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女人，是真正的强大。

女­性­在这个世界上，本来就是一种弱势存在，示弱、凸出自己的女­性­特长，是一种保护自我的本能，而往往这样一种女人，她灵魂强大到不需要外在的任何衬托，更不需要任何蝴蝶的衬托，她自身，就是全世界。

当然，她不是钢铁女战士，不想恋爱不想结婚，恰恰相反，这是因为她太重视和在乎爱情的纯真与美好，所以才不肯用任何混乱来亵渎，甚至技巧，她都不肯。如果上天有好运，爱，就是一切；如果遇人不淑，不爱，请在暧昧之前止步。

安妮宝贝说：“于人海中寻茫茫唯一知己，得之我幸，失之我命。”

很可惜，大多数男人还处在“猪”的阶段，真正的下品让他们反而认为是“好”，真正的*却使他们望而却步--这是因为从心底里，他们只是把女人当做“物”。

读史做女人3 鱼玄机：楚门的世界（24）

战利品是不需要有灵魂的，只要能装饰自己、满足虚荣，就足够，很少有男人想在这个世界里寻求地位平等的灵魂知己，如果找到，同胞们可千万别放过，这才是真正的好男人。

投降红尘

之所以纠结这点，是因为玄机的生存状态。按照笔者顺理的推断，即使因为某些虚荣的迷失，在她找到了一个爱人以后，是应该把周围这些蝴蝶赶走的，那为什么她还保持这种蝴蝶围绕的状态呢？

第一个结论是，她其实是个下品女人，没有灵魂，只靠这点魅力来证明。第二，她没有经济来源，想靠这些人接济。第三，她心理变态，不爱任何人，想玩弄报复男人。

显然，根据本系列的逻辑，都不能成立。

玄机如果只靠这点魅力，她就不是鱼玄机了。是的，我承认她的才名里有文人鼓吹的成分，但是在那“灼灼桃兼李，无妨国士寻”的气度里，绝对不会出自一个没有灵魂的女人之手。此外，她是有固定收入的，虽然不高也不是衣食皆仰于男人的娼妓。最后，我们这个系列从起点上否决了“报复男人”的推论，她的灵魂，并不浅薄，她是有寄托有信仰的。

爱情，真爱，我始终相信是具有唯一­性­的，忠诚是第一底线，她也是认真对待爱情的。那又是为什么？

聪明的读者可能意识到了，她是不是像上品女人那样，利用男人的虚荣心，暂时凝聚一些蝴蝶，来激发自己所爱的斗志？

我承认，这方面的因素她是有的，但是如果鱼玄机到此止步，她也就只不过是一个小女人而已了。更重要的，还在后面。

她迷失，转身，为爱投降红尘，可是她没有抛弃蝴蝶围绕的生活方式，这并不是对于这个男人不贞，而是在这种平台之上，有一种更靠近灵魂的气息在蔓延。

女人是一种直觉的动物，她感觉到了，那种男女之间真正的平等、友情里纯真的温馨、爱情中热烈的美好的气息，她闻到了。

现在经常有MM开玩笑说：“我相信爱情，但我不相信男人。”玄机亦然。

其实，一个人在某些重大时刻的转身，是先天内在决定的，我们很难说这种看似盲从的抉择是出于偶然，很多时候，它其实更出于这个人内心的基础动力。

当初，在玄机还是幼微的时候，也尝试过用正常的方式得到这种东西，那个时候出身娼门，如果想找个心灵伴侣只能做士子的妾室。她也曾热烈追求过，希望李亿能跟她一样看重灵魂，看重灵魂里的那份爱。

可是那也只是她的美好幻觉而已。李亿根本没把她放在平等的位置上，他是爱过她，作为美貌多才的心爱宝贝，但是那可不是她的爱，什么灵魂之爱，对一个娼门女子，那是做梦。

后来，梦破碎了。走投无路之际投奔了道教，也曾心灰意冷，因此而获得清净快乐，其实更多的是抚慰伤口的一段疗养。当伤口结疤，道教又给予了她一个新的平台，无论是经济上的独立、宗教上的尊敬、交往里的自由以及士子们的尊崇，世界为她打开了另外一个面：她可以平等地跟男人交往，而不再受任何制约；她可以平等地跟他们谈经论道，而不再受人嘲笑；她可以平等地爱恋别人，而不再受人鄙视。她的诗句，比进士们还受推崇；她的言行，可以自由自在。这是做梦都没想到的事情，居然实现了--只能情不自禁地向前走去，再一次投入世俗。

强大站立

当玄机投入这个世界的时候，一向出身低微命运飘零的她，突然感觉到了自身地位与价值的飙升(被士人们推崇)--如果一个贵族出身的灵魂，也许就会理所当然地止步，而于玄机，则是一次刺激。

读史做女人3 鱼玄机：楚门的世界（25）

今年的小品新星“小沈阳”据说出身贫苦家庭，但往往这样的孩子一旦出来了，就会飙升地比其他所谓的“小品世家”快。为什么泥？因为从前给他的空间一直是压抑的、受限的，他需要付出比旁人更多的努力，而一旦空间突发­性­膨胀，他自身的天赋与灵气就会无限量地爆发出来。

同样是*女冠，玉真公主跟玄机的心态就截然不同。在玉真的人生轨迹里，更多划痕着政治、权谋、尊贵……她不会想什么反抗男­性­，因为自己的尊荣都来自这个以男­性­为中心的社会，为什么要反抗？

玄机不同。

她受了卑微的苦处，又有一颗才华横溢的心，所以在*女冠的这个空间里，她会膨胀地比那些贵族们更快、更尖锐。她内心渴望的那种自由平等意识，也比其他人更为迫切，只是，她本人也许还没意识到。

但她那么做了，像一个演戏过度的戏子，狂热地吸纳着这梦想所带来的一切……

肯定女­性­自身的生存能力：

恐向瑶池曾作女，谪来尘世未为男。文姬有貌终堪比，西子无言我更惭。一曲艳歌琴杳杳，四弦轻拨语喃喃。当台竞斗青丝发，对月争夸白玉簪。……阿母几嗔花下语，潘郎曾向梦中参。暂持清句魂犹断，若睹红颜死亦甘。怅望佳人何处在，行云归北又归南。

《光、威、裒姊妹三人少孤而始妍乃有是作…因次其韵》

虽然都是女孩子，虽然没有了父亲，但是你们有容貌、有才华、有能力，你们一点也不比男儿弱!

肯定女­性­的政治价值：

吴越相谋计策多，浣纱神女已相和。一双笑靥才回面，十万­精­兵尽倒戈。范蠡功成身隐遁，伍胥谏死国消磨。只今诸暨长江畔，空有青山号苎萝。

《浣纱庙》

单单一个西施，就可以让十万­精­兵尽倒戈，谁说女人只是玩物？

向男­性­兴趣转移：

何事能销旅馆愁，红笺*见银钩。蓬山雨洒千峰小，嶰谷风吹万叶秋。字字朝看轻碧玉，篇篇夜诵在衾裯。欲将香匣收藏却，且惜时吟在手头。

《和友人次韵》

所谓“欲将香匣收藏却，且惜时吟在手头”，不爱红妆爱读书，正是士子才有的兴趣……

做男­性­的同伴：

雁鱼空有信，­鸡­黍恨无期。闭户方笼月，褰帘已散丝。近泉鸣砌畔，远浪涨江湄。乡思悲秋客，愁吟五字诗。

《期友人阻雨不至》

等待朋友“巴山夜雨共剪烛”，讲经论道把酒言欢，仿佛是他们中的一分子。

渴望得到男­性­的社会价值：

云峰满目放春晴，历历银钩指下生。自恨罗衣掩诗句，举头空羡榜中名。

《游崇真观南楼，睹新及第题名处》

渴望自己也能金榜题名，受到社会的肯定，因为自己的才情比他们更强!

站在男­性­立场看待女­性­：

仙籍人间不久留，片时已过十经秋。鸳鸯帐下香犹暖，鹦鹉笼中语未休。朝露缀花如脸恨，晚风欹柳似眉愁。彩云一去无消息，潘岳多情ｙu白头。一枝月桂和烟秀，万树江桃带雨红。且醉尊前休怅望，古来悲乐与今同。

《和新及第悼亡诗二首》

“鸳鸯帐下香犹暖，鹦鹉笼中语未休。”……“彩云一去无消息，潘岳多情ｙu白头。”……那一字一句，如何出自一个曾为弃­妇­的女子之口，明明是一种男人亡妻的悲伤之情。

在那样一个社会里，一个女­性­想获得真正的所谓平等，只能像男人一样“活着”。

继续强大

现在的MM失恋了，我们常这么劝：“没事，四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男人还不有的是!”

