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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研习神功

李剑铭全身的袍袖在缓缓的鼓起,他的横架在左手两指上的长剑,此刻已缓缓收回,又斜斜指着苍弯。

他把嘴­唇­抿得紧紧的,脚下只移出半步,他脑中尽在想着慈安老和尚那句话:“天龙垫定,定若虚幻,空月斜起,龙腾千里——”他愈想愈纷乱,遂摇了摇头,忖道:“今天我不想大开杀戒,否则我那无敌三招一出,则天下无坚不摧,罗汉阵瓦解之下,十八条生命也就完了。”

“所以我要想办法从这阵式里的破绽处着手,而破去此阵,并非用压力破去……”他喃喃的低声念道:“天龙垫定——定若虚幻………嗯!这是什么意思?定若虚幻?……”他摇了摇头又喃喃念道:“空月斜起龙腾千里———”他忖道:“啊!莫非这种功夫是由一种天龙垫定功夫所变化而来,它讲求‘空’,‘虚’,‘幻’………”“但是,他们这些奇形怪状的样子是­干­什么?并没有空虚幻呀!他们还是要用禅杖,要……”“哦!空月斜起,龙腾千里,莫非一阵一式被引起,刚在一个刹那间内,可以变幻出甚多招式,因而有龙腾千里之说……”他脑中无数的念头在轮转,变幻不定,他呼出一口气,两眼定睛专注阵里,他又看了长久,仍看不出来其中的奥秘。

他忖道:“这阵式彷佛一团结得紧紧的铁链似的,不但将人捆住,彷佛也将这人的心捆住一样。”

“我要斩断这条铁链,用我的宝剑,我的这枝王者之剑。好吧!我且来试试看,反正我身上穿有铜甲胄,不致於怕被打死……”他朗然一笑,脚步斜斜便待绕身进招。

蓦地——

一缕细若游丝的箫声,自谷外傅来,清晰地传进每个人的耳鼓之内。

谷内正在剑拔驽张之际,一闻这声箫声,各人齐都一惊,李剑铭剑眉一轩,又把脚缩了回去。

谷内没有一个人回头看出去,但是齐都静静的屏声静气等待着吹箫之人的出现。

箫声渐渐的从微弱而变为宏大,音韵也都更为圆润,彷佛在向谷内各人谈话似的,又彷佛在笑着谷内的人们。

箫声转了个折后,倏地一变为高昂剌耳,尖锐的音调,一下接着一下的往各人耳鼓刺进。

围在最外一层的丐帮弟子,此时都脸现痛苦之容,纷纷的用手掩上了耳朵………飘渺酒丐原本心惊於少林阵法的厉害,而忖思怎样帮助李剑铭,此时突地听到了这怪异的箫声,使到他自己都觉得不舒服起来。

他回过头去,看着谷外,大喝道:“他­奶­­奶­的你家死了人,吹得这么难听的鬼箫,那个小子替我滚过来!”

他这骂人的话才一说完,吹箫之人好似甚为震怒,箫声一变为更加刺耳,声音里带着一种说不出的难过来,而且隐隐带着一种巨大无比的力量,彷佛反抗它,自己便会粉碎似的。

老叫化觉得心口一紧,胸中那颗心,好像会跳了出来似的,他赶忙用手掩住嘴,重重的喘了口气。

这时华山的六合剑阵仍然在布列着,只是华山弟子齐都皱眉掩嘴。满脸痛苦之容。

而少林的罗汉阵,却一些也没受影响,每个和尚只轻轻的闭上了眼帘,仅露出一丝视线往外看。

李剑铭自玄关通后,视力更是锐敏无比,他紧抿着嘴,看着崖壁缺口外,只见在几丈之处,有五条人影渐渐行近了。

他很清晰的可以看到那中间的一个全身蓝­色­绸衫,背Сhā长剑的英俊青年,正在拿着一根黑­色­的长箫,放在嘴边吹着。

“在他身后有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还有两个壮年汉子,哦!还有………”“啊!那不是慧琴姐吗?”他低低的惊呼着。

他两眼不动,注视着那跃近而来的公孙慧琴。

他见到她那粉红的脸颊,那弯弯的眉毛,那小巧微带弧形的樱­唇­。

他心里震憾着,他喃喃道:“啊!她还是喜欢翠绿­色­的衣衫,只不过她那飘飘的长发,此时已经做成一个发髻,这样使得她更加美了……啊!她的眉毛为什么皱起来呢?眼睛里也充满了忧郁………”他一面痴痴的望着公孙慧琴,丝毫没有觉察到场中情形。

突地——

“蔼—”一声痛苦的叫喊声,把他自幻梦中拉回现实,他立刻就看到了谷内丐帮弟子的痛苦神情,他也听到那怪异的箫声了。

他愤怒地一竖眉,仰天一声长啸,接着喝道:“放手——”他的喝声恍若有形之物,直撞入点苍掌门谢宏志的耳里,使得他心头一颤,双手一跳,便将箫声止祝他惊忖道:“这个年青人是落星追魂吧!好深湛的内功,连我耳鼓都隐隐发痛——”他侧目一看身旁的刘亿红,见到他们没有什么感觉,他顿时脸上变­色­,大惊忖道:“‘传音入密’!他已练成传音入密的功夫了——”他这个念头还未想定,突地听到身后公孙慧琴喜悦地大声喊道:“铭弟!李剑铭——”公孙慧琴跃到距李剑铭约四丈之处,视线才找到了李剑铭,她不由得心里一阵激动,高声的呼喊起来。

喊声里,她飞跃而入谷内。

她站在丐帮弟子的身后,用手按着嘴,急促地喘着气,两眼望着那斜掣宝剑,神威凛凛的李剑铭。

在空中,两人的视线接触了,同样的,是一种歉疚而请求原谅的眼光,同样的,两个人心里都在呼唤若对方的名字。

无限柔情都从眼神里传了出去,爱怜的抚着对方………公系慧琴眼眶中充满了泪水,她看到了李剑铭睑上的歉意,以及眼睛里请求原谅的眼­色­,她感动地点了点头,心里说道:“铭弟!我原谅你,不管你做什么,我都会原谅你,因为我爱你——”“自从四年前我第一次见到了你,我就喜欢你,许多日子像流水般的过去了,但是岁月的流去并没有带走我对你的爱意………”“尽管你误解了我,但我却仍然爱你,惟有爱才能掩盖一切……”她眼角缓缓的流下了两滴晶莹的泪珠,那是喜悦的泪,满足的泪……但是——李剑铭却焦急地张开口,他喊道:“琴姐!你怎么啦!………”他脚下向前急促的移动了两步——慈安大师大喝道:“咄!”

喝声里,他禅杖飞快地一挥,杖尾已经毫无声息的点到李剑铭胁下。

罗汉阵立时转动起来,只见一片灰影夹着乌光闪闪的杖影,已将李剑铭围在里面。

公孙慧琴,“啊!”地一声惊叫,她踏前两步,大声喊道:“铭弟———”※※※罗汉阵一个轻动,顿时彷佛上一道灰­色­的铁墙,将李剑铭围在里面。

公孙慧琴惊驻的喊道:“铭弟!你!”

她刚喊到这里,一只健壮的手搭在她的臂上,接着一个低沉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慧琴!不要着急,他没有关系的。”

公孙慧琴惶然的侧目一看,见到握住她手臂的正是谢宏志。

她红了下脸,焦急地道:“我铭弟他——”谢宏志看见她满睑的关切之容,不由得心里一阵难过,妒意之心立时冒了上来,他感到鼻尖一酸,连忙一咬牙,便又笑脸道:“他的功力超绝无比,少林的罗汉阵奈何不了他的,你放心好了。”

公孙慧琴不放心地道:“但是他——”

谢宏志听她声音里充满了关怀惦念的感觉,他心里又是一阵刺痛,他放松了左手,用右手拍了拍公孙慧琴的肩头,淡然说道:“落星追魂天下闻名,上少林、闯华山、威震蛾嵋,又能把峨嵋的女弟子请下山来,自是本领不协……”公孙慧琴一听,问道:“什么?你说什么峨嵋女弟子——”谢宏志道:“江湖上传言落星追魂曾化名黎云,在峨嵋山诱使一个女弟子叫刘雪红的私逃下山,后来那女弟子又被抓同,囚在峨嵋山上………”公孙慧琴惊楞了一下,她心里各种念头起伏不定的翻腾了好久,方始幽幽的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唉!这也难怪他,他离开了我那么久,而且………”谢宏志冷笑一声道:“姑娘你真个宽大为怀,对於这种薄情的男人,还会宽恕他………”公孙慧琴摇摇头,又叹了口气道:“这………这这你不知道的,我们认识了四年多,他的心­性­我很明白,他决不会做出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我相信他………”谢宏志看了她一眼,见到她满脸信任的颜­色­,他不由得心里叹了口气忖道:“唉!早几年我为什么不到中原来呢?这么好的一个女孩子,给他先碰到了………”他咬了咬牙忖道:“我点苍与落星天魔有百年深仇,今天他若能闯过这几个阵,那我还要找他比一比。”

“我将用‘烈阳功’,及‘­射­日剑法’把他杀死,如果能够的话——”他将头侧了过去,看着身后的一剑震天南张克英和金玉双环袁信,见他们都全神贯注的看着前面,满脸紧张之容。

他冷哼一声,又看了看刘亿红,见到他也正在手捻白须,两眼紧盯着前面,他咬了咬嘴­唇­,将视线转了过去,也投­射­在场中的罗汉阵上。

罗汉阵自经李剑铭触动后,即开始变幻起来。

十八个光头芒鞋,身着灰袍的和尚,手里持着禅杖,在飞快地转动着,他们没有发出丝毫的声息,仿佛在空气中轻轻移动似的,但是却又那么的快速,一眼望去根本看不到他们的面目,只见到一片灰­色­,灰­色­,灰………李剑铭因为眼见公孙慧琴流泪,他心里一急,不由自主的向前移动了两步,待到慈安大师大喝一声,禅杖击向他胁下时,才把他带回现实来。

他心神一敛之际,已经觉察到攻到的禅杖,他蓦地一惊,吸胸缩腹,左手五指箕张,迳自抓向那飞快击来的杖尾。

在这同时右手宝剑一抖,连连刺出四个方位,一片银光斗然大闪,将那涌将下来的大蓬气旋遏祝慈安大师禅杖一出即见李剑铭五指抓到,他哼了一声,颔下胡须一翻,平腕一沉,杖尾跳起,倏又攻向对方“天突|­茓­”上,招式变幻莫测,威势绝大。

李剑铭心里急於与公孙慧琴见面,他手腕一阵幌动间,“飞星暗渡”,“星月争辉”“雪星闪烁”一连二十七个变式使将出去。

但见一片银­色­星芒彷佛夜空损落的群星,烁烁发光,电­射­而出,遍向着每一个角落。

罗汉阵中的变化一连串的交织,时而成一长形袋状,时而大开门户,自侧面猛攻,时而闭合毫无空隙可见。

十八个少林和尚手中持着禅杖中间,其快无比的递出半招,便又收了回去,配合着脚下步子的移动,彷佛数千数万人在围着他打转似的,整个阵势根本没因他剑招犀利而被迫停滞………李剑铭一连刺出三招后,却仍然没有碰到对方的禅杖,他心里不由一驻,飞快地忖道:“他这什么阵式?好像无边无际似的,我剑招递出都是空的,怎么碰都没碰到他们?”

於是他故意手下一松,宝剑停在半空不动——立时,急锐的啸声带着巨大无比的劲力,撞向他全身每个|­茓­道,来势几乎要将他打成粉碎似的,霸道异常。

他心里大惊,手腕一紧,剑尖朝天斜举,蹲身仰面,以左足为轴,右足转了个圆刺将出去。

只听“轰轰”数声,那股气劲纷纷向两边击下,直把地上打出一个大洞。

他的剑刃碰上那击来的禅杖尖,立时一阵尖锐的“嗤嗤”之声中,十八根禅杖的禅头被削断掉在地上。

他一个扫出的右腿,直将那十八个和尚逼出一丈之外。

他身上束缚一疏,忖道:“啊!原来他们是每一招只击出半招,而脚步又是交错踏出,所以移动之速度较前还快了一倍,而且他这个阵式讲求空幻,未等招式递出,却又变换另一招,故而才会个人感到空无边际——”“不过,这个阵式还有一种强靱无比的反弹力,刚才我使出‘剑定中原’才飞去那万斤的压力,若是我使出‘星幕密密’那招的话,也许会被挤得手肘都张不开……”这个念头快逾电光火石的一闪而过,他吸了口气道:“啊!我早先怎么没有想出这个道理呢?我真是愈来愈笨了……”其实罗汉阵的这个“龙腾千里”的阵法,本来就是利用武林中最高的一个心法:“敌不动,我不动。敌一动,我先动。”所练成的,它讲求一个快宇,故而招式永不递满,永递只出半招,势子也就快得惊人,而更利害的则是凡人一进罗汉阵,则必会因阵式转动太快,而致心志晕眩,不能够看清递来的招式,而致一直处於被动的地位,则等於束手就缚了。

除非陷入阵中之人,具有罡气护体之能,或经验丰富无比,才能看出此阵奥秘,但若无超凡之轻功和奇招,仍不能脱离被此阵困住之危。

因为它乃是以“天龙垫定”的禅功作为基本阵式,具有极大反弹之潜力,若是以绝顶之内力,强之牵制此一阵式转动,则可以脱身而出,但非至於身受伤不行。

李剑铭开始之时,心神未定,待至递出双招,都被碰回来后,他就开始全神注意起来,仗着他聪颖无比的天资很快地便发觉到其中的奥秘了。

他嘿地一笑,忖道:“你这个阵势转动快速加倍,但我有‘两心神功’,能够以快打快,这阵势岂非完蛋了!”

他宝剑斗然划出一招,一个身子跃起六丈,往外一看,只见无数的眼光投­射­在这边。

他跃在空中之时正好看到谢宏志用手拉着公孙慧琴的手臂,而公孙慧琴亲昵地靠在谢宏士身边。

他猛地一声吼叫,在空中双足连蹬,又升高数尺……公孙慧琴一见到李剑铭跃在空中,她喊道:“铭弟!你好吗?——”没等她喊完,李剑铭便已坠了下去,他也没听到公孙慧琴的喊叫,因为慈安大师已跃了起来,在空中递起招来。

李剑铭宝剑一绕,银虹闪烁幌动之间,身子急坠而下。

他站在地上,将宝剑当胸一横,喝道:“老和尚!现在我又要开杀戒了,如果你还不再收手——”他此时才是真的怒气勃发,胸中闷郁无比,血液也在翻滚不定………慈安大师见到李剑铭眉宇之间一片杀气,他心中一动,但是一想到少林在武林中之地位,以及自己心中的一股嗔念,他一狠心,禅杖一挥,阵式一合,立时交锁夹击而去,气劲飞旋,赛若霹雳边击,强劲无比的汇到李剑铭身上。

李剑铭见到自己的警告仍然无法获得少林派接受,他大喝一声,双目突­射­,神光闪闪,独门“两心神功”使将出来。

他左手一扬,但见掌心一个红­色­的印子,晶莹流转……他一口真气分开两边流动,迅捷无比的流动了一周,登时汹涌的真气向他每一个毛孔中渗了出来,撑起全身的衣衫………他快逾电掣的幌动了一周,左掌倏翻,一股红­色­气劲斜撞而出,右手挽出一个圆满的光华—“轰轰”声音之中,他那无比强劲的掌力撞得两个和尚身子一颤——他利用这个空隙里,“流星飞逝”轻功急闪而去,一溜银­色­光芒斗然一跳,又奇妙的转一半弧,侧削而去。

只听“嗤嗤”之声中,银虹大炽,十八根禅杖齐被削断。

慈安大师狂吼道:“第十二法海云茫茫——”他喝声一完,十七个和尚左手一幌,右手连环劈出四掌,登时七十二个掌风已将李剑铭全身要|­茓­罩祝李剑铭长啸一声,整个身体跃在空中,右手一摇一幌——一阵高吟啸声里银虹一道经天而起,其速无比的兜一大弧­射­了出去。

慈安大师大吼道:“御剑飞空,你们快躲——”他沉身坐马,右拳沉重无比的击出一拳,但闻霹雳之声连续不断,狂刮起自腕底,这正是少林的“百步神拳”。

剑啸声尖锐地疾­射­而出,刹耶间惨叫之声连连传来,血­肉­翻飞,尸体倒地不起。

慈安大师那记“百步神拳”撞击在剑刃之上,丝毫不起作用,银虹斗然倒头电­射­而下——这时罗汉阵已破,谷中每人都可看到这骇世惊俗神奇无比的“御风飞空”之术,每人都张开了嘴,瞪大了眼看看这飞腾於空中的银虹。

公孙慧琴见到这驳人的情景,此时已禁不住的一声惊叫,她凄然喊道:“铭弟你不要那样!——”李剑铭一直在咬着牙,以已身浑厚无比的内力驾御着王者之剑,他虽见到了那雪地上殷红的血迹,心里的怒气仍未全消。

此时一听公孙慧琴凄然的喊声,他叹一口气,右手一顿,身子斗然坠下,落在场中。

他一见三个和尚都是喉部被刺穿毙命,其余的十四个和尚此时盘坐在地,面­色­铁青。

慈安大师喘了两口气,哑声道:“施主固然为天下之雄,固然已练成御剑之术,但是你的心志却根本不配这种高深的剑学………”他摸了摸自己颔下,宏声道:“施主以力服人,天下将无人能够心里敬服的,敝派誓将与你周旋到底——”他回过头来,对八指仙翁道:“元幻道长!今日敝派已经落败,而贵派也必不能取胜。

还不若就此暂定,待至各派会合后再作打算——”八指仙翁默然的点了点头,右手长剑一挥“六合剑阵”立时散了开了,他心里在感叹着自己毕竟是老了,眼见着年青的一辈已凌越自己太多,他摇摇头。便偕同华山弟子飞奔而走。

慈安大师命令那些和尚把三个尸体带走,向公孙慧琴合掌道谢了一下,叹了口气拂袖飞奔而去。

点苍掌门此刻心中也不禁骇然,但是他眼见公孙慧琴一脸痴迷之­色­,心里妒忌之念,又升了起来。

他将黑­色­长箫Сhā在腰际,右手一拔背上宝剑,便待跃上——蓦地——“荷!落星追魂,天下之雄——”一阵巨大的欢呼声,从每个丐帮弟子口中呼出。

李剑铭皱着眉头,两手幌了幌,点点头便跃了过来。

老叫化咧开大嘴道:“老弟!你真厉害——”李剑铭点点头,说道:“帮主,我带你来见见我慧琴姐………”老叫化摸摸红鼻子,哈哈笑道:“你的小媳­妇­吧!哈哈!我老叫化该有喜酒喝了………”他话还未说完,但见一个手持一柄白光闪闪长剑的年青人跃到面前,冷声道:“李剑铭!

你不是一直在找我吗?今天我来了,你等着接招吧!”

李剑铭一楞道:“你是——”

谢宏志道:“我正是你要找的点苍掌门谢宏志——”李剑铭恍然悟道:“哦!原来兄台是——”谢宏志一挥手,冷冷道:“我今日正要来领教你的落星剑式………”他话未说完,公孙慧琴走上前道:“谢………你怎么?铭弟你不要和他打起来………”谢宏志侧目一看,见到公孙慧琴一股怜爱的神­色­,倾注在李剑铭身上。

顿时一股酸气直冲脑门,他冷哼一声,粗声道:“你不要管,这是我和他的事。”

李剑铭一听谢宏志竟然带有叱责之意,他不由得脸­色­一变,望了下公孙慧琴,那知见到她却只默默的低下头来。

他心里怒气一起,嘿嘿冷笑一声说道:“天下还有人敢在我面前向我挑战,并且你又叱责慧琴姐——”他睑上煞气一布,沉声道:“你是不要命了吧!”

谢宏志长笑一声,道:“哈哈!我正是不要命!你有种来吧!”

老叫化在见到这个年青人竟然如此狂傲,他大牙一露喝道:“我说小子呀!你真的不要命了,那由我老叫化招呼你也不坏——”他一领竹杖使待递出打狗绝招来。

那站在后面的张克英和金玉双环袁信此时一起跃了过来,拦在老叫化面前。

老叫化两眼一眯,望了一下张克英,他笑道:“呵呵!你们可是要打群架?”

他一回头,右手竹杖一挥,三大长老跃了过来站在他身后,他一皱红鼻子正要开口说话。

突地,数声闷哼传来,人体仆地之声接着响起。

他回头一看,见到玄清子将那些武当道七杀死后,便也自己引刃而死。

老叫化一楞,说道:“这………这怎么了………”李剑铭叹了口气道:“他刚才说若是落败将要自杀而死,现在他做到了。”

“帮主,请你令帮中弟子将这些尸首就地安埋起来………”谢宏志未等他说完,Сhā口道:“假腥腥的算什么!猫哭老鼠假慈悲………”老叫化大喝一声道:“气死我也,他­奶­­奶­的,我老叫化非要好好揍你一顿不可——”喝声中,他打杖一引“黄狗吃屎”一片绿影翻了出去,直奔谢宏志胸腹之间击去,狠辣无比,显然他已是动了真火。

谢宏志见老叫化竹杖击来,他冷笑一声,吸胸缩腹,脚下轻移便已避过。

他喝道:“克英,你来让他领教一下我点苍的剑法。”

他在张克英跃近之际,便翻飞出去,对李剑铭喝道:“你进招吧!”

李剑铭心中一直在思忖着为什么点苍掌门敢喝叱公孙慧琴,而她并有发怒,只默默的忍受下来了。

他忖道:“难道他们有什么……”

这个念头才一泛起。他抑制下去,他对自己说道:“刚才她不是用眼光告诉过我她对我的爱意吗?啊!分别了这么久,我依然可以从她的限神中读出她的心声………”於是,他又漫吟道:“身无彩凤双翼飞,心有灵犀一点通。”

他两眼望着公孙慧琴在那个满头白发的老者身旁,轻轻的说着话,心里便又是一阵恬静。

等到谢宏志喝住他,他才一惊醒过来,他强吸了口清凉的空气,冷冷的打量了谢宏志一眼。

此时,他看到谢宏志睑上肌­肉­抽搐着,眼中­射­出了妒忌的神­色­,他恍然悟道:“原来他是爱着慧琴姐的,但是,他却怎能那样对待慧琴姐呢?我落星追魂从没被人如此欺负过的,今天若不教训他一顿,那他也太看轻我了。”

他想到这里,上前一步,说道:“冒犯我者无人能够生还!现在看在慧琴姐的脸上——”他话还未说完,谢宏志暴喝道:“少废话——”他此刻心里火气大冒,思维再也不仔细了,脑里只想到打倒对方,在公孙慧琴面前打倒李剑铭。

他的心里发出一阵阵的呐喊,那十几年来在深山里苦修下的淡泊心志,此刻已被妒火烧得忘了一乾而净。

须知他从未经过恋爱,从未爱过一个女人,所以十几年有若死水的心志,受到了激动,反而更加汹涌起来,遏止不祝他深藏了自己的爱,痛苦的不敢说出来,但是每个女孩子都是敏感的,公孙慧琴岂有不知之理?故而她一直避着他。

在这几个月的相处中,他们两人之间,也只是互相称呼名字罢了,再也没有更进一步的表示。

刘亿红深知男女之间的事不能有丝毫勉强的,必须完全顺乎自然发展才行,所以他虽眼见谢宏志心里非常痛苦,却又无法帮助,仅仅只能在旁时加劝慰而已。

这下他随着谢宏志来郭村,看到了公孙慧琴一向所锺情的李剑铭,他心里也不禁为对方的潇洒高贵的气质所折服。

他越是替公孙慧琴感到高兴,也就愈替谢宏志感到难过,这时他他见到谢宏志如此狂怒,都失去理智了,他不禁叹息了一声。

公孙慧琴想不到平素温文有礼的谢宏志,此刻竟会如此狂怒,她不好意思地问道:“他为什么会这样?”

刘亿红摇了摇头,叹了口气道:“天下还有比爱一个人,而不让那个人晓得,更痛苦吗?

抑制过久的心志必要发泄,这也难怪他的。只不过今天他恐怕会落败,而且败得很惨,但是现在我们不要管他——”公孙慧琴已经听出他的话中的意思,她羞红了睑低下了头,眼看李剑铭在和谢宏志斗剑,也不知是如何才好。

谢宏志两眼凝视着李剑铭,缓缓的把手中宝剑举在眉梢………李剑铭断剑在手,斜垂剑刃也在全神戒备着,因为他已可从对方在一个短时间里便能恢复心志的本能看出,面前这个年青英俊的点苍掌门本身功力如何,也的确是他所不能轻视的强敌。

谢宏志一步一步的转了个圈子,他宝剑又斜斜置在两眼当中眉心之处,指向李剑铭身上。

蓦地,他大喝道:“日轮初现——”

但见他剑刃一颤,一道圆满的白­色­耀烂光采,电漩而出,剑光交炽时,竟有一股异声发出,直慑人神志。

李剑铭眼前一亮,便已失去对方下落,但只见一道圆圆的目光­射­将过来,剑风袭人欲窒。

他低喝一声,一招“星移斗转”身子藉着“天星步法”转了半弯无数的星芒,自侧面跳出,指向对方“粱门”“关门”“太乙”|­茓­上,将对方剑式封祝谢宏志哼了一声,手腕一翻,宝剑斜劈而下,自对方剑路空隙中攻出三剑,剑剑狠毒,招招快捷。

李剑铭脚下轻移。手腕一抖,大六式的第五招“雾飞星耀”使将出去——顿时银­色­光芒遍洒而出,将对方二剑挡了回去,剑刃斜劈右胁“华机|­茓­”手肘撞处已封住对方进步之招——谢宏志低嘿一声,脚下连连交错退出八步,长剑一领,口中大喝道:“后羿弯弓——”他弓身斜臂,侧目而视,长剑注对方下盘劈去,一片白虹有若水银泻地,往对方脚部卷去。

倏地光影一翻,斗然跳起,化为数溜白­色­光芒,罩住对方小腹各大要|­茓­——蓦地——公孙慧琴一声惊叫,接着一声狂妄的得意笑声传来:“哈哈哈………”笑声里刘亿红闷哼一声,已跌倒地上——----------------------------------------------第十七章威风八出李剑铭在与点苍掌门谢宏志比剑之际,突地听到一声狂妄得意的大笑,接着公孙慧琴一声惊叫里,刘忆红闷哼一声已仆倒地上。

李剑铭心里一惊,连忙长剑一收,封住胸前,双目视线立时转向公孙慧琴立足之处。

他一瞥之下,脸­色­倏然大变,惊叫声道:“铁甲怪,银甲魔!”

