代之而起的是愤怒,朗声道:“掌门人要派罪给门下弟子,也得以理服人。我知道你的意思,因为我强出头,俗家弟子锋头超过出家弟子,因为我事后夷然无损,而令徒却受重伤,因此你心中有气,非得拿我开刀不可,弟子所言是否说中掌门之心病?”
青石双眼不睁,却斥道:“翅儿,不可无礼,还不赶快告罪!”
“徒儿何罪之有,须知徒儿是武当派之弟子,不是魔门弟子,只有魔门弟子,方会不问青红皂白,唯师之令是遵。”
“放肆!”青云睑上一阵青一阵白:“你未经同意便跳出来,加入七星剑阵,你凭甚么这样做?”
“第一,我凭一股对武当的崇敬。第二,我凭一股自信。第三,这也是对青木师伯的一点报答。”展玉翅心头火起,干跪称我,不自称弟子:“掌门人当时不反对,等于默认,如今再来加罪,我不知有否犯武当派规,但绝对犯道德规范。”
青云怒不可遏,一掌击在地上:“逆子,你简直目中无人,本座真恨不得一掌……”
二掌把我打死是不是?”展玉翅冷冷地道:“昨夜为何不敢对张三奇说这种话?为何我一挺身,你们便缩到一旁去,连头也不敢转过来看一眼?唉,武当派真是多灾多难,三年弹指易过,为何不多花点精神创新武功?”
此时。凌虚方出声:“武当即将封山,未来三年专心武技之研究,但你以此态变对待师长,也教人失望。”
“启禀师叔祖,弟子一向是对甚么人,说甚么话,也最讲理。”
青云道:“青石师弟,这是你的徒弟,你自己处理吧,免得说我处事不公平。”
青石缓缓睁开双眼,首先看了凌虚一眼,见他闭上双眼,不由轻叹一声,慢慢长身走了过去。展玉翅忙道:“师父,徒儿听你的。”
青石沉声道:“你真是听为师的话?”“只要出自师父之口,就算要弟子赴汤蹈火,徒儿亦不会哼一声。”“你记住自己说过的话。”青石顿了顿,再清一清喉咙,然后沉声道:“展玉翅,你听展玉翅一颗心不由提了起来,只听乃师一字一顿地道:“自今开始,你已非武当派弟子。”
这几个字,就像是一道道的霹雳,在展玉翅头顶上炸响,比在金顶的雷火还猛烈,展玉翅不由惊呆了,半晌颤声道:“师父,你说甚么?”
青石睑上木然无情地道:“你已非武当弟子,立即下山去,今后在外,不许以武当弟子自居。”
“师父,这是为甚么?”展玉翅爬前两步,扯住乃师的袍角,用力拉动:“师父,昨夜弟子纵有不是,但到底替武当立了功,就算无功,也替武当消弭了一场劫难!徒儿不求有功,只求将功赎罪。”
青云冷冷地道:“若不念功,安得让你如此放肆,又怎会让你下山。”
他的话,展玉翅根本听不进来,仍去哀求乃师:“请师父收回成命,徒儿愿受其他刑罚。”
青石突然厉声道:“住口,武当派令出如山,雷打不动!”
展玉翅从师三年,从未见过乃师神态如此严厉过,心头如被巨木所撞,所有的动作,全部停顿,他的恨消了,气亦消了,脑海里一片空白。
耳际又闻青石道:“你立即回房收拾衣服,带高桥下山。”
展玉翅咚咚地叩了三个响头,默默地长身,行尸走肉般走了出去,殿里却传来一道轻微的叹息声。
展玉翅推开丹房,高桥和海静目光一及,都同时间道:“发生了甚么事?”
展玉翅恨恨地道:;同叔叔,咱们走!以后再也不要踏进武当山一步。”
高桥吃了一惊:“你先别街动,且坐下来喝杯茶慢慢告诉我,到匠发生了甚么事?
“还有甚么好说,人家要咱们立即滚,你还好意思留下来么?”
高桥和海静惊叫一声:“谁要你滚?”
“青云掌门,还有……还有师父。”
海静叫道:“真是……不可能的,师父有甚么道理要你走?”
“因为我昨夜的表现,令到出家弟子睑上无光,因为他们下不了台,是以拿我来开刀,高叔叔,我已被逐出师门,咱们走吧!”
高桥干咳一声:“有没有挽回的机会?”
“没有!我早巳哀求过了。”展玉翅忽然呜咽起来:“武尝太令我伤心了,如今即使他们挽留我,我也不愿留下来,早知当初,还不如敢投张三奇门下来得痛快。”
高桥抓起地上的包袱,道:“如此我也不赞成你留下来,但这句话可不能乱说。”
海静手脚无措地道:“师弟且等等……待为兄去问师父。”他刚转身跑出去,随即又回来,手上多了一个小布包,道:“师弟,这是师父着我交给你的……还嘱你得先打开来看看……”
展玉翅急忙把布包打开,人目是一封信,展玉翅尚存一丝希望,连忙展开之:r翅儿,有些事你目前还年轻,以后自然会明白。你下山之后,请先到青城及峨帽报个讯,免得他们遭毒手,珍重,自惜前程,青石字,即日。”
展玉翅连最后一丝希望也破灭了,他顺手把信撕个粉碎,用力往地上一掷,再看下面却是一本小册,上书太极剑谱,他又把之抓了起来,正要将之撕破,忽然改变主慧,把剑谱交给海静:“给你!”
海静忙道:“这是师父给你的,为兄不敢要。”
“你不敢要便交回给师……青石道长,我已非武当弟子,他这样做要犯规的。”展玉翅抓起包袱便出房,高桥连忙跟着他。
展玉翅被逐出师门之消息尚未传开,是以沿途见到武当派弟子,不是感激、羡慕,便是奇怪他为何在此时下山,展玉翅心情烦厌,不苟言笑,时间一久,也觉得难受,乃道:“高叔叔,咱们抄小路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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