读史做女人3 鱼玄机：楚门的世界（26）

这话要放在古代，借你一千个胆子也不敢说，因为这话违反了封建社会对女­性­的基本界定，也违反了那个时代的情感逻辑。所谓“士有百行，­妇­有四德”，在一个以男­性­为圆心、女­性­只是圆周层的社会里，在一个以人对“物”为基础的伦理状态下，你敢这么调唆一个“物”造反革命，真是大逆不道之极。

但是玄机这么做了。

在那个平等梦里越滑越远，终于，对一位失恋的邻家女孩发出了这样的呐喊：

羞日遮罗袖，愁春懒起妆。易求无价宝，难得有心郎。枕上潜垂泪，花间暗断肠。自能窥宋玉，何必恨王昌。

《赠邻女》

我相信，这是她的得意之作。

她跟那个李员外的感情并不长久，很快断裂以后没有像李亿时那样的痛苦不堪，而是又找到了新的爱人。她突然觉得，她再也不必像一般女­性­那样，当面临爱情或婚姻的变故时表现出无限的哀怨、幻想；破灭之后，又往往归咎于命运，陷于宿命论、禁欲主义或苦行主义以求解脱，所谓“逆来顺受”、“柔和贞顺”--原来，自己也可以跟男人一样，去爱。

尽管她自己也不知道这是一种什么样的觉醒，但是凭借本能，她感到了一种惊喜，一种释放，一种快乐。“自能窥宋玉，何必恨王昌”--这可不是*声明，而是一颗暂时独立了的灵魂，突然站在了圆心后的得意洋洋。

她可以挑男人，而不再是男人挑她。

并且，她不是娼妓，她不靠男人养活。这是梦吗？

也许不是梦!于是，玄机带着那激|情洋溢的才情与锐气，滑出了正常轨道，滑出了地球，滑向了越来越远的地方。

她主动向自己中意的男­性­发起进攻：

一首诗来百度吟，新情字字又声金。西看已有登垣意，远望能无化石心。河汉期赊空极目，潇湘梦断罢调琴。况逢寒节添乡思，叔夜佳醪莫独斟。

《次韵西邻新居兼乞酒》

从前连看都不敢看的那些高贵的男人(士子、进士)，现在，终于可以大方地向他们表白了，因为那么多男人仰慕自己，不是吗？如果他愿意接受自己的一片神情，自己可以为他守候一生。

“西看已有登垣意。”

宋玉的《登徒子好­色­赋》是“东家邻女”登墙而望的爱恋，是“远望能无化石心”的执着，如果他愿意。

甚至，她大胆地表示出自己成双成对的那份情爱：

无限荷香染暑衣，阮郎何处弄船归。自惭不及鸳鸯侣，犹得双双近钓矶。

《闻李端公垂钓回寄赠》

希望能结成鸳鸯侣，希望能比翼双飞……

或者，对偶然有情者表示惊喜：

闲居作赋几年愁，王屋山前是旧游。诗咏东西千嶂乱，马随南北一泉流。曾陪雨夜同欢席，别后花时独上楼。忽喜扣门传语至，为怜邻巷小房幽。相如琴罢朱弦断，双燕巢分白露秋。莫倦蓬门时一访，每春忙在曲江头。

《左名场自泽州至京，使人传语》

有个男人还记得她，远游之际还惦记着给她捎信，这让她感动又惊喜……

间或失落

但是不知为什么，欢爱过后，更多的是凄凉。

自叹多情是足愁，况当风月满庭秋。洞房偏与更声近，夜夜灯前欲白头。

《秋怨》

深秋的夜晚，西风扫过庭院的落叶，白日的一切喧嚣归于沉寂，只剩下冰冷的秋月。在这样冰冷寂寞的夜里，隔壁洞房传来欢声笑语，伴随着凄凉而冗长的打更声，更显得自己的凄凉无依，真想让时间快快过去，让自己早早白头……

读史做女人3 鱼玄机：楚门的世界（27）

蘼芜盈手泣斜晖，闻道邻家夫婿归。别日南鸿才北去，今朝北雁又南飞。春来秋去相思在，秋去春来信息稀。扃闭朱门人不到，砧声何事透罗帏。

《闺怨》

隔壁人家女儿正期盼夫婿，夫婿果然回家了，而自己的“夫婿”呢？只留下一个孤孤单单的身影，“扃闭朱门人不到，砧声何事透罗帏”……

焚香登玉坛，端简礼金阙。明月照幽隙，清风开短襟。绮陌春望远，瑶徽春兴多。殷勤不得语，红泪一双流。云情自郁争同梦，仙貌长芳又胜花。

《句》

自己美貌如花又如何？那个心爱的情郎身边的诱惑太多了，盼望了那么久，直到面对时，不过“殷勤不得语，红泪一双流”罢了。

是的，在那个梦里，玄机有反抗，有潇洒，有决然，但是更多的是喧嚣过后的凄凉。男人，毕竟还是属于别人的，他们终究要回归尘世，回归他们的家。那么多，不过露水姻缘，她知道，也不能不知道。

其实，像她这样的人，“老大嫁作商人­妇­”也很容易--随便找一个有钱的商人做妾甚至做妻都不难，只是她渴望的，是真心真意的心灵相通，而那些跟她心灵相同(貌似)的男人们，又不可能娶她。

这个梦，看似繁花似锦、绚烂无比，她也曾得意快乐，只是，为什么需用这么多凄凉来铺垫？

记得希腊神话中有一位国王，叫做坦塔罗斯，他偷了天神的宠物金狗，又偷走神的食物和酒送给凡人，并杀子以肴献于神，最后终于惹得天神宙斯将他投入了地狱河。在那里，他受到了残忍的惩罚：眼前虽然有水和果子，但当他想喝水时，水就往身边留走了，当他想吃果子时，果子就会离他而去……

人最可怕的境遇，不是得不到，而是看得到却得不到。

玄机看到的是士子们把她当朋友，当爱人，当“人”；但她不明白，那些口口声声爱她宠她的男人，为什么又不肯娶她，不肯为她留恋？哪怕是朋友，也皆成过客。

他们永远如烟花灿烂，却又似流星而过，永远是得不到的。

难道，这真的只能是个梦？

然后焦虑

内在渴望而不得，外在还有惯­性­思维的传统压力。

于是有了鸟笼效应：如果挂一个漂亮的鸟笼在房间最显眼的地方，过不了几天，主人一定会做出下面两个选择之一：把鸟笼扔掉，或者买一只鸟回来放在鸟笼里。因为，只要有人走进房间，看到鸟笼，就会忍不住问你：“鸟呢？是不是死了？”当你回答：“我从来都没有养过鸟。”人们会问：“那么，你要一个鸟笼­干­什么？”最后你不得不在两个选择中二选一，因为这比无休止的解释要容易得多。

人们绝大部分时候采取的是惯­性­思维。

我总觉得，人这一辈子如果想活得安稳些，千万别试图碰触社会规范的雷区。一旦你选择与人们的惯­性­思维背道而驰，那你每天面临的将是鸟笼主人式的解释，而且是无休止的解释。

更不幸的是，如果你也是个正常人，这种惯­性­思维早已内化到你的道德准则里了，悬挂那个鸟笼只不过是偶然一次的冒失而已，那么恭喜，又一个心理地狱诞生了。

因为，一个人也许能抵抗住外在的压力与痛苦，却很难抵抗住自我的谴责与斗争。处在这种心态下的人，舍不得漂亮鸟笼带来的暂时快乐，又无法说服自己超脱从小就养成的惯­性­思维，结果只能趋向于“变态”--有的人反向攻击他者，有的人变相自我惩罚，有的人则急切地去寻找救赎(小三的疯狂就是从这里来的，越是生长于传统的人，爱情的诱惑与自幼的教养之间的撕扯越重，挣扎得越失衡，疯狂得也越厉害)。

读史做女人3 鱼玄机：楚门的世界（28）

正如前文所言，玄机的这种生活方式为社会风气所不容，虽然继续走了下去，但不得不说，她的内心还是焦虑的。她饱读诗书，知道什么叫礼义廉耻，这个平台，招引的是知己，但更多的是不三不四的蜂蝶。

恨寄朱弦上，含情意不任。早知云雨会，未起蕙兰心。灼灼桃兼李，无妨国士寻。苍苍松与桂，仍羡世人钦。月­色­苔阶净，歌声竹院深。门前红叶地，不扫待知音。

《感怀寄人》

她想解释。

她想跟懂她的人说，自己并不是滥交，而是“灼灼桃兼李，无妨国士寻”，而是“门前红叶地，不扫待知音”。她是认真的，那个感觉，那种境地，她是认真投入了的。她不是一个娼妓，一个滥交的女人，她解释给别人听，也在解释给自己听。

但是在别人眼里呢？

然蕙兰弱质，不能自持，复为豪侠所调，乃从游处焉。于是*之士争修饰以求狎，或载酒诣之者，必鸣琴赋诗，间以谑浪，懵学辈自视缺然。

《三水小牍》

不过一个不能安心修道的放*道士而已。

试图清醒

人都是遵循快乐原则的动物，当外在舆论内化成越来越严重的道德焦虑时，当追求幻灭的爱情游戏不断循环时，得不到的空虚与极度的不安全感，曾经让玄机试图退回……

住处虽同巷，经年不一过。清词劝旧女，香桂折新柯。道­性­欺冰雪，禅心笑绮罗。迹登霄汉上，无路接烟波。

《酬李郢夏日钓鱼回见示》

那个男人不知道什么缘故，拒绝了她的情爱，当再转头想重修旧好的时候，她用“道心”拒绝了--“道­性­欺冰雪，禅心笑绮罗。迹登霄汉上，无路接烟波。”

这种拒绝，也许是来源于一个小女人的自尊心，但更多的是一颗灵魂进退不能的哀求。她想回头，想回到曾经清净快乐、不爱不恨的境地。

喧喧朱紫杂人寰，独自清吟日­色­间。何事玉郎搜藻思，忽将琼韵扣柴关。白花发咏惭称谢，僻巷深居谬学颜。不用多情ｙu相见，松萝高处是前山。

《和人次韵》

那么多男人曾夸她美貌，她却说“白花发咏惭称谢”。

那么多男人曾夸她多彩，她却说“僻巷深居谬学颜”。

对于前仆后继追求的人，她说“不用多情ｙu相见，松萝高处是前山”。

她想拒绝，想回头，想恢复，想扭转。

可惜，回不去了。

*女冠就是*女冠，世人早已把她看成娼妓，而她自己，也回不去了，因为习惯了。

一旦习惯某种生活方式，某种生活态度，尤其是镶嵌着浮华的那种，人，是很难改变的。堕落了的人很难再回头，因为，本来已经一无所有，在抛弃社会规范与道德良心之后，也只剩那点浮华的慰藉还能让他们觉得一丝温暖，如果连这个也要失去，他们害怕，也不敢。

当然，也总有这样一部分人，尽管命运很残酷，尽管人­性­很脆弱，尽管一无所有很可怕，但他们依然站立，敢于面对自己恶根心理的邪妄与血淋淋的创口。正如鲁迅先生所言：真正的勇士，敢于直面惨淡的人生。