那知他惊叫未了,突地眼前白虹暴涨,冷森森的剑气,直扑入鼻,轻啸之声,急锐无比的­射­将过来。

他再也不能思索任何问题了,在这电光石火的刹那,长剑一引变招“星幕密密”,一道银­色­光幕斗然布出,护在他的身外。

但听“嗤嗤”两声里,谢宏志剑刃跳高了两寸,一个身子向前欺进子一步,他那剑上发出的剑气,击在对方剑幕之上,把李剑铭打得退后一步。

李剑铭在倏见公孙慧琴遇险之际,心神一散,全身的内力未能凝聚起来,故而“星幕密密”这招,未及使得完满,即碰上了对方的“后羿弯弓”。

一时之间,手腕一颤,对方那凶狠的一击已经击在他的剑幕之上,顿时使他忍受不住,而退后了一步。

谢宏志一招得手,心无旁惊,手腕一翻之际,长剑一斜,挽出一个剑花,白虹一顿之下,斗然真切而下。

他眉端一开,双目­精­光暴­射­,得意地大喝道:“烈日炎炎,授首剑前——”李剑铭真气未纯而致被对方迫退一步,他心里怒火立时炽起,闷哼一声,硬生生将对方气劲化开,立定了身子。

他长剑一转,正要化招为大六式中最厉害的“落星缤纷”之际,那知一个白­色­光圈闪烁之下,对方剑尖已经奇妙无比的封住了他的右臂。

他再也想不到点苍会有如此奇诡的剑招,心里竟然一颤,脚下移转之际,“天星步法”正要踏出——倏地一阵低沉的喝声,好似要划破他的耳鼓似的,自他耳边响起,他那尚未后撤的右腿立时收了回来。

敢情他已觉得他身体四周,已有十二枝尖锐的剑刃等着他,剑气炎炎,竟而隐然有燃烧的感觉在他心里产生。

他急促地喘了口气,不及多想,体内真气一分,左手反掌一拍施出半招“赶狗入洞”,掌劲向外飞旋,他一个身子在急骤的转动里,跃身直上。

但见一个银­色­光幕,毕直的升高,直至四丈之上,方始一顿。

他脚下一蹬,斜斜向外跨出二丈,轻飘飘的落在适才公孙慧琴存身之处。

这些事情都是一刹那发生的,李剑铭身子方一落地,长剑一领,急啸声由,银虹飞腾,直取那挟住公孙慧琴的铁甲怪。

他手中长剑方出,即见人影乍闪,金光烁烁里,一声粗扩的喝叫,夹在轰隆的汹涌气劲里传来。

那劈来的掌力,有若排山倒海似的重重的撞向他身上,沉猛之至。

李剑铭剑势既出,也不再收回,但见他低喝一声,左掌翻处,也是劈出一道掌风,迎上前去,右剑斜翻,星芒数点,已经罩上铁甲怪胸前三大要|­茓­。

但听“嘭”地一声闷响,他身子摇幌了一下,右手长剑已经探至铁甲怪胸上,但听“嗤”地一响极为难听的声音发出后,铁甲怪那护身铁甲已被切削开来,鲜血顿时迸出甲外,顺着他的断刃漏下。

铁甲怪原先仗持着自己身着之铁甲为千年寒铁所铸,不惧任何兵刃,故而对方剑势迅捷无比的电­射­来之际,他未及闪躲之下,乃递出左手挥出一招“蜉蝣沉副,劈向李剑铭右臂。

那知他招式方一递出,尚未使得完全,便觉胸前一阵刺痛,护身铁甲已被切开。

他痛苦的狂叫一声,左臂横抡,那装置在腕上的铁钩指向对方“徧历|­茓­”上,脚下轻移,已向后缩开半步。

李剑铭长剑方待向前一探,眼看铁甲怪即将授首剑下,在这间不容发之际,背后掌风一响,一道浑厚无比的掌劲压将下来,而铁甲怪的左手铁钩也已探至自己手上——他冷笑一声,手腕乍翻之际,银虹一闪已将铁甲怪约左手铁钩削下,但听呛地一声里,他的背心也结实的受了银甲魔袭来的一掌。

他身子幌动了一下,右手长剑平挥而出,“飞星暗渡”,银光飞闪下,凌厉无比的划向铁甲怪面门。

铁甲怪惨叫一声,须发竖立,双目尽赤,右臂一抡,已将公孙慧琴的身子挡住自己身前,迎向那袭来的耀眼剑虹。

李剑铭长剑正要得手之际,突地眼见对方竟以公孙慧琴作为护身符,扫向自己剑口。

顿时他心里大惊,沉身坐马,那飞­射­而出的一招“飞星暗渡”收将回来,横胸斜置,脚下移动间,已退开五尺之外,站在那扑倒在地的刘忆红身边。

铁甲怪左手挡住胸前,狼狈非常的喘着气,他心里惊骇万分,想不到落星追魂一别数月,功力更是增进许多,仅仅两个剑式便已将自己铁甲划破,而那份轻功更是神奇无比,迅捷有若闪电,为平生所罕见……他双目赤红的望着李剑铭,心中念头翻滚不已,倏地一声狂野的惨噑自他身侧传来,他听到二哥银甲魔恐怖的吼道:“有毒!啊!毒……”他一听之下大惊失­色­,连忙侧目一看,顿时他为这情景震慑住了。

敢情银甲魔适才一招刚好拍中了李剑铭后背背心,他手掌一触之下,一阵剌痛,顿时想到李剑铭身上穿有铜甲护身。

故而一触之下,立时自卸掌劲,收招护身,左掌一翻待要交击攻敌。

那知他真气方一提起,突地一阵酸麻之痛,自他手掌向上蔓延,那李剑铭背心护身铜甲上的“蝎影螫毒”立时循着他的血液,很快地朝心脏流去。

他拿起右掌一看,只见上面有几个小孔,从里面流出紫黑­色­的血液,一股黑气迅速的向小臂升上,半截右臂立时变为墨黑,睡大得像冬瓜似的……他忍不住惨噑一声,恐怖地喊了出来,豆大的汗珠,自他额头涌现,流下他的下颔,漏落地上。

他牙关咬紧,左手微颤,体内真气全盘运起,阻止右臂血流上升,但是一种刺入骨髓的痛楚,使得他不由得呻吟出来。

他左手神进怀里,正想掏出师门护心神丹之际,一道白­色­剑芒,经天而起,急如电掣的向他身上罩来。

此刻毒­性­已经上廷至大臂,而他骤遭此惨痛,心志未及平时,一时之间再也来不及闪开了。

但见白虹闪处,血光崩现,银甲魔一条右臂齐肩断下,痛得他惨叫一声,全身一阵颤动,脚下一软,已经跌倒地上。

光影敛处,谢宏志手特长剑,双眉斜轩的望着银甲魔一眼,他说道:“这‘蝎影螯毒’天下无药可救,你还不快斩断手臂,难道你真不要­性­命了?”他冷哼一声,脸罩寒霜的喝道:“姓李的,想不到你竟也是个弄毒的名家,哈哈!我谢宏志可碰到了真正的天下之雄了!”他话里满是讽刺之意,语气­阴­森之至。

李剑铭见到公孙慧琴闭住双目,气息急骤的被铁甲怪挟持在臂中,她的咽部正好被那尖锐的铁钩碰住,跟看只要铁甲怪一动,她就得立时死去。

因而他心里异常惊骇,投鼠忌器,根本不敢动一动,生恐铁甲怪手腕一沉,而致於使得他遗恨万年。

然而想不到他正在心忧非常之际,谢宏志竟又讽刺他用毒,顿时怒火上扬,杀气遍罩眉心,他惨厉地一笑,冷峭地道:“哈哈!好说!我姓李的也正要想知道你倒底凭仗着什么?”

他此刻有若岳峙渊立似的豪壮异常的望着谢宏志,但他已悄悄的运出“两心神功”,暗自提起真气,运出“赤霞神掌”觑住铁甲怪,预备一有空隙即出手救人。

铁甲怪那粗犷的模样,此刻因为胸腹伤口的血浪流出,看来更是凶狠,那鲜红的血痕也染上了公孙慧琴的身上。

他瞪大了眼睛看着那跌坐在地,正在敷药韵银甲魔,他脸上闪过一丝难过的神­色­,而后,他的视线投­射­在怀中的公孙慧琴脸上。

他惨忍地冷笑一下后,忍不住的也为她那娇美丽艳的容貌而皱了皱眉,他哑声道:“落星追魂,你只要敢乱动一下,那么这个妞儿就活不成了——”他看到了李剑铭半边睑­色­,已经变为红­色­,满脸的震怒之容,心中不由得怦怦一跳,右手铁钩已经扣住公孙慧琴喉上。

他又看到了李剑铭眼中露出的无可奈何的犹疑神­色­,於是他得意的环视了一下谷内。

此刻谷中的丐帮弟子,全都静谧的不再发出一言,而那在搏斗中的老叫化和一剑震天南张克英等,也都停手看着这边。

铁甲怪冷哼一声,左腕一抬胸部,一道红­色­光彩斗然跳出,“呛”地一声,落在地上。

众人只见那平置地上的是一块宽有数寸的铜牌,一条张牙舞爪的红­色­娱蚣盘距在铜牌之上,形象甚是骇人。

老叫化还未开口,金玉双环袁信惊呼道:“天娱令!”

铁甲怪嘿嘿数声冷笑,他看见众人脸上的惊惧之容,哼了一声道:“见令有若见人,如有藐视此令者,即与天娱宫作对,河套煞君必将令之粉身碎骨——”李剑铭一听,哼了声,缓缓踏前一步,提起右足便待踏上天娱令。

铁甲怪心知只要落星追魂一脚踏下,则任是天娱令为纯铜听铸,也将变成烂铜,故而他大喝一声道:“你不要她的命了?”

李剑铭身子一颤,犹疑地顿了一顿,便又缓缓的退了一步,他脸孔涨得通红,双眉倒竖,眼中尽是悲愤之­色­,然又无可奈何。

铁甲怪见到自己这话果然生效,他说道:“半月之内,家师河套煞君将至江南行宫,你若能及时赶到,自然会将这个小姐交与给你,否则的话,嘿嘿……”李剑铭咬了咬牙道:“半月之内,我必定会去,但你且告诉我那江南行宫是在何处?”

他话音一完,银甲魔冷森森的道:“钱塘之滨,西子之旁,你去到便知,现在何需多问?”

他此刻右臂齐肩而断,血液已经止住,不再流出,但是脸­色­惨白得可怕,那高大魁梧的身子,此刻半弯着腰,看来更是庞大。

他怨毒地望了李剑铭一眼,对铁甲怪喝道:“走罢!”话声里,他一瞥卧在地上被点住|­茓­道的刘亿红,单臂一伸,已挟起刘忆红,一说完,两人便跃身翻出崖外,大步跨走,腾身离去。

李剑铭愤然的望着地上的天娱令,又看了看惊骇住的老叫化,以及丐帮的长老,他冷哼一声,制剑一劈,银光闪处,天娱令劈为两片。

他顿了顿足,便待翻身追去,那知他身子刚刚一动,便听谢宏志讥讽地道:“嘿嘿!落星追魂天下之雄,竟也不能保护自己的爱人,任她被人劫走!”

他说到此地,话声一变,厉声道:“李剑铭你想如此就一走了之?嘿!有这么简单?见过胜负再走!”

张克英和袁信想不到谢宏志会不顾公孙慧琴的生死,而一直在与落星追魂挑战,故而异口同声地叫道:“掌门人你……”谢宏志此刻心里忌妬之念头,使得他理智泯减了,他一听师侄叫他,便知下面要说些什么话,故而大喝一声,喝住了张克英与袁信的话。

金玉双环袁信脸­色­一变,望了下张克英,愤然道:“你不去我去。”他顿了顿脚,便一收双环,头也不回的跃出谷外,飞身追去。

张克英做梦也想不到谢宏志会变成如此没有人­性­,只顾着和落星追魂此剑,而真的不顾及公孙慧琴和刘亿红的生死,他嗫蹑地道:“掌门人……”谢宏志竖眉瞪眼,冷哼了一声,他看到了李剑铭眼中的痛苦,心里有一种莫名的愉快,使得他不及深思了。

他长剑一斜,独门绝艺“­射­日剑法”的起手势使出,眦着牙狠声道:“姓李的,心痛吧!

哈哈……”

“哈哈!谢宏志,你这般狭窄的心胸,还能做一代宗师?你这掌门人白做了,天下都将耻笑於你,来来来!我老叫化不自量力的倒要看看你姓谢的凭着什么……”飘渺酒丐刚才乍见天娱令,一时楞在一旁,武林中盛传着的天娱宫的狠辣手段,倒区使得他不敢骤然妄动,而致使得丐帮遭到危难,此时他眼见谢宏志口出狂言,再也忍耐不住了,遂说出这番话来。

老叫化望了下那在沉思中的李剑铭,耸耸肩,也想不到为什么李剑铭会在此时深思起来。

他一带绿竹杖缓缓的向前跨出两步,摆开架式,“叫化打狗”,凝神望着谢宏志,收起那副嬉笑的面孔来。

谢宏志两道长眉一皱,也想不到为何李剑铭会在此时沉思起来,他鄙夷的望了老叫化一下,冷声道:“我找的是落星追魂,你难道真要来送死?”

老叫化仰天大笑道:“我老叫化正是嫌命长呢,我慈悲的谢大掌门,谢公子,求你偿一剑给我吧!”他那鼠眼眨了几下,满脸哀求之容。倏然裂开了两片厚嘴­唇­,露出了几颗黄板牙!

低声道:“你先吃我一招‘饿狗吃屎’吧!”

话声未了,他弓身一跃,竹杖一抖,诡绝异常的探杖出招,但见绿影数溜,分击而出,往谢宏士身上打去。

谢宏志朗笑一声,移步侧身,长剑一翻,剑尖剔处,已将对方来势封住,他前踏两步,左手剑诀扬起,点向老叫化“天池|­茓­”上,手肘曲击,撞向对方臂上“曲池|­茓­”,招式奇绝异常。

老叫化哇呀呀的怪叫一声,手臂抖处,在空中翻了个筋斗,头部往胯下倒翻钻出,竹杖抡摆之间,绿影幢幢将对方攻来之招挡出外门。

他大喝道:“狗急跳墙——”

喝声之中,空中绿影顿敛,急锐的啸声反挑而出,杖尾直击对方“承浆|­茓­”,去势急骤无比。

谢宏志想不到对方招式如此怪异,故而一连三式俱都落空,不及思忖之间,他身子一沉,目She­精­光,大喝道:“恩泽广被——”剑芒暴涨,虹影碧落,吞吐不定的剑刃幻化成无数柄的剑,层层击至,罩定老叫化。

飘渺酒丐身子方一落地,两眼即失对方所在,冷森森的剑芒,耀眼生花,使他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

他曲身提起右足,竹杖一交一替之际“赶狗入洞”绝招使出,一层层的气劲向外飞出,绿杖护住他全身,滴溜溜的像陀螺似的转了几圈。

谢宏志认出老叫化这招正是刚才李剑铭脱身自己剑网的一招,他冷笑一声,手上真力一加,运足功劲­射­将出去。

但听怪叫两声,老叫化手上一松,竹杖被剑刃击中,那剑上传来的如山真力使得他握持不住,竹杖立时脱手飞去,而他也倒跌出六尺之外,仆倒地上。

谢宏志剑势一顿,还未及收招,便听一声长啸,眼前银芒闪烁,无数的剑影交切而下,凌厉无比的罩住他的身子。

他此时不及出招,惊惧之下,一连退出半丈之外,方始脱开那凌厉的剑网之内。

他一横长剑斜置胸前,心中惊驳方定,张眼一看,见到正是李剑铭断刃出手,他正要说话之际,突地觉得顶心一凉,一蓬头发飒然落了下来。

李剑铭冷哼一声道:“今日若非看在你对慧琴尚有救助之恩,则我将令你溅血五步之内,削去你发,以惩你自大之……”他话还没说完,谢宏志羞得满脸通红,面­色­瞬即的转变了一下,怒喝一声,飞身跃起,也不管披头散发,长剑一挥“九曲箭剔”,连人带剑化为一道白虹,电掣云驰似的,闪烁着耀眼的光华飞­射­而来。

李剑铭一见对方剑影腾空,也是长啸一声,飞身跃起,银光朵朵,剑影片片,交织了一大幅剑网,迎上前去,这正是小六式中的“星幕密密”。

电光石火的刹那,数声“噗噗”,两道剑虹交击在空中,双剑一阵跳动,人影分了开来。

李剑铭轻功绝妙,身形即将坠落之际,吸了半口气,体内真气流转,在空中旋转了两匝,美妙无比的拔高二丈。

他引吭长啸,在空中俯冲而下,星芒倒洒,剑影缤纷往坠落地上的谢宏志击去。

谢宏志在空中之际,长剑与李剑铭接触之下,顿时手腕一沉,真气立时一泄,再也提不起来了,立时落在地上。

他双足“绷”地一声跌落地上,即见长剑崩裂了数道缺口,惊骇之下,不由得抬头一望,即见到落星追魂在空中转了两匝。

他震撼异常的惊叫道:“云龙……”

那知他话还未说完,李剑铭已挟着雷霆万钧之势,从空泻下,惊虹千条,急啸声声,气势雄浑之至。

他牙关一咬,“­射­日剑法”中的威力极强的二大绝招使出,他大喝道:“斜阳耀耀——”只见他剑尖连连剌出六招,正反奇绝,虚幻无比的攻将出去,剌耳的剑气有如风雷进发,舒卷而上。

李剑铭身在当空,蓦然见此威势,心中也不由得一惊,心里电光石火的闪过一个念头。

他剑刃一引,将那招“星幕密密”收了回来,反手一挥,笨拙无比的直冲而下,生像似要送死似的,而撞上对方所密布的剑圈。

无数的惊叫自丐帮弟子口中传出,敢情他们原先还看不出李剑铭的身形,只能见到一道银­色­创芒,飞翱於空际,而这时却见到李剑铭单剑向下,直坠入那一圈白­色­的剑网里,故而禁不住大惊呼叫出来。

刹那之间,李剑铭直冲而下,但听“擦擦”二响,那无边漫漫的白­色­剑网却被击开一个大洞,李剑铭脚一落地,断剑一翻,剑尖跳起,直指对方胸前“幽门”大|­茓­,而剑圈所罩的,却是对方“通谷”“商曲”“­阴­都”三|­茓­,招式奇绝无比。

谢宏志记得很是清晰,当初他自师门学得“­射­日剑法”之际,逝去的师尊曾告诉过他,这里面威力最是浩大的一招是“斜阳无光”,而花样最繁的却是这招“斜阳耀耀”。

因为这里面一共六六三十六剑,没有一剑是实招,全是虚招,但是天下之内,都无人识得其中的奥秘,而致被迷惑住了,以致於受制而终在招式一了之际,反为自己兵刃所伤。

若是敌人能够看出这里面的虚实,则功力必胜过自己,而“­射­日剑法”也终将无法取胜,然而这种机会太少了,因为三百年以来,自­射­日剑法开始创招至今,无人得破。

这时他亲见李剑铭单剑俯冲而下,脸上竟带着微笑,彷佛已知其中奥秘,故而心里大惊,但是尚未及念头转换之际,手由长剑已被削断一截,整个招式都已被封。

他骇然失­色­,怒喝一声,反手倒迎手中剑刃,剑板朝外,古朴无比的发出“斜阳无光”这招。

他脚下移转之下,李剑铭浑身三十六大|­茓­全被招呼上了,招式的是厉害。

李剑铭乍见对方使招,想不到天下会有如此的剑招,盖练剑者一般之剑术,都是剑锋朝外方能伤敌,但想不到还有用剑刃向内,剑柄克敌者,这岂非是自杀吗?

不过就在他一愕之际,胸前铜甲已为对方剑柄撞上,噗噗两声里,那滑溜奇妙的剑柄,已往他“眉心|­茓­”点来——他嘿地一声,再也不加思索,小六式中无敌三招“落落霄汉”发出。

剑势一展,风雷大作,银虹开阖之间,已将谢宏志身形圈祝“呀!”一声惨厉的叫声里,四截刃在银­色­剑圈外幌了一幌,便消失影子。

剑芒一缩,李剑铭握剑手中,那枝断剑的尖刃上,粘着四截被削断的残刃,他紧抿着嘴,皱起眉头望着剑柄的尖端。

而谢宏志却右手扪住左肩,在那上面一道长长的血痕,从那破裂的衣衫上渗出血丝,他的散乱的发丝,斜垂在他脸庞上,遮去他大半边睑。

但从发丝后­射­出的愤怒的眼光,却是那样恐怖,令人心悸……张克英跃上来焦急地喊道:“掌门人……”谢宏志左手一挥,粗声喝道:“走开!”

此刻他的脸上肌­肉­在抽搐着,雪白的牙齿咬得嗞嗞作响,他缓缓的跨前一步——李剑铭右手一抖,剑刃上粘着的残刃落在地上,他两眼凝视着即有如受伤了的野兽似的谢宏志,心里也不知道感触到些什么。

但他知道他不单是伤了谢宏志的身体,而且深深的刺伤了对方的心,这种滋味,他以前是曾经领略过的……谢宏志彷佛沉重异常的跨前了两步,他喘了口气,双袖一合,倏地大喝一声,推出一股气功。

李剑铭顿时觉得空气中扬溢出一股炎燥之气,彷佛火团飞近似的,炙人心颤。

他哼了半声,左手扬起,但见他掌心一团红­色­光印,晶莹流转,红光­射­出……他双目大张,左掌缓缓推出,一蓬翻滚的劲气,弥空漫起,舒卷而去——“蓬”两股刚劲无比的气劲互相击撞着,发出了赛似闷雷的声音,刹时雪水飞溅,冰扬起…李剑铭摇幌了一下身子,退后了一步,他半边脸上的红­色­,变得更加浓了,而手掌微颤之际,仍然晶莹流转,红光四­射­。

在翻飞起的碎冰后,谢宏志皱起眉头,脸上一片苍白,双手颤抖的扪住腹部,他急骤的喘了两口气,忍不住一张开口,吐出一口鲜血。

他嘶哑着声音,说道:“明年深秋,华山论剑时我再领教你的手段。”

李剑铭严肃地点了点头,左边脸­色­渐转为白,他缓缓放下左掌,将断剑Сhā回剑鞘内,默然的望着面前的点苍掌门。

谢宏志回头望了下张克英,又看看那四截断刃,默默的走出谷内,他虽是落败,那背影看来仍是那样坚定,因为他的步子是坚定的……李剑铭望着他们两人的影子消失在崖壁外,摇了摇头,懊丧似的叹了口气。

他还没有回过身来,只听谷内一片欢呼道:“落星追魂,天下之雄—一”他那一丝叹息,此刻又被这欢呼将豪气激发,他带着微笑的脸庞,此刻显得更是俊逸。

他对老叫化这:“帮主!你还好吧!”

老叫化摸不摸颔下的糟胡子,掀动一下红鼻子道:“还好!只不过ρi股摔成两瓣而已!”

他幌了幌脑袋,高声喊道:“丐帮弟子们,喝酒去,李长老请客——”“荷”喜极的欢呼声,又重新响起,李剑铭摇了摇头,笑着道:“帮主!你这记竹杠可敲得我不轻。”

老叫化哈哈道:“我晓得你荷包里有银子,这有什么关系,我现在正在为昨天的半付烧饼油条倒胃呢!”

李剑铭皱了皱眉道:“我现在要赶去……”老叫化一听,嚷道:“啊呀!你又想赖皮了,走!我们吃完一餐酒后,再作打算吧!”

他顿了顿,咽了一口唾沫道:“我立刻令本帮弟子替你查明那江南行宫的虚实,以及位置……”李剑铭道:“那么我们十四天后的正午在杭州见面吧!”

老叫化点了点头喜道:“那天正好是年三十晚,看来我又有得吃一餐了。”

李剑铭道:“当然罗!那还少得了你吗?”

说完,他们一同跟着那些向谷外走去的丐帮弟子前进,缓缓走出这谷中……※※※清晨。

大地还在沉睡着,没有醒过来。

枯乾的树枝上,挂着一串串的冰柱,结冰的大地上,又覆盖了一层厚厚的白雪。

空气中清凉的气息在缓缓的流动着……

那浓浓的白雾,笼罩着这个寂静的空间,氤氲四布,晨风吹不散,冬阳透不过。

整个的宇宙,彷佛都已变为白雾,茫茫的,蒙蒙的,静静的……峨嵋山刚刚眯开了限,抬起头起望了望天空厚厚的乌云,他皱上了眉,烦恼地叹了口气……第一响钟声,从金顶传出。

“当——”悠长的一响。

“当——”哀伤的一响。

清越的钟声,带着矫健的翅膀,飞出老远……钟声迥荡在山林间,萦绕在白雾的怀抱里,又飞到那远远的山谷……雾,厚厚的,没有散去,没有变淡,还是那样茫茫的……蓦地——白雾一阵翻滚,被击穿一个大洞,纷纷向四外飞散开去……雾中,一个人影穿了出来,站在洞里。

他重重的呼了两口气,用袍袖擦了擦额头的汗。

他抬起头来望着那雾里朦胧的黑影,沉重地感慨道:“倒底峨嵋山近了,啊!现在该是什么时分了呢?我一连赶了五天五晚的路,几乎连日子都忘记了,雪红好像就在今天剃发吧!……”他说到这里,恨恨的哼了一声,沉声道:“峨嵋山!你若是如此无情的给予她这种命运,那我将要用鲜血重洗它,我!李剑铭如此发誓。”

他的声音里充满了坚决的毅力,他自信自己能够如此的做,但他顿了顿,叹了口气道:“但愿我不致於那样,因为我手上的血太多了,我不愿再染上更多的血腥……”他吸了两口气,忖道:“我经过五日五夜的不眠不休,身体虽是还吃得消,但是真气已消耗太多了,若不再补充的话,等下万一发生拼斗,我怎能够全身而退呢?”

於是他盘膝坐在地上,缓缓的吸着空气,运起功来。

那被他掌力击穿的大洞,此时又渐渐弥合起来,翻翻滚滚的白雾,一会儿便又把他罩在里面。

大地仍然静寂,偶而一响钟声,远远的自金顶上的庙宇传来……李剑铭待至体内真气缓缓的流通两周天后,便霍然的站了起来。

他此时已将数日来的疲惫,俱都消失无遗,那数日前大破三大阵的情景,又浑上他的脑际。

他剑眉一轩,忖道:“倒底师门的无敌三招盖绝天下,我剑招才出,便已将那点苍掌门的那招威力大得吓人的“斜阳无光”破去,哈哈!落星追魂,天下之雄。

“看那少林的老和尚一副哭丧睑,我就好笑起来,但是……”他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但是我虽是天下之雄,却不能保护我所爱的人,真想不列河套煞君的天娱令会有那么大的威势,使得丐帮帮主都吓得犹疑不决,而致让他安然而去。”

“唉!这只怪那混帐点苍掌门,他一直死缠着我,我若不是使出无敌三招,将他剌伤,也真脱身不得。”

“但是就那样,慧琴姐被他们掳走了,哼!半月之内,竟敢约了我半月之内至杭州那行宫里去。我李剑铭此去若不把他那江南行宫化为灰上,枉为清虚门掌门,天下之雄的落星追魂!”

他右手紧紧地握了握肋下的长剑剑柄,长啸一声便双袖一展,飞腾而起。

在雾中,他双目如电,闪烁出亮光,一个身子犹如星泻电闪,飞奔而去。

两个起落间,他已开始登上峨嵋山脚。

他双袖向后挥舞间,一个身子急弹而出,飞出七丈之后,仅只脚尖点在树枝顶颠,便又飞跃而起,速度惊人之至。

就在他已跃到山腰时,突地一阵急骤的钟声,从金顶传来,连续不断的惨叫声,划破了这宁静的空气,迥荡在山里。

他心里不由一惊,忖道:“啊!峨嵋山若非发生什么事故不成,难道竟有人敢来峨嵋山捣乱?……”敢情他以为只有他才能独身直上峨嵋,单剑震慑天下,别的人都不敢到峨嵋山似的。

他长吸口气,体内真气汹涌不已,整个身子更加速的直飞而上。

突地——

一阵惨噑自他头顶传来,呼呼风声一响,一个庞大的人影,急坠而下。

李剑铭已经越过这个山坳,听到这声惨叫,他赶忙一看,见到一个人体,自高高的崖上急速无比的坠落下来。

他嘿地一声,脑中念头电光石火的一转,他那一个快捷如电的身子,飚然一顿,硬生生的侧过身来。

他双手往地下飞快的一拍,身子急弹而起,有似脱弦之箭,迎上那坠下的人影跃去。

他嘿地一下,吐气开声,剑眉轩起,右手一拂,一股气劲击了出去,把那坠下的人的泻下之势缓了一绥。

他右袖一扬,飞卷而上,在空中已将那人托祝他刚一接住那人,手里一沉,自己立即坠了下去,他低头一看,只见底下是一个深愈千仞的崖谷,怪石嶙嶙间,有一条细若银带的流水尚在缇缓流动。

他哼了一声,双目俱张,须发倏然立起,全身灰袍隆然鼓起……他体内真气急速无比的运行一周,脚下达连踹动了几下,左手挥出一个圆满的半唬顿时,他的身子朝着右边转了半圈,斜斜的滑上了山脊上。

他站定了之后,呼了口气,头上竖起的黑发,也都立时软了下来,那鼓起的衫袍立时又平贴在身上。

他低头一看胁下那被自己救起的人,惊呼道:“啊!这不是法颖吗?他怎么这样?……”敢情他所看到的是一个双目紧闭,脸上乌黑的中年和尚,那正是他数月前上峨嵋时,在“金刚寺”所碰到的主持法颖。

此时他脸上一片乌黑,嘴角挂着一条长长的血迹,呼吸微弱得很。

李剑铭心里惊忖道:“啊!他这是中了毒后,又受了对方掌力的重击,所以方会如此!”

