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在黄昏后才坐车赶回生我养我的老家，在这儿，我又重新看到了我熟悉的这一切。

二十一岁的表弟拿了一块生­肉­，正在逗一条瘦不拉几的小黄狗玩，家里没有其他人，太过冷清，他边逗弄黄狗，边说，“你妈跟你弟早上去了医院，还没回，你老爸快不行啦”

“不是说我妈有事吗？”我不由变担心为气恼，整个人都快崩溃，我提着我那个包，往街上四下里乱窜，天气幽冷，街上橘黄|­色­的灯，很少人，整个街市笼罩在迷蒙夜­色­中。

这条街，来往的车辆在面前飞驰而过，我从出门那一瞬，第一想法就是赶紧买了车票赶回公司，我不想见到那个男人，不想在他身上花一分一厘的钱。

可是老天就是这样奇怪，这迷迷蒙蒙的一通街道上，雾气正重，就在三米远，迎面就碰到了我妈，后面跟随着弟弟，两人迎面走来，我怯怯地叫了一声：“妈--”

“楦儿回来了，这么快就到啦”乍地一下感觉妈妈的语气好亲切，都五年没见了，鼻子一酸，胸口涌起一股热流。

后面正跟着我那弟弟周栎，“姐，你还真肯回来？”

“少来啦”即使是五年没见，我跟我这个弟弟一点也不亲热，讨厌他那张臭嘴巴，跟他父亲一个样。

“妈妈，你去了哪里？还以为是你病了，我风风火火地赶了来……，原来是那个死鬼快噎气了”

“你回来就好，唉，就不要这么讲他啦，他也活不了多少日子了，怪我这命不好”一向柔柔弱弱的妈妈，在橘黄|­色­的街灯下，头发又白了不少，我心间戚戚然，很想哭，哀伤地说：“妈，你好象老了好多”

“怎么不老啊？你们都大了，我还不老么？老了也要撑，找了这么个没用的丈夫，只好认命”母亲只有唉声叹气的份，从没想过为自己争取什么，在我十六岁时她的改嫁，活到这个年龄，这个酒鬼丈夫除了喝酒，从没给过她一天真正的幸福安稳的日子。

“姐，给我钱-”周栎伸出一只手，蹭到我面前，笑嘻嘻地向我讨钱，我从衣服口袋里摸出一张大票子塞给他，他刚接到手上，被妈一手抢过，“成日只知道要钱，楦儿你不要这么大方，这么大了，他也是有一个钱花一个的。你以后不要这么大方了，赚钱多不容易”

“妈没事，我有钱了”

“你不是买了房吗？听阿瑛讲，还装修了，挺不错的”妈笑了。

“花了几十来万，一部分钱是在肖蛋那里借的，我想以后就在那边生活了”

“这样也好，有个固定的住处好。这是我最放心不下的，原先我想叫你结婚，也是希望你能有个安身之所，老了有依靠，现在看来你也用不着我这样瞎­操­心了”我看着妈，她眼中饱含深情，是对我的信任，不再跟从前那样用象对待小孩子的语气说话，也许是我身上沉着冷静的气质使她发生了彻底改变，改变了对我的观点，我一直沉默少语，很闲静。

“妈--，你真那么想吗？”

“只要你喜欢的，就坚持自己的做吧，我能管得了你一时，也管不了一辈子，你说妈说的是不是？”她接过我手中的包裹，帮我提了过去，非常理解地说，“当时觉得你还小”

我笑了，笑得很灿烂，原来一只手挽着她的一只手臂，禁不住娇憨，摆动身姿，“妈-，现在可不小了，你没发现我也跟着老了么？”

“傻孩子，怎么在妈妈面前说这种话？”

我捂住嘴腼腆地憨笑。想起我离开家的那一年，跟妈曾经大吵了一顿，指着喝得东倒西歪、神智迷糊的酒鬼继父说，“你就跟这个醉鬼过一辈子吧，他有什么好？成日的喝得不知道他老娘是谁，一辈子一事无成，你还要爱这种人吗？总有一天，我要证明给你看，是我对你好，还是他对你好”

她冷地在我脸上扇过来一个清脆响亮的巴掌，“你也太放肆了，没家教，怎么在你爸爸面前讲这种大逆不道的话”她看着自己发红的手心，叹了口气，“都是我没把你教育好”

“谁是我老爸？谁是我爸，我爸不是早死了吗？”

“你不也姓周吗？”她的话激起了我一阵阵傻笑，继父跟我的亲生爸爸是同宗，虽然是同宗，他的­性­格可跟我亲爸差远了。

“哈哈”我只有仰天长笑，“跟什么男人在一起，就有什么样的结果，你现在过得一点也不好，却要强颜欢笑，装得过得很幸福，如果你喜欢，那你就这样继续伪装下去吧。这样的男人值不值得，你心里有数，天下好男人多得是，­干­嘛要守着这种人过一辈子……”

“楦儿你去哪里？回来--”

这样一走就是五年多，经历人生这么一些波折，回头去看那些，只有一阵地心痛楚难当，“妈，你还怪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