可惜，玄机不是。

在转身的那个时刻，宗教所给予的清净与社会所应有的规范便已彻底消解。既然已经成为*女冠，那么，无论是跟哪个男人爱或是不爱，都不可能再回头了。

大爆*

所谓“为君一日欢，拼将一生休”，已经沦为名声扫地的*女冠，就再也回不去了。玄机，已经一无所有。

所谓“萧萧风雨夜，惊梦复添愁”，没有人肯娶她，所有恩爱都那么短暂，她永远看得到，却得不到……玄机已经走投无路。

读史做女人3 鱼玄机：楚门的世界（29）

一无所有，并走投无路，这个时候，唯一的安慰是明知瞬息的那一次次爱恋--本来就活在地狱里的人能支持下去的，只剩下这个了。

有时候，一种东西，在日常来看无足轻重，但是在非常状态下却能致命。

安娜卡列尼娜在跟情人私奔以后，平时宽厚温柔端庄的她竟也草木皆惊，紧紧盯着情人，恨不得把他绑在自己身边(这种紧张关系也是导致他们崩溃的原因)，因为在抛弃一切的状态下，她只剩下这个了，如果连这个都失去，她将一无所有。

玄机也许并不明白男人们为什么只爱她而不娶她，也并不明白自己这么贪恋这种状态，只是那个曾经让她爆发强者意识(平等自由)的平台，那些曾经吸引她转身、给予她强烈满足与快乐的东西，在经历一次次恩爱失败之后，在幻灭失望与道德焦虑下，已经成为心理炼狱。

可是，她还挣扎地活着，本能地紧紧抓住，无论是作为回忆还是作为寄托，因为她只剩下这个了。

但就是因为这个，最后要了她的命。

她杀死了自己的婢女--绿翘。

那天，她被人邀请出游，嘱咐自己的婢女绿翘：“如果有熟悉的客人到访，告诉他我在哪里。”结果她被女伴所留，到第二天傍晚才回来。绿翘告诉她：“有一个男人来访，但是知道您不在，门都没开就走了。”那个男人，正是玄机的新欢。

她疑心了。

那个男人如果知道她在哪里，应该去找她的，可是，他没有。

那么答案只有两种：一、那个男人跟其他男人一样，对她也只是玩玩罢了，不会认真到专程去找她的地步；二、绿翘勾引了那个男人，让他分身不暇。

你让玄机选哪种？

其实，我一直怀疑这段情节，很多版本里都在大肆宣扬她的变态和狠毒，或者稍微好一点的，说玄机嫉妒绿翘的年轻，独占欲又强，因此杀了这个婢女。

不是的，我想。玄机不是一个小女人。

绿翘已经说明跟那个男人无染：“自执巾盥数年，实自检御，不令有似是之过，致忤尊意。且某客至，款扉，翘隔阖报云：‘炼师不在。’客无言，策马而去，若云情爱，不蓄于胸襟有年矣，幸炼师无疑。”

这些话有理有据，一般人听了也就不再怀疑，可是玄机却“愈怒，­祼­而笞百数”。她其实是想逼这个女孩承认她偷了她的男人，因为她不想面对一个现实--那个男人又是逢场作戏而已。

她希望有个人陪着自己，一起堕落。

可是绿翘的回答事与愿违：“炼师欲求三清长生之道，而未能忘解佩荐枕之欢。反以沈猜，厚诬贞正，翘今必死于毒手矣。无天则无所诉；若有，谁能抑我强魂？誓不蠢蠢于冥莫之中，纵尔­淫­佚!”

她点中了玄机的死|­茓­。

她说她“未能忘解佩荐枕之欢”，说她“­淫­佚”。从前也就是有人背后说她*，她跟很多人解释过，可是谁能超越当时的社会风范？连她自己，都无法解释给自己听。

明知瞬息的爱恋幻灭、内心积累的道德焦虑、一无所有并走投无路的绝望挣扎，突然在这一刻爆发了。

她杀了那个女孩。

龌龊转向

每个犯罪的人，第一反应，是逃避。

玄机第一次杀人，清醒过来，她慌了。无论怎么讲，她都不想马上就失去现有的一切，于是那个女孩被埋了起来。

来往的客人不断问：“绿翘去哪里了？”

她从容地回答：“私逃了，我也不知道。”

于是有人开始议论，有人看见了尸体吸引出来的清蝇--这位*女冠，大约是坊里出了名的明星人物，风吹草动就带着众多势利眼，莫名其妙失去了一个婢女，自然引起无数男人绿油油的YY。这个时候，有人站了出来。

读史做女人3 鱼玄机：楚门的世界（30）

历史，某些时候就是一场闹剧，玄机的敌人竟是个街卒。

这种人本来属于黑白通吃、到处收保护费的类型，玄机作为一个女冠，地位并不是那么高，又有些富贵士子们串门子，不免让人眼红心痒。如果只是心痒也就罢了，关键是这个女人出了家还这么不正经，一个“有伤风化”的罪名给他壮了胆，于是，敲诈。

玄机没给。

这种小人，怎么配理会？难不成真以为自己是娼妓？

玄机是不会给的。

于是闹剧产生。绿翘失踪传到了街卒的耳朵里，这个男人正要寻玄机的晦气，这，真是个好借口。无论事实如何，去搜一下那个*道观也能多少捞些吧？(从这个角度看，玄机的社会地位并不高。)

他带着几个兄弟去了，本来是想闹事威胁一番的，结果钱没看到，却发现了“人”。

原来是场命案。无奈何，玄机下狱。

历史是场闹剧，很多知识分子经常悲悯地看到小人物的辛酸，却忽略了市民阶层那处处可见的龌龊，而在这些历史的缝隙里，龌龊往往就是转向的动因。

玄机求死

判决，秋后处斩。

其实，玄机不该死。

按照唐律，主人杀奴婢可以减罪四等，故意杀奴婢仅处徒刑一年，过失杀奴婢无罪。而奴婢殴伤主人，即使是过失伤主，也要被处以绞刑。

部曲奴婢为主隐，皆勿伦。疏议曰：“部曲奴婢，主不为隐，听为主隐，非谋叛以上，并不坐。”“诸部曲、奴婢告主，非谋反，逆叛者，皆绞。”除“十恶”罪外，奴婢不许告主。否则处以绞刑。

《唐律疏议》

绿翘，不过一个婢女而已。

有人说，那是玄机倒霉，碰见了厉害的京兆府尹--温璋。相传，这位京兆府尹十分严酷，正史亦称其“­性­黩货敢杀，人亦畏其严残”，于是很多人想，玄机落在这种人手里，不死还不丢半条命？但是我们不要忘记这一点，温璋的严酷不过杀人求名，吓唬百姓而已；史称其“黩货”也只是说明这个人很贪婪，而一个贪婪的人，是会按照情理而不是法理办事的。

玄机出事后，“朝士多为言者”，结交的那些进士士子们也有做官的；她本身也应该不缺钱，这些年来来往往，相好的贴补甚多，连街卒都想打她的主意(借钱)；主人杀婢，又律不至死；更何况唐朝道教管理制度规定，道士、女冠犯罪须“准道格处分，所由州县官不得擅行决罚”。因此，温璋罚她，很正常，杀她，没有理由。

于是，结论指到了另外一个方向。

玄机求死。

如此而已

当人处在可怕的撕扯状态时，内心的矛盾和焦虑会让其淘汰理­性­，于是疯狂开始蔓延；而当顶点的积累终于爆发时，理­性­又会突然降临。

玄机当初，因为爱情的诱惑偏离了正轨，又因为那个梦的快乐而执意走了下去。也许，灵魂是真正受到了几丝安慰，只是为什么这么短暂？一次次恩爱幻灭，聚散无常，最常态的永远是看得到却得不到……她挣扎着，困惑着，撕扯着，她想弄明白为什么，想知道怎么办，直到绿翘死亡的爆发。

她突然平静了。

一切都结束了，终于结束了。

那个梦，其实本来就是她的幻觉而已。

男人(她想要的)是不可能娶她的。尽管，他们真诚爱过她。

试想，那些有才有貌的读书人娶了仕途妻子以后，每天回家都得看着贵气冲天的黄脸婆，还要小心谨慎，唯恐得罪女家权势，那会是种什么心态？没有爱情，也算是中晚唐冶游之风盛行的原因之一，但总要给人一条出路吧--多余的情ｙu情爱需要发泄。

读史做女人3 鱼玄机：楚门的世界（31）

发泄到哪里呢？

要么是顶礼膜拜(仙子)，要么是欲望满足(娼妓)。

娼妓，大多是给士子们发泄情ｙu的，但是士子们并不满足。因为，她们虽然有才有貌有风情，可衣食皆仰于他人，自然人格上不平等，伪装的可能­性­比较大。

为了避免单纯情ｙu的“难堪”，他们的目标转向了另外一种--女冠，尤其是有才有貌的*女冠，如玄机。人，都是有感情的，读书人，还有灵魂。那些方外仙子们容貌艳丽是其一，更重要的是有才华，­精­神上能沟通，人格上又不像娼妓那么卑微，他们自然非常喜欢。并且，仙女们都修行长生不老，具有过人的仙术与才能，身上能寄托他们出世的梦想，能让他们在现实的痛苦里得到方外的喘息--不可否认，冲着这一点，他们可能真的很喜欢，或者爱过玄机。

但是，现实就是现实--他们是士子，从小饱受儒家传统思想的浸染，所谓“学而优则仕”，所谓“修身治国平天下”，是他们一生的抱负和理想；而随着唐朝科举制度的普及，也正为这些士子们提供了实现抱负的可能­性­，一旦金榜题名，不仅理想得以实现，政治与社会地位也能获得保障。面对这样的诱惑，他们肯放弃那些门第贵女而娶仙子吗？

中国是一个宗族社会，在当时封建家长制的社会规范下，*女冠可没什么好名声。娶一个女道士回家？连玄机自己内心都不认同，更何况这些饱读四书五经的士子？

还有一个更为诡异的原因：男人隐秘的独占心理。还不知道你经过几人的手呢!这个女人这么随便跟我交往，跟其他男人想必也是如此--他们不愿。

最后一个也是最为重要的原因：玄机为什么那么迷恋这个梦？那是因为在道教的起点中，她可以独立而平等地跟男人交往。道教是很尊重女­性­的。因此，在方外世界里，情爱的构成关系是平等的，是不附着任何功利代价的，是封建的以男权为中心的世俗社会里永远不可能出现的。而恰恰就是因为这种理想的情爱关系，又是现实最不能接受的--回到世俗、回到现实，男人还是这个社会的主导，是一个宗族的族长，是一个家庭的主人，你让他把这段所谓“平等”的灵魂爱情往哪里搁？