於是他盘膝坐下,右手贴紧法颖的背心“命门|­茓­”上,体内真气传了过去。

他眉头一皱,叹了口气,忖道:“他心脉已断,全身的经脉也都被毒气所侵,而至腐蚀,看来已经无可救药了,我现在保存他最后一口气,问问他……”於是他真气又从掌心传了过去,护住法颖心头的最后一丝生机,他右手飞快的在法颖身上点了几个|­茓­道,而又在对方顶门轻轻一拍。

法颖“氨地一声,缓缓的张开了眼睛,他喘了两口气,眼光无神的望了下李剑铭,他低低的道:“这是那里!我已经死了?……”李剑铭问道:“你没有死!这是峨嵋山!告诉我是谁伤了你——”他才说到这里,法颖突地睑上肌­肉­一阵抽搐,眼光里一片恐惧之­色­,他颤声道:“落星追魂!你是落星追魂!”

李剑铭点点头柔声道:“我是的,但你不必怕,你告诉我是谁伤了你,刘雪红好吗?她剃渡了没有?”

法颖眼角涌出一滴泪珠,他说道:“五毒门!是五毒门到我们山上来了……”李剑铭惊诧问道:“是五毒门?”

他话声一落,一个冷冰冰的声音自他身后大约五丈之处响起:“嘿嘿!正是五毒门,小子!

你多管闲事,今天没命了。”

李剑铭闻言,嘴里微哂一声,脸上煞气顿时布满,他连头都没回一下,又问道:“法颖告诉我!雪红怎样了……”法颖哑声道:“她很好,她在金顶万佛寺里。”

他嘴­唇­蠕动了一下道:“大侠请看在刘师妹面上,替敝派消弭此一大劫,将五毒门赶走——”他眼光中充满了祈求之意,泪水盈盈的在眼眶之中,呼吸愈来愈急促了。

李剑铭两眼注视着法颖的眼睛,他从里面看到了一个善良的灵魂,看到了那哀求的意思。

他牙根咬动了一下,抿紧了嘴,蓦地他嘿地一声,身子毫不幌动的,左手向后一挥——。

“氨一声悠长的惨叫声,自他身后传出,接着一个人体坠地的声音传了过来。

李剑铭冷哼一声,他望若那脸上隐隐含笑的法颖,心中无数个思绪转了几次,他此刻已可觉察到对方已将不行了。

他叹了口气,点了点头道:“好!”

法颖嘴角牵动了一卜,喃喃的念了声:“阿弥陀佛。”

在念佛声中,法颖闭上了眼睛,停止呼吸了。

李剑铭放下法颖的尸体,飞快的站了起来。

他望了望那扑倒在六丈外一个全身墨黑衣衫的尸体,重重的哼了一声。

他右手一幌,一阵龙吟之声里,只见一道银­色­光芒闪烁而起,星芒无数飞洒而出,他沉声道:“杀!”

他长啸一声,独门“流星飞逝”的绝顶轻功使出,但见一道银虹,经天而起,裹着一个淡淡的人影,飞腾直上。

啸声尚还振荡在山间,那道银虹已经穿过浓密的山林,直飞上那道峭直的崖壁上。

远处山颠的钟声已停,吼叫之声,夹杂着痛苦的惨叫声和得意的笑声,自山顶传来。

金顶,又一次破鲜血遍洒……

李剑铭随身跃上崖顶之际,已见到“金刚寺”前的广坪上倒了十多具和尚的尸体,紫黑­色­的血液流在地上,看来使人心惊­肉­跳。

他视线略为扫了两下,便揉身直上,身形摇幌开,已跃上“金刚寺”屋顶,他觑准了那惨叫传来之处,独门“流星飞逝”轻功展开,轻妙无比的飞腾上那大片的竹林尖顶,踏着竹叶飞步越走。

仅仅刹那间功夫,他伊已经到了一大片广场之前,他站在竹林边,看到广场上密密集集的聚合着无数的毒蛇,围成一个大圈子,将十几个和尚围在里面,而地上却躺了数十具尸首。

此时那些和尚似是因毫无防备而被围起来的,手中全都没有丝毫兵器,每个人背靠着背,围成两层,竖掌凝望着那些吐着血红的信子的毒蛇。

李剑铭一见那些和尚的圈子里,盘坐着一个灰­色­眉毛,花白胡子,满脸灰­色­的老和尚,看来好像是中了毒,此刻正在运功驱毒,正在紧张之际,故而被护持在中间。

他眼神远逾常人,此刻已很清晰的看出那老和尚的面貌了,他咦了一声,忖道:“这不是那慈悲罗汉静幻大师吗?他最疼爱雪红了,看来他是被毒蛇所伤……”他正要飞身跃前杀死那些毒蛇,但见那高大的厢内,此刻跃出了三个黑衫的大汉,其中一个瞪着眼大声道:“静幻秃颅,你还不把五毒令符交出?难道你真个不要命了?”

他狂妄无比的冷笑声道:“你若没有本门独门解药,再也不会好的,掌门人此刻已在金顶找静虚老秃颅算账,谅他也不敢多吭气,我看你还是说出‘五毒令符’的下落吧!”

这时那左首的一个粗眉大眼的汉子,见到那些和尚没有丝毫反应,不由得大怒起来,他大喝道:“吠!你们这些秃颅真的敬酒不吃要吃罚酒了,且看我的百蛇大阵!”

他话音一了,撮口一个惚哨,嘴里怪声怪气的叫了两声,但听“嗤嗤”之声大作,蛇群一阵­骚­动,千头钻动,争先恐后的伸着舌头向前游去。

大喝声中,那些和尚一齐翻掌劈出,将那些游到近处的毒蛇打翻,手脚翻飞之际,那当先游至的毒蛇被打死不少,但是蛇阵仍然疯狂的往前钻动……蓦然——一声长啸,摇曳得竹林都簌簌作响,在啸声里,银虹一道,经天而起,电掣般的飞出六丈、落在蛇群之中。

银芒翻滚,舒卷跃腾之中,万点银光洒出,接着就是血液四溅,残骸被抡开丈外,往四处落去。

这三个大汉乍见如此惊人的威势,吓得楞住了,­奸­半响回过神来,齐都大喝道:“那个小子敢……”他们话音未落,银虹倒泻而来,直把他们吓得双掌一交,赶忙退后一步,凝神拒敌。

岂知那道银虹倏然在他们面前一顿,光影敛处,现在一个英俊的白衣青年来。

李剑铭竖双眉,一脸怒容,问道:“你们是五毒门的?”

三个汉子面面相觑了一下,当中那人应声道:“正是!我们乃五毒门,少侠你是谁?”

李剑铭朗声大笑,突地又一敛笑容,冷峭地道:“我乃落星追魂——”他此话一出,三个大汉脸­色­大变,左首一个颤声道:“你……”李剑铭道:“正是我——”他冷笑一下又道:“嘿嘿!我来取你们的命——”他话方说到此处,那三个大汉齐喝一声,扬手挥处,一蓬红­色­的粉末洒了出来,顿时腥臭之气布满空中。

这三个大汉赶忙返身就跑,往山上金顶跃去,连头都不敢回一下。

那知他们仅仅跑出丈外,便听一声冷笑自耳边响起,急忙之下,三人齐都反手一抛,但见三条青­色­小蛇激­射­而出,朝身后弹去。

他们青蛇方一出手,便听“嗤嗤”两声,眼前已自闪现出一条银虹,落星追魂恍如鬼随似的站在他们面前。

这三们黑衣大汉倒也有一些功力,此刻都未多加考虑,借着前冲之势,运足全身功力,往前劈出一招。

李剑铭浅笑一声道:“留你们不得!”

他左袖轻拂之际,宽大的袖袍有若铁板似的拍出,竖立在空中,迎往那攻来的三股掌风。

但听三声闷哼,三条人影倒跌而出,翻出丈方始扑倒在地。

李剑铭望都不望这三具尸体,便仰天一声长啸,飞身拔起五丈,跃上金顶而去,在他身子跃起之时,他清晰地看到了满地的死蛇,那些都是被他神剑所斩断的。

他知道慈悲罗汉此时已经脱离险境,故而直往金顶“万佛寺”而去,预备解救刘雪红,以及峨嵋之围。

那消片刻,他已翻至金顶,在他身子犹未落地之际,惨叫之声,又传入耳鼓之中,他深吸口气,未从道路登上,迳自腾身拔高六丈,朝崖壁上落去。

他大袖一张,已将迎面奔来的一个五毒门徒卷落深谷之下,而身子则斜冲至广场之前,安然站好。

此时,他视线扫遍场中,也不由得触目心惊,看到了满场游走的各种奇形怪状的毒类,心里直是发毛。

敢情此刻峨嵋派的­精­华全都聚集在金顶前,背靠着一座大庙,面对着一大群黑衫的汉子,双方正在理论之中。

那高大的庙宇,此刻把山门紧紧的关起来,不过看来刚才是有过一场剧烈的战事的,因为墙角以及板门之上,沾满了血迹,而一具具的尸体,重叠的堆在地上。

那些黑衫汉子,围成一个半圆形的阵式,而在他们背后,则跟着一片花样斑斑的毒蛇,万头钻动……“咦!那些不止是毒蛇!好像还有……啊!那么大的娱蚣!还有蜘蛛,蟾蜍……”李剑铭眉头皱了一下,禁不住头皮发涨,他睁大了眼打量了一下,又自言自语道:“哦!那大概就是蝎子吧!但他们怎能把这些毒物带上山呢?”

他把身子隐在一片稀疏的松林边,筹思着自己倒底怎样去救出刘雪红,还是先将五毒门击败再说,还是先向峨嵋派的要人。

他正在忖思时,猛地一声震耳的佛号,自场中传入他的耳中,他悚然一惊,忖道:“这岂非佛门的狮子吼?是谁有此功力?”

他抬头看去,但见那座“万佛寺”此时山门大开,从里面走出一行人来,那当先一个长眉白髯的老和尚,满脸肃穆,双掌合十,踏若稳定的步子走了出来。

在他身后随着几个阔袖芒鞋的老和尚,以及三个中年尼姑,全都双掌合十,垂首走出。

那当先的长眉和尚,走出山门的石阶上,朝墙角叠起的尸体望了一下,双目张开,­精­光暴­射­,长眉皱动一下后,又合起眼帘,低声呼了下佛号。

他走到那些和尚身边,看也没有多看一眼,便在他们的稽首中走到了那群黑衣人前大约半丈之处站好。

他抬起头来,长眉耸动了一下,张口说道:“阿弥陀佛!那位是五毒掌门?”

那些黑衣人­骚­动了一下,一个清脆的声音响起,问道:“我就是五毒门掌门人,老和尚你可是静虚大和尚?”

长眉和尚看清了那女人的脸似是做微一惊,他说道:“原来女檀越是五毒掌门,老衲静虚敢问檀越今日大举犯我峨嵋,有何……”他话还未说完,那清脆右若银铃的声音响起道:“大和尚你可记得千毒娘子徐贞贞!”

静虚似是大受惊骇,全身颤动了一下,急忙追问道:“你是她的谁?”

一声冷笑响起,那有若银铃的女声又说道:“我是她的女儿徐婉菁……”静虚面­色­一变,双目大张,颔下须髯无风自动,他激动地问道:“你……她怎么啦!”

徐婉菁冷哼一声,平静地道:“她死了——”李剑铭原先一见这些老和尚走出山门,便已想好对策,决定先帮峨嵋退敌,然后再追问刘雪红之下落,然不料双方一对上话,竟然有层关系似的。

他满腹疑云的望着那长眉皓髯的静虚大师,想不通为何静虚大师会满脸茫然,脸上肌­肉­不住的抽搐着,竟然含着很大的哀愁,彷佛­精­神受到很大的震撼。

所以他摇了摇头,便又隐身不动。

且说静虚大师脸­色­变化了一下,立时被克制住了,他问道:“她死前怎么说的?就叫你这样上峨嵋来?”

清脆的声音,又再度响起道:“她说天下的男人都不可靠,那些负心背义的汉子都是该杀!他们骗了女人的情感后,就一走了之,再也不问不问……”她说到这里问道:“大和尚!你说这种男人是不是该杀?男人都是这样的吗?”

静虚大师似是为这两句话深深的震慑住,他痛苦地呻吟了一下,点了点头道:“该杀!

他们是该杀……”

徐婉菁向前走了两步,说道:“我妈临死前叫我来这儿找你要‘五毒令符’!她说当年是被一个无情汉子偷走的——”静虚大师点了点头,喃喃道:“是的,他也偷走了她的心……”他话未说完,徐婉菁惊叫道:“是呀!妈也是这么说的,你……你怎么知道呢?”

静虚大师道:“我认识你妈……”

他一言未了,站在他背后的一个老和尚大声喝道:“师兄!­色­即是空,空即是­色­,迷津已悟、,早证真觉,你还提些什么?”

徐婉菁幽幽的道:“她本说要我杀了你,但是她叹了口气,便又摇了摇头说让你自己去忏悔……不过她要我问你,我的爸是谁?”

静虚大师默然的从怀里掏出一块金黄|­色­的箭形令符,右手平肘微微一动,即见那块令符自他手掌跳起,激­射­而出。

李剑铭此时看得清晰,那个背向自己的黑衣女人,仅只右手一扬,便以一种奇妙无比的手法,将那根令符接住手中。

他正惊诧那伸出的一只柔荑,是如此的雪白之际,那黑衣女人,竟然侧过头来,望了身后一眼,眸子闪动了一下,方又回过头去。

他这一见,真个愕住了,敢情那个五毒门的掌门,竟是如此的美艳,如此的年青,而最使他惊奇的,却是她的容貌像极了一个人……“咦!她不是那凌波玉女锺菁菁吗?她怎么又是五毒门掌门?难道天下真有如此相像的人吗?”他禁不住惊叫出来了,好似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此时那静虚大师长眉敛下,他赞许似的道:“好功夫,就跟你妈当年一样……”他说到这里,声音变得严肃起来,问道:“今天你带上这么多人以及这么多毒物来做什么?我这些门下弟子,可是你杀的?”

徐婉菁轻笑一声道:“你先告诉我,我爸是谁?”

静虚还来不及回答,他身后一个老和尚愤愤地踏前一步,吼道:“你爸已经死掉了,你来做什……”徐婉菁娇笑道:“是吗?”

她巧笑轻盈,右手缓缓抬起,掠了下额上垂下的几丝秀发,彷佛有些不相信的意思,但是李剑铭已清晰地看到了一丝细小的东西,从她指甲里弹出。

他心里正叫不好之际,那个老和尚狂叫一聋,双手掩住脸上,倒在地上一阵翻滚,吐出一口紫黑­色­的血液,两脚一伸,立时死去。

顿时峨嵋派的和尚一阵­骚­动,杂乱起来,有好几个俗家弟子都呛地一声,撤出兵器,冀图一拚了。

静虚和尚大喝一声说道:“呔!住口,不要蠢动。”

他黯然的看了下那中毒倒地的老和尚,长眉一动,激动地问道:“你为什么要下此毒手?”

徐婉菁春葱轻舒,掠好了秀发,浅笑道:“谁叫他说我爸死了。”她颊上有着两个酒靥,是故笑梨涡隐现,迷人之至。

李剑铭看得呆了,他忖道:“这不是跟锺菁菁一样,她也有两个酒涡呀!”他更迷惑了。

且说徐婉菁说完话后,静虚大师平静地道:“你爸是死了——”他这话恍如闷电似的打击在徐婉菁心里,她脸上的笑靥顿时一敛,凄然欲绝的轻颦蛾眉,她大声说道:“不!不!他没有死!爸没有死……”静虚大师大袖轻扬,拂过自己的面上,把那将要漏落的泪水擦­干­,他吸了口气,平静地道:;“你爸确是死了。”

徐婉菁长长的睫毛眨动了一下,两行泪珠流了出来,她咽声道:“好!”

她回头一扬手,喝道:“把这些和尚全都杀了。”

她那一直拢住的左手,此时一扬,但听铃声乍响,柔和无比的清音迥荡空中,那些一直蛰伏在一群黑衣人身后的毒物,此时有如潮涌似的,飞快的向前爬动……黑衣人一拍掌,刹那之时分了开来,往四处散开,形成一个半圆,紧紧围住了那些峨嵋派众人。

静虚大师高声喝道:“徐婉菁,你待怎么?”

徐婉菁脸上挂了两行珠泪,风韵楚楚动人,她闻声说道:“我妈说蛾嵋山的和尚都该死,要我把他们都杀了……”她说到这儿顿了一顿,柔声道:“不过你是例外,我妈说不能杀你。”

静虚大师面上闪过一丝极难形容的神­色­,他大喝道:“婉菁,你不要听你妈的话,胡乱来……”徐婉菁娇笑一声,凄然道:“我从没见过爸的面,也不知道他老人家什么样子,当然只有听妈的话了……”她那两条弯弯的柳叶眉扬动一下,红润的小嘴紧抿着,左手摇处铃声急骤的抖动。

立时那些毒物拚命的向前爬动,有两条巨大的腹蛇已游到静虚大师身边,弓身一跃,张开了毒牙,便朝静虚身上噬去。

静虚大师呼了声佛号,大袖翻飞,已将一条腹蛇头颅打碎,右足斜踢里,另一条将要缠上腿的大腹蛇已被踢得飞起,同样是头颅破碎,溅起一片血浆。

静虚大师脚底轻移之下,已退至本门弟子面前,他喝道:“今日本门遭受外敌,本派弟子必须将来敌击退,保我峨嵋威名之不坠!”

他说到此地,一个浓眉大眼,威武非常的年青大汉,从寺内飞奔而出,他的胁下挟着一个身穿灰­色­布衫的少女,右手持剑,大声说道:“师父!后院已有毒蛇侵入刘师妹想趁纷乱时逃走,被弟子擒住,待师父发落。”

李剑铭一见那从寺里奔出的大汉正是峨嵋之秀司空百里,而他胁下挟着的少女,也正是将要剃渡的刘雪红。

他再也遏止不住自己的情绪,长啸一声,银虹经天掠起,吞吐不定的光芒绰着一个淡淡的身子,直飞出七丈之外,落在静虚大师和徐婉苦面前。

※※※

李剑铭存心卖弄,要以绝艺来震慑住场中所有的人,故而於出“两心神功”,轮流交替,没有在中途住脚换气,直飞出七丈开外。

他身子在双方即将接触的刹那,到了双方的上空,但见他美妙如意地旋转了两匝,然后直泻而下,光华一道,有如夜空流星似的,落在静虚大师面前。

他来势如电,飞身竟达七丈之外,声势惊人之至,是故场中双方都吓得禁不住后倒退一步。

他那冷气寒森的剑芒,把地上的数条毒蛇吓得往前直窜,然而却有一只掌大的朱­色­毒蛛,飞跃而起,带着一条闪亮的蛛丝,往李剑铭身上搭去。

李剑铭轻喝一声,剑芒一动,光华闪处,嗤地一声,那只毒蛛已断成三截,坠落地上,他在这刹那之间,轻哼一声,剑芒幌动,左袖一扬,有如铁板似的往空中一叠。

光华叙处,地上竟有十几截蛇蝎的尸体,一片腥臊的血气,扬溢开来,有那仍然颤动的尸骸,在地上蠕动着。

李剑铭左袖一转,巳将上面三粒暗黑­色­的毒砂抖落地上,他露齿笑道:“想不到你真是如此凶狠,这下幸好是我,换上别人还有命在?”

徐婉菁心中骇然,她圆瞪双目,紧紧的盯着李剑铭一眼,问道:“你是谁?”

李剑铭哈哈一笑道:“落星追魂——”

他一言方了,顿时引起一片惊叫,落星追魂四字在连续不断的响起,不绝於耳。

徐婉菁柳眉一扬,问道:“你是落星追魂?”

李剑铭没有答她的话,他回首向峨嵋之秀司空百里道:“司空兄别来无恙,可喜可贺也!”

静虚大师呼了声佛号,单掌打了个问讯道:“阿弥陀佛,大侠今日来此……”他正说到这里,倏地双眼圆睁,惊诧地张开口来喊道:“大侠留心背后——”敌情他看到一个黑衣汉子双手一扬,两条长约数寸的白­色­小蛇,急­射­而出,往李剑铭背心咬去,故而惊呼起来。

李剑铭身子没有移动一下,他坦然笑道:“多谢大师好意,不过这区区毒物尚难不倒在下。”

就在他说话的当时,那两条小蛇已张口咬在他背心之处,五毒门众人都以为这下他将没命了,岂知那两条白蛇方一咬上,便打了个哆嗦,从他背上滑落地上。

两条白蛇一阵怪叫,滚了两下,便僵直不动,敢情已经死去了。

李剑铭看都没有看,他说道:“今日在下单身上峨嵋,欲问大师一事。”

静虚大师此时心中惊奇莫名,不知道面前这名震天下的落星追魂怎能够令两条毒蛇落地即死去,难道身怀一种奇功……他面上毫不表露出惊容来,点头道:“檀越有何要事须老衲……”他两眼大张,喝道:“你们退回寺里去。”

一个老和尚跃上来道:“掌门师兄,你……”静虚大袖一挥道:“不须多言,与我到寺里去。”

他头才回了过来,即听“嘭”地一响,徐婉苦涨红了睑倒退出二步差点跌倒地上。

李剑铭哈哈一笑道:“你还得多练几年才可以找我麻烦。”

说到这里,他大喝道:“司空百里,放下她!”

他腾身跃起,自静虚大师身侧一闪而过,飞越三个老和尚头上,直往司空百里头上跃去。

他左手五指箕张,就往刘雪红身上抓去,双足踢处,司空百里脉门|­茓­道全被罩上—,去势飘忽,凌厉异常。

司空百里一惊,已见李剑铭有若天神似的降下,他嘿地一声,右手长剑奇快的切将出去,幻化出千条剑影,往李剑铭脚下封去。

李剑铭轻笑一声,手中断剑一带,已穿过对方虚幻的剑影,用剑背搭住了司空百里的长剑,左手仍然原式不变的抓将出去。

但听得“嚓”一声双剑搭住,李剑铭手腕一沉,已将司空百里逼得身子往下一沉。

他脸上一红,即觉左手脉门一麻,刘雪红已被李剑铭抢去。

李剑铭轻声道:“司空兄功力已有­精­进,诚可喜也!”

司空百里道:“希望你不要多施杀戮——”李剑铭轻笑一下,借力右手,飞身升高半丈,他喝道:“再吃我一剑!”

喝声里他身子又猛然坠下,长剑一搭,往下压去。司空百里运足功力,长剑往下迎去。

双剑交击一起,李剑铭长啸一声,回身跃开四丈之外,落在地上,他左手飞快一拍,已将刘雪红身上|­茓­道解开。

刘雪红两眼一睁,见到是被搂在男人怀中,她轻叱一声,右肘撞出,直取李剑铭胁下要|­茓­。

李剑铭左手一幌,已将她手肘握住,他轻声道:“雪红,是我,难道你忘了?”

刘雪红神智一清,听到是李剑铭的声音,她喜极道:“啊!剑铭……”她突地惊觉到自己亲昵的叫着他的名字,於是顿时住口,羞赧地浅笑一下。

李剑铭但觉眼前摇幌,刘雪红甜甜的笑容,直映入他的心底,他立时又记起了在洛阳“平安老店”里的情景了,她曾温柔的安慰他受创的心灵,给予他少女纯真的爱,无限柔情的交给他一个玉马。

他温柔的说道:“雪红,你好吧!”

刘雪红点点头,说道:“我知道你会来救我的……”说着,她的眼角流出了两滴晶莹的泪珠,那是感激的泪,喜悦的泪。

李剑铭拍了下她的肩膀,轻声道:“不要怕,有我保护你的。”

他们忽忽的交谈了数言,那静虚大师飞跃而来,大声问道:“百里!你有没有受伤?”

司空百里双足深陷地上约有五寸,他心中在惊骇着落星追魂的功力,比之上次所见更加增强,使得他全力的一击,也抵挡不了,而致被钉入地里达五寸之深。

他运气提足,站了出来,低头一看那深深的足印,更是惊骇,他对着师父摇了摇头,表示没有受伤。

静虚大师跃了过来,他脸上惊容可见,而在惊诧之中,更是含有忧意,眼看两股强敌同时来临本山。

虽则五毒门方面可以化解得开,但是他能真把自己的以往身份说了出来吗?而落星追魂杀人不眨眼的凶名,又在江湖上传闻不息,自己眼见他功夫高强,自己也不能取胜,为了本山的生命,要他怎样才好呢?

他这时不禁懊悔自己当初破了童身,而不能练成那无敌的玄门罡气功夫,但是又一回想,他记起了往日那旖旎的风光,他那所爱的人的无限柔情,她的笑靥……於是他那有如死水的道心,开始荡动了,他深吸了口气,平抑住自己的情绪,脑中闪过了无数的念头。

他看到了刘雪红依偎在李剑铭怀里,但是却无丝毫办法,他说道:“雪红,你过来!”

李剑铭双目一张,­精­光暴­射­,他喝问道:“我落星追魂向来行事全凭一己好恶,现在我爱上此女,而你却要将她剃渡,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你认为我不能令此山全毁吗?”

静虚大师脸­色­一变,正要答话,一阵铃声响动,那些缓缓游动的毒类,从四面围了过来,层次分明的包围住他们四人。

刘雪红眼见如此多的毒类,吓得叫了声,李剑铭拍拍她的背,说道:“别怕,有我。”

这时徐婉菁偕同四个黑衣老者,从那些毒物里跃了过来,她呆呆的看了下被李剑铭搂着的刘雪红,曼声说道:“这位姊姊,天下男人都是坏蛋,你不怕他骗了你的心后,一走了之?”

李剑铭微微一笑道:“姑娘岂可以偏盖全?天下男人也有可靠的。”

徐婉菁眨了一眨眼睛,想了一下道:“我妈说天下的男人都不可靠……”李剑铭道:“令堂当年所遇非人,是以较为偏激,姑娘岂可尽信她的话?”他一面说着话,一面注意到静虚的脸­色­。

待他看清静虚大师两眼竟闪烁出一种歉疚而追悔的神­色­,他肯定了自己的判断,於是他说道:“姑娘你今日带这些毒物从终南赶来,是为了什么?”

徐婉菁嘴角一撅,作了个诧异的表情,她问道:“咦!你怎么知道我是从终南来的?”她看着李剑铭脸上神­色­,好似觉悟到什么似的,又说道:“我是来找峨嵋掌门要‘五毒令符’的,并且要想知道爸的下落……”李剑铭点点头说道:“我知道你的父亲在那里。”

徐婉菁追问道:“你?那么你告诉我。”

李剑铭微微一笑,转头对静虚大师说道:“掌门人,我可以告诉她吗?”

静虚大师而­色­变幻一下,怒喝一声,双掌交错,袍袖挥拂间,两股窒人欲死的强猛狂飚,压将过来。

李剑铭剑眉倒竖,正待出手还招之际,徐婉菁娇叱一声,双掌一翻,连环劈出,朝静虚掌门迎去,掌式轻飘飘的,似乎全未出力,但是静虚大师却长眉一皱,收回劲力,斜斜退出一步。

徐婉菁掌式一收,说道:“你为什么收回掌劲呢?难道还怕伤了我不成?”

李剑铭心中仍有微怒,他愤然踏前一步,正待责问静虚大师,刘雪红却是以为他是要出剑攻击,她深知李剑铭全身功力已入化境,恐静虚大师也有不敌,所以右手一拉他的袖角,轻声喊道:“喂!你不要……”李剑铭看了她一眼,脸­色­转变得很快,他也想起答应过法颖和司空百里,不要在峨嵋大开杀戒,於是他轻轻道:“你放心,我不会的,哦!你师父呢?”

刘雪红道:“师父她老人家为了我的事和掌门师伯吵了一架,愤而离山而去了。”

李剑铭点了点头,他忖道:“天下有许多事,在事先不能预料的,我想不到现在竟没有一丝杀念,也许真的武力不能解决一切问题吧,我且试试文的办法。”

他对刘雪红道:“我要让你看看掌门人的狼狈样子。”

他又转首向徐婉菁开说道:“徐姑娘,我先跟你约好一个条件,然后我才告诉你令尊之下落。”

徐婉箐道:“什么?”

李剑铭望了一眼那沉思着的静虚大师,他看到司空百里投来的一丝恳求的眼­色­,他安慰地点点头,说道:“我若告诉你令尊之下落,你就把这些毒物赶下山,以后不许再害人了,你可愿意?”徐婉菁迷惑似的眨动了一下眼睛,她问道:“你怕了?”