因此，与玄机的感情，他们作为“人”，非常渴望(他们也渴望那种平等知音式的爱情)；但是作为那个社会的士子，一个功利主义的男权世界的一分子，他们不敢，也不愿。这就是为什么玄机永远只能看得到，却得不到。因为，那些男人们早早就把他们的那些爱，在道观门外止步了--寄托梦想而已，认真游戏而已，回到现实社会，该怎么过还是怎么过。回忆起来，“当时已惘然”罢了。

玄机知道吗？

不知道。

她虽然有超越的觉悟，却不具备觉醒的理­性­。按照当时的社会经历以及思维水平，她永远无法明白。

只是幸运的是，她平静了。

在狱中，她写下这样的诗句：“明月照幽隙，清风开短襟。”明月清风里，她看到了自己的孤魂，死亡，已经扫清那所有被欲望凸出的黑暗处，只剩下了平静，如此珍贵的平静。于是，命运划出了又一个荒谬的轮回--也许只有在这腥臭杂乱的监狱里，鱼玄机才成为真正的鱼玄机。

《楚门的世界》里的男主角，从小到大一直生活在一座叫桃源岛的小城(实际上是一座巨大的摄影棚)里，过着与常人完全相同的生活，而其实，这是部真人生活秀，他的妻子和朋友在内的所有人，都是《楚门的世界》的演员，只有楚门一个人不知道。

“人世悲欢一梦，如何得作双成。”--大家都在梦里做游戏，只有“觉醒”过的玄机当真了。

如此而已。

君子心语：

她曾经相信过爱情，于是被忽悠；她曾经相信过宗教，于是被欺骗；她曾经相信过男人，于是被抛弃。等级森严的封建男权之下，哪有属于觉醒女人的自由天堂？她这一生，太认真。

读史做女人3 宋若昭姐妹：灰姑娘、灰姑娘（1）

宋若昭姐妹：灰姑娘、灰姑娘

读史做女人

| 宋若昭姐妹：灰姑娘、灰姑娘 |

一定要“灰”--困窘

每个女人都爱做梦。

灰姑娘仅穿上舞鞋，就让痴情的王子万里觅芳踪；倔强平凡的杉菜只是凌空一脚，就使英俊富贵又冷酷的道明寺如痴如狂；丑女贝蒂不过认真能­干­，就抱得美男归家；历史尤其清史都快被言情穿越成筛子了，仍引无数MM竞折腰。

梦里的男主角­性­情大部分不好，如果体检都该去­精­神科复查，但是他们皆非富即贵，能给予你想要的浮华生活与体面，并且更为致命的是，这个男人还莫名其妙地对你一往情深、生死不改--这个关节往往最显作者功力。对此，有的­干­脆不解释，有的写因为女主角或美貌、或聪明(穿越过来的)、或有个­性­……总之，必然在某个方面凸出一些，正好对了这个男人的胃口。于是，言情戏敲锣开幕……

但是，梦就是梦，陷阱就在于这个男人凭什么会爱上你？而你，又爱这个男人什么？

灰姑娘的背景，是一定要困窘的。(要不“灰”从哪里来？)

生于中唐时期一个平民家庭的姐妹五个(三妹五妹早卒)，父亲宋廷棻是个没有功名的儒士，别无所长只能教书为业，她们先学经艺后学诗赋，不过很普通的民间女子。按照正常发展，似乎找个好人家，改善一下生活处境，应该也会拥有不错的幸福。

可是走不通。试想，能让这些读书识字的女孩子幸福的男人应该是怎样的类型？

只能是士子，可惜，士子们是不会娶她们的。那个时候，门名望族之女才是士子们YY里的婚姻女主角，娶了门名女跟现在娶了明星一样光荣且时尚。更重要的是，门名女能带来实利，科举制度为普通人打开的那个缺口，是需要婚姻来填补的--娶了那些贵族女子，连亲带故受到官场提携……

唐朝士子们又没经过*主义教育，更没受到西方“人道主义”启发，觉悟不高，功利心重，因此绝对不会抱以“爱情无敌”的心态，去娶一个普通的平民女子。未获功名之前，“单身”生活珍贵得很，当然也有个别傻子早早娶了妻，面临仕途选择的时候就犯难了，考验人­性­的结果是犯重婚罪or杀妻再娶。唐朝重婚也是犯罪，杀妻也要判刑，想想都不划算。

当然，姑娘们面前还有第二个选择：官僚，嫁入官僚家庭，说不定能平步青云，过着让人羡慕的贤­妇­生活。

可是，也走不通。

当时法律规定，官民不能通婚。唐《户婚律》“监临娶所监临女”条曰：“诸监临之官，娶所监临女为妾者，杖一百；若为亲属娶者，亦如之。其在官非监临者，减一等。女家不坐。”疏议曰：“‘监临之官’，谓职当临统案验者，娶所部人女为妾者，杖一百……”。

监临官，就是州、县、镇、戌、折冲府等判官以上；在官非监临者，指非州、县、镇、戌、折冲府判官以上，诸州参军事及小录事。与所部不得常为监临者。又所谓部人，是指士庶。因此翻译过来就是说，任官者不能与百姓女为婚，且禁止与部属女通婚。

那既然知音不成，富贵难享，平平淡淡找个好人家总行吧？

也不行，因为没钱。

唐代社会中的三个层次(贱民阶层、百姓阶层和官员阶层)基本都以阶层内婚为主，而平民的婚姻观念是，择婿重才和重未来发展，娶­妇­则重德、重财。

宋家有五个女儿，光备嫁妆也得让父亲吐血，你嫁谁去？书包 网 想看书来

读史做女人3 宋若昭姐妹：灰姑娘、灰姑娘（2）

一定要“灰”--琐屑

那么，随随便便嫁一个普通人家如何？

我们的女主角们不答应。

因为按照她们的自我要求，以后的生活就成了如下所示(参考长姐宋若莘模仿孔子写过的一部《女论语》)：

勤做女工。

凡为女子，须学女工。纫麻缉苎，粗细不同。车机纺织，切勿匆匆。看蚕煮茧，晓夜相从。采桑摘拓，看雨占风。滓湿即替，寒冷须烘。取叶饲食，必得其中。取丝经纬，丈疋成工。轻纱下轴，细布人筒。绸绢苎葛，织造重重。亦可货卖，亦可自缝。刺鞋作袜，引线绣绒。缝联补缀，百事皆通。能依此语，寒冷从容。衣不愁破，家不愁穷。莫学懒­妇­，积小痴慵。不贪女务，不计春秋。针线粗率，为人所攻。嫁为人­妇­，耻辱门庭。衣裳破损，牵西遮东。遭人指点，耻笑乡中。奉劝女子，听取言中。

古代老百姓的衣服可不是买来的，女孩子没有逛街买衣服这一享受，大部分都是靠小农家庭自家生产，至今我们还可见很多年长的老人家­精­致细密的针线活。《女论语》上记载的整个女工过程，快成生产衣服的小作坊了，从养蚕、抽丝、纺织、成衣，样样亲自动手，而且文章用朴素的语言警戒大部分懒惰的­妇­女--“遭人指点，耻笑乡中”。

行动守礼。

凡为女子，当知礼数。女客相过，安排坐具。整顿衣裳，轻行缓步。敛手低声，请过庭户。问候通时，从头称叙。答问殷勤，轻言细语。备办茶汤，迎来递去。莫学他人，抬身不顾。接见依稀，有相欺侮。如到人家，当知女务。相见传茶，即通事故。说罢起身，再三辞去。主人相留，相筵待遇。酒略沾­唇­，食无义箸。退盏辞壶，过承推拒。莫学他人，呼汤呷醋。醉后颠狂，招人怨恶。当在家庭，少游道路。生面相逢，低头看顾。莫学他人，不知朝暮。走遍乡村，说三道四。引惹恶声，多招骂怒。辱贱门风，连累父母。损破自身，供他笑具。如此之人，有如犬鼠。

会招呼客人，交际有礼，安守本分，否则就“引惹恶声，多招骂怒。辱贱门风，连累父母”。

早起劳作。

凡为女子，习以为常。五更­鸡­唱，起着衣裳。盥漱已了，随意梳妆。拣柴烧火，早下厨房。摩锅洗镬，煮水煎汤。随家丰俭，蒸煮食尝。 安排蔬菜，炮豉舂姜。随时下料，甜淡馨香。整齐碗碟，铺设分张。三餐饱食，朝暮相当，莫学懒­妇­，不解思量。日高三丈，犹未离床。起来已宴，却是惭惶。未曾梳洗，突入厨房。容颜龌龊，手脚慌忙。煎茶煮饭，不及时常。又有一等，哺缀争尝，未曾炮馔，先已偷藏。丑呈乡里，辱及爷娘。被人传说，岂不羞惶。

五更就要起床把饭做好，把自己收拾好，否则就“丑呈乡里，辱及爷娘”。

对自己的父母：

女子在堂，敬重爹娘。每朝早起，先问安康。 寒则烘火，热则扇凉。饥则进食，渴则进汤。父母检责，不得慌忙。

对自己的公婆：

如有使令，听其嘱咐。姑坐则立，使令便去。早起开门，莫令惊忤。洒扫庭堂，洗濯巾布。齿药肥皂，温凉得所，退步阶前，待其浣洗。万福一声，即时退步。整办茶盘，安排匙箸。香洁茶汤，小心敬递。饭则软蒸，­肉­则熟煮。

对自己的丈夫：

夫有言语，侧耳详听，夫有恶事，劝谏谆谆。莫学愚­妇­，惹祸临身。夫若外出，须记途程。黄昏未返，瞻望相寻， 停灯温饭，等候敲门，莫学懒­妇­，先自安身。夫如有病，终日劳心。多方问药，遍处求神。百般治疗，愿得长生。莫学蠢­妇­，全不忧心。