李剑铭朗然笑道:“哈哈!我落星追魂天下去得,还怕你这些小小的毒物?你不见那两条小白蛇?我只是不愿见到峨嵋山这些大好头颅都火化成灰罢了。”

徐婉菁思忖了一下,又望了身后四个老者一眼,用手比了几个手势后,娇柔地说道:“哟!你何时变得这么好心了!我倒不相信……”她顿了一下,望了眼李剑铭,又说道:“我答应你不在峨嵋山闹事,伹我要听妈的话……”李剑铭一楞,他说道:“你这句话岂不是等於没说一样吗?你妈叫你杀和尚,你又不在峨嵋山闹事,这话怎说呢?”他摸了摸脑袋,说道:“反正你是要听你爸的话,那么我告诉你吧!”

他视线一转,瞥见了静虚大师一脸焦躁之容,於是他走了两步,问道:“大师怎知徐姑娘令尊已死?”他轻笑一下,说道:“在下斗胆请问大师俗家是否姓徐?”

静虚大师面­色­变幻了一下,他怒声道:“檀越问此话是何意?难道老衲会骗她不成?”

李剑铭灵机一动,一个奇妙的念头闪过他的脑海,他大声说道:“那你是姓锺!是吧!”

他两眼紧盯着静虚大师的脸上。

静虚大师此时彷佛心灵受到大震撼似的,他不由自主的退了一步。

司空百里赶紧扶住他的手臂,问道:“师父!你怎么啦!”

李剑铭见情,心知自己所猜测的的不错,他大声道:“徐姑娘,你的父亲就是……”静虚大师怒吼一声,长须飘拂,白眉飞起,他已将司空百里手中碧灵剑持在手中,左手铁掌一错,随着那朵朵飞在空中的银花劈将出去。

但见长剑抖动时,银霞飞闪,朵朵银花罩住李剑铭面门大|­茓­,而那铁掌则虚幻无比的砸在他的身外,不留一丝空隙。

李剑铭不及提防之下,顿时被逼退两步,他心里怒气立时冒起,脚下交踩“天星步法”,有若柳絮似的,飘飞在剑光掌影里。

他长剑一划,一道圆满的光弧遍布身外,但听“噗噗”两声里,两道人影一分,剑芒敛形处,刹时又排空而起,交击在一起。

李剑铭深知峨嵋派有招奇妙无比的剑掌交拖的怪招,故而末等对方得势,即使出了一记“星幕密密”运足功力,布出满天的剑气,硬生生把对方碰了回去。

他手上一缓,即先发制人,挽剑斜挑,小六式“慧星斜落”“残星稀疏”使将出来,一连十八剑,把静虚大师逼得直退出五丈之外,仅有招架之功,而无还手之力,气得他面泛红潮,须眉倒立。

李剑铭冷哼一声轻轻道:“我正要教训你一顿,看你还顽固吗?明明亲生女儿在面前,你还不认……”说到这里他大吼一声,奇妙无比的攻出一招。

“呛”地一声,银虹斗然大炽,往前猛切而去,一留剑光运到半途倏又一挑,他的剑背刚好敲在对方剑尖之上,顺着一抖之势,顿时将对方长剑挑飞,坠落尘埃。

静虚大师被李剑铭骤然的揭开数十年的秘密,心中大为震动,那些历历如画的往事,纷乱的泛上他的心头,一时之间,神思恍忽,再也不能以神驭剑,浑足全身功劲了,是以李剑铭攻来的一招,立即将他长剑挑飞。

他茫然的静立着,眼睛里闪烁着泪水,脑海里翻翻滚滚的都是年青时的金­色­的梦……是的,那真有若一个梦,梦醒了,金­色­灿烂的光辉也黯淡了,以至於渐渐消失。

他再也不回想以前那段日子,以及那个美丽纯洁的少女,那似水的柔情了,因为,他丧失了再去探望的资格了,他已削发为僧,作了峨嵋派的掌门……一袭薄薄的袈裟,将他的心紧紧的捆住了,而那峨嵋方丈的职位,更使得他思想麻木了,他不再回忆,其实他也不敢回忆……随着岁月的过去,他根本记不起那个少女的叮咛,也记不起她的容貌了。

现在,他看到徐婉菁,这使他惊诧她是如此的熟悉,渐渐地他那褪­色­的记忆,又重现了,他从她的问话里,知道了她是谁,但他能怎样呢?

他在蛾嵋数十年来的努力,也就是要恢得往日的盛誉,使式微了的峨嵋兴盛起来,重新坚强的屹立在武林里。

因为他知道单凭那往日光荣,是不能使现在多添一些光彩的,峨嵋虽为九大门派之一,但那也只不过是一个虚名罢了,没有实力的……近四十年来,他一直是峨嵋唯一的奇才,因而上代掌门太虚大师嘱他继任掌门,以光大峨嵋的责任,交到他的肩上。

几十年来他朝着这个目标做去,在梵音呗诵里,岁月很快地过去,他渐渐的老了……“唉!我已老了……”他感慨地叹息着,因为他发觉他再也无法像以前一样漠视这人间的一切。

从那尘封着的往事里,他觉悟到自己的不是,难道做了和尚就不能有感情了?就要忘了人间的一切?“­色­即是空,空即是­色­。”但人间那一样不是空的?独善其身的出世修行一己,为何不入世成全别人?

他又迷惑了,这些奇怪的念头,交错纵横的编织在他脑中,再也理不出头绪来,他不由得叹息道:“唉!我老了……”李剑铭大声道:“大师请恕在下无礼得罪……”敢情他眼见司空百里在呼叫着静虚大师,而得不到回答,故而乃大声喝出。

他那声音恍如有形之物,撞激在静虚大师的耳鼓里,使得他悚然一惊,神智一清,回到了现实里,他才惊觉到自己是落败了,败在落星追魂的手中。

李剑铭此时长剑入鞘,他一拱手道:“世事本无常理,面亲子之情,却是千古不变的,望老禅师深思——”他回过头来,对徐婉菁道:“在下尚要请问姑娘,令堂曾否告诉尚有你姊妹?”

徐婉菁闻言,盈盈秋水在他脸上流转了一下,微颦峨嵋,忖思良久,方才说道:“我妈以前好像说过我有一个孪生姊姊,但她因为要找爸的时候,而在路上丢失了,那就是我的姊姊了。”她眨了下眼睛,问道:“你怎么知道呢?”

李剑铭道:“姑娘之令尊下落,现在不必多问,在下只要说,姑娘今晚寄宿在山下时,必可见到。”他转过头来大声道:“掌门人,是吧!”

他看到了静虚默然,於是又对徐婉菁道:“姑娘之姊姊,据在下所悉,现在系在南海普陀山,拜在紫竹神尼门下,名唤钟菁菁——”静虚大师惊呼道:“南海凌波玉女!”

李剑铭点头道:“正是凌波玉女,姑娘若是有空可去南海找她。”他顿了顿道:“在下现在要劝姑娘今后少用毒物,盖此种伤人於无形之奇毒,太过份……”徐婉菁笑道:“哟!想不到你真变成如此好心了,你不是一向杀人不眨眼的吗?”

李剑铭正­色­道:“我所诛杀的都是邪恶之人,而姑娘统率毒物,却经常用於邪恶……”徐婉菁柳眉一挑,突道:“那么你也要杀我们了?”

李剑铭道:“善恶但凭姑娘自己忖思,在下尚有要事,就此告别……”他话犹未说完,即见徐婉菁纤手微挥,眼前金光闪烁里,数缕针形暗器电­射­而来。

他哼地一声,右手大袖挥出一个大圆,手法奇妙无比的将那些暗器卷在袖里,他怒问道:“你这是做什么?”

徐婉菁娇笑道:“我要看看你是不是样样功夫都比我强。”她话犹未了,即挫腰扬掌,倏忽之间,乌光油滑的三枚暗器,缓缓的飞来。

李剑铭又好气又好笑,他想不到这个女娃儿如此好胜,竟要设法压倒自己,他眼见这三枚暗器来得奇缓,遂静静屹立不动,两眼觑住来势。

那三枚暗器来势缓慢,但是一到离身前不足二尺之处,却倏地一顿,交错纵横的电­射­而来,快若流星。

李剑铭剑眉微皱,轻喝一声,张开双手,缓缓的划一大弧,探手一抓,已将那三枚暗器接祝他手才一接到暗器,便觉眼前一花,香风疾拂,无数雪白掌影探到他面前。

他冷笑一下,上身后侧,左脚毫无声息的踢将出去。

“叭叭”两响里,他那跟随踢出的右脚,刚好跺中对方膝部关节。

徐婉菁娇呼一声,顿觉脚下一软,站都站不住了,她骇然失­色­,双掌往地上一拍,那娇小的身子轻盈的反跃而起,在空中倒翻出一丈之外,方始站住身子。

她娇喘两声,一掠发丝道:“你功夫真高,尤其你那手接暗器功夫更好,喂,你愿不愿告诉我那是什么手法?”

李剑铭哼了声,左掌紧握,说道:“那叫做‘万流归宗’!”

徐婉菁轻笑盈盈道:“哦!万流归宗,喂!你可愿意教我?”

李剑铭道:“在下不敢当。”

徐婉菁撅了下小嘴道:“我的暗器上有毒的,你不找我要解药,会马上死去的……”她话才说到这里,李剑铭朗笑一声,张开左手道:“这个不劳姑娘解药,在下已经炼化了。”

敢情他施出本身真火,将手中的三枚暗器熔化成碎末,他手掌一翻,成了一片粉末散落地上徐婉菁惊得双目圆睁,她看到李剑铭手掌中有一团红光,晶莹流转,惊呼道:“你……”李剑铭朗笑一声,搂着刘雪红道:“在下就此告别!”

话声里,他大袖一层,恍如御风飞行,平飞而出,直跃出六丈开外,从那片毒物的上空飘过,往山下泻去。

他听到徐婉菁娇声唤道:“喂!你叫什么名字?”

但是金顶远了,他恍如流星飞逝,转瞬跃下蛾嵋,渐渐,峨嵋山远了……·峨嵋山远了………----------------------------------------------第十八章游戏人间暮冬、银花、雪地、双骑。

除夕、寒风、街道、骈辔。

经过了一连十三天的跋涉,李剑铭偕同刘雪红在雪花寒风下到了杭州。

他是在除夕正午偕同刘雪红赶到杭州的,他在当天赶到城内,便被老叫化找上了。

老叫化见面第一句话就是:“请我吃个三百杯再说,其他事别忙。”

待他看到了依偎在李剑铭身旁的刘雪红时,他赞赏地说了第二句话:“啊呀!李老弟,你真艳福不浅,有这么个如花似玉的媳­妇­,唉!只有我老叫化可怜,生来的孤老命,没有个媳­妇­可以暖酒,连这么冷的日子,也只好赤着脚……”他看到刘雪红羞红着脸时,得意地哈哈大笑,摸了摸他那红通通的酒糟鼻子。

李剑铭见到刘雪红一张脸都藏在自己怀里时,他对老叫化笑道:“既然没有小媳­妇­替你缝鞋子,那么让我替你做媒,娶个老媳­妇­吧!也好替你叠叠被,洗洗衣,捉捉虱子……”老叫化一听,哇哇怪叫道:“好哇,你这下得意起来了,‘喜上眉楣’‘喜不自禁’,‘双喜临门’,‘喜气扬扬’,喜……”他用手搔乱发,尴尬地对刘雪红道:“我肚子里的材料只有这么几句,再也喜不出来了……”他这一番做作,只把个刘雪红笑得花枝招展,几乎都直不起腰来。

李剑铭心知这酒鬼,生来就是个诙谐之人,整日里总是笑口常开,那嘴巴没有裂开来的时候,一定是喝了酒,在睡大觉。

因而他撇了撇嘴道:“我看你真要个老婆娘——”老叫化双手乱摇,嚷道:“啊呀!我这老叫化子可不会要婆娘,有了婆娘喝酒都喝不得,那时可要了我的老命,我那叫化婆岂非成了谋害亲夫?还有那个愿意嫁给我?”他眯了眯眼睛,轻轻的对刘雪红道:“何况我这双脚的‘馨香’她也受不了呀!”

刘雪红愕然的望了望老叫化的耶双如黑铁铸成似的脚,不解其中的奥妙,但是李剑铭却曾听见老叫化大发高论过,而且也领教过老叫化那双脚上的气味,因而此时一想,不由得捧腹大笑,直把个刘雪红弄得莫名其妙。

李剑铭见刘雪红张口欲问话之际,他说道:“等下我再告诉你其中的奥妙,现在我们先找个客栈休息一下。”

老叫化道:“对!对!在雪地上谈这么久,可要把我酒虫都冻死了,走!咱们去喝他几坛……”刘雪红大惊失­色­道:“几坛?”

李剑铭笑道:“丐帮帮主有个招牌叫做飘渺酒丐,天下无人不知,那个不晓,他是整天都泡在酒坛子里,养了好几十条酒虫?……”刘雪红又是一惊道:“酒虫?什么叫酒虫?”

老叫化大笑道:“哈哈!他是逗逗你的,你别信他……”他心里在忖思着道:“这个姑娘竟是如此天真,又是这么个逗人喜爱,唉!我老叫化真后悔当初只顾练什么童子功,连个女人都没碰一下,不然我现在的女儿,岂不是也这么大了!……”他看到了刘雪红睑上扬溢着一片幸福的光彩,又想道:“我这个李老弟什么都好,只是这方面太不专情,上次在洛阳扔了一个,害得那女的好哭一常”“这次又为了一个女的,与天娱宫那些老魔闹出事来,想不到今天又把这妞儿给钓上手。”

“上次那两个我老叫化没什印象,这个我可喜欢得紧,我非要帮忙她,不要搅得不好,又被扔了,那我老叫化想起来也难过。”

於是,他心里决定了一个主意。

他对刘雪红道:“我在杭州包了个客栈,专门预备给李老弟的,不过……”他转头对李剑铭道:“银子是要由你给的,千万别忘了。”

李剑铭耸耸肩,做了个无可奈何的表情,惹得刘雪红又是一阵好笑。

他们一行,缓缓的步行在杭州街上。

此时因为正是除夕,所以街上热闹得很,贩完年货的商人,都已从外埠回到家中。街道两旁,贴满着红红的对联,在白雪装成的大地里,显得更鲜艳。

街上行走的人们,也都堆着笑睑,拢着双手,匆匆走过身旁,他们虽是诧异李剑铭一行,来得非常怪异,但是却仍然点头含笑而过。

李剑铭看了看街道左右的景­色­,他感慨地道:“这是我第一次安舒的行走在街上,看看除夕的景­色­,回忆去年的除夕,我是在终南山里的一个古洞渡过的……”於是,他想到了去年以前的几个除夕,那时是在金龙堡里与公孙慧琴渡过的。

他还记得除了老堡主赏了两分银子外,公孙慧琴还送了一个小金戒子给他,但是,他却因为抱男子汉的自尊心,拒绝接受那个金戒子。

一些旧事,此时从记忆里被拉了出来,又供他慢慢的咀嚼,那些愈是陈旧的往事,此时愈是香甜,也愈令他怀念。

人,只要多活一天,他的回亿就多了一分,所以说回忆多,这人的年龄愈大。

年老的人,回忆充满了他们的生活里。那些过去的日子,是如此的长,而那未来的日子却是如此的短,因而,他们的生活里尽是回忆。

年青的人,希望充满了他们的生活里。那些过去的日子,是如此的短,而那未来的日子却是如此的长,因而,他们的生活里充满希望。

这就是有人说,回忆太多的人,他会觉得自己老了,至少,他的心灵较身体更为成熟。

李剑铭连日来与刘雪红相处,她那温柔的爱抚,娇羞的嗔笑,充实了他目前的生活,使得他几天忘掉了那在危难中的公孙慧琴了。

他心里一凛,忖道:“啊!我几乎连日子都过糊涂了,慧琴姐的生死,决定在我的手里,我竟忘了她!假如不在期限之内赶到,那我还做什么人?我岂不是忘恩负美的罪人吗?”

他拉过老叫化轻轻问道:“帮主,那河套煞君的江南行宫,在什么地方?你有没有打听出来?”

老叫化点了点头道:“我丐帮弟子遍布天下,岂有连这点­鸡­毛蒜皮的小事都查不出来的道理·?没问题,我们喝了酒再谈吧!”

李剑铭追问道:“那河套煞君已经到了没有?”

老叫化摇摇头,说道:“还没有,不过据我手下弟子探听出来的消息,河套煞君才过长沙,要赶到这里,还需个好几天功夫。”

李剑铭道:“你消息是不是确实的?”

老叫化一瞪眼道:“河套煞君那魔头,带着一十二辆香车,数十个从人,自河套来此,几乎把整个武林都惊得跳起来了,我老叫化还会不知道?你也太小看我了吧!”

李剑铭道:“我这几天一直赶路,日行夜宿,根本没跟武林人物接触,所以连这大消息也不知道。”他放低声音道:“我那慧琴姐是否安全?还有那个老人是否也好?”

老叫化道:“这个我就不知道了,那个江南行宫里布置得机关重重,我老叫化连续偷进去两次,都差点把老命送在那里……”刘雪红回头问道:“帮主,你们说些什么?”

老叫化挤了挤眼道:“这是机密大事,你不能听的。”

刘雪红见到老叫化一副装模作样的怪像,她笑了笑,也没说什么,将那温柔热炽的视线放­射­在李剑铭身上,捕捉住他的湛清的眸子。

李剑铭心里一颤,他感到她那黑亮澄清的秋水里­射­出的视线是那样柔和,那样痴迷,他同时也可看到她脸上的鲜艳的光彩,以及那嘴角挂着的幸福的笑靥。

他伸出手去,轻轻的握住了她那晶莹如玉,皎白如雪的柔荑,顿时,一股温暖的热流自对方手上传来,他觉得一丝春意,在这冬日萌芽了……渐渐,他脸上开朗了,他笑了笑,手上用力紧握一下,说道:“没什么,等下再告诉你吧!”

刘雪红温驯的点了点头,那弧形的樱­唇­颤动了几下,但是她却没说出话来,代替的又是一朵美丽的笑靥。

李剑铭想到了这将近半个月来,刘雪红那温柔驯顺的媚态,根本没有一丝泼辣凶暴的影子出现过。

他想到了她以前那个绰号来,以及初次在伊川县城里见到她的情景,那时她是那样的泼辣火热,一副凶覇覇的样子,动不动就竖眉瞪眼,撅嘴骂人。

但是她现在却变得如此的温柔,使他经常有一种幸福的感觉,他忖道:“为什么以前她那样,而现在却又会这样可爱呢?”

他想了下,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於是他忖道:“女人的心,真好像海底的针一样,难以捉摸。”

是的,女人的心,就像那秋天蓝空多变的云彩一样,每一分,每一秒,都在变幻着,根本无法捉摸。

不过,她们若是陷身在爱的漩涡里,就会变得较为单纯,而她们所装出来的表情,也都只不过是一层烟幕罢了。但是就仅仅这层烟幕,足可使她的恋人,整日里昏头昏脑,疑神疑鬼,为了她的一笑,一唱,一皱眉,一撇嘴,一声死鬼,一瞪大眼而心神颠倒,惶恐非常,整日里战战竞竞的,生恐她会绝裙而去。

其实陷身爱河的男孩子,只要他抱着以不变应万变的宗旨,则不会被那层烟幕给迷得昏头昏脑。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这样就不能够领略到爱情的甜蜜,以及生活里的情趣,而且一般陷身爱河中的男孩子,根本不可能有理智,要抱着这种以不变应万变的宗旨,谈何容易?因为,在恋爱中的男女,是完全盲目的,是处在一种半昏迷的状态。

一般的女孩子,她们若是陷身爱河,则­性­情与平常有两种最大的差异,一是较平常更加沉默,更加温柔,另一则是较平常更加多言,更加有话讲。

刘雪红可以说是属於前者,她心里喜爱着李剑铭,因而她认为自己要温驯的对他,那些刁蛮泼辣的个­性­子,此时都已掉个乾净,再也不使出来了,怪不得李剑铭会想不出来其中的道理。

且说老叫化看到他们两人旁若无人的在街上就温存起来,一脸的痴迷样子,他摇了摇头忖道:“我老啡化也不晓得这是什么味道,不过看他们这样子,好像很是甜蜜似的……”他舐了舐嘴,埋怨地忖道:“他­奶­­奶­的,嘴里都淡出鸟来,他们还在眉来眼去,难道那有喝栖这么有味道?……”他拍了拍李剑铭肩膀道:“老弟要温存的话,等到了客栈有那么多时间,现在你们走在大街上,何苦贪这片刻眼皮上的享受呢?”

刘雪红一听,忙不迭地将手一缩,晕红着睑,娇羞地啐了一口,别过头去,加快了几步,李剑铭却淡淡的笑了笑,说道:“他这狗嘴巴,老是长不出象牙来,你莫听他的。”

老叫化耸了耸肩见刘雪红走在前面,他轻声道:“老弟!那边一个姑娘在受罪,你现在又搞上一个,你到底怎样安排她?”

李剑铭一怔,他苦笑了下道:“我也不知如何是好,这叫我怎么说呢?”

老叫化晴骂了声道:“你说你倒底喜欢那个?”

李剑铭叹了口气道:“我也不知道……”老叫化吐了一口唾沫道:“你倒说得好,你这意思就是两个都喜欢,是吧?”

李剑铭默然的点了点头,他说道:“她们都互相不晓得,而她们各有各的……”老叫化叱道:“你这简直是废话,既然两个都喜欢,那包在我身上,两个都娶下来,有什么关系?”

李剑铭道:“这个……”

老叫化没等他说完,抢着道:“有什么这个那个的,我老叫化看到那些薄情的少年就讨厌,难道你也要挨我的骂?走!少噜苏。”

说着,他拉了拉李剑铭,赶上刘雪红,一道走向客栈而去。

他们刚一走到客栈门口,但见一排店伙堆着笑脸迎接着他们。

自有两个店伙接过他们身后随着的骏马,一个载着老花眼镜的掌柜汉的老者走了出来,非常恭敬地拱手道:“公子!少­奶­­奶­请进——”李剑铭满腹疑云的也是一拱手道:“免礼,免礼。”

那掌柜的见到李剑铭这样,他满脸惶恐,道:“少爷太客气,小的不敢——”老叫化一挥手道:“我们少爷要早些歇息,你们房子准备好了吧!”他摸了摸红鼻子道:“你先去准备一桌酒席,把上好的美酒送来一坛,走吧!”

那掌柜的喏喏而退,不敢再多噜苏了。

李剑铭问道:“帮主,你的葫芦里倒底卖的什么药?”

老叫化街着刘雪红挤了挤眼睛道:“少­奶­­奶­!老叫化要讨赏……”他看到刘雪红羞红着脸,於是又是哈哈大笑。

李剑铭问道:“老哥哥这倒底是怎么回事?”

飘渺酒丐哈哈笑道:“现在的人势利得紧,见钱眼开,见官则拜,我老叫化凭什么能叫他们叩头如也?哈哈!我说你是皇帝小子派出来的江南巡抚,现在是化装巡查来的。”

李剑铭怀疑地道:“凭你这样子,他会相信你?”

老叫化得意地道:“这叫做戏法人人会变,各有各的神通。”

我老叫化行遍江湖三十余年,什么事没见过?又有什么人没见过?这些人的鬼心思,我一瞧就洞彻察微——”他摸了摸红鼻子道:“你还记得我曾跑到平西王府里的厨房里去,拿了二十只­鸡­吃了三天吗?那时我在王府里悄悄的游遍了每一个角落,后来在那个王爷的书房里看到一个黄澄澄的东西……”说着他揣了揣腰,伸手到怀里掏出一个东西来——李剑铭接过一看,他讶道:“这是平西王的金印呀!你怎好把他偷出来呢?”

老叫化正­色­道:“这怎的说是偷呢?我是拿出来的。”他连忙接过那颗金印,藏在怀里,生恐李剑铭会抢去似的。

李剑铭一听,又好气又好笑,他说道:“好好!就算你拿的吧!你可要还给他。”

老叫化道:“我玩够了自然会送回北京去,不过这锭金子可有十两重,够我喝个几坛……”他舐了舐红嘴­唇­继续道:“起先这掌柜的见到我破破褴褴的样子,要赶我出去,哈哈!我拿张纸把这印子盖了一下,写了几个龙飞凤舞,铁划银钓的大字……”李剑铭听到这里,心里好笑,他忖道:“你这几个核桃大的字,就像狗爬似的,还说什么铁划银钩,龙飞凤舞,真个是自己往脸上贴金。”

老叫化非常得意的说得口沬横飞,他指手划脚地道:“那掌柜的一看我那几个字,立时吓得脸­色­大变,全身像抖糟糠似的一阵好抖,他抖了一阵子,好似骨头都抖散了,一交扒在地上。”哈哈!他嘭嘭嘭的一连叩了三个响头,嘴里一直说要请我恕罪,等我装模作样的骂了几声后,他才敢抬起头来。老弟!你知道他怎么样了?哈哈!他的头上肿了个大包,你没看他现在额头还有一个红迎…”李剑铭一皱眉,想不到老叫化会如此的恶作剧,他说道:“你何必这样为难他们呢?”

老叫化道:“今天是除夕,街上所有的客栈都人满了,那些单身的汉子,不知怎的都呆在杭州,我若不摆这么一记噱头,还有客栈可住?那时你可真要跟我老叫化到‘灵官庙’去祝”他咳了一声道。“闲话少说,先看看这客栈的布置吧。”

这间客栈很大,前后一共有五进之多,大小房间有几十个,每一间都布置得富丽堂皇,悬灯结彩的。

无数花花绿绿的灯笼挂在走廊里,衬着屋檐上垂下了几条晶莹的冰柱,形成一种特殊的和谐。

老叫化裂开嘴道:“这儿还不坏吧?可以好好的过个痛快的年!以前我都是在荒山破庙里渡过年关,今年有你在此,可真要多乐一乐。”

他们穿过了一连两重走廊,弯弯曲曲的转了几个月亮洞门,来到第三进大厅里,他们一踏进厅内,便觉室内温暖如春,敢情一个大大的鼎炉架在室内,里面正烧着炭火。

厅内桌上早巳摆好一桌酒席,地上放着二个大坛子,那个掌柜的堆着笑睑在迎接着他们。

老叫化一瞧见那两坛洒,赶忙咽了口唾沬,他挥了挥手道:“掌柜的,你不必亲自招呼我们,我若需要什么,自会叫伙计的。”

那掌柜的连声应喏道:“是!是!大人,小的这就下去,若大人有何吩咐,可随时叫小的………”老叫化高傲地点了点头这:“你叫他们不能乱讲,我这次陪李大人出来,可是有关军机大事,若是乱讲,可要杀头的,听到没有……”他哼了一声,又道:“你们可以把大门关上了,见得等下那些官崽子来了,打扰我的酒兴。”

那掌柜的惶恐非常的连声答应,叩了个响头才走出去。

刘雪红见到那掌柜的满额头都是灰,唯唯的退了出去,他再也忍耐不住,“噗嗤”一声,掩口而笑,刹时樱桃乍破,满室皆春。

老叫化瞪了瞪眼睛道:“老弟!你这媳­妇­笑得真好看,我那爬上喉咙的酒虫,此时都落到肚子里去了,看来你真有幅了上刘雪红啐了一声,羞红若脸骂道:“缺德!”

李剑铭也是摇了摇头道:“老哥哥,你怎可这样说呢?刘姑娘与我……”老叫化摇了摇手道:“好!好!算我废话好吧!我要吃酒了。”

说着捧起一坛洒,拍开封泥,仰头便往吐里灌,他一连“咕嘟”了好几口,方始放下坛子,用手擦了擦颔下的糟胡子,大呼道:“好酒!好酒!过瘾!过瘾!”

李剑铭是见惯老叫化这付穷凶极恶的怪样,但是刘雪红却是初次看到,直惊得她目瞪口呆,悄声对李剑铭道:“他独自一个人能喝得这么多的酒?啊!我真是从未见过如此好酒的人。”

老叫化挤了挤眼睛,大笑道:“我老叫化,一生都喜欢独断独行,喝起酒来更是一个人独包,可以整整喝一晚都不醉……”他据案大吃,拍拍椅子,叫李剑铭坐下,他又喝了两大口酒,得意地对刘雪红道:“我有一次赶路到汴京去,因为太晚了,而且那天刚好是一个什么节日,所以所有的客栈都满了,我老叫化一向随便,心想只要找个破土地庙也不妨歇上一晚。”

那里知道那客栈老板势利得紧,看我这付样子,不但不租房房子我住,反而讽刺了我一顿,他­奶­­奶­的,我老叫化一气之下,整了他一顿,哈哈!刘姑娘,你可知道我用什么方法?”

刘雪红摇了摇头道:“老前辈游戏人间,所作所为之事,皆出乎晚辈意料之外,这我猜不出来。”

老叫化一听之下,只觉得心中受用非常,他得意地捧起酒罎子,一口气将里面的半罎酒喝个­精­光,他哈哈笑道:“唯有刘姑娘知我心,哈哈!我老叫化碰巧一高兴也跟你结拜一番……”他摸了摸头上乱发说道:“我老叫化心里一气,想出个好主意,哈哈!那真是绝妙透顶,真是妙绝顶透!嘻嘻!我在院子里巡视了两匝,发觉他这个客栈里虽然房间多得不得了,但是只有一个毛厕,所以我老叫化灵机一动,便到厨房里拿了两罎酒,跑到毛厕里去……”他似是想到那年所做的得意之事,所以摸了摸红鼻子继续道:“那个毛厕倒是用砖头所砌,牢得不得了,我一个人钻了进去,把大门反扣上,又把所有窗子关上,一个人在里面大喝起酒来。”

我才喝了几口酒,便有人要进厕所解手的,哈哈!我理也不理,随他在外乱喊都没用,那人没法就走了,但是一下子又有人来,我老叫化照样请他闭门羹。

“那天一个晚上,我整整喝完两罎洒,例在墙上便睡着了,但是那整个客栈的人都捧着肚子,在毛厕门外团团乱转,直把那客栈老板骂个狗血喷头,害得客栈里几百个客人都没睡好觉,因为院子里臭气薰人,不得好眠也!哈哈!”

李剑铭想不到老叫化是如此缺德,覇住毛厕,不叫人进来,他忍住笑,摇摇头道:“老哥哥,你这也太缺德一点吧,害得他们一晚上都睡不着觉……”老叫化抓了一根­鸡­腿,啃几下后,说道:“有道是‘以子之矛,攻子之盾。’他叫老叫化吃闭门羹,我老叫化也请他们吃吃闭门羹,这还有什么过份?何况还有那个老夫子说过:‘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我只不过是遵循夫子之道罢了,这算得了什么?”

李剑铭没想到老叫化如此强辞夺理,竟然搬出大道理来,但又说得还有点道理,他笑了笑道:“你做事也做得过份绝了,怎好这样呢……”老叫化塞了满嘴的­鸡­­肉­,再也无暇说话,他摇了摇他那油手,含糊不清的说道:“老弟!

你也免说了,再不吃,可对不起自己的‘五脏庙’。吃啊!”

刘雪红偷偷地问道:“什么叫五脏庙?”

李剑铭笑着指了指自己的肚子道:“这就是五脏庙。”他换了个口气道:“雪红,你慢慢吃吧!不然会被老叫化哥哥吃个­精­光,也可是不客气的。”

於是,午餐就在轻松的情绪下过了。

※※※

暮冬、银花、寒夜、雪地。

除夕、炉火、烛光、客栈。

李剑铭刚刚挟了两块炭,放在炉鼎里,便听见门上两声轻响。

他应了一声说道:“是雪红吧!进来!”

门扉一响,一条粉红­色­的人影,带着一阵淡淡的幽香飘了进来,刹时室内弥漫着一片声香…他鼻子耸动了两下,目光便凝注在门口,他神定日呆的望着那走进来的刘雪红,心里一阵荡漾,嘴角的微笑更浓了。

刘雪红被他那炯炯的目光盯着,几乎羞得抬不起头来,她脸上薄薄的晕红,更加浓了,但是心里却的蜜意也更甜了。

两人的视线密密的接触着,她的微翘的嘴角,频频上扬,终於她“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娇躯微颤,编贝如玉,直把个李剑铭笑得满腹纳闷,他蠕动了一下嘴­唇­道:“你笑什么?”

刘雪红笑道:“我笑你眼睛死盯着人家,好像要吃掉人似的……”她春葱微舒,掠了下额上的发丝问道:“你不认识我?”

李剑铭定了定神道:“我当然认识你,不过可没见到过你穿如此美的衣裳……”刘雪红俯首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薄绸衫裙,又拉了拉披着的粉红­色­披风说道:“这衣裳还不是以前那件?有什么好看?”

李剑铭见到刘雪红好似不高兴,他连忙道:“不!我说错了,我是说你今天很美!”

刘雪红淡淡一笑,但心里却是非常高兴李剑铭的夸奖,她哼了声也没说什么。

李剑铭拨了拨炭火,将铜筷子放在燎子边,他靠在椅上道:“雪红,你过来坐在这里,我有话要对你说。”

刘雪红笑了笑道:“有什么事?这么严重似的。”她关上门,姗姗的走了过来,在李剑铭对面坐好,抬起头来望着李剑铭。

他吸了口气,顿了顿道:“雪红,你知道今天下午我出去­干­什么?”

刘雪红眨了下眼睛,摇摇头,带着询问的眼光望着李剑铭。

李剑铭沉声道:“我是到河套煞君那江南行宫里去的,因为有两个人失陷在理面……”他咬了咬嘴­唇­,思忖了一下道:“这两个人里面,有一个女的,她……”他将身子坐了起来,伸手到炉钵上烘了一下,望着那态态的炭火道:“她是我的未婚妻!”

他说完这句话后,两眼仍然凝视在炭火上,没有眨一下眼睛,他抿紧了嘴­唇­,静静的忖思着。

室内静寂无声,时而炉钵里哔绿一声,一粒火灰弹了开来!很快地就又熄灭了……这时,一声轻叹自刘雪红嘴里响起,她淡淡地道:“这个我知道。”

“你知道?”

“是的,帮主告诉我的。”

“哦!”李剑铭恍然悟道:“难怪我下午从那里回来,你脸­色­不大好……”“谁说我睑­色­不大好?”刘雪红反问了一声,她说道:“那位姐姐你有没有看到?”

李剑铭摇了摇头道:“我一个人闯了进去,从头搜到底都没见到铁甲怪的影子,只有几十个二流角­色­在里面,我统统点了他的死|­茓­……”他眼中锋芒毕露,神光暴­射­,恨恨地道:“我恨不得将那整座星子捣为平地,把那河套煞君碎尸万段……”刘雪红怔怔地看着他,幽幽地道:“你很爱她是吧?”

李剑铭望着刘雪红那悠清的秋水,他坚定地点了点头,又加强地说道:“是的!我很爱她……”他两眼视线抬上了几寸,望着那帐上猩红的沿子,以及一丝丝的流苏,他的思绪分散了,也是一丝丝的……渐渐,那一丝丝的往事,滙合成一个整片,每一截片面,都有着公孙慧琴的笑靥、微嗔、薄怒、巧笑,每一个片断都右她的长发、湛眸、瑶鼻、小嘴……他哺喃道:“是的,我爱慧琴……”刘雪红点头道:“哦!原来她是叫慧琴。”

李剑铭从幻想中醒了过来,他的视线又移下两寸,仍然停在她的脸上。

他诚挚地道:“她是叫公孙慧琴,我四年前就认识她了,那时我因为体弱,所以在金龙堡里经常受人欺负,只有地没有岐视我,经常给我温暖,使我能够在那两年的时间内,扎下内功的根基……”於是,他诉说若自己昔日的遭遇,像一条潺潺的溪水流过她的心底,她的眼眶潮湿了,她感慨地为李剑铭那不幸的遭遇叹息着,心弦起了共鸣,两颗晶莹的珠泪坠落在衫上,紧接着又是两颗……屋里的炭火留下了许多的灰烬,李剑铭低沉的声音,戛然止住了。

他沉默了一下,望着那有若带雨梨花似的刘雪红道:“你哭什么呢?反正这些都已是过去了,现在我不是很好吗?”

刘雪红擦了擦眼泪道:“我还以为我从小失去了父母,又失去了哥哥,是很可怜,那知你比我还要不幸,假使我早几年遇见你,你也不会那样受苦了……”李剑铭道:“那时你遇到我,会怎样?”

刘雪红道:“我可以带你上华山,要求师父收录……”他一听不由得哑然失笑道:“傻丫头,那时你才多大?就晓得喜欢我了?”

刘雪红呸地一声,假嗔道:“谁喜欢你,我是看你太可怜罢了。”

李剑铭叹了口气道:“这世界上比我们更可怜,遭遇更惨的不知道有多少,他们不但忍受着上天给他们的打击,而且还要忍受别人加之的磨折……”“然而,人们终是要活下去,不管是在舒适中的,或是在痛苦中的,他们同样的有着希望,企求着活下去……”:他看了看那微微张开小口,在听得入神的刘雪红,笑道:“看哪!

我又不知道胡扯到那里去了,好吧!现在我们言归正传……”刘雪红嘟了嘟嘴道:“有什么正传不正传的,反正慧琴姐姐你是一定要救她出来的,至於其他的事,我自己会告诉她的。”

李剑铭问道:“你要怎么跟她讲?”

刘雪红轻笑一下,摇摇头道:“我不告诉你!”

李剑铭怔视了一下,撇了下嘴,也没说什么,便躺在靠椅上闭上眼睛养神。

刘雪红不晓得他怎么表示,见到他这样子,她沉思了一下,正待开口说话——陡地——门外脚步急促的响起,一到门口便停了下来。

李剑铭睁开眼睛盯着门口,他问道:“门外是谁?”

门外那人似是一楞,立即答道:“少爷,是小的,您老的老家人跟人吵架了……”李剑铭一惊,他望了下刘雪红道:“你在这里坐一下,我去去就来。”

他打开门见到一个伙计满脸焦急的站在门口,他问道:“他在那里?”

那伙计道:“门外有几个客人投宿,我们掌柜的没答应,那些人好凶,把我们掌柜打了一个巴掌,您那老家人地吃酒……”李剑铭一听这店伙计说话噜苏,根本没有说到正题,他一挥手道:“不要说了,我会去看看。”

他走得非常快,步履如风,转眼之间,已经来到客栈门口。

他老远就听到老叫化那嘶哑的喉咙在喊叫着,於是他皱了皱眉来到门外。

果然老叫化站在门阶上指手划脚的叱骂着人,在他面前着一行七八个人,此时也都怒目瞪视着,好似真的激怒了,立即就会动手。

李剑铭见到那些人的装束甚是诡异,此刻虽是严冬,但是每个人身上只穿了件似绸非绸,似绢非绢的薄衫,每人的臂上套着两个铜环,头上披发未束,却又砸了一个金砸,打扮得奇形异状,诡绝异常。

他最注意的是那几个人的背后Сhā着的长剑,以及每个人眼中锐利的眼神,他忖道:“这些人背上的长剑,怎地如此宽阔?看他们的眼神都像是有过十几年的修练,内力浑厚,手足粗大,个个都是内外兼修的高手,尤其那当中的一个老人,放眼江湖,能有几个人功力臻此?

看来老叫化哥哥不会是敌手了……”

他目光扫视了一下,忖道:“这些人完全不是中原打扮,看来好像边陲之人,啊!是不是天娱宫里来的……”他这念头还没有想完,那一行人中的为首一位,此时冷冷的笑了笑,说道:“我道是中原为礼义之邦,岂知一路看来,竟都是碌碌之辈,全无仁义,尤其是尊驾,更使我寒心,嘿!

这就是中原人的礼节?我看连我们的猪狗都不如……”他的话说来别扭,而且甚是刺耳,连说带比,才把这话说完。

李剑铭一听就知道这些人果非中原人士,乃蛮荒异域之人,他也不知道老叫化是怎么跟他闹起冲突的,故此便靠在门口,没走过去。

这时老叫化一听,暴跳如雷的吼道:“他­奶­­奶­的,我说这房中是有人住的,你们这些蛮子却不听,硬要闯进来。他­奶­­奶­的好啊!你竟敢骂我们中原仁义之民为猪狗不如,呸!不要看你的牙齿这么白,我老叫化火起来,可以打掉你的大牙、小牙、门牙、犬牙、真牙、假牙、大板牙、小板牙……”那些人听到老叫化如此高论,面面相腼地望了一下,那为首的带着怀疑地问道:“什么叫大牙?小牙?门牙?犬牙?真牙?假牙?大板牙?小板牙?”

那些人摇摇头,耸了耸肩,表示听不懂这个话。

老叫化仰天大笑,他笑得涕泗直流,声竭气尽,他张开自己的嘴­唇­,指着道:“这是大板牙!这是那年啃猪脚所装的假牙,这是……”那些人此刻好似看出他的嘲笑之意,此时勃然大怒,但听“嚓嚓”长剑出鞘之声,数道蓝芒闪起。

那当头一个,回头喝叱了一声,对老叫化道:“我看你也是练武的人,我海南黎山独孤客门下大弟子还魂剑要来领教你的武功。”

李剑铭一听,恍然忖道:“哦!他们是海南剑派的——”他脚下一移,已经来到老叫化面前。

老叫化正在一楞,突觉面前风声微飒,一道人影已经到了自己面前,他一见是李剑铭,顿时眦牙一笑,吼道:“你们这些海南来的蛮子,替我滚回去,不然我打断你们的狗腿……”李剑铭见老叫化的模样,生像是喝醉了酒,又像是借酒装疯!他摆了摆手道:“老叫化哥哥!你休息休息吧!这事让我来管。”他掉头说道:“在下这个老哥哥是喝醉了酒,未能以礼待人,尚请……”他这句话未说完,那些人中的一个咆哮道:“他妈妈的,你这个混八蛋,骂了人还要说什么,你老子也打掉你的大牙、小牙、门牙、犬牙……”他似是很得意自己在途中所习得的骂人的话,此刻又学得几句,故而沾沾自喜,眼睛转了两下继续道:“还有大板牙、小板牙……”他这牙字还没说完,即见眼前一花,睑上已经着了一下重的,直把他打得昏头脑晕,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半晌还没回过神来。

那当头自称还魂剑的老者,眼见面前这位俊美的年青人,此时突地眼中锋芒毕露,发出慑人的神光。

他心里大为惊骇,想不到这毫不起眼的年青人,会是个内力已至还璞归真,­精­元内敛的上乘高手,他一听李剑铭轻叱一听,便心知不妙。

果然他眼前一花,那俊美少年竟跃了过来,他低哼一声,斜跨一步,以海南“神鹰拿”的擒拿手法,飞快地往前抓去。

岂知李剑铭身形如电,刚在他五指伸出的当时,已经跃过他身前,打了那人一个耳光。

还魂剑五指抓空之际,心里一凛,他跨步斜移,变抓为折,反手挥出一掌,右手握拳护胸。但脚下却提起一腿……李剑铭生平最是恼怒别人辱友自己父母,所以他一听到这来自海南的蛮人,竟出口骂上自己父母,他一怒之下,飞身跃出,其快无比的打了那人一个耳光。

他身形如电,脚尖方一落地,即倒身跃回,势逾脱弦之矢——岂知他背上风声一响,一道浑厚硬重的掌力,已经撞了上来。

他哼了一声,身形欲然坠下,脚尖方一点地,即侧身竖掌,平拍而出。

两股掌力一撞,他的身子幌动了一下,便将身子稳住,而那还魂剑虽在从容出招,却因对方掌力如山,坚硬有若万载坚岩,是故手上一麻,身子禁不住往前冲出两步。

他上身才一向前俯出之际,那提起的右腿已经诡绝无比的往后蹬出。

李剑铭刚在忖想对方掌劲怎地如此怪异,竟然忽软忽硬,一交一替之际,已消去自己不少真力,陡地一溜锐利的风声,已往自己胸前袭来。

他星目一扫,已见到那倒蹬而来的一只腿,顿时他心里一惊,忖道:“海南武功怎地如此诡奇绝伦——”他忖想之际,吸胸缩腹,左手已探掌往下一捞,奇快无比的抓住了那只踢来的腿。

他嘿地一声,左手一扬,硬生生地将还魂剑举起,抛在空中。

他左手刚一上抛之际,“刷刷”两声,蓝虹倏转,剑芒如水,遍洒而来。

李剑铭身子一转,脚下演起“天星步法”,双臂并直,骈掌如剑,斜斜劈出。

他双臂抡出,生像两枝长剑,臂风削出,竟然发出“虎虎”之声,仅仅扬出一招,便已将那劈来的三枝剑封祝他侧身一让,奇幻诡异的曲肘一撞,已将身后冲来的一人手肘“曲池|­茓­”撞中,叱叱两声里,翻掌一切,已夺下两枝长剑,顺势之下,已将那两人|­茓­道点祝这些都是刹那之事,他威势豪壮,所至披靡,数招即已有三人躺下。

他这时跨步斜让,避开侧面劈来的一剑,正待出手擒敌之际,头上猛地一声怒吼,剑寒如水,刀风锐利无比的削了下来。

他身形一顿,左手夺来的长剑反撩而上,右手长剑看也不看的施出一招。“星幕密密”。

但听“噗噗”数声,那击来的几枝长剑,统统撞在他的剑幕之上,那从空中跃下的还魂剑,此刻剑上力道一震,整个身子倒弹而起,又升在空中。

李剑铭仰首望见那刚在坠下的还魂剑,他冷笑一声,身子便钦然飘开落在老叫化身旁。

老叫化此时狂笑一声,抚掌大乐,他嚷道:“你们这些蛮子,非要人教训一顿也不行……”此时还魂剑已经落在地上,他满脸惊容的问道:“你是落星天魔的弟子?”

李剑铭拿起手中双剑一看,说道:“这两枝剑又是淬毒的……”他双手一个交击,但听“嗤”地一声,两枝长剑已经齐把柄之处断下。

还魂剑惊得目瞪口呆,他自己知道这两枝剑是师尊采集五指山的铁砂,­精­炼而成的利器,根本不易截断,而面前这个年青英俊的书生竟轻易的截断此剑。

他见到自己带来的弟子,已有四人倒地,心中更是惊诧,想不到中原会有这么年青的绝顶高手,刹时一个念头泛过他的脑际……“莫非他正是落星追魂?”

他面­色­一变,随即想到师门“孤独剑法”来了,他心里稍定,说道:“你就是落星追魂?”

李剑铭点了点头道:“正是!阁下既是海南剑派之人,也该明礼,怎地惹到我头上来?”

“敝派祖师与落星天魔曾较剑於衡山,敝祖师在第三十八剑上,因一着之差而败於令师手下——”李剑铭至此方始恍然为何上次黎山双雄会因听到自己是落星追魂,而要逼问落星秘笈之下落,并且对方剑法似有尅制自己落星剑诀之处。

还魂剑继续道:“是以凡我海南弟子皆有向阁下领教剑诀之……”李剑铭一见附近已慢慢有人围了上来,他说道:“你既是如此说,那么我们约个时间吧!

不过近两天我是没空的……”

还魂剑手指一动,犹疑了一下,仍然没有将长剑Сhā入鞘内,他说道:“在下先领教阁下三十招‘落星剑式’。”

李剑铭回头看见老叫化此刻竟然靠在墙角呼呼睡去,他说道:“好吧!你先走到城门口等我,我马上就来。”

他回过头来,走到老叫化面前,正待俯身抱起飘渺酒丐。

突地——

两缕急锐的啸声自身后传来,一连“噗噗”两声,两枚暗器击中他的背心“命门|­茓­”上,立时响起一片欢呼之声。

李剑铭怒火顿时炽起,他哼了一声,缓缓长身而起,回过头来。

他反臂一兜,伸出左手接住那自背上滑落的两枚暗器一看,但见是一种似铁非铁,似木非木的扁形暗器,暗器的两边刻有几个小孔,是以发出时能有急啸之声。

他哼了声说道:“我一生最恨暗中伤人的鼠辈,尔等堂堂海南剑派,竟然会有此举,嘿嘿!暗器浸以毒药,打人趁以不防,你们也不要怪我开杀戒了……”他星目放光,煞聚眉梢,左手一扬,但听急啸声里,两道乌黑的光芒,飞­射­而出,去势有若电掣。

还魂剑原先不料手下弟子会暗中发出暗器,待到发觉已经太迟,他骇然的望着李剑铭身中暗器,却仍夷然无荡。

待至李剑铭话声一落,已不容他再解释,两枚师门“舟形钻”又­射­了过来。

他喝了一声,飞身跃起,一道蓝芒绕身而起,挡向那激­射­而来的“舟形钻”。

两枚“舟形钻”成直线­射­出,二前一后,快逾流星,他舞起手中剑,正好在空中将这两枚暗器格祝两声刺耳的金属磨擦声响起,他手中剑颤动了一下,虎口一麻,险些握不住剑,他心里惊道:“他的内力好强——”这个念头才在他脑中盘亘一下,一道人影已经闪过他的身旁,但听两听闷哼,人体仆地之声立时传来。

他以左足为轴,飞快地转身过来,一扬剑,便是一招“福祸无门”,蓝光腾飞里,自偏锋刺出一剑,奔向李剑铭胁下“章门|­茓­”。

李剑铭把那两个投­射­暗器的海南弟子点住|­茓­道,眨眼之间手足齐飞,已将那几个惊慌失措的海南弟子抖倒地上。

他曲肘一撞,右手五指箕张,迳自抓向还魂剑右手的脉门之处。

他这一招乃是中原神君所授他的怪招,有点类似“大擒拿手法”,但却是连环出招的,虚实循环应用,奇幻无比。

还魂剑长剑一出,剑刃平翻,一溜剑光已经点中对方“章门|­茓­”上,他心中地喜,手上力量一加,拚命往前一送。

岂知他力道刚一发出,便觉剑尖受阻,反弹回来,剑身受力,顿时曲成一道弧形。

他忙不迭地身子一转,欲要收回长剑,那知对方五指箕张,已往他手上扣上。

他再也不能想及为何对方不畏兵刃了,此时脑中尽是怎样避开对方这快捷的一招。

他嘿地一声,沉身坐马,左手握拳直捣,右臂怪绝的一旋,顿时长剑斜斜一滑之下,便又跳将起来,点向对方面门之上,他这招正是“孤独剑法”中的第三招“断虹裂处”。

李剑铭一仰头,撞出的左时刹时顿住,往后一挥之下,却又兜一半弧往前抓去,虚幻莫测地划了无数的掌影,他那伸出的右手却又收将回来,护住前胸。

还魂剑施出一招“断虹裂处”后,剑双立即探了个空,但见对方转动两步后,便又立出奇招,攻了进来。

他一吸气,运剑转化,“孤独剑法”连环使出,刹时剑气弥漫,蓝光闪烁间,他已一连攻出十六剑。

他虽是剑剑凶狠,招招都欲置李剑铭於死地,但是李剑铭依仗“天星步法”的神妙,有若柳絮似的飘在剑光隙缝之中。

他仍是使出“中原神君”教他的那手擒拿手法,不时逼得还魂剑回剑自保。

他眼看着还魂剑已在他手下走过十六招了,心里暗忖道:“我若叫你走过廿招,那我还算什么落星追魂!”

一念既定,他大喝一声,脚下连转五步,换了三个方位,竖掌一劈,右手伸进对方剑幕之中;探指点向对方“肘胶”、“曲池”、二二里”三|­茓­。

还魂剑此时头上汗水直流,心里惊悸欲死,他那从海南出发时,所带来的豪迈之气,此时俱已消失殆荆发丝贴在额上,被汗水粘得紧紧的,他急促地喘了两口气,挽剑斜挑,欲然划出一剑,密密的剑网布满身前,那“嗤嗤”的剑气声,竟又响了起来,敢情这时他已失去了李剑铭的身踪,是故才使出这招绝招。

他手腕刚一撩出,便觉一股其重无比的力道撞在剑幕之上,立时手腕一沉,剑幕一松,逼得他退后了半步,方将身形稳祝李剑铭趁此势子,已经点住还魂剑“曲池|­茓­”上,但听“呛啷”一声,长剑坠地。

他一个拿手,其势如电的扣住了还魂剑“肩井|­茓­”上,他说道:“你狂妄无知,纵恿容门下,该当重加惩戒,现在看在今天是除夕,饶了你,还不滚回海南异域去!”

他话声一了,左手掌心出力,已将还魂剑推出半丈之外。

还魂剑羞红着脸,呆呆的看着李剑铭,好一会,他叹了口气,黯然的俯身拾起长剑,解开倒在地上的门下弟子|­茓­道,然后回头说道:“不管什么时候,我海南剑派自有来中原找阁下和机会,阁下小心点吧!”

李剑铭朗笑一声道:“不管什么时候,只要你们来,我都可随时奉陪——”他说到这里,突地耳边响起一个声音:“哼!自大的家伙!”

他面­色­一变,侧首往四周看了看,却又见不到什么人,只有几个老百姓站在远处指手划脚而已。

他惑然的摇了摇头,心里忖道:“是谁这样说我?难道这是‘传音入密’的最上乘功夫?”

还魂剑不晓得他想什么,见他这样,於是拱了拱手,便偕同门下弟子颓然而去。

※※※

天空里一片黑暗,地上却一片雪白。

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下起雪来,飘下的雪花,像是棉絮,又似飞花,片片,朵朵,轻巧的随风而降………雪花悠荡地落在屋顶上,瓦檐上,雪地上,转眼之间,又融和在整体中,看去仍是一片白、白、白、无尽的白………李剑铭站在雪地上,怔怔的望着那消失在暮­色­中的几条人影,他的心里似乎有点感触,但却又捉摸不住什么,是以将视线逗留在那茫茫的夜空,久久………他悠悠的叹了口气,拂了拂头上毡帽的雪花,轻轻抖了抖身上的雪片,转身欲待走回客栈。

“咦!他到那里去了呢?”

李剑铭一转身,见墙角已经失去老叫化郎身形了,他惊忖一下,然后将目光往四外一溜,却见不到任何形迹可疑的人。

他也不多想,缓步走进客栈内,他才一踏进门,便见到满屋都睡满了店伙计,他哼了一声,反手将大门闩上,也不多看一眼,飞身激­射­而进。

他的身形快速有若电掣,仅在栏杆上边脚尖点了两下,便又换气飞腾,直往里间而去。

他身形转了两转,便已落在门前,他一推门,竟然是里面拴着,他心里一震,举手拍门道:“雪红,你在里面吗?”

里面簌动了一下,刘雪红说道:“你,你等下再进来。我……”他剑眉一耸,迫间道:“你怎么啦?”

刘雪红颤声道:“我没什么,你不要进来!”

李剑铭听出了刘雪红话中的焦急情绪,他剑眉轩起,神光­射­出,但他却静静地道:“好!

我到前面去。”

他话声一落,便施出“流星飞逝”的绝顶轻功,有如一阵风似的转眼便来到窗外。

他伸手到怀里,掏出“蜻蜒回旋镖”来,脸上顿时又泛过了一丝残忍的颜­色­。

他大喝一声,整个身子急如脱弦之矢,冲进房里。

他目光锐利之至,刚在窗口被震开之际,已经瞥见房内果然有着一个男人,他身形跃进之际,一扬手,那枚“蜻蜒回旋镖”挟着异啸电­射­而去。

屋内那人正好挟着刘雪红,欲待飞身离去之际,猛地一声大喝,震撼着他的心弦,他一楞之际,“蜻蜒回旋镖”已挟着异啸,­射­了过来。

他一时措身不及,横掌一拍,挡向那­射­来的暗器。

岂知蜻蜒回旋镖贯入李剑铭无俦的内力,此时一碰到他的手掌,立时削了进来。

但听“喀折”一声,他整个右臂被削断,惨叫声里,“蜻蜒回旋镖”转了个小弧,电­射­而进他的背心。

“嗤嗤”声中,“蜻蜒回旋镖”切断他的肋骨,深深削进他的体内。

鲜血有若潮涌,他张开了无神的眼光,看了一下飞腾而进的李剑铭一眼,蠕动一下嘴­唇­,还没能说出话来,便倒地死去。

刘雪红见到这惨极的死状,她瞪大了眼,怔怔的站立着,盯住那具尸体望着。

李剑铭温柔地说道:“雪红,你还好吧!”

她一听到他的声音,方始回过神来,喜极的叫了声,飞身投进他张开的怀里,她轻声喊道:“铭哥!铭哥……”李剑铭轻轻的拍了拍她的背,道:“别怕!有我……”他温柔的拂了拂她的黑发,嗅着发上沁出的郁馥香味。

她闭上眼睛,享受着这温情的慰贴,这时,她只是一个受人怜爱的小姑娘,而不是一个会武的侠女。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变得如此的软弱似的,完全要依赖着他,在他的怀抱里,她才感到安全,感到宁静,若是一不见他,便心里惶然,生恐着那骤来的打击。

她喃喃道:“铭哥,不要离开我。”

李剑铭怜爱的抚摸着她的肩头,低头凑到她的耳边道:“我没离开你,喏!现在我不是在这里?”