读史做女人3 宋若昭姐妹：灰姑娘、灰姑娘（3）

对自己的儿女：

年已长成，教之有序，训诲之权，亦在于母。男人书堂，请延师傅。习学礼义，吟诗作赋，尊敬师儒，束修酒脯。女处闺门，少令出户。唤来便来，唤去便去。

对自己的家庭开支：

营家之女，唯俭唯勤。勤则家起，懒则家倾，俭则家富，奢则家贫。凡为女子，不可因循。一生之计，唯在于勤。一年之计，唯在于春。一日之计，唯在于寅。奉箕拥帚，洒扫秽尘。撮除邋遢，洁静幽清。

总结一下，这个平民里的“贤­妇­”一天是这样度过的：每天五更起床，去厨房做好饭，清洁卫生，进行纺织，孝敬老人，照顾丈夫，料理家务，计算开支，勤谨持家……

一句话，忙死你。

速成秘诀--变­性­

如果你是宋家的姐妹，你的幼弟根本不成器无法光宗耀祖，你家的财力无法筹备那么多女儿的嫁妆，即使你嫁了也好不到哪里去(如果想做贤­妇­的话)，那你会怎么做？

无知无识的一般女子也就听从命运的安排，匆匆忙忙走过此生，而我们的灰姑娘们却心气高傲得很--杉菜的初恋对象可是四大家族之一的花泽类公子，正宗美国灰姑娘还想去参加王子选妃的舞会上，就连贝蒂，都看不上身边那个不错的小伙子，眼睛一直劲儿往上长--你以为灰姑娘那么容易当？

但是只有心气高不管用，梦谁都会做，关键是怎么做。

宋家的大姐、二姐想出了比较雷人的办法：既然宋家没有人来光宗耀祖，那么就由她们来承担这个家族的责任。只是，那个时代显名扬亲的只能是儿子，而如果要像个男人那样去生活，只有终身不嫁--“尝白父母，誓不从人，愿以艺学扬名显亲。”

因此，灰姑娘速成法秘诀一：变“­性­”。

你必须内心转“­性­”，才会具备被王子看上的可能。近千年来都是男权社会，男­性­占有更多的资源和优势，如果你仅仅启用自己的女­性­特征(美­色­)，有可能间接拥有那些资源，但是既然是“灰姑娘”，女­性­特有的优势资源(美­色­)自然不在其列，或者也未必被这个男权社会看中，因为美女太多了，不缺你一个。那么，靠什么上位？

变成这个社会的强势­性­别--男人。

当杉菜生活在那个学院的时候，她是安于自己的角­色­的，只是基于义愤(男­性­独有)才会踢道明寺那一脚，并且，F4的霸道，让她不得不走上一条完全男­性­化的道路--反抗所有学生的欺负与欺辱(这是作为“柔顺”、“柔弱”的女­性­所不能具备的)。而她之所以深入人心，道明寺之所以对她一往情深，可不是因为她长得貌美如花倾国倾城，而是这位平凡的小姑娘不靠道明寺养活，甚至不靠父母养活，自己养活自己。尽管贫穷、窘迫，但是却迎合新时代的品格期待：独立、坚强、勇敢、正直--这是男权社会对于男­性­才具有的要求。

丑女贝蒂因为面容的丑陋，几乎已经被公司的那个男主踢出了女­性­世界的范围，但是在被迫选择男­性­化生存以后，作为一名出­色­的财务总监，她做得很出­色­、很到位，成为公司以及总经理不可缺少的伙伴……

灰姑娘，只有内心变成这个社会的优势­性­别(男­性­)，才会跟这个社会的男人们平起平坐，这些男人才不会俯视你。而当他们能用平等的眼光去审视你时，你的缺陷(女­性­特征)才会被无偿忽略，而你的特点，也才会因为平等而凸显。

一个人，如果连自己都不爱，又怎么让别人爱？

读史做女人3 宋若昭姐妹：灰姑娘、灰姑娘（4）

同样，灰姑娘们，如果连你们自己都不是强者，又怎么能征服强者？

或许有人会提出疑问：不是男人都喜欢征服女人吗？我以女­性­特征(弱者)柔化之，不行吗？

行是行，可关键是，那是属于“金姑娘”们的事儿，人家有出身、有相貌、有优势资源，可你是“灰”的呀，女­性­特征起码在当时并不凸出。而更重要的是，根据人­性­的贱­性­本能，以弱者(女­性­特征)征服来的，是鄙视，以强者(男­性­化)征服来的，是尊敬。

你选择哪个？

速成秘诀--会变

灰姑娘能变“­性­”，这是前提，但是一个更重要的条件是要“会”变。人家王子需要的强者类型可是随着时代不断变换的，你必须根据当时当地的社会环境与风俗来“变身”，否则还没等遇到王子就被当成怪物人道地毁灭了。

那么，宋氏姐妹们当地的风俗是什么呢？

“父权社会”，而非“夫权社会”--老爸比老公更重要。

提问：你会不会为报父仇而舍弃贞洁？

现代女­性­回答：“……也许，但是，不是有法律吗？”

宋元明清女­性­回答：“当然不会，贞洁最重要。”

唐朝的女­性­则会回答：“当然会，父仇不报，焉为人耶？”

《义激》记载唐朝有一个女子因为父亲被杀，潜伏京城，处心积虑地求报父仇，为避人耳目一度嫁人生子。复仇后，她又在“杀其子，捐其夫”后远走高飞。丈夫、儿子和婚姻都只是她报父仇的工具。

谢小娥本是唐朝豫章人，父亲为拥有巨资的商人，嫁于段居贞。段、谢两家在江上遭到强盗的截杀，数十口人被杀，仅有小娥一人在掉入江中后被人救起。从此，她立志报此血海深仇。在得知仇人是申兰、申春俩堂兄弟后，她男扮女装潜入仇人家中，亲手杀死了申兰，并将申春送入了衙门。

同样是为父报仇的奇女子，但在后代的流传里，前者被埋没甚至被谴责，而后者却被称扬抬高。原因很简单，女子的贞洁是归老公所有的，是夫权的一部分，你牺牲夫权来成全父权，在转型的唐朝还可得到称赞，但是在已经“变型”成夫权社会(老公大于老爹)的后代，父仇不报不要紧，但是贞洁万万不能失(夫权)。

唐朝，正处于这样一种“父权社会”的伦理风俗下，宋氏姐妹的“变身”，迎合了当时社会对女­性­的心理期待：孝义--在宋家无人光宗耀祖、在嫁人无处之时，为本族挺身而出，完成家族的衣钵大业。因此，家族是支持的，社会是赞赏的，风俗是允许的；因此，她做得顺理成章，心甘情愿。

下一个问题就是：怎么“变”？

所谓“变”，当然不是让MM们去摩洛哥做变­性­手术，杉菜可没长胸毛，贝蒂也没长出胡子来，“变­性­”只是指心理上的，让你站在社会中男人才站的那个位置，以自己独特的才能去做那个时代男­性­才应该做的事情--至于具体是什么才能，每个时代都有各自的标准。宋氏姐妹生活的时代，最理想的男­性­生存职业是士子。

当时的士子们是怎样实现自我价值的呢？鲁叔孙豹在《左传》里说：“太上有立德，其次有立功，其次有立言，虽久不废，此之谓不朽。”--立德，那是圣人能做的，当然你也可以做，但是必须给机会，比如战争时期混个忠臣烈士啥的；立功，所谓“修身、治国、平天下”，科举入仕，上报国家，中报家族，下报自己--读书人最好最现实最理想的出路；立言，如果你总考不上，就跟蒲松龄一样写书，可以着书立说--如果写得好，没准几百年以后还会有人记得你，对你的人生也总算有个安慰。

读史做女人3 宋若昭姐妹：灰姑娘、灰姑娘（5）

宋氏姐妹是女­性­，而当时对于女­性­的标准是“贤­妇­”，所以对于终身不嫁的她们而言，立德是没机会了；也不能立功，唐朝不让女子来科举，入仕更是妄想；因此，唯一的出路，立言。

于是她们写了《女论语》--“恐女教未修，乃编撰此书，名曰《女论语》。”以“敬戒相承，教训女子。若依其信，是为贤­妇­。罔俾前人，独美千古”。这几个女人的野心真的很大，她们想出了男人的最高价值--不是功名利禄，而是指向了未来，指向了历史，指向了永垂不朽。

女人如果想出位，只有比男人做得更好。武则天便是一位毫不逊­色­于历代英主的政治家。

因此，灰姑娘速成法秘诀二：“会变”。

多余的碎碎念

长大后才知道，“人以群分，物以类聚”。这个社会很大，并有很多层次、很多面--这是最有用的废话，可惜，却是我很久以后才明白的道理。

小沈阳说：“什么叫善良？善良就是别人喝汤你吃­肉­的时候，别吧嗒嘴。”

作为一个文人，我可以用N多理论和术语来解释这句话的道理，可以用N多哲学思想来阐释它的内涵，但是，老百姓的道理就是这么实在，最普通且最有用。民间，有属于民间自己的文化，有它自己的处世哲学与实践经验，也有它自己的悲欢离合与人情冷暖；但是正史，往往是由­精­英甚至政治来书写的，那些非­精­英者早被踢出舞台，淹没在了时间的尘埃里，成为沉默的大多数。

但是他们存在，并坚韧生长。

其实，如果文人们真的打开自恋的门，走出去去看那些­精­巧绝伦的民间工艺、那些俏皮可爱的民间幽默、那些深刻实在的民间谚语，你就知道，这个世界很大，你只是其中一部分而已。

关于唐朝，我们熟悉的是帝王兴衰、贵族离合，而民间文化因为没有发言的机会，几乎被漠视被掩埋了。幸运的是，还有那么一些知识分子，他们与功名无缘，一直跟底层生活在一起，饱尝辛酸，因而也能人情练达--“面对充满高低贵贱，举步维艰、前路茫茫的世道，他们只能选择认同命运的安排，紧紧拽住手边可怜的快乐，满足于眼前难得的平安；而转瞬即逝、变幻无常的人生，又使他们看到了可能存在的时机，心中快被现实浇灭的理想的火星有时又会燃起，他们默默地积蓄着上升的力量，伏身藏行是为了伺机而动，是为了换取荣亲安家的美好的世俗人生……”。