她扭动了一下身子,哼了声道:“我要你永远……”李剑铭笑了笑,轻声遗:“好了,你不要孩子气了,客栈里的伙计都被人点中|­茓­道呢!”

他缓缓的推开怀里的刘雪红。

刘雪红好像心里不高兴似的,撅起个小嘴,她哼了声,别过脸去。

李剑铭指着地上的尸首道:“这个人是从那里来的?”

刘雪红看着地上的尸首,此时血液都凝结起来了,室内地毯上也沾满了血迹,尸体模糊得很,只能见到一片血污?

她摇摇头红着脸道:“我闭上眼睛的时候,他就进来,所以我在不及提防下,被他扣住|­茓­道……”她顿了顿道:“你那什么暗器,声音好吓人哟,怎么一个就可以杀死人?”

李剑铭道:“这是叫做‘蜻蜒回旋镖’,能够飞旋杀人,置人於死地,而且用过之后,只要把弹簧……”他说到这里,话声突地一停,目中神光暴­射­,回眸向着窗外喝道:“那个鼠辈鲈诖巴猓

他话声一落,哼了一声,左手搂起刘雪红,猛一长身,穿出窗外,一个转折便已踏上屋檐。

他脚跟刚一站稳,一逢暗器挟着呼啸之声,往他身上罩来。

他叱了声,大袖一挥,狂飚飞旋,那些­射­来的晤器,悉数反­射­而出,他的身子顺着大袖飞扬之势,激­射­而起,有如一只大鸥盘亘空中。

他星目闪处,已经瞥见三道人影分散开来,朝四外奔去。

他冷哼一声,在空中一个转折,有若疾矢划空而过,直往那当中一人扑去。

那人方始奔出三丈,猛地头上风声大炽,他一侧首,已见到落星追魂挟着一个人飞扑而下。

他心里大骇,朝后一挥手,两溜乌光激­射­而上,自己却拚命的向前跑去。

他的身子还没移前两尺,已听到落星追魂大叱一声道:“鼠辈那里走!”

喝声里,李剑铭左足已经轻轻的蹴上这人背上“凤眼|­茓­”,他将刘雪红放下,匆道:“你看着他,我马上来!”

他右足踏在那晕去的人背上,一提气飞身跃起,长啸声里有如流星似的划空而去。

刘雪红脚才一落地,已经失去李剑铭踪影了,她惊忖道:“他这轻功不知道是怎么学的,一个纵跳竟能远远七丈之外,真个吓人。”

她右足一踢,已经将那人身子翻转过来,她见到这人年约三十多岁,黑脸浓眉,尽是虬须。

她的视线下溜,惊呼道:“啊!他是唐门弟子!”

敢情这人胁下挂着一个大大的镖囊,囊上绣着一个大大的“唐”字,而刘雪红为峨嵋弟子,自然知道唐门中人的装束了。

她忖道:“唐门毒药暗器名闻天下,他们又怎会惹上‘落星追魂’呢?”

她想了一下,猛地背后衣袂风声响起,一道人影飞扑而来,她心里一惊,脚下斜跨半步,反转身子,交互劈出两掌,攻向来人。

她双掌才一劈出,一道绿影闪起,已完全封死她的去路,她身子一挫,双肘收回护胸,脚下退出两步之外。

一声嘶哑的笑声里,竹影顿时敛去,现出老叫化来,他笑道:“姑­奶­­奶­,是我老叫化,别打!别打!”

刘雪红一见是铁渺酒丐,她羞赧着睑道:“哦!原来是老前辈,我当是谁呢!”

老叫化摇了摇手说道:“多礼!多礼!就是我老叫化,姑­奶­­奶­你好一手蛾嵋‘孥云掌’,静幻老和尚是你的谁?”

刘雪红道:“那是敝师叔……”

老叫化呵呵笑道:“想不到这老秃颅,也有你这么个乖侄女,哈哈!这样一来,我可不能置身度外了。”他看了看地上的那人,问道:“他呢?”

刘雪红道:“他去抓贼人了。”

老叫化道:“果然这个消息没有错误,他们真的­干­起来了。”

刘雪红讶道:“什么他们­干­起来了?”

老叫化正待说话,蓦听一声长笑传来,他一听说道:“这是那老牛鼻子的声音,说不定他们会碰上……”他正说到这里,风声起处,李剑铭飞跃而来,他看见老叫化站在刘雪红身旁,问道:“帮主,你刚才到那里去了?”

老叫化见李剑铭胁下挟着一个人,他说道:“我们回客栈里再说吧!”他挟起地上躺着的唐门弟子,领先朝客栈奔去。

李剑铭问了声道:“刚才没什么可疑的人来吧!”

刘雪红摇摇头,伸出手去挽着李剑铭臂弯,飞身随老叫化奔回客栈。

他们才一进入屋里,老叫化睑上变­色­地从前面客房走来。

他愤愤地说道:“他们已经开始采取行动了,竟然把客栈里的人,全数杀死——”李剑铭惊道:“什么?客栈里的人,全数被杀死?”

他扔下胁下挟着的人,飞身朝前面奔去。

一来到屋里,他便闻到一股很浓的血腥气,他放眼着去,只见地上倒了十几具尸体,每人都是胸前一个大洞,血液还在汨汨的流出……他视线停留在梁上,仅仅一会,他的脸­色­变得残酷了,他狠狠地念道:“天——娱——令!”

敢情梁上正是钉着一块染满了血迹的天娱令,一滴滴的鲜血,自令牌上的娱蚣尾巴漏下,模样甚是恐怖。

他恨恨地哼了声,右手大袖一拂,一股柔和的气劲,汹涌而出,嘭地一响,已将那块“天娱令”击得粉碎。

他一个旋身又纵回后院房里,刘雪红问道:“怎么啦?”

他回答着道:“全被天娱宫里的人杀了。”他侧首对老叫化道:“这些人里怎么会有唐门弟子?还有飞凤堡里来的,他们怎会跟天娱宫里的人一道?”

老叫化道:“我正要告诉你呢!据本帮弟子自黄昏递来的消息,说那河套煞君已将於明晨赶到那江南行官里,而所有黑道人物,凡是接到‘天娱令’的,也都赶到杭州来了,他们联合起来就是为了对付你的。”

李剑铭一扬眉道:“他们怎能杀掉那些毫无抵抗能力的人呢?哼!这下看来我又要大开杀戒了。”他顿了顿道:“帮主,刚才你到那里去了?”

老叫化道:“我是看到一个老道士,因为面热得很,所以才赶着跟随而去……”李剑铭问道:“老道士?是不是两撇八字胡,带着一付老花眼,顶着一个破道冠,手拿一根长长的布幡的老道士?”

老叫化点头道:“正是这老道土,你跟他朝过像了?”

李剑铭道:“我们换了两掌,不分胜负,他非常滑溜的跑了,我正要追赶,竟又看见另一拨人,朝灵隐寺而去,说是要找黄沙一雕商量。”

“我从他们言语中听到四川唐门之长,以及飞凤堡堡主单手擘天的欧阳平都奉命来到杭州,听以我才急急忙忙赶回来……”他看了眼刘雪红道:“我是担心雪红遇见这些人,恐怕抵挡不住,有了危险,那我就该死了。”

他话中关切之情溢於言表,刘雪红听得心里暗暗感动,含情脉脉的将关注的视线,停在他脸上。

老叫化点点头,严肃地道:“现在你的处境很是危险,看来今晚除夕也不得安宁了,我们等到二更时,再动身到河套煞君的行宫去,把那个女娃儿救出来,攻个出其不备……”他顿了顿道:“刚才你见到的那个老道,是目前武当派里硕果独存的一位长老了,他失踪了将近四十年,不知怎的现在又出现了,看来江湖真个大乱了……”他说到这里,好似想到什么似的,脸上肌­肉­竟然抽搐了一下,他追问道:“你刚才说灵隐寺里住了个黄沙一雕?”

李剑铭道:“那些人的轻功很是怪绝,跟中原的‘八步赶蝉’‘草上飞’相似,但却速度更快,仿佛又是来自边陲或海岛……”老叫化喃喃道:“黄沙一雕,黄沙一雕,莫非是枣海黄沙岛的?”他一拍大腿道:“一定是东海黄沙岛的,想不到二百年末见行踪的黄沙一脉,竟然犹未继绝,眼见江湖真个愈来愈纷乱了,唉!恩怨仇雠,何时能了?”

李剑铭见到老叫化叹气,他乐观地笑道:“有什么好怕?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该他要死,我落星追魂稍一慈悲,竟然也会有人骑到我头上来了,看来杀戒又得重开,不能过於心慈。”

刘雪红轻声道:“你要杀人,可不要杀我们峨嵋派的,我这样出来,就已经……”李剑铭摸着她的肩膀道:“你放心好了,我不会乱杀人的!”

老叫化见到他们亲蜜的样子,皱了皱眉,反身走出门外道:“现在我要去睡觉,你们恩爱一阵吧!二更叫我。”

他话声一落,已走到很远去了,李剑铭笑了笑道:“他就是永远这样乐观,好开玩笑,说起话来有时都气得死人。”

刘雪红笑了笑道:“我倒认为他人挺好的,又那么风趣,说起话来更是有道理。”

李剑铭一扬眉问道:“有道理?”他看到她眼中的蜜慧柔情,恍然道:“嗯!有道理。”

他拉着刘雪红,走到椅子上去,两个人依偎在一起,於是细言絮语又轻轻的响起……冷寂的冬夜,飘落的雪花已经停了,杭州城里的白雪堆得很高,把日间凌乱的足迹都填得平平的,但见一片平……两行足迹自远处迤逦而去,蒙蒙的灯笼光,缓缓的前移着,刹时,响起两声竹梆敲击的声音。

二更了。

这两行足迹消失在墙角,灯笼光也消失了。

寒风呼呼刮过,在风中,三条人影飞越而起,往城外奔去……李剑铭轻轻对刘雪红道:“我给你穿的那副软铜甲,任何刀剑都刺不进去,而且上面刺孔里还有毒,你不用怕,跟着我一起进宫去。”

刘雪红点点头,默然的往前奔驰着。

他们脚程很快,只在雪地上留下一些影子,连一丝痕迹都没有,也许他们是不愿在这美丽的雪地上留下坯的印子吧!

风,还在凛列的吹若,夜空中却有着几颗闪烁的星星。那些云片此时不知到那里去了,所以连那一条弯弯的眉月都看得清清楚楚。

他们在野外飞驰着,除了衣袂发出的蜡蜡声响外,其余倒很宁静,因为他们已远离了杭州,远离了杭州的吵杂。

蓦地——

远处一声愤怒的喝叱之声传来,接着两声掺厉的噑叫,打破这谧静的冬夜。

李剑铭看了看身旁的两人,匆匆道:“我去去就来!”他一提气,振臂飞起,直往声音响处落去。

他的轻功施展开来,有若流星划过夜空,两个起落便已奔出十几丈之外。

雪地上两个黑忽忽的影子在颤动着,一片红­色­的血液,很快地渗了开去。

李剑铭落在这两个黑影旁,他见到地上躺着两个人,每人背上Сhā了一把短剑,活活的被钉在雪地上,四肢还在颤抖着。

他一皱眉,四处打量了一下,便往右侧飞跃而去。

他刚刚奔出十几丈远,便听到前面不远处,响起一声怪叫道:“你们这些小子都是何人?

我乃河套玉面煞魔是也!”

这声音一落,另一个清越的声音响起道:“呵呵!我乃东海黄沙一雕是也!”

这声音一落,另一个冷冷的哼声传来道:“我乃天山冷锋一剑是也!”

这声音一落,另一个傲然的声音传来道:“我乃武当夺命剑客是也!”

李剑铭一听这声音,他惊喜地忖道:“这不是公孙飞鸿的声音吗?他又何时叫做夺命剑客了,不过他的内力较之前三人差一点……”他仰天一声长啸,飞身跃起,大喝道:“我乃中原落星追魂是也!”喝声里他横空御风而过,声音传出老远老远……----------------------------------------------第十九章四英一魔下弦月冷清的挂在苍穹上,显得有些一寂寞。

远远的天边,几颗星星在孤独的眨着睡眼,也许在除夕里,人们只顾着守岁,再也没人出来赞赏星星一番,所以这些小­精­灵觉得无聊而昏昏欲睡了。

李剑铭腾身飞起,横空御风而过,两个起落便已跃出十多丈开外。

他身在空中,便已见淡淡的月光下,有着四条人影在东南西北四个方位站好,每人面面相对着。

此时他们齐都闻声往这边看来,每人睑上都带着一种不同的情绪。

从那些闪亮有若星星的目光里,他可以看到其中有诧异,有惊奇,也有欣喜。

他曳着袍角自空中飘坠而下,正好落在那四人的中间。

他身子刚一站稳,便听一声冷哼,自北边击来一道轰轰的刚猛掌劲,朝他身上撞来。

他轻哼一声,右袖往外一拂,平和柔软的一道气劲,已经布满整个右侧空间,往外兜去。

两道掌劲一触之下,仅仅一声轻响,便已粘在一起,没有动静。

李剑铭掌力刚与对方接触之际,便觉对方的掌劲是刚猛一路的,岂知对方一缩一伸之际,竟然又透出股软柔的力道来,刚柔并济的挡了过来。

他心中微惊,侧目一视,但见是个身穿黄|­色­衣袍的年青人,那身衣袍也不知是什么料子做的,在月光下竟也闪出烁烁的光辉来。

他正在忖想那人该是属於那一派的,突地身后悄无声息的袭来一溜风声,接着听到公孙飞鸿在喝道:“铭哥!小心背后。”

他怒气一起,右手手掌往下压低两寸,汹涌而出的无匹掌劲,顿时将对方击出数丈之外。

他在这电光石火的刹那,已将断剑拔出,挥动之间,白光缭绕,“呛呛”两声,已将那自后袭来的兵刃削断。

他自剑芒隙缝里看去,见到偷袭自己的是一个玉面朱­唇­,头东金冠,身着金边绣带的俊俏青年。

此时正满面惊诧的挥舞着一枝被削得仅剩尺余的宝剑,以判官笔的招式,护住身子。

李剑铭冷笑一声,剑光掣动,银蛇乱舞,呛呛两声,又将对方宝剑削断两截,只剩下七寸长了。

那人未料李剑铭拔剑如此快速,而且又是削铁如泥的宝刃,故而手中兵刃被削,顿时一窒,而致被李剑铭抢得先机,逼得自己退出数步之外。

这时他手中仅余七寸锋刃,急促间,他喝了一声,以匕首的刀法,使出一路诡绝奇异的轻巧招式来。

他上挑,下挡,斜削,横劈,直刺,刀风霍霍间,一连使出十二招,方始将李剑铭剑势遏住李剑铭嘿嘿冷笑一声道:“没这么容易吧!”

话声里,他剑势—敛,斜滑两步,手肘一退间,呛地一声,又将对方七寸锋芒削断,仅余下一枝把柄。

那人面­色­登时大变,他大喝一声,用力将手中的剑柄掷出,身子却倏然滑后五尺之外,伸手在腰间,欲待拔出自己的兵器——李剑铭见到对方将剑柄掷来,他哈哈一笑,嗤嗤声里,已将那个剑柄削成九截,他这一式正是落星剑式里的第三式“云星闪铄”。

他在这电光石火的刹那,一连挥出九剑之多,只见剑芒暴涨,幌动之间,截截断柄落在地上。

他耳边响起两声喝好,眼见那人伸手到腰,欲拔出兵刃,他喝道:“留下点记号吧!”

他疾­射­而去,有如白虹贯日,一溜剑光朝那人胸前­射­去。

他的去势如电,那人尚不及将兵刃拔出,便已见剑光及体,只得身子一侧,双掌劈出一道寒煞掌风往李剑铭面门扑去。

“嗤”地一响,李剑铭剑尖断丑已经触到对方右胁,岂知仅只削入半寸,便不能刺入,他心里惊忖道:“这人又是身穿坚甲,他是河套天娱宫来的。”

他剑势受阻,便觉寒煞之气扑面而来。

没有任何考虑,他一个身子便已如一片叶子似的飘了起来,往后移出丈外。

剑风一敛,剑已入鞘,公孙飞鸿喊道:“铭哥!你好吧!”

李剑铭点一点头笑道:“我没什么!喂!你怎么到了这里?”

公孙飞鸿道:“我跟师祖一起来的,姐姐已被师祖救去了……”李剑铭一楞,惊喜道:“什么!慧琴已被你师租救去?哦!你师祖是一个有着一字胡,手拿了一幅算命的白布幡,还戴着一付老花眼镜的……”公孙飞鸿点头道:“正是,他是我师祖,姐姐现在已被救去,她……”他正说到这里,一个冷冷的声音道:“阁下若有家常话,等以后再说吧!这不是敍家常的地方。”

李剑铭一见这人正是刚才出掌攻袭自己的黄袍汉子,他说道:“你噜苏什么?吃了一掌还不够吗?”

那人睑上红了红道:“哼!一掌算得了什么——”李剑铭朗笑一声道:“那你再吃一掌看看——”他斜身跨步,滑出五尺之外,轻飘飘的拍出一掌朝那人脸上拍去,运至半途,他掌势一顿,幌动之下,那后发的左掌已先至,拍到那人小腹。

那人没想到李剑铭会说到就打,眼前一花,无数的掌影,缤纷错综的往自己面门拍来。

他曲肘沉肩,左掌一挥而出,右掌却拐一半圆朝李剑铭背后拍去。

他掌势一出,即觉小腹风声响起,心中微微一惊,左掌不动,直拍而去,右掌却诡异无比的弯转过来,往下拍去。

啪啪两下,四掌相拍,李剑铭纹风不动,但那人却身子摇幌了一下,退后了两步,显然双方功力,还相差了一段距离。

那人身子一顿,却突地听见一个沙哑的嗓子响起道:“哇呀呀!这是‘无骨掌’,你是东海黄沙一脉的?”

这人斜眼一视,见到一个鹑衣百结的老叫化,以及一个美丽清香的姑娘飞身而来。

他双眉一扬道:“来者是丐帮弟子?在下正是黄沙一脉第三十二代弟子黄沙一鸥。”

老叫化一拱手道:“呵呵,我乃丐帮帮主飘渺酒丐,想不到黄沙一脉绝迹江湖百年之久,竟出了个阁下如此好手,但不知为何来到中原?”

黄沙一鸥道:“在下奉师命到中原找贵帮有事,不料属下却遭玉面煞魔杀死,故而……”李剑铭俊眉一轩,他回身对玉面煞魔道:“你们天娱宫妄杀无辜,竟敢欺负到我落星追魂头上,敢情真的不要命了,河套煞君现在那里?”

玉面煞魔此时已经将腰中盘着的兵器拿了出来,他左手摸了摸胁下适才被削之处,发现外层硬甲已被削开约五寸的长孔,幸好没有把内面的里甲削穿。

他心中惊骇之下,冷哼了声道:“凭你落星追魂这个头街,倒也不见得多了不起,还没有资格问家父的行踪……”他说到这里,老叫化呵呵一笑,Сhā口道:“他落星追魂没资格问,我老叫化该可以吧!喂!

你姓什么?”

玉面煞魔望了老叫化一眼道:“我姓王,你问这个­干­什么?”

老叫化嘻地一笑,他正容问道:“我想要请教你一个问题,为什么人家骂人,总是骂王八,不骂王七,也不骂王九,你姓王,这个原故你总知道?”

玉面煞魔没想到老叫化会问这个怪问题,他一楞道:“这……这我不知道。”

老叫化板起个脸孔,肃然地问道:“你有没有读过百家姓?”

玉面煞魔点头道:“这我倒知道。”

老叫化说道:“既然你曾读过,你背给我听听!”

落星追魂皱了皱眉头,他不知老叫化捣什么鬼,竟然在这当儿问这个问题,把百家姓给提了出来,尤其那一付装出来的模样更使人忍俊不祝玉面煞魔满腹疑云地道:“赵钱孙李,周吴郑王……”老叫化道:“好,你数一数,王字是第几?”

玉面煞魔点头道:“不错,王八不错,是王八!”

他这话一出,场中冷冻住的空气顿时融化了,首先李剑铭忍不住捧腹大笑,接着每个人都领悟出其中奥妙来,齐都大笑起来。

老叫化涕泗直流地说道:“王八,不错,你正是王八。”

玉面煞魔这才悟出自己被老叫叫化拐了个圈子骂了一顿,他狂吼一声,手中“霸王鞭”一摆,乌光闪闪,狂风飕飕,朝老叫化当头砸去。

老叫化怪叫一声道:“你自己要做王八,还能怪得了我?”

他竹杖一掣,绿影横空而起,迎向那砸下的覇王鞭。

“噗”地一声,他手腕一震,身子禁不住大力一撞,往后倒退了半步,方始站稳身子。

他怪叫道:“哇呀呀!你这王八尾也可真重……”玉面煞魔满睑铁青,他一带鞭尾,猱身而上,又往老叫化扑去。

他手中的长鞭粗有鹅卵大,鞭头还顶着一个白头骷髅,挥舞之间威力长达丈外,风声咻咻,乌光吞吐,已将老叫化圈在光圈之内。

老叫化仗若一套轻巧灵捷的杖法,闪、腾、转、挪[奇+书+网]、奔跃那圈鞭影的隙缝里,倒也很是从容。

李剑铭走到刘雪红身旁,对公孙飞鸿招了招手。

他说道:“这是慧琴的弟弟公孙飞鸿,现在是所谓武当夺命剑客,你可要小心点哪!”

公孙飞鸿尴尬地道:“铭哥说笑话,我实在是一点都不行,妄自乱起绰号……”李剑铭笑了笑道:“这是峨帽的罗刹仙子刘雪红,她……”他话还未说完,一直站在东边没有声张的那个身穿银灰­色­毛裘,头带毡帽的年青侠士飞跃而来,激动地问道:“什么?刘雪红?你是刘雪红?”

李剑铭剑眉一轩道:“阁下何人?”

那年青侠土似是也感到自己失言,他恭然一揖道:“在下天山冷锋一剑刘怀冰,因舍妹亦是刘雪红……”他话还没说完,刘雪红惊喜地叫道:“刘怀冰?你真是怀冰哥哥?”

刘怀冰激动地双手握住她的双臂,说道:“啊:你真是我的雪红妹妹?”

刘雪红珠泪抛出,她喜极而泣,喃喃道:“哥哥!啊!哥哥!”

在这冬日的夜里,那些冷清的空气,此时都被这股喜气给变得温暖了,彷佛这种气氛也传染给了别人,李剑铭禁不住热泪盈眶,他呆呆的凝望着在喜悦地拥抱着的这对分别了十多年的兄妹。

他想到了从自己生下来以后,即一连串的遭受到许多的磨折,没有兄弟,没有姐妹,也没有一个亲人存在於世界上,他孤单地承受着一切命运所给予的安排,其中有好的,也有坏的,有值得欣慰的,也有值得辛酸的……但是那些毕竟已经过去了,随着岁月的过去,而被抛至身后,目前,就像这一年中最后一夜样,过去了,就有另一个新的明天,新的岁月来到……他茫然了,因为他所感触列的,和刘雪红她们兄妹所感受的是完全一样。

人们,当极大的喜悦或哀伤来到的时候,往往是会感到不知怎样才好,从茫然中,他们只能找出笑或哭来表现出他们的情绪,其他的一切都会在茫然中消失了,根本想都想不起来。

他怔怔地望着,直一个手掌落到他的肩上为止。

他回过头来,一见公孙飞鸿拍他的肩膀,他默然的点了点头,以询问的眼光望去。

公孙飞鸿轻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铭哥,她是谁?”

李剑铭回答道:“他们兄妹离别了十几年,直到现在才相逢,所以……哦!我问你,你姐姐还好吧?”他轻轻的擦乾了挂在而上的眼泪,关切的问着。

公孙飞鸿点点头道:“我和师祖救她出来后被他们发觉了,所以追了过来,师祖引走几个人,我在这儿碰到了他们……”正当这时,老叫化大嚷道:“老弟,救命哪!这小子鞭上还装有暗器呢!”

他闻声看去,但见飘渺酒丐仗若一枝绿竹杖,堪堪敌住了玉面煞魔的覇王鞭,这时正是使到打狗杖法的第一招,所以他知道二十招内老叫化绝对没有问题,於是他望了下尚在说着话语的刘雪红,回过头来问道:“你现在歇在那里?”

公孙飞鸿道:“二郎庙。”

李剑铭道:“那个二郎庙?”

公孙飞鸿道:“在城北一个土岗上,离这儿大概二十里路。”

李剑铭点点头道:“等这儿事了我们一起去吧!”

他顿了一下道:“哦!在宫里还有一个老人家,你们有没有……”公孙飞鸿摇了摇头道:“我没有见到他……”正当这时,老叫化嚷道:“老弟,你再不来,我老叫化可要归位了。”

李剑铭一见此时玉面煞魔鞭法已经使开,有如一个鱼网似的,将老叫化密密的困住,几乎毫无反击之力了。

他匆匆说了声道:“你等一下,我教训这家伙后再来——”他这来字才一说完,便已见那黄沙一鹃飞身跃了上去,他喝了声道:“等我来!”

淡影似风,话声未完便已飘到老叫化身前,人影一闪间,他已扑进那道鞭影里。

黄沙一鹧身子才一到,便已见到李剑铭跃进玉面煞魔的圜影内,他心中大惊落星追魂轻功超绝,竟到了无影无踪的地步了。

他心知黄沙一脉轻功超绝,且能以独门方法速成,但以自己将近十年的修练,也未能达到落星追魂如此的地步,怪不得他一到中原,便惊问落星追魂的威名了。

他身形一顿,双足刚一着地,便又倒翻而出,落在六尺之外,看着落星追魂施展手段。

李剑铭身子刚一欺入对方鞭圆之内,便双手箕张,迳自往鞭头骷髅抓出。

老暗化叫道:“小心那上面有毒——”

他身子一转,便从李剑铭胁下钻出来,大大地吁了口气,退身丈外看着李剑铭与玉面煞魔拚斗。

李剑铭向来痛恨河套天娱宫里来的人,这下又知对方兵刃浸毒,他嘿地冷哼一声,手上力道一加,改抓为劈,劈将出去。

他的掌力浑厚之极,嘭地一声,将那鞭头的白­色­骷髅击得粉碎,带着那条粗若鹅卵的鞭身荡将开去。

李剑铭斜踏一步,右臂一伸,两指已敲到对方“腕脉|­茓­”上。

玉面煞魔招式被封,空门毕露,再也不及变招,眼见对方两指已经伸到手背之上,他手腕一翻,以鞭身朝对方手指扣去,自己身子却滑出三尺之外。

李剑铭笑一声道:“我正要你这样!”

他左手袖袍一卷,已将这条长鞭卷住,朝地上一扔,随着身形的扑上,以一种类似“大擒拿手法”的绝招,朝对方臂上扣去。

玉面煞魔身形一退,立即撮­唇­一声呼啸,双手连翻中,又已拿到两枝短剑。

他闷声不响,刷刷两声,短剑脱手­射­去,急如疾矢,但见两道白光一闪,便已­射­到李剑铭胸前。

李剑铭仍然飞跃而来,但是他的衣袍却在这一刹那鼓起高高的,彷佛吹风鼓涨似的。

那两枝短剑一触他的胸前,但听噗噗两响,便已自胸前滑落。

他右手一抄一挥,咻咻——

“啊!”玉面煞魔刚转身奔出五尺,便已仆倒地上,他的两条小腿正好被这两枝小剑洞穿。

剑上力道很大,使得他仆倒在地,正好钉在雪地上。

李剑铭正待飞身擒住他时,突地——

一声如雷的声浪,自空中撞进他的耳鼓,顿时嗡嗡之声响满耳里,耳鼓都在发痛。

他心头大寒,想不到天下还有何人能具此功力,他一惊之下,往着声音传来之处望去。

雪地上一个宠大的黑影经天而起,彷佛大鸟腾空,来势逾电,转眼便来到距此不足五丈之处。

李剑铭眼力甚好,刹时便已望见那飞跃而来的是一个白面长须的中年人,他忖道:“这人一个起落远达八丈,莫非他是河套煞君?”

他目光一扫,见到玉面煞魔竟然自雪地站了起来,欲待奔走。

他喝了一声,飞身腾起,伸手往玉面煞魔背上抓去。

他身子刚一腾起,那飞来的中年人大喝道:“勿伤吾弟!”