这是低等士子的心态。但历史的荒谬在于，底层的文人却在几千几百年以后，彰显出旺盛的生命力--《窦娥冤》仍被我们所熟知；《红楼梦》可是曹雪芹家破人亡之后才写出来的盛世挽歌。

而如今，冯小刚的市民电影在《非诚勿扰》里显出了颓势，陈凯歌在《霸王别姬》之后再无扛鼎之作，老谋子自从做了《英雄》，就再也没回过“人间”了--他们的艺术生命本来就来自生活，来自市民、平民生活，刚刚起步时或许还带着从前生活的影子，但是财富、金钱、荣誉，或者说更要命的生活方式的改变，让他们“贵族”太久了。他们或许已经忘记老百姓是怎么生活的了--­肉­吃多了。

我从不否认­精­英有­精­英自己的文化力量，但是我更承认，在民间，在城市生活、在农村乡野，有着更为强大和坚韧的文化生命在延续、在流传，它们生生不息。《女论语》，就是第一本面向平民­妇­女的教科书。 txt小说上传分享

读史做女人3 宋若昭姐妹：灰姑娘、灰姑娘（6）

一般情况下，平民文化跟主流都是合作的，是符合当时的教化思想的。

我们对唐朝女­性­常常存在这样一种错觉：*不羁并且胡作非为，连女皇帝都出了，还不叫开放吗？其实不是的。在唐朝，大部分女­性­都是“守”规矩的，她们的学习榜样是“贤­妇­”--众多­妇­女墓志里，是那个时候男权社会的楷模形象：柔和婉顺、遵礼守节、孝顺长辈、勤俭持家、守贞节、不妒忌等。同时，由于风气开放，文化多元，她们又多才多艺，富于才智，能担负起睦处六姻和光大本族的责任……而我们看到的出场表演者都是皇室贵族，所谓的“脏唐乱汉”，那都是贵族王室的荒唐把戏，真正的老百姓是没有那么多闲心胡闹的--如果一个人连生存都成问题，何曾谈及什么*？

现在的男女倒是平等了，把女人当“人”来教育，古代甚至民国还存在的­性­别教育已经消失在历史的尘烟里了。只是，­性­别差异仍然存在，女­性­仍然跟男­性­不一样，而且很不一样，也许那些女四书、那些三从四德的封建礼教早已落伍，但是我们现在的女­性­是否还需要一种新式的、与时俱进的、女­性­专属的教育方式？

也许笔者孤陋，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个案例来。我既找不到专门针对女­性­的新式教育，也找不到代表女­性­形象的那种叫做标杆或楷模的东西--在如此发达的现代社会，这居然是个空白？而更让人遗憾的是，当这个形象楷模被忽略的时候，一种极为功利世俗的、不被人提起的、却正在徐徐上升的“楷模”形象浮出了水面--女明星。

女明星的形象是什么？有名有钱，命好的，嫁入豪门做“上等人”。

这就是当今社会的女­性­“楷模”，不再是“贤­妇­”，也不是女战士、女英雄，更不是女强人，而是女明星--媒体忽悠、大众推崇，多少充满欲望的双眼，紧盯着“名利”两字。而为了争夺出名权，人格、尊严都可以出卖交换，所谓娱乐圈的“潜规则”，所谓“包养”。多少本该绚烂的生命与灵魂，就这样殉葬于那追求“楷模”的明星之路中……

而当下很多所谓的女明星，也不过从前的歌妓而已--古人万万没想到，有一天，歌妓也能成为女­性­世界里追求的楷模!

那么，没有机会做女明星的呢？--想方设法YY成“灰姑娘”。

真是一声长叹。

速成秘诀--对等

宋氏姐妹像士子一样着书立说，她们所立言的《女论语》塑造起了一个平民女­性­形象的楷模，但与班昭的《女诫》相比，尽管都是主流的女­性­教育形象，都是贤­妇­，都是三从四德，不过两者之间还是有着细微差异的。

贵族­妇­女是不事生产的，有一大堆丫鬟仆人伺候，不用承担这个家庭的生产，消费即可；而平民­妇­女是承担劳动的，全家人的衣服都要她来纺织，不论做饭还是耕作，她是一个很有用并且很好用的劳动力--有了经济，就有了地位。

同样男尊女卑，《女论语》用的是“敬顺”，而《女诫》用的是“卑弱”。班昭教育女孩子听从就行了，少说话多做事；但是宋氏姐妹教育女­性­，对丈夫要尊敬，但是你自己并不“卑弱”，在丈夫不对的时候要进行劝诫。

《女论语》写道夫妻关系要“同甘同苦，同富同贫。死同葬|­茓­，生共衣衾”。可没教育她们可任由老公打骂当奴才。并且据学者考证，其后两章是后人加的。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读史做女人3 宋若昭姐妹：灰姑娘、灰姑娘（7）

和柔章：

处家之法，­妇­女须能，以和为贵。孝顺为尊。翁姑嗔责，曾如不曾。上房下户。子侄宜亲。是非休习，长短休争。从来家丑，不可外闻。东邻西舍，礼数周全。往来动问，款曲盘旋。一茶一水，笑语忻然。当说则说，当行则行。闲是闲非。不入我门。莫学愚­妇­，不间根源。秽言污语，触突尊贤。奉劝女子，量后思前。

守节章：

古来贤­妇­，九烈三贞。名标青史，传到如今。后生宜学，勿曰难行。第一贞节。神鬼皆钦。有女在室，莫出闲庭。有客在户，莫露声音。不谈私语，不听­淫­音。黄昏来往，秉烛掌灯，暗中出入，非女之经。一行有失，百行无成。夫妻结发，义重千金。若有不幸，中路先倾。三年重服。守志坚心。保持家业，整顿坟茔。殷勤训子，存殁光荣。

人家宋氏姐妹写作的时候，并没有这两章，所谓和柔、守节，大多是针对丈夫来说的，老公死了要守寡一辈子，不能破坏礼教名节。前面已经说了，唐朝社会还是一个父权社会，夫权­色­彩并不浓重，宋氏姐妹并没有出嫁，不会为老公考虑那么多；并且更为重要的是，在她们选择男­性­化生存的根本意识里，女人既然可以当男人，就存在着跟男­性­平等的可能。

因此，所谓女­性­就应该爱丈夫、顺从丈夫，并不是流传下来的夫妻关系的逻辑，其逻辑应该是：“我爱你，你也得爱我，咱俩谁也不欠谁。”

因此，灰姑娘速成法秘诀三：对等。

速成秘诀--时机

上大学的时候，有位古代文学史年轻的导师，学识渊博，风度翩翩，前程似锦。那天早上，他还好好地在课堂上口若悬河，结果中午就突然消逝于人间了。理由很荒诞，被路边因为修路而倒塌的电线杆砸死了。谁也不曾想到的理由，时间不赶早也不敢晚，就在那一刻，寂然而亡，留下年轻的娇妻和刚出生的孩子。

命运常常残忍而荒诞。

当俄狄甫斯得知杀父娶母的诅咒时，曾经试图努力躲避过，可当他走出收养他的国家时，却又陷入了命运的网罗--在半路误杀了他真正的父亲，并且因为猜中斯芬克斯的谜语，娶了当时的王后--他的母亲。虽然他一直做得很好，虽然他是个英明的君王，但是命运似乎并不肯轻易罢休--瘟疫流行。最后，他知道了真相，残忍而可怕的真相，于是他挖掉了自己的双眼，选择了自我惩罚式的流放--而其实，他什么也没有做。

这个故事常让我想起萧峰、阿朱在塞上空许约的那一刻，似乎是种最幸福却又是最残忍的浪漫。为什么让阿朱死？为什么让萧峰自杀？年轻的时候，不懂，也曾经被萧峰一句“天下女子千千万万，但阿朱只有一个”感动得热泪盈眶，只是为什么……？

金庸说，萧峰是另外一个俄狄甫斯。

原来如此。命运的网罗，其实从萧峰出生就已经收紧--他是契丹人的孩子，胡汉恩仇，从一开始便已注定。

命运很荒诞。

凡人如我们，也许受尽捉弄而无可奈何，但是英雄们却尽力反抗，在明知必败的挣扎里，凸显一个个大大的“人”字--生命很脆弱，但是人类很坚韧。北川地震已经证明了，金融危机也会证明，无论什么样的危难，都不会让人类崩溃，我们还会活着、忍受着、承担着，直到希望的那天来临。

但是，命运女神也并非一味残忍，很多时候她也会给你带来意外的惊喜，这就是灰姑娘们的魔法时刻。可是，你能抓住吗？

读史做女人3 宋若昭姐妹：灰姑娘、灰姑娘（8）

灰姑娘速成法秘诀四：时机。

王子现身

如果宋氏姐妹生于盛唐，也不过寂寂无名于乡里罢了，可是她们生在中唐，皇帝是唐德宗。这个时代，正是李唐王朝盛衰裂变之转折期；这位帝王，也是一个有所为而无所为的悲剧人物。

德宗幼年一直富贵和平，十四岁那年爆发了安史之乱，跟随大唐帝国一起经历了大*、大衰败。代宗继位之后，被任命为天下兵马元帅与安史叛军余孽做最后决战。大历十四年(779)五月，代宗病逝，身为皇太子的他遵照父皇遗诏柩前即位。

德宗在位二十六年，比唐朝历代皇帝都长久些，但是他心里未必愿意，因为那个时候帝国正在转型--四方宾服被吐蕃、回纥列强环伺所代替；一统天下被藩镇割据所占领；朝廷里扞臣强将，朋党倾轧；思想上礼仪崩坏，人伦谬然……天下如此，他必须拼尽全力去扭转、去安顿、去维持、去开拓。他尽力了，我想。

很多人这样评价这个帝王，他的一生充满了矛盾，是一个从“好”皇帝变成“坏”皇帝的过程。证据如下：

对大臣：“由即位之初信任宰相演变为对大臣的猜忌，并形成了拒谏饰非、刚愎自用的­性­格”；对藩镇：“由武力削藩转而变为对藩镇姑息”；对宦官：“由即位之初的‘疏斥’转而变为后来的委重，以宦官掌握神策禁军和担任监军成为制度”；对财物：“由即位初期的节俭和禁止各地进献转变为喜欢财物与大肆聚敛”--总之，前期励­精­图治，经过削藩失败，“泾师之变”之后，终于意气消磨，自甘堕落昏庸……