喝声里,红光数溜,遍布空间,朝李剑铭身上罩来。

李剑铭身在空中斗然一顿,双袖舒展,转一圆弧,顿时那数溜红光好像铁遇磁石似的投入他的袖中。

他展袖一看,见到正是“天娱令”,那红­色­的娱蚣,映入他的眼帘,使得他杀意突起。

他大喝一声,袖中“天娱令”激­射­而出,朝那中年人打去。

在空中,他真气一提,右掌一拍而出,一蓬青蒙蒙的气劲,直追玉面煞魔背上击去,玉面煞魔仅仅数招,便遭落星追魂夺去手中长鞭,心胆丧失之下,也没想到尽出己身绝艺与对方一拚,反而扔了两枝短剑后,便反身便跑。

这下双剑剌穿两条小腿,痛得他更是害怕无比,待他见到自己哥哥赶到,心中一喜,忙不迭地飞奔而去。

背后风声大作,一蓬气劲已经追到,他咬了咬牙,提起己身真力,反身往前打去。

漠北为寒酷之地,故河套一脉所练之功劲,俱皆寒煞之气,他双掌方一推出,便见到落星追魂半边脸都成青­色­,双眼神光暴­射­,杀气腾於眉宇。

心摇胆落之下,他打了个寒噤,尽提全身的劲力,攻将出去。

他掌心与对方一触之下,心头顿时一震,紧接着那层层气劲汹汹而来,好似永无遏止似的。

他狂叫一声,喷出一口鲜血倒地死去,两条折断了的臂骨,也摔出老远,染得雪地上片片鲜血。

李剑铭施出“落星神功”将玉面煞魔劈於掌下后,他的身子也坠了下来。

就在他双足刚一落地的那时,一声悲愤的大喝,接着一个人影飞扑而来,带着一股无匹的劲道撞向他的身上。

他一眼望去,见到正是那发“天娱令”攻击自己的中年人,这时他左手微抬,“两心神功”运出,体内两股真气,倒反而行。

左边脸颊利时一片嫣红,他那抬起的左掌上有着一圈红­色­的印子,晶莹流转……那人见到这种怪诞异常的样子,心头一震,目光畏缩了一下,但仍运掌攻将过来。

李剑铭双­唇­紧抿,他闭上眼睛,左手飞快地往前一推,一股炙人的热焰,似是在空气中燃烧起来似的,轰轰地往那人身上撞去。

“嘭——”一声震耳的巨响,震荡了整个空间。

冰雪飞溅,翻起地下的沙石,布满了整个空中,李剑铭一开眼冷哼一声,踏前一步右手又往前一拍——那中年人刚将掌力击出,便碰到李剑铭击出“赤霞神掌”,双方掌劲一触,顿时有如热汤泼雪,他的寒煞气功,竟然消失无存。

他这下欲退不能,只得硬拚上去,两股掌力一撞,他的身子受到大力一击,好似脱了线的纸鸢似的,倒飞出去。

他在空中连翻数个斛斗,方始脱开那汹涌的掌劲,落在地上。

他一运气,发觉自己内腑没有受伤,正在庆幸之际,却发觉李剑铭又伸出右掌,半边脸上的青­色­,使得他打了个颤。

急忙间,他滑步后撤,“呛”地一响,已经拿出一条飞索,两眼紧紧的盯视着那扬掌的落星追魂。

突地——

“铭哥!不要这样——”

这是刘雪红惊喊出来的声音,李剑铭闻声缓缓回头,望了一下两眼睁得大大,惊恐地望着自己的刘雪红。

他吁了口气,微微地点了点头,将那提起的右掌放了下来,他那高高鼓起的衣袍,此时也恢复原状。

他回过头来,说道:“今天饶了你,但是总有一天我跟你们‘天娱宫’里,会有一次大决战,那时我们再见吧!”

他的脸­色­仍又转白,不再有那吓人的模样了,睨了一眼地上的尸首,他说道:“你把这尸体带回去吧!”

那中年人嘴­唇­蠕动了一下,又看了看地上的尸体说道:“我代家父河套煞君约阁下於年初三到敝行宫一行,尚请大侠能够前来一结恩怨。”

李剑铭点头道:“在下一定在初三正午赶到。”

那中年人望了一眼场中各人,道:“此地在场各位,也请一并光临!”

他再也没有说话,俯身抱起地上的尸首,掉头便走。

李剑铭沉吟了一下,便走回到老叫化这边,刘雪红迎了上来道:“铭哥,你刚才好怕人哟!”

他笑了笑道:“其实我也不见得能赢他,不过他看我们这儿几个人都非平庸之辈,所以将帐记下,容后再算罢了。”

他顿了顿又道:“那刘怀冰真是你哥哥?不会错吧?”

刘雪红道:“我上次给你的那只玉马呢?我要拿给哥哥看看。”

李剑铭从怀中掏出那只玉马,交给刘雪红道:“恭喜你们兄妹重逢,不过——”他压低嗓子说道:“不过你给我多带来个大舅子,实在太不好意思了。”

刘雪红没想到李剑铭在众目睽睽之下竟然开起玩笑来,她啐了一声,骂道:“狗嘴巴——”老叫化凑下一句道:“红烧最好吃。”

场中各人齐都哄然大笑,只有公孙飞鸿皱了皱眉,望着晕红着双颊的刘雪红,心里直替自己姐姐打抱不平,但也不好马上就问,只好闷在肚里了。

刘雪红走了过去,拿着手中的玉马道:“这是那年逃难时,妈给我挂上的,不知你的可是一样?”

刘怀冰也将自己玉马掏出,双方对照之下,简直完全一模一样,只不过相差的是一只是绿玉雕成,而另一只则是白玉的。

他摩娑着手中的玉马,回想着这十几年的飘萍,过去的一切,不禁又流出泪来,他呜咽道:“不知道妈现在怎样了,十多年来的分开,几乎都记不起她老人家的模样了,造化弄人,却使我们今日得能相逢……”他擦了擦眼泪,对着李剑铭一揖道:“舍妹承吾兄照顾,弟……”李剑铭还没等他说完,慌忙恭然一声道:“那里那里!刘兄客气了,小弟实不敢当……”老叫化哈哈一笑道:“好啦!都是自己人,免客套了,现在咱们找个地方休息休息为要。”

他转身对黄沙一鸥道:“敝祖师曾言及贵派与敝帮武功生尅相同,故可融合一起,另创新招。敝帮祖‘绝代异丐’,曾与贵派祖师‘浮萍子’合创一套功夫,封於中原一大山之中,阁下现在是来找寻这套功夫?”

黄沙一雕冷冷望了老叫化一眼:“帮主适才之功夫恐未将­精­妙之招使出吧?”

老叫化一愕道:“什么?我老叫化所受祖师传授的武功,也就只这么一点,我自己都不知道还有­精­妙之招,怎地你竟知道?那么请你教教我吧!”

李剑铭一听老叫化之言,心知其中一定有着原因,因为刚才老叫化确未施出绝招出来,只零零落落的使出十几招打狗­棒­法而已,故而会败在玉面煞魔手里。

这时黄沙一雕被老叫化数言,把话给堵住了,他一时为之语塞,望了一下李剑铭在侧,也没多言,拱了拱手便飞身跃走。

李剑铭问道:“这怎么回事?”

老叫化呵呵笑道:“这个等下再告诉你,现在你到底要到那里去?”

李剑铭道:“我要先到二郎庙去看看那武当山的老道,你先带着雪红和她哥哥回客栈去吧,我很快就去。”

他侧首向刘雪红问道:“好吗?”

刘雪红点了点头,便偕同刘怀冰与老叫化一起朝杭州城里奔去。

李剑铭对公孙飞鸿道:“我们走吧!”

冷月斜挂,空野寂寂,两条人影飘飞在黑夜里,转眼消失在苍茫中。

※※※

疏星更稀,寒月冷照。

雪地上的黑影被拉得更长了,随着寒风在摇幌着,这正是两株已经掉了树叶的枯枝。

李剑铭站在树枝下望着面前土岗上的一幢黑影,对公孙飞鸿道:“这就是——二郎庙?”

公孙飞鸿道:“嗯!正是二郎庙。”

李剑铭问道:“这庙里祀的是宋代杨家将里的杨二郎?还是那打虎的武二郎。或者就是封神旁里的杨焐二郎神?”

公孙飞鸿耸耸肩道:“这个我倒不知道,我和师祖也是昨晚住进去的,只见区上写的二郎庙,今天一早我就出来与师祖一起到那宫里去救出姐姐——”李剑铭问道:“你怎知道你姐姐被他们捉到那宫里去?”

公孙飞鸿道:“这倒是师祖偶然听到一个独臂大汉说的,故而……”李剑铭哦了一声,说道:“现在我们去吧!”

他们相偕而行,两个纵跳便已来到庙前。

这座二郎庙并不大,墙上灰泥脱落,都有着几个大洞了,而瓦檐上的油漆也剥落得斑斑点点,呈现一片灰­色­,看来­阴­沉沉的。

只不过奇怪的却是大门好似新装修的,竟然全新一片,他走近一看,只见大门旁边刻了数行字。

於是趁着淡淡的月光,他看到上面写着道:“夫天下之大,莫大於为善,伪善之大,莫大於修庙,修庙之大,莫大於修二郎爷之庙,修二郎爷之庙之大,莫大於修二郎爷之庙之山门之大。夫二郎者,老郎之子、大郎之弟,三郎之兄,而二郎特出乎其间者也。左悬钟,右悬磬,钟咚咚,磐嗡嗡,一咚一嗡,一嗡一哆,不哆不嗡,不嗡不咯,於是乎为记。”

他一看之下,不禁捧腹大笑,心想天下那有如此之妙文,他背诵道:“夫二郎者,老郎之子,大郎之弟,三郎之兄,而二郎特出乎其间者也!哈哈!好一个特出乎其间也!哈哈……”公孙飞鸿在旁突见李剑铭如此大笑,不知其妙何在,也凑前一看,紧跟着,他也禁不住大笑起来。

好半响,他们方始止住笑,公孙飞鸿摇摇头道:“我这么两天也没有看到,想不到其妙如此!”

李剑铭道:“好了,我们不必进去了,你师租一定不在,我看你留个纸条,我们一起到城埋去吧!”

公孙飞鸿道:“咦!你怎么知道他们没在?”

李剑铭道:“我们这么大笑一场,你师祖也没出来,当然他还没回来。”

公孙飞鸿哦了一声,摸了摸头,推开大门往里面走去,果然没有看见自己师祖回来,他於是拔出宝剑,在桌上刻了几个字,便又走出庙外。

李剑铭道:“刻好了吧!怎么说的?”

公孙飞鸿道:“我说我们已经到杭州城里等他老人家。”

李剑铭道:“你没告诉他,我们住在那里?”

公孙飞鸿道:“他老人家自己会找到的,我们走吧!”

下弦月更加斜西,远处响起第一声爆竹,夜将过去,白天即将来到了。

黎明前的一刹那是黑暗的,似墨的夜­色­很快地便吞没了他们两个矫捷的身影。

寒风呼呼而过,爆竹声已断续响起。

熊熊的炭火,映得墙上的几个黑影,在摇幌不定。

室内响起了一个沙哑的笑声道:“哈哈!我老叫化可从没今天这么痛快地过年守岁,而且又碰到刘家兄妹重逢,所以大家该乾了这一樽……”“什么?这么一点酒都不能喝?我老叫化已经灌下快两坛酒了,可也没喊吃不消,不行,非喝不行。”

李剑铭呵呵笑道:“在这儿各位,又有那个能跟你相比的呢?你这是醉不死的酒鬼,而且你虽然喝了那么多,可是你一连上了几次厕所了?”

老叫化笑道:“我老叫化上毛厕有什么关系?你不服气尽管也在毛厕里睡一觉如何?”

李剑铭笑道:“这个在下可不敢领教,也没那么大的雅兴,不过,老叫化哥哥,我们来个联字酒令如何?有念不出的就不能吃酒。”

老叫化将头摇得跟筛米似的,他说道:“我老叫化喝酒可行,但是酒令可不行,要我不喝酒,那可要了我老命。”

李剑铭一笑道:“我这个酒令你一定会,现在你听我说几个字,你就说几个字……”他朝室中各人眨了下眼睛,起令道:“雨。”

老叫化一听,喜不自胜地道:“这个简单,我老叫化也会对。”

他咳嗽一声,清了清喉咙道:“风。”他端起酒樽,仰首喝了一口。

李剑铭点头笑道:“花雨。”

老叫化呵呵答道:“酒风。”

“飞花雨”李剑铭很快接上说道。

“发酒风。”

“点点飞花雨。”

“回回发酒风。”

“檐前点点飞花雨。”

“席上回回发酒风。”

“皇天有道,檐前点点飞花雨。”

老叫化搔了搔头,沉吟了一下,方始说道:“祖上无德,席上回回发酒风。”

他这话一出,室内哄然大笑,李剑铭笑道:“你知道就好,以后少喝点酒就不会发酒风了,害得你自己都说祖上无德。”

老叫化一瞪鼠眼道:“这明明是你设下的圈套,偏叫我钻这个……”李剑铭道:“好了,我现在说一个白字先生的笑话给大家听听,算是补偿你这一杯少喝的损失。”

他说道:“一监生爱读白字,喜看书;一日看水浒,适友人来访,见而问之:‘兄看何书?’”答曰:‘木许。’友诧问道:‘书中所载均是何人?’答曰:‘有一李达。’友更诧道:‘李达是何样人?’监生愠道:‘尔真笨蛋,岂不知李达手使两把大爷,有万夫不当之男?’他刚一说完,惹得满室大笑,公孙飞鸿笑道:“我也想起一个白字先生的笑话来,现在也一并说出,好让大家一乐。”

他说道:“一训蒙先生爱读白字,东家议明,每年东修谷三石,伙食四千,如教白字一个,罚谷一石,如教一句白字,罚四千。”

“到馆后,其东家在街上闲走,见‘泰山石敢当’,先生误认‘秦川右取堂’。东家说:‘全是白字,罚谷一石。’”“回到书馆,教学生读论语,把曾子曰读作曹子日;卿大夫又被念为乡大夫。东家说:‘又是二个白字,三石谷全罚,只剩伙食钱四千。’”“一日这训蒙先生又将李康子,念作李麻子;王曰叟,念作王四嫂。东家一听,说道:‘此是白字两个,全年伙食四千,一并扣除。’”“先生作诗叹曰:‘三石租谷苦教徒,先被秦川右取乎?二石输在曹子日,一石送与乡大夫。’又曰:‘四千伙食不为少,可惜四季全扣了;二千赠与李麻子,二千给予王四嫂。’”他这个笑话一完,又是一阵哄然大笑,尤其是刘雪红更是笑得花枝招展,摇摆不已,盆中熊熊炉火,映在她的脸上,更是笑靥如春,薰得人醉。

笑完,刘怀冰道:“我从天山下来,至今已有四月,有一次我从洛水经过,因为要为了方便,所以穿了件儒袍,我在渡船上与摇船的舟子闲谈起来,我告诉他说我是教书先生。”

“舟子肃然起敬问道:‘相公贵庚?’我回答:‘我二十三岁,肯狗的。’”“那舟子一听,摇头奇道:‘我也肖狗,为什么贵贱这么不同呢?相公你是那个月里生的?’我说我是正月生的,那舟子恍然大悟道:‘哦!我知道了,怪不得我摇了这一辈子,我是十二月狗尾巴生的,相公正月,是狗头生的,所以教(叫)了一辈子。’”他一摊双手道:“他说我会叫一辈子,所以我赶紧换上紧身装,背起宝剑,从此不敢多说话——”他这一个笑话,又惹得室内响起一阵大笑,老叫化大嚷道:“喂!你们再不要讲笑话了,我老叫化酒喝得太多,再笑下去,可要把肚子笑得涨破了,稍等我上了厕所后,再来说吧!

拜托——”他端了端裤子,飞快地往外奔去。

李剑铭摇了摇头道:“他生­性­诙谐,做事更是不拘世俗礼节,开朗达观,确为­性­情中人,胜过那些虚伪冒善者多多。”

他抬头看了看已现灰白的窗外,说道:“天亮了!现在已算是大年初一。”他起立作揖道:“恭贺新禧,恭喜各位如意吉祥,新年如意。”

刘雪红盈盈走过来,对着李剑铭一福:“恭禧铭哥你一切如意——”李剑铭摇手道:“你不要太客气了,我可没有压岁钱给你!”

刘雪红一嘟小嘴,伸出手来撒娇道:“那有这么好的事?你非给我压岁钱不可!不然,哼!

门外响起老叫化的声音,嚷道:“姑­奶­­奶­!少撒娇了,跟我上街去看年景吧!”

话声里,门外掷进一串着燃的爆竹,“噼哩叭啦”就在她面前炸了起来。

她惊叫一声,便往外面跃去,接着老叫化的笑声,朝前院而去。

李剑铭道:“我们出去看看吧!”

他们一行三人,从里屋走出,往前院走去。

出得客栈,便见到刘雪红站在石阶上,他笑道:“他呢?”

刘雪红回头道:“谁晓得他溜到那里去了!我一出来就没看到他的鬼影子。”

刘怀冰道:“妹妹!你的脾气还是跟小时候一样,飘渺酒丐为江湖成名前辈,岂可那样对他?”刘雪红似是也感到自己失言,她默然没有作声,在晨风里飘拂的发丝,使得她看来更是楚楚动人……李剑铭笑道:“好啦!别噘起个嘴不高兴了,要知道今天是新年,不可以发脾气的。”

她面­色­一齐,回眸笑道:“谁说我不高兴来哉?”

李剑铭笑道:“那么起步走呀!”

此时震耳的爆竹声,响彻了整个街道,雪地上洒满了花花绿绿的纸屑,已有许多人打开大门走到街上。

一片恭喜发财之声,自每个人嘴里传出,笑容堆聚在他们脸上,喜气随着刺鼻的烟火味,弥漫了整个空间,每一个角落,每一条隙缝。

他们缓缓的行走街道上,一面欣赏着家家门前挂着的春联,一面与别人打着招呼。

转过了几个弯后,街上的人越来越多,闹哄哄的一片,花花绿绿的新装上缀金带玉,尤其那些梳着冲天辫子的小孩,口袋里塞得满满的,手里也拿得满满的,甚至连嘴里也塞得满满的,笑逐颜开,跳跃穿梭在人群当中。

时而一顶挂着猩红幕帘的软轿,从堞角转了过来,香风氲氤之中,玉佩叮玲,经过他们身旁时,总有一两声叹息自轿中传出,甚或一两声轻脆的笑声里,轿中人轻掀幕帘探出一张涂满了脂粉的小脸,秋波儿这么个一转……公孙飞鸿摸了摸脑袋,大呼吃不消,他说道:“到底江南女子多风流,她们在轿中这么一探首,可把我们的味口给倒掉了,尤其刚才过去的那个涂满了脂粉,把个嘴擦得跟猴ρi股样的女人,她不看看自己的脸跟个大脸盆似的,还在拿起罗帕掩着半边脸孔,朝我挤了挤眼睛,我清清楚楚的看到她脸上涂着的厚厚的粉,一块块的掉落下来……”他话还没说完,惹得李剑铭他们忍俊不住,放声大笑起来。

他们一行四人,男的个个都是玉树临风,俊逸不凡,处身於街上,真个是鹤立­鸡­群,傲视众人,而刘雪红更是喜事上身,脸上的笑靥从没有休息的时候,好像一枝绽放着的花朵似的,惹得人眼花撩乱,心里痒痒的。

此时街道上所有的人们,齐都把视线投­射­在他们身上,那些闹哄哄的声音,顿时静了下来。

一个小孩的声音,在人群里嚷了起来道:“老王,你看这姑姑好漂亮哟!好像我们家画上的仙女一样,我真想轻轻的摸一摸她……”童言无忌,话声里的诚挚,敲击在每个人的心里,刘雪红芳心大乐,她看到是一个头带瓜皮小帽,身穿红绸长褂,装得像个老头似的白胖小孩。

这个小孩胸前挂着一个锁片,手上带着金镯头,看来像个富人家的小孩,这时睁着两个乌溜溜的眼睛,盯着刘雪红身上。

她噗嗤一笑,走上去抱起那个小孩,在那粉红的小脸上亲了一下,她拿出一锭金元宝。

塞在那小孩手里,温柔地说道:“宝宝乖,这给宝宝买糖吃。”

这小孩­精­灵之极,他毫不客气的收下那锭金子,说道:“姑姑,天上也有金子?”

刘雪红疼爱的又亲了一下小脸,笑道:“姑姑不是仙女,也是和你妈妈一样的是人,哦!

宝宝你姓什么?”

这小孩摇摇头道:“我不知道?”

刘雪红没想到这么聪敏的小孩,竟不知道姓什么,她又问道:“那你爸姓什么?”

这小孩说道:“我妈叫他死鬼……”他眨了下眼睛,又说道:“还是杀千刀的!”

他这言一出,惹得在旁围观的众人哄然大笑,有那较为敏感的便说道:“他爸一定是个怕老婆的!”

登知这小孩却听到了这句话,他点头道:“我爸爸常常晚上顶着夜壶,在床头前跪算盘……”他话未说完,一阵更大的笑声,哄然而起,响彻了街上。

一个老人家匆匆走了过来,说道:“小少爷,你再乱说,小心打ρi股!”他接过刘雪红手中的小孩,忙不迭地穿入人群中走了。

刘雪红掠了下发丝,正待要说话之际,老叫化那张滑稽的脸自人群中现了出来。

他说道:“姑­奶­­奶­!你以后可别这样,否则……”刘雪红知道他下面要说什么,李剑铭也知道老叫化下面要说的话,他连忙一拍老叫化肩膀,说道:“老叫化哥哥,你刚才到那里去了?”

老叫化嘻嘻地一笑,他说道:“我到分舵去关照他们一下,叫他们不必再到河套煞君那行宫旁去了,好好的过个年,实在他们也够累了。”

他顿了顿道:“走吧!等逛完街,我们好好的吃他一顿。”

他望了望偕行的四人,说道:“你们个个都是俊俏非凡,丰神朗逸,这下齐都聚在杭州城里,可把这儿的姑娘都迷死了,这时大概都在整粧,准备出门看看你们……”刘怀冰生­性­沉默,不甚多言,这下听了也是一惊,他问道:“真的?有这回事?”

老叫化道:“当然罗!我刚才还听说杭州的轿子,此刻都被抢订一空,纷纷抬在那些小姐的后园门口……”公孙飞鸿摸了摸额头,说道:“天哪!真要命!”

他说道:“这才奇怪吧!以往我在其他地方,可从没碰到这事,这下到了杭州会碰到这事,难道这儿的女子真的如此风流?不行!不行!我们赶紧回客栈去。”

老叫化裂开嘴,笑道:“我老叫化长得这付模样,可没有大姑娘肯多瞧我一眼,现在沾了三位大爷的光,竟也有此艳福,可让我多接受几道秋波,也可多瞧瞧那些娇模样,怎可现在就回客栈?”

他呵呵一笑道:“江南女子。秉山水锺灵之气,大都又白又­嫩­,且美且娇,可是这儿的男人却是不行的居多,平常根本不易见到一个俊逸潇洒的人物,今天你们一来,当然会轰动全城了,喏!你有没有看到那倚在高楼窗上的大姑娘?媚眼儿往这边扫了……”刘怀冰摇摇头道:“我可从没注意到自已是什么模样,不过剑铭兄确为我听仅见之美男子……”李剑铭俊脸一红,他说道:“刘兄你过奖了,这句话实在应该奉赠给你的,而且飞鸿弟也是可当此种称呼……”公孙飞鸿道:“我那里能跟你比,落星追魂已被公认为天下第一美男子,我夺命剑客的大名却查遍辞书也查不出……”他这话说得滑稽,哄得大家又是一笑,老叫化挥手道:“好了!好了!你们都不承认自己长得好看,那你把这封号留给我老叫化吧!哈哈!我老叫化又成了天下第一美男子,呵呵!

得意之至!得意之至。”

李剑铭笑了笑道:“其实爱美是人类的天­性­,看到了好看的东西,每个人都禁不住要多看一眼,这点是没有什么关系的,只看那被人看的气量大不大,肯不肯让人看。雪红!是吧?”

刘雪红道:“咦!这又关我什么事?”

李剑铭道:“我若非在伊川城里多望了你两眼,怎会认识你呢?”

刘雪红想不到李剑铭说起的是这件事,她红着脸啐了一下,随即她又想到在太白老店里喝酒时,那个酒保所说的话,禁不住又噗嗤一笑。

在这一笑中,刘怀冰在庆幸着自己的妹妹终身有靠,而公孙飞鸿却替自己姐姐叫起屈来,他皱了皱眉头,很快地便紧闭上嘴。

他们一行且说且行,转了两个弯,来到一个较为偏僻的小巷。

才走了几步,他们便见到一个矮眫的中年人,跪在一家大门的门口石阶上,两个白发长须的老者在指手划脚的训叱着,旁边围着一些人在观看着。

老叫化动作快速,拔脚就跑了过去,仅一下子,他却捧着肚子大笑而来,一脸的眼泪鼻涕,几乎气竭声荆李剑铭诧道:“又有什么事这么高兴?”

老叫化摇摇头,强忍住笑道:“你!你去看看!”

李剑铭不晓得老叫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他耸耸肩,便走了过去。

刘雪红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老叫化摇摇手道:“你们不要过去,等他回来再一个个的过去……”他们齐都惑然的望着仍在大笑的老叫化,又一会儿,却又见到李剑铭捧着肚子大笑而来,这下可更奇了,所以他们三人连忙围了上去。

刘雪红问道:“铭哥!怎么回事?”

李剑铭笑道:“呵呵!真笑死人了——”他强忍住笑,说道:“这人的妻子,一连生了六个女儿,在四个月前,又有身孕将要生了,人人都说:‘这次一定会生一个男孩子了!’那里知道临盆之后,又是一个女儿,所以一个朋友寄首诗给他说:‘去年相招云弄瓦,今年弄瓦又相招,弄来弄去无非瓦,令正原来是瓦窑!’”他喘了口气道:“这首诗让他寡居的母亲看了,一气就病了下来,到现在还没有好。”

“那里知道昨天是除夕,他买了红纸,准备自书春联,而且要想写‘天增岁月人增寿,春满乾坤福满门。’一联。”

“等他写到‘天增岁月’时,想到家中老母生病,为什么要将寿给人家增了去呢?所以改为‘娘增寿’。”

“又等他写到‘春满乾坤’时,突然感到‘福’字对‘娘’字不妥切,一想‘娘’应该对‘爹’才是,所以把个‘爹’字给写了上去,这下一来就成了‘天增岁月娘增寿,春满乾坤爹满门’……”他这话一完,听者无不捧腹大笑,不可自禁。

老叫化一脸眼泪,一脸鼻涕的念道:“天增岁月娘增寿,春满乾坤爹满门。”

“哈哈!这真是千古绝句,哈哈!哈哈!…”※※※夜空开始飘落着雪花的时候,这一年中的第一个日子,在人们的欢笑中过去了?

夜将深,周遭寂静,日里的烦杂都被夜幕遮盖,那些留在四野郊外的是号叫的寒风与斥片的白雪。

李剑铭立在窗口,双目凝视着外面的夜空,他从日间的欢笑里退回到夜间的冷寂里,心里有着无限的感触。

他似乎从窗帷里抓到一丝什么,但却又发觉仍然落空,就像那夜空里飘落的雪花似的,没有一点规则,完全是纷乱的,时而迷惘,时而儆然……他双手摩挲着窗棂,轻轻叹了口气,正待将窗子关上。

蓦地——

他剑眉一轩,随即右手朝窗棂上一按,一个身子有如脱弦之矢,激­射­而出,朝围墙外落去。

墙外那是一条长长宽大的街道,此时雪花盖得满满的,每家门口都堆满了白雪。

在街道雪地的另一端,此时正有着几个人影在搏斗着,他们没有发出一丝声音,但是就仅兵器碰击的声音,便令李剑铭从屋里听到而跃了出来。

他一眼望去,但见一个褴褛衣裳,手拿竹­棒­的化子,在三个劲装大汉的围击下,已是岌岌可危。

一股怒气自心头冒起,他轻哼一声,经天飞腾而起,跃了过去。

那三个人此刻正将那叫化子打得毫无还手之力,这时一个大汉自左边连环击出两招,将那枝竹杖封住,而月一个大汉却自背后攻出一招,单掌一压,已经贴到那化子的背上。

他得意之下,掌力一顿——

岂知一声暴喝起自顶心,李剑铭脚尖一点之下,已敲开这人头顶“百汇|­茓­”。

李剑铭大袖一拂,一股无涛钧劲道,登时拍在那拍出双掌的大汉脸上,鲜血四溅,他半边脸都给揭开了,毫无声息地便倒地死去。

他左手曲指一敲,势逾急电,又将左首那人胸前“气门|­茓­”闭祝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仅一瞬间便将这三人击毙,真气一转,随即飘身在地。

那个中年叫化只是眼前一花;便见攻击自己的三个人都横尸倒地,他不禁一楞,呆在那儿。

他看到了飘逸潇洒的李剑铭时,双足一软,便跪到地上,喜极道:“弟子参见长老,谢长老救命之恩!”