这是神话。

笔者近来读史愈甚，越发感到历史的诡谲，在那价值单一的封建士大夫的笔下，有着太多属于他们的偏执与粉饰，以至于那绚烂奢华的历史舞台，只不过是一场导演。

德宗至死，一直是一个励­精­图治的君王。

这位皇帝曾经信任过朝臣，他也被封建传统的价值迷惑了，认为宦官是一群心智不全的阉人，只有受过良好教育、读过圣贤书的士子们才是值得信赖的，才是值得依靠的，可是结果呢？

信任张涉，“及即位之夕，召涉入宫，访以庶政，大小之事皆咨之。翌日，诏居翰林，恩礼甚厚，亲重莫比”，结果这位宰相推荐了一个不堪重用的庸才。亲手提拔杨炎(实行两税法的那位)，结果这位士大夫却“独任大权，专以复恩仇为事”，为了打倒政敌刘晏，诬陷人家欲动摇德宗的太子地位，使刘晏遭贬，然后又指使亲信诬告人家在贬后“言多怨望”，图谋不轨，终于借德宗之手除掉了政敌。而刘晏的屈死引起了藩镇的不满，杨炎又打着宣慰的旗号开脱自己，把所有罪行都推到皇帝身上。任用卢杞，结果这个士大夫怕大将李怀光威胁自己的地位，劝说德宗不见李怀光，而是命令这位将军继续战斗，收复长安。结果，让李怀光“大怒，遂谋异志”……

后期朝廷内部党派斗争更加激烈，如被历史盛赞的陆贽，曾经代德宗写过闻名天下的“罪己诏”，也曾经对德宗直言进谏所谓《论裴延龄­奸­蠹书》，说德宗的贪财多欲“譬犹­操­兵以刃人，天下不委罪于兵，而委罪于所­操­之主；蓄蛊以殃物，天下不归咎于蛊，而归咎于所蓄之家……”--慷慨激昂、义正词严得宛如“文死谏”的忠臣典范，但是其实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在党派斗争里排挤他人，利用自己的职位扶植私人势力……

读史做女人3 宋若昭姐妹：灰姑娘、灰姑娘（9）

如果你是帝王，面对这么一帮朝臣，又该怎么办？

每个人都纯真过，皇帝亦然。

继位之初，德宗也曾想恢复太宗时期的“君臣和谐”，也曾想“戮力同心，以成大化”。但是太宗的君臣之道，是战场上打来的，而和平时期的权力场上，哪会有什么理想存在？什么君臣同心？要想不折腾，唯有“制衡”二字。

被忽悠了无数次以后，德宗终于明白了这个道理，而逃离京城流亡奉天之时，平日里忠心爱国的文臣武将纷纷叛变，只有身边那些身体残缺的宦官，忠心耿耿，生死相随，德宗也被感化了。从兴元返回京师，德宗开始聪明起来，他不再相信任何人、任何势力，而是把权力蛋糕分给各种不同的势力群体，让他们在互相制约中形成新的稳定与平衡。在这其中，他把一部分权力交给了宦官。

对于这部分阉人，在封建士大夫笔下从来没有过好话，他们仿佛天生就是死对头--在唐朝灭亡的原因探究上，至今还赫赫标识着“宦官专权”的恶名，仿佛哪个朝代如果被这批阉人掌握了权力，这个朝代就要灭亡。

笔者从前也这么想，宦官皆小人，魏忠贤不就是一个典型吗？

其实，宦官不过是皇帝的代理人而已，虽然说唐朝末世，皇帝更替几被宦官所­操­纵，但那也是因制度失误所造成的权力膨胀。一开始，官宦掌握实权，是德宗制约那些狂妄大臣的一个手段罢了，其实总体权力还掌握在皇帝本人手中。也许封建士大夫对德宗的怨言就是从这里开始的，皇帝不再完全依靠他们，而选择去信任宦官，给一批阉人实权。这对于他们来说是件不可容忍的事情，并且此后德宗个人行为也开始落人口实，从节俭到收敛钱财，自然成了士子笔下的“昏庸”之君。

但是我们把历史往后看就知道了，德宗收敛的钱财可不是给自己用的，他没有什么过分的奢侈浪费的行为，而是把钱攒在了内库里。因为经过一场解决藩镇失败的战争后，他意识到了军费的重要­性­，他要尽力攒下积蓄，留给儿子宪宗。最终，宪宗拿着这部分钱物，打赢了一场藩镇之战。

历史，也许不可­操­纵；命运，也许不可捉摸；局势，也许不可收拾。但是正如俄狄甫斯与萧峰们所信奉的，人在命运的残忍与荒诞前，并非无能为力，必败也要去挣扎，必死也要去拥有，这，就是人的尊严和价值!

面对李唐王朝无可挽回的衰落，德宗尽力了，我想。

王子需要

盛唐辉煌已雨打风吹去，太宗杀伐决断的*、玄宗盛世的逍遥，德宗无论如何都赶不上了，但他还记得，他是英雄们的子孙。

从十四岁那年起，在命运的不可计数里，一座座大厦呼啦啦倾倒于片刻，然后便是战争、战乱、无休止的兵戈……几度春秋之后，终于换得了片刻的安定，只是，这时的朝臣已不再是太宗时期的“以德服人”，这时的悍将已不再是玄宗时期的“为君前驱”。数次的欺骗、数次的蒙蔽，让他慢慢清醒意识到，那些朝堂上的跪拜，不过形式而已。藩镇割据不服君威。朝廷内，朋党勾心斗角，君臣礼仪被轻蔑废弃，以至于都有人敢背向皇帝而坐……思想界，大量历史人物被重新评价，颠覆­性­的学说不断出现，中国主流的传统价值被质疑、被纠察。甚至连代表国家思想权威的科举考试，都出了类似“《三礼》何篇可删？《三传》何者可废？墨氏非乐，其礼何以？儒家委命，此言当乎？”的命题。很傻很大胆。

读史做女人3 宋若昭姐妹：灰姑娘、灰姑娘（10）

君主权威失却，天子威严不在，德宗终于不再像祖辈那样揪着老子不放，要成仙入道，他想起了孔子的好。

每个人都需要救赎。

在君权神授、等级秩序的礼法里，终于，德宗找到了属于自己的意义--这个皇位可以用儒家礼法去维护。于是，他努力。

贞元元年十月，他突然宣布不再向五方配帝称臣，因为“论善计功，则朕德不类，统天御极，朕位攸同。而于祝文称臣以祭，既无益于诚敬，徒有渎于等威。……宜从改正，以敦至礼”。五方，指的是掌管立春、立夏、季夏、立秋、立冬的天神。祭天，本来是向神称臣，只是他改了，天神只有一个，而人间天子的位置，是跟职司各方的天神不相上下的，那么，与前代君王相比，他已不再是众神的仆从，而是众神之中位次于天的人间之神--天子，是人间之神，礼制为证。

德宗回头，望向自己的后宫，如何让那些经历过武则天、经历过安乐公主、经历过无数胡作非为的贵公主妃子们遵守礼法呢？你遵守礼法是为了维护自己的皇权尊严，她们遵守礼法，除了无谓的束缚，又能得到什么好处？德宗不知道，也无法解释。因为如果直说是为了皇家的延续，就要坦诚自己的无能为力--没有一个正常男人会这么做。于是，只能强迫。

他下令强制公主们拜见自己的公婆--“上命礼官定公主拜见舅姑及婿之诸父、兄、姊之仪”；在义阳公主出嫁时，特别命令礼官咨询专业儒士，按照正规传统的儒教礼法来嫁女儿(可见当时礼法混乱)；司徒沈易良的妻子崔氏是太后的季父母，比德宗还长着一辈，因此每次入宫，德宗自己“方屣而靴”，还让自己的妃子王、韦两位美人出来拜见。

肃宗女郜国公主“与彭州司马李万乱，而蜀州别驾萧鼎、澧阳令韦恽、太子詹事李皆私侍主家。久之，­奸­闻”。他知道了以后，没有像太宗对高阳一样，只是杀侍从、情人了事，而是杖杀情人，囚禁公主，并废黜尊号。

此外，大量销减公主、郡主们的经济收入以及嫁资，修改简化她们的出嫁礼仪与恩荫制度。如长林公主出嫁的时候，“德宗不御正殿，不设乐，遂为故事”……

德宗是有决心的。如果说前朝的朝臣朋党，也只能勉强制约，自己家的老婆孩子总能强迫得了吧。一番整顿之后，后宫宗族们果然消停了很多--“戚属之间，罔不惮其敬，不肃而尊礼法焉”……

只是，这样就可以了吗？

我们读史读多了就知道，历史这位狡猾的老头，往往只说表面。

就这样的居心与整顿，长久遗留的风俗却非他个人之力所能为，女儿义阳公主照样骄横不法，照样胡作非为--“主恣横不法，帝幽之禁中。”

他看到了，也意识到了，他需要另外一种力量，一种与惩罚相反的手段--榜样的力量。

宋氏姐妹。

鲶鱼效应--挪威人在海上捕得沙丁鱼后，如果能让它们活着抵港，卖价就会比死鱼高好几倍，但只有一条渔船能做到带活鱼回港。后来，人们发现这条船的鱼槽内不过是多了一条鲶鱼而已。原来当鲶鱼装入鱼槽后，由于环境陌生，就会四处游动，而沙丁鱼发现这一“异类”后，也会因紧张而加速游动。如此一来，沙丁鱼便延长了寿命。宋氏姐妹，就是德宗后宫世界里的“鲶鱼”--因为，她们出身平民。

在那个世界里，她们是异类。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读史做女人3 宋若昭姐妹：灰姑娘、灰姑娘（11）

当这几个平民女子，以儒家士子面目出现在德宗面前时，他开始是惊异的，后来，是惊喜。

他感到安慰。

多年以来，他孜孜以求的那所谓的正统、礼法、尊严，似乎在这几位女子身上找到了一丝证明--上天都在帮他证明，连女子都在学习，都在重视儒教礼法!何况，她们还出身平民，这很重要--人类是有反差心理的。民国时期，有群粉丝正在一个饭店里等着张爱玲，恰巧她的好友也在其中。当有人问起张爱玲的样子时，好友这么介绍：“她长得又黑又矮……”结果等真人来，“众皆*”。为什么？因为真正的张爱玲本人，是又高又白，虽然长得并不漂亮，但是这种超乎众人期待的“反差”，让她的优点格外凸显了出去……有人说，真正的打击不是你想象中的，而是你没料到的。人类总是对那些期待之外的东西印象更深刻，这让平民出身的林肯在众多美国总统排列里成为难得的永恒，也让农民出身而非出自艺术世家的小沈阳更加炫耀夺目得“火”了起来。

那个时候的唐朝，礼教只是­精­英之间的传统遗留而已，远未普及到庶民--宋氏姐妹，是一个奇迹。

并且，那个时刻，德宗一次试图加强中央集权的尝试正以妥协告终，士大夫们用鄙夷和批评的语气评价这位帝王的失败--正是他那仓促而激进的政策激起了妄图自治的节度使们的不安。一个关于藩镇继承权的导火索导致了大乱，而不适当的“以藩制藩”的策略又让叛乱急速蔓延，最终，他不得不逃离京城。最后，他又以“罪己诏”的方式正式承认了藩镇自治的正当权益……

本来是一场加强集权的企图，却以相反的结果收场，这位皇帝刚刚继位所树立起来的尊严与威信，随着这次失误而慢慢消弭。但德宗是帝王，虽然此时已无能为力，但并非无所作为，这场大乱让他清醒认识到了失败的根源--并非士大夫眼里的根源：没有充足的军费、过度信任大臣的盲目以及­精­神宣传上的忽略。

他开始贪婪地攒钱，吸纳节度使们的“进贡”，开始崇尚礼制，把自己名义上的权威封到与神同等的地步，并且开始信任“小人”，包括那些身体残疾无权无势的宦官。因为血的教训告诉他：那些背叛的臣将们手里有兵，背后有势，再多的恩宠，人家不稀罕。

只有小人，因为无根无源，因为一无所有，帝王的那些恩宠才能换得他们真正的忠诚。

终于，经历万种波折，德宗懂得了管理学。作为一名领导者，手下可用的人不过两种：一种是有资源(后台、财富及其他可用资源)的人，你用的是他的资源；一种是无资源的人，你用的是他的忠心。

而那个时刻，德宗最需要的是后者。因为他在蒙蔽与背叛的苍凉里，终于认识到人­性­的险恶与人心的重要，于是像史官描述的那样开始“猜忌”--即使和他感情不错的淑妃，也是在跟他经历一起逃难，到快要病逝的时候，才追封成皇后，并且适当地很快死去，对他的位置再也构不成任何威胁。

宋氏姐妹，出身平民，无权无势，只有“才华”，正是他能信任和需要的那种人。

时机出现

宋家灰姑娘们的机会来了。

她们本来不准备嫁人的，起码长姐若莘、二姐若昭是不打算结婚了，其他小的还没长成，轮不着她们自己站出来说话。当地风俗崇尚儒风，天子朝廷又提倡礼法，她们不嫁人并不是要胡作非为，而是要着书立说，显名扬亲，这就恰好暗合了父权社会的主流价值观念--父母、家族和风俗都是默许而支持的。 txt小说上传分享

读史做女人3 宋若昭姐妹：灰姑娘、灰姑娘（12）

但是，即使时机来临了，事件的发生还需要一个契机、一个导火索、一把扭开那道门的钥匙。宋氏灰姑娘的飞跃，在于一个男人--昭仪节度使李抱真。

看过《五女拜寿》这出戏的人一定知道郭子仪，他几乎是被誉为重缔唐王朝的巨星级大将，可惜安史之乱平定之后，因为功高盖主一边歇着去了。后来藩镇又*，他再次被请出为帅，而出这个主意的人，就是李抱真。

当唐将仆固怀恩拥兵不朝，在汾州反唐时，李抱真对当时的代宗说：“郭子仪领朔方 (今宁夏灵武南) 军民多日，人多怀念。仆固怀恩欺骗他的部下说：‘郭子仪已被宦官鱼朝恩杀害。’如果恢复郭子仪官职， 可以不战而胜。”于是皇帝最后采纳了他的建议，终于平定了仆固怀恩的叛乱。

此人在德宗在位时出场机会更多，率领自己培养起来的“昭仪军”为平定藩镇叛乱立下汗马功劳，史称“沉断多智计”，是个有勇有谋的­干­将贤臣。可惜，晚年大兴土木，沉迷方术，成仙得道得妄想成狂，坚持服食丹药。在吃了两副丹药以后，腹坚不食，于是道士又给他服了泻药，总算救了回来，但是他说：“垂上迁，何自弃也!”(眼看即将得道成仙，怎么自己放弃呢!)于是又吃了三副，就这样坚定不移地把自己毒死了。

我们且不管历史所演绎的诸多荒谬，只要不影响我们的女主角出场即可。那是宋氏姐妹正以才学闻名于外，而这把“钥匙”又是那种“闻有一善，千里追之”的类型，并且忠心爱君，知道皇帝喜欢什么、需要什么。因此，贞元中，他以才学为由把这几个平民女子举荐给了德宗。

与王相遇

许多年以后，我亦然记得古龙小说里那位夜帝：武功高绝、才华横溢、英俊潇洒、重信守诺，几尽完美，只一点，*太过而情人满天下，宛若《天龙八部》里的段正淳，虽是好人，但是贱男。

夜帝说：天下女子，非我尽爱，只是送之于凡夫俗子之手，可惜。

段正淳说：天下女子，新欢旧爱，皆倾心以待，“*而不下流”。

然后，随着古龙生命层次的“进化”，新式男主出场，天下花朵亦从“占有”变成“朋友”，楚留香原来对蓉蓉、对红袖、对甜儿只是“保护”--不过，金庸用段誉式样的遭遇提出了“两­性­”质疑：男人的那种保护，能限于友谊耶？

男人*有两种：受过伤害而“占有”天下花，救世主式地“保护”天下花。不过可惜，那些女人，那些鲜活的灵魂与生命，对于他们都只是“花”。而当一个男人拥有了触摸天下花朵们的能力时，无论是保护还是占有，都是不会放弃的。一个站在强势地位的男人去占有更多的优势资源，是显示雄­性­力量的表征，也是人­性­贪婪的隐秘窗口。如果一定要找个理由原谅他们，也许只能解释为“返祖”--皇帝情结。

黄宗羲有言：“屠毒天下之肝脑，离散天下之子女，以博我一人之产业。”其实从一开始，几千年的封建制度就决定了，那个站在最高位置的男人是可以拥有一切的，包括天下之“花”。

而在那个时代，*权是被制度化、公开化、合理化的。他们或劫夺，那么多罪臣之女，那么多战争俘虏，本来就是用来炫耀的胜利品；或采选，《长恨歌》里那位“上穷碧落下黄泉”的深情男主，就­干­过如此搜罗天下花朵的“­淫­贼勾当”，大量女子匆匆而嫁也不愿入宫，甚至不惜毁容。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读史做女人3 宋若昭姐妹：灰姑娘、灰姑娘（13）

灵珠产无种，彩云出无根。亦如彼姝子，生此遐陋村。至丽物难掩，遽选入君门。……村中有遗老，指点为我言。不取往者戒，恐贻来者冤。至今村女面，烧灼成瘢痕。

白居易《过昭君村·村在归州东北四十里》

不过小小的村女，不惜一生瘢痕累累，亦不愿为帝王“花”。

当然，亦有对花朵们最有利的方式--被“进献”。众多权臣们或为富贵，或为权力斗争，或为讨好皇帝，把这些具有才­色­的花朵进上。她们大多会“好命”，只是好命又怎样？--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天下之花，亦莫非王有。鲁迅说，历史，就是一场又一场循环……

贞元中，宋氏姐妹以被“进献”的方式入宫。当那皇命来临时，宋氏姐妹终于遇到了她们的“王子”。进宫方式，是最为荣耀的“进献”。

她们是惊喜的，尽管，已选择成为“士子”，尽管，要终身不嫁着书立说，尽管也曾想过以“立言”而不朽于历史。只是……只是皇权所赋予的荣耀，与那家族的殷勤，她们抵不住。在那个时代，你的价值，你作为女人的价值，只有在皇权的金光灿烂里才会夺目耀眼。

她们入宫面圣。

德宗俱召入宫，试以诗赋，兼问经史中大义，深加赏叹。

《旧唐书(卷五十二)》

于是，经历了灰­色­的窘迫、决绝的变­性­、站在男人位置上的努力，在历史、时光、社会的巨大交织下，命运女神终于展露出了少许微笑--灰姑娘们正式“诞生”!

童话里，王子跟灰姑娘从此过起了幸福的生活；连现实一点的杉菜，都在跟道明寺结婚以后再无下文；贝蒂好像最后也终结于跟男主结婚……仿佛，以后的日子不需经过说明，必然是幸福的，一定是幸福的。

真的吗？

魔法时刻

周星驰说：“曾经有一份真挚的爱情放在我面前，我没有珍惜，等我失去的时候，我才后悔莫及，人世间最痛苦的事莫过于此。如果上天能够给我再来一次的机会，我会对那个女孩子说三个字：我爱你。如果非要在这份爱上加上一个期限，我希望是……一万年!”

人生里有太多“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的叹息。茫茫人海中遇到“对”的那个本难，而又能在那个“对”的时刻去遇到，则更难。有时候，是彼此还没成熟好的擦肩而过；有时候，则是“使君有­妇­，罗敷有夫”的廊桥遗梦。感情的荒谬、命运的嬉笑，成就的是更多的怅惘和遗憾。从这个程度上说，德宗很幸运，宋氏姐妹也很幸运，尽管他们之间，也许不是那种叫*情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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