李剑铭招了招手,问道:“这些人是谁?怎么……”他问到这里?那个叫化子好似想到什么似的,惊叫了声道:“弟子禀长老,河套煞君已於适才抵达行宫,而黑道好汉,此时尽集行宫附近,弟子与刘、张、郑三位长老仅行近行宫廿里,便遭拦截,现张长老已遭不测,而刘、郑两位则在前面与黑道江湖……”李剑铭一听之下,双目顿为之赤,他吼道:“他们在那里?”

那名丐帮头目,吓得颤声道:“从城北去五里之……”李剑铭没等他说完,长吟一声,冲天而起,施出“流星飞逝”的绝顶轻功,飘行於纷飞的雪花里。

他摸了摸肩上断剑,自言自语道:“这下该又要让鲜血沐浴着你了,剑呀!随我消除­奸­孽吧!”

他心头一急,运出独门“两心神功”,气分两边,轮流交替,生生不息,周而复始,转眼之间,已经来到城外。

老远他便见到雪地上倒了几个人,正还有着一场很激烈的争战在雪地里发生。

他反手一拔断剑,惊虹一起,剑芒似水,长啸声里,他飞腾而起,长虹一道漫空舒卷而去,有如电光似的­射­了过去。

“啊!”半边脑袋被削,雪地沾了数点红花。

银虹乍闪,斗然跳起——

“蔼”咽喉被刺,鲜血喷了出来,随即尸体倒地。

剑影缤纷,光华千缕——

“呛!哈!哈!哈!”四枝长剑分别断成十二截。

在那断剑还未落地之际,四个惊惶失措的黑衣汉子,全被李剑铭刺中“天柱|­茓­”,连呼叫都末叫出,齐都倒地死去。

他剑出如风,那些人都无法抵挡,心摇胆落之下,齐都退出丈外。

他侧目一看,见到被困的正是本帮刘长老,此时身上伤痕累累,尤其是一道长长的剑痕自肩上一直划到小腹,鲜血如潮似的涌了出来,危险之至。

刘长老重重的喘了几口气,睑上露出了一丝笑容,他说道:“谢谢你,还有郑长老在前头被困……”李剑铭问道:“是森罗绝丐?我马上去救他,你先把伤敷好吧!”

他星目神光如电,扫过了那站在一起的五个黑衣汉子,一眼望去,便知那些都是绿林里的人物。

他看到了有在微微颤抖的,有在脸上变­色­的,也有想要溜走的,於是,他轻蔑地笑了,撇了嘴角,他冷冷道:“你们都是与我作对的?嘿嘿!胆子真不小,敢惹到我落星追魂头上来。”他两眼大睁,暴喝道:“报上名来好送死!”

那五个人面­色­铁青,蠕动了一下嘴­唇­,却没说出一句话来。

李剑铭回头看了看已敷好金创药,在盘膝运功的刘长老,他又轻蔑的笑了笑,脸上杀意浓了。

他残酷地笑了笑,举起手中的断剑,顿时,那些人都彷佛坠落在冰窖里,寒意自脚底冒上心口,直冲脑门。

他们面面相觑了一下,一个高大汉子扬声道:“我河朔鬼面双钩此次……”李剑铭朗笑一声道:“太迟了!……”他一说到这里,突地一顿,朝西北边望去。

那五人都侧目顺着他的视线望去,随即他们齐都面露喜­色­,敢情在苍茫的夜­色­中,他们已见到十几条人影飞跃而来,那些身影都是他们所熟悉的。

李剑铭杀意更浓,他冷笑说道:“你们以为唐门门人和天蜈宫里来了人就能救你们?哈——”他脚下一点,已自空中跨出一丈,剑芒自空泻下,布成一圈剑网,已将那五人圈祝数声喝叱,那五个人散了开来,纷纷举起兵器挡了上来。

岂知仅寒光一转,五条握着兵器的手臂便已飞了开去。

惨噑声里,他的剑锋断刃,已经幻化成五溜剑光,都投­射­在三十六死|­茓­中的“廉泉|­茓­”上。

剑光一敛,地上又添五首尸体,雪花开始随着血水融化,遍地殷红,殷红遍地……李剑铭左手剑诀横立,长剑下垂指向前方,两眼平视着已经跃近的那几条人影。

风声微飒,一字排开了十四个黑裳劲装的武林人物。

李剑铭见到其中有若六个人是带着四川唐门镖囊的,他立刻就认出了断了一臂的唐辉雄。

他的视线一斜,便停在另一个断了臂的枯瘦老人身上,那正是天娱宫里的寒江钓叟。

他微微的裂开了嘴角,冷声道:“唐辉雄!你也要来与我作对?”

唐辉雄闻言大惊,他虽是久闻落星追魂的威名,但却从未见过,此次由於河套煞君的天娱令,害得他老远从四川赶到杭州,冒着危险找落星追魂的麻烦。

今晚河套煞君已到行宫,却又适逢丐帮之大长老来犯,故连番劫截之下,追赶到了这里,正好碰到五个黑道人物逢到敌人。

岂知就仅见剑光微闪之下,五个人便已伏尸倒地,这份超绝天下的无匹功力,已使得他心里悟然这可能是江湖第一大煞星的厉害。

但不料落星追魂竟能叫出自己的名字,他大惊之下问道:“阁下何人?为何知道在下姓名?”他为了证实自己的想法,故而有此一问。

李剑铭冷哼一声道:“落—星—追—魂—天—下—寒。”

他目中神光暴­射­,喝道:“你们都不怕死,那我大开杀戒了。”

他这下神威一发,吓得那些唐门弟子都将手伸进胁下的镖囊里,而那些天娱宫里的人却猛地退了一步,然后排成了一个小阵。

李剑铭朗笑一声,道:“你等既然求死,那就定能偿愿……”唐辉雄皱了下眉头道:“我们四川唐门本与阁下无仇,此次……”李剑铭一声断喝,打断了唐辉雄的话,他剑眉轩起道:“你既明知与我无仇,竟还敢惹到我头上,难道落星追魂的威名是纸糊的吗?”

他回头一看,见到刘长老已经站了起来,於是他冷笑一声道:“现在让你们看看天下的绝艺——”话声未了,一道银虹腾升而起,矫捷有号银蛇似的,在空中翻腾飞跃。

这下,站在雪地上的众人,脸­色­大变,抽动不止,他们从未见过如此神奇之“驭剑飞空”之术,骁得目瞪口呆,不知所措。

一声长啸,振撼着整个夜的雪地,剑光一敛,李剑铭已落在寒江钓叟面前。

随着他嗞牙一笑,寒江钓叟吓得退后一步,一声吆喝下,他手下的六名大汉,已将兵器撤出,围住了李剑铭。

那些大汉个个都是面目狰狞,但却没有什么表情,好似行尸走­肉­,没有神智,眼见李剑铭满脸煞气,却也毫不害怕。

寒江钓叟怪叫了两声,挥起手中的长竿一扬,“咻咻!”声中,那由六个人所排成的小阵已开始发动起来。

李剑铭见到这六条大汉手中拿的是一柄似锉非锉,似鎚非鎚的怪兵器,此时随着阵式移动,挥舞开来,倒也虎虎有声,乌光闪闪里,齐都往他身上招呼。

他冷笑一声,心想:“我连少林罗汉阵都闯过了,还怕这个小阵?”

岂知他还没想完,却觉得正反两种力道一牵,腹背两边的死|­茓­齐都被劲风罩祝他咦了一声,横踏半步,手腕一挑,剑光漫地洒出,随着他左手往后一拍,一蓬气劲已护住后背,顿时将那些逼近的兵器逼出丈外。

他这两式使出,的确当得起是长江大河,浩淼无边,起落之间毫无痕迹可寻,招式一出,便已将身前一丈之处护祝眼见寒江钓叟,一脸恐怖的样子,倒使他想起那豪迈的森罗绝丐此时正在被围,於是,他一咬牙,回剑一荡,落星剑式中的小六式­精­绝之招使出。

“嗤嗤”剑气漫天而起,剑式交替使出,“落星缤纷”、“慧星斜落”、“残星稀疏”,三九二十七剑有如电光石火似的挥将出来。

没有惨嗥,只有血水,随着剑光顿处,七个尸首方始缓缓的倒下。

这些河套来的人,每人喉头穿了孔,未及叫出声来便已死去。

李剑铭长剑一竖,但见一泓秋水,没有一丝血影,他左手圈指一弹,一片龙吟之声,从剑上发出,回荡在这寂静的夜里。

他冷寞地说道:“现在轮到你们了,请罢?”

唐辉雄脸上肌­肉­抽搐了一下,他很清楚地看到落星追魂睑上浓厚的杀意,於是他侧首看了看身后的六名弟子。

一声惚哨,他们那些戴着鹿皮手套的手,已自袋中伸出,扬在空中。

刹时———

漫空黑压压的一片,纵横交错,杂乱纷纷的穿过那片飘落下来的白雪,往李剑铭身上招呼。

李剑铭长啸一声,身随剑起,跃高三丈,他剑演“星幕密密”,数道剑幕布在他身外,飞腾而去。

剑虹暴涨,广达丈外,但见银光闪烁里,那些暗器有如泥牛入海,杳无影踪了。

随着他剑光到处,惨噑声声,鲜血四溅,已经倒下了两个人。

唐辉雄眼见本门弟子倒下,他怪叫一声,又是一蓬暗器朝李剑铭­射­去,他那独臂挥动在空中,好像也在颤抖。

李剑铭自空泻下,左手挥出一道狂飚,右剑一点,洞穿一个唐门弟子的“百会|­茓­”,他身子一荡,便落在地上。

在剑光的隙缝里,他看到了在面前的四张屈扭得没有人样的睑孔,尤其唐辉雄那条空荡荡的袖子,使他想起了这也是自己切下的。

刹那之间,一股怜悯的念头闪过脑际,他叹了口气,断剑归鞘,倒飞而出,跃到刘长老身前。

他左手一抄,已将刘长老手腕带住,真气一转之下,急­射­而起,朝西北飞去。

夜空里,留下了他清晰的声音,道:“你们赶速回去四川,河套煞君自有我来对付。”

在这儿,楞住了的唐辉雄,与另外三个门人,怔怔地站在雪地上,他们迷惘了,像那茫茫的夜­色­,他们也有茫茫然的感觉。

纷纷的雪花里,两道人影有如流星划过夜空,转眼便来到另一个雪地。

在这里,一幕凄惨的场面在发生着。

雪地上已经倒了几具尸首,那些都是穿着破褴的叫化子,但他们流出来的血,却一样的是鲜红的。

雪白的地上,沾濡了鲜红的血迹,看来是很美,但是有谁去欣赏它呢?

那些站立的人,此刻都在欣赏着一场猫战老鼠的战事。

如果用猫来形容的话,那么这儿有五只大猫,在围着一只疲乏欲死,满身伤痕的老鼠,就是丐帮长老中的森罗绝丐了。

他此时全身都流满了血,头上乱发已被连头皮都削下一大块,倒挂在脸颊上,他的衣裳只见到一条条的碎布片,其余均贴在伤痕上了。

此时五个中年劲装汉子。面上带若残酷的笑容连环交击,挥掌朝他身上攻去。

他身形跄踉,左手掩着腰上,仅以一只右掌抵挡来势,气喘声里,他艰苦地移动着身子,但是“噗噗”两声,背上又着了两掌。

那五个人好似要存心使他折磨得脱力而死,所以掌力并不很重,但是森罗绝丐却一张嘴,喷出了两口鲜血。

他咳嗽两声,身形摇摇欲坠。这时那站着没有动手的两人中的一个说道:“师弟!够了,让他一掌‘归’天吧!”

他这话说来轻松,可把这才赶到的刘长老几乎气死,他浑身发抖,对李剑铭道:“李长老……”李剑铭没等他把话说完,他悲愤地一叫,左手扬处,三溜乌光挟着慑人韵异啸,电­射­而去。

“蜻蜒回旋镖”一出,一道银虹随即穿将出去,朝那五人­射­去。

那些人一闻这惨厉的叫声,心中微惊之际,倏又见到三个怪物腾空而来。

“蜻蜒回旋镖!”一个人惊呼出口。

“咻!”飞镖拐了一个大弧,突地加快速度,自空须落——那个人连想逃的念头还没转了过来,便已被洞穿小腹,随着他的惨叫,一股鲜血喷了出来。

那其余四人掌力一发,狂刮齐出,劈到头上,欲待震开“蜻蜒回旋镖”。

岂知“嗤”地一响,两枚飞镖受掌力一撞,便转了个大弧,更快地朝他们­射­去。

随着惊叫之声,李剑铭剑光一绕,已将一个惊骇的汉子杀死。

“啊!”惨噑两声响起,他们眼睛睁得大大的,双手摸在胸前,数条折断了的胸骨里,“蜻蜒回旋镖”深埋在他们胸里。

眼见这惨状,另外一个劲装汉子返身便往后奔去。

他的脚步才奔出三步,骤听一声暴喝,一溜急锐的啸声,自他身后­射­来。

他回头一看,即见银虹一道电­射­而来,刹时他的脑中全是空洞,一种潜在意识使得他挥掌侧身。

岂知——

“蔼—”惨厉的叫声,是人类频临死亡的噑叫——这是绝望的呼叫。

李剑铭脱手掷出的那枝断剑正好Сhā在这人的胸前,自前胸穿过后背,将他钉在雪地上。

剑柄仍自不住的颤动,银­色­的激光里,有着红­色­的血影,闪现在雪地上。

雪花在飘……

----------------------------------------------第二十章点滴必报李剑铭大喝一声,将手中长剑脱手掷出,但见虹光一道,已经穿进那人胸中,将他钉在地上。

惨厉的叫声里,那人脸上肌­肉­抽动了几下,右手一用劲,竟然挺立起来,自他的嘴角有一丝鲜血流了出来。

他绝望的眼光盯住了李剑铭,待他的视线落在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森罗绝丐身上时,两滴泪水自他眼角滑落,只见他喉结颤动了几下,便喷出一口鲜血死去。

李剑铭对刘长老道:“你是否有‘臭狗丸’?赶快给他服下,我收拾这两个人再说。”

刘长老将森罗绝丐抱起,放在另外一边,自怀中掏出丐帮的伤药“臭狗丸”来,给森罗绝丐服下。

李剑铭的视线自森罗绝丐身上收了回来,冷冷地落在那站立一旁的两人身上。

他日中神光焖烱,却又寒冷逾冰,直把那两个人从迷茫中吓得醒过来。

那两人之中的一个瘦削有须的中年人望了望那被宝剑刺穿胸部的尸体,他打了个寒颤,问道:“阁下何人?”

李剑铭撇了下嘴角,­阴­森地道:“你是何人?”

那中年人冷哼一声道:“我是欧阳平。”

“欧阳平?”李剑铭一楞,又问道:“你就是单手擎天欧阳平?”

欧阳平似是因自己大名被人知道,而且还使人脸­色­变了一变而得意,他嗯了一声,没有说话。

李剑铭­阴­毒地盯住了欧阳平,蓦地他仰天大笑起来。

笑声在雪地里飘荡着,彷佛夜空里蓦地响起闷雷似的,震得每个人都是心里一颤,因为他们都可以从话中听出浓厚的杀意,那是较之寒冰还要冷的笑声……李剑铭住了笑声,他脸上带着轻蔑的笑容,往前跨了两步,对着欧阳平道:“你知道我是谁吗?”

欧阳平被对方目光所逼,他不自禁地往后退了一步,看了身侧同伴一眼,他胆子一壮道:“你且报上名来看看我可认得你这晚辈。”

李剑铭的视线移到另一人身上,他问道:“你的意思也是这样?”

那人­阴­恻恻地哼了一声道:“无知小辈,我看你弄鬼要弄到什么时候,赫赫!在我渤海绝魂手的面前,你也太狂了一点吧!”

李剑铭不动声­色­,他淡淡一笑道:“原来你是渤海派的?哈哈!这下可碰到头了,我们可要多多亲近。”

绝魂手嘿嘿冷笑道:“是吗?我们渤海派有人认识你,怎么我这掌门人不晓得?”他双掌缓缓提起,置於小腹之处,右足已滑后半步,成丁字步立好,两眼紧盯着李剑铭。

李剑铭点了点头道:“你还记得五年多前曾有人赶到中原抢夺‘落星秘笈’结果没有回去的那人吗?”

绝魂手一惊,他将左足撤回,问道:“那是我的师弟,你……”李剑铭满面铁青,他惨然一笑道:“你们想要‘落星秘笈’,现在看看我的‘落星神功’吧!”话声一了,他右手挥个半圆,往前拍去。

绝魂手没想到面前这个年青人就是落星追魂,他惊叫了声:“落星追魂!”

他一沉气,双掌提至胸前,拍出一股掌劲,往前推去。

一蓬柔和的气劲撞过他的掌劲,刚好拍在他的胸上。

闷哼一声,他面­色­一变,蹬蹬蹬退后了三步,雪地上的足印一个比一个深,到他退到最后一步时,他的右足,白雪已陷到脚背之上了。

随着他脚步的退后,欧阳平虎吼一声,蹲身平胸拍出三掌。

他所练的乃是“五行掌”力,纯属阳刚之劲,轰轰之声里,势若奔雷地撞到了李剑铭身上。

李剑铭身子一转,脚下斜踏数步,已经让开对方劈出的一掌,他右手骈指一划号一式“魂魄散”顿时将欧阳平身前空门封祝欧阳平心头大惊,他双肘交互一架,横在胸前,身子却滑后了五步之外。

李剑铭冷笑一声,收回右手,双目却注定在绝魂手身上。

他见到绝魂手脸上变幻了几下,吐出一口鲜血,於是他说道:“当年渤海一派有人参与中条围攻家父之举,五年以来,这是我落星追魂还与你的利息,现在你全身经脉已被我毁去三条,五日之后即将毙命,你滚吧!”

绝魂手全身颤抖,他双眼流出两行泪水,举起右手指着李剑铭道:“你……你好狠!”

他狂叫一声,反掌一拍,只听拍地一声,天灵盖尽碎,翻身倒地死去。

李剑铭楞了一下,他没想到绝魂手会自尽而亡,岂知就在他一楞的时候,风声一响,一股宏大无比的刚劲掌力在他的背上。

他因是思考着绝魂手之死,心里在忖量自己是否做错了,故而未及注意,待至掌劲压体力始觉察到有人暗算。

在这电光石火的刹那,他浑身气劲提起,自每个毛孔中逼了出来,衣衫顿时彷佛被风吹进似的高高鼓起。

“嘭”一声闷响,他的身子纹风不动,一个转身,他如飞似的转了过来。

对着满脸惊惧,仍在摇幌着身子的欧阳平,他剑眉一轩,往前跨了一步道:“你的声名原来都是这样得来的?嘿嘿!怪不得意琴姐会被你打伤内腑——”他声音一变,声­色­俱厉道:“你记得在金龙堡里你打伤的那个女人吗?你知道她是谁?”

随着他跨前一步,欧阳平退后了一步。

李剑铭圆瞪双眼,全身衣衫高高鼓起,头上的发丝根根挣脱了束缚,缓缓地竖了起来,在这黑夜里看来甚是吓人。

他的脑中所记得的只是若非欧阳平打伤了公孙慧琴,则他们俩不可能遭受这许多的挫折,而至今还未相聚在一起,这岂不是因对方的一掌,而打散了鸳鸯?

因而他死盯若对方那双硕大的双掌,一步步的往前跨去……欧阳平头上汗珠颗颗涌现出来,他从对方狠毒的目光中,可以查觉到自己的命运了。

死亡的恐惧罩在他的心上,不由自主的,浑身肌­肉­都在颤抖。

求生的意念促使他在挣扎着,但是面对这江湖上的第一号大杀星,他几乎不能从纷乱的念头里,找出一丝可以抓得牢的线索,来使自己脱身这次危难。

他只悔恨自己当初不该妄下辣手,将公孙慧琴打伤,而无端地惹上了这个魔头,现在遭受到死的威胁。

寒风吹过他被汗浸得湿湿的衣衫,他看到对方眼中的杀意更浓了。

受不住对方的一再进逼,他尽提全身功力,准备一拚。

蓦地——

风中传来几声喝骂之声,他睑上露出一丝喜­色­。

李剑铭一咬牙道:“嘿嘿!今天谁也救不了你,你少高兴——”他大喝一声道:“接我一掌!”左手扬处,朱红血印隐现在掌心之中,一股炽热的气劲自掌中推出,往欧阳平逼去。

欧阳平一提气,心知这下不可幸免,所以五行掌中最霸道的一招“离火炙虚”被击将出去。

他这下尽出二十余年来的内力修为,掌劲浑厚无匹,自空气中滚滚而去。

然而李剑铭天地之桥已通,浑身真气源源不绝,又加以“赤霞神掌”为玄门绝传气劲,是故双方一击之下,有如平空起了个大雷。

“嘭——”

冰块泥土翻飞里,欧阳平一个身形如断了线的纸鸢,倒飞在空中,直翻出五丈之外,方始跌落地上。

“叭哒”声里,他的惨嗥方始叫了出来,敢情他的双臂已经齐肘而断,血­肉­模糊倒在雪地上血,很快地渗进雪地里,一股烧焦的味道,自他身上飘将开去。

李剑铭怔了一下,他那鼓起的衣衫和竖起的头发,此时都回复正常了。

望着欧阳平胸前一块黑黑的印子,他淡然的笑了笑,但是心中的怒气却没有完全消失,此刻,他恨透了河套煞君。

他自言自语道:“后天我们碰碰吧!看是你碎还是我破!……”他从另一具尸体上,将自己的断剑拔了出来,Сhā回背上。

这时,两个人影自十丈之外跃近了,他一眼望去,见到其中一人似是受了伤,而另一人还背了个人。

他皱了下眉头,回头想看看森罗绝丐是否醒过来了,岂知他一回头,却见到刘长老瞪大双眼,惊诧无比的紧盯住自己。

他心知自己从未显现过自己的“赤霞神掌”被刘长老看到,所以才会使对方惊奇自己一掌之下,竟能使欧阳平折臂而亡。

他淡淡一笑道:“你怎么啦?刘长老!”

刘长老吁了口气道:“李长老,你……”他眼睛瞥处,已经见到了两个跌跌撞撞的人影,他惊道:“李长老,你看!”

李剑铭回首一看,他双目如电,已经看清楚是谁了,他大吃一惊,高声喝叱一声,平空飞跃而起,欵然而去。

衣袍兜注夜风,呼呼作响,他在空中双掌一抖而出,两股完全不同的劲风,在空气中激起了一个漩涡似的大气旋,逼使空气竟然发出嗤嗤的磨擦声响。

“落星追魂!”

那前面两人一见李剑铭腾在空中的身影,他们惊呼了声,便似­精­力俱疲而栽倒地上,但是“吧哒”声中,却跌出了三个人来,敢情一个人是被他们背在背上的……李剑铭劈出的无匹气劲,恰好碰上追袭而来所发出的掌劲。

一阵连珠炮似的响声里,李剑铭却已斗然落下。

他见到那追击者竟只被震得退出数步,丝毫没有损伤,心中不由一怔,忖道:“我已挥出六成功力,怎地这人还能挡得住?”

待至他看清是个女人时,他更是楞住了,定了定神,他说道:“你可是从河套来的?”

那个人身穿一套黑­色­毛绒织就之衣衫,脸上蒙了一块黑纱巾,身材小巧,头盘双髻,完全是个女人模样。

她似是吃亏不小,又似被李剑铭的神采所慑,两道闪亮的神光,自黑纱后­射­了出来,盯住在李剑铭脸上,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李剑铭皱了下眉头,低头一看脚下,见到正是十余日前所见之北海一脉的金玉双环以及点苍派的张克英,在金玉双环背上还背着一个皓发银须的老者。

他忖道:“这不是那天和慧琴站在一起的老人?哦!原来他们是溜到河套煞君的行宫里去把他救出来的!奇怪,昨天我单身闯了进去也没有见到他和慧琴,怎么统统被别人救走了?”

他从适才的对掌看来,对力已可是武林绝顶之高手了,较之点苍掌门也毫无逊­色­之处,不过不过对方那眼光实在令他感到可怕,因为那里面的热量使他忍受不了。

他咽了口唾沫,润了润喉咙道:“尊驽是否……”那个蒙面女郎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伸手揭开面纱。

“啊!是你,徐婉菁。”李剑铭吃惊地问道:“你怎么赶到杭州了?”

徐婉菁天真地一笑道:“我来找你呀!”

“找我?”李剑铭摸不着头脑的问道:“找我­干­什么?”

徐婉菁笑了笑道:“我又不认得姐姐,只有你认得她,我不找你找谁?”

李剑铭皱了下眉道:“这两个人是你打伤的?”

徐婉菁眨了下眼睛道:“不是,他们在路上被人追得急了而打伤的,还是我看这老人家太老了,所以将敌人打退,谁知你倒赏了我一掌,好在我已留意上了,不然岂不是会受伤?”

李剑铭带着歉意的笑了笑,他说道:“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徐婉菁掩嘴一笑道:“好了,我不敢当……”她眨了眨她那双大眼,问道:“他们都是你的熟人?”

李剑铭点点头,他正待说话,却见徐婉菁已经蹲了下来,从怀中掏出一个瓶子,打开瓶塞,倒出三颗黑­色­的小丸子。

他一惊道:“喂!你要­干­什么?你手上有毒的……”徐婉菁飘过来一个白眼,她嘟起嘴道:“毒死他们了,我来赔命,要你急什么?哦!你怕我全身都是毒?”

李剑铭尴尬地道:“我是吃过中毒的亏,所以见到毒就怕,对不起,算我说错话好吧!”

她哼了一声道:“什么算你说错话?你明明是说错了,还有什么算不算的?”她虽是一面说着,可把三颗丸子都喂进地上的三人嘴里。

李剑铭道:“他们会好吧!”

她拍拍手道:“我‘五毒门’弄毒天下第一,配药可也是天下第一,告诉你,这么一颗小丸子里可有着‘­鸡­冠红锦蛇’的胆,‘玉蟾蜍’的腿,二种蓝蝎子的尾巴……”李剑铭呕心地道:“好了!你别再说下去,我可要吐了。”

徐婉菁咭咭地一笑,她指着地上的尸体道:“这些人都是你杀的?”

他点头嗯了一声道:“统统都是我杀的,不过他们都是些该死的家伙。”

她望见了偎依在刘长老怀里的森罗绝丐,说道:“那两个叫化子是谁?也是你打伤的?”

李剑铭这下方始想起森罗绝丐的伤势来了,他回头一看,依然见到森罗绝丐紧闭着双眼,没有醒了过来。

他看到那些伤痕此刻已不再流血,只有呼吸仍然很急促,他焦急地走了过去问道:“怎么啦?好点吧!”

刘长老摇摇头道:“他所受内伤不轻,而且用力过度,­精­力消耗过多,根本不能补充……”李剑铭应了一声,他说道:“现在我们赶快回客栈去,我替他疏导经脉,再加上你的‘臭狗丸’……”徐婉菁噗嗤一笑,她说道:“哈哈!真好笑,有什么臭狗丸不臭蛇丸的……”刘长老哭丧着睑道:“我也只这么两颗给他服下,再也没有了,若不快点的话……”李剑铭点点头道:“你带着他,我带着另外两人。”他转头对徐婉菁道:“徐姑娘,请你背起那个老人家好吧!”

她点了点头,狡黠地笑了笑说:“喂!我告诉你一件事好吧!”

李剑铭道:“有什么事我们边走边谈吧!”

他们抱起躺在地上的四人,朝杭州城奔去,只留下寒风,雪花伴着那些已经僵硬了的尸首。

经过一夜的雪花,次日,他们将被深埋在地下,只有等到冰雪融化后,才会被人发现,但已是开春以后的事了。

这些学武者,终因武而死去,他们赤­祼­­祼­而来,临走也没带走任何东西,也许他们会怀恨自己技艺不如别人,但那已不是由他们所能够述说的了,因为他们已经丧失了生命。

唯有生命才是一切的泉源,然而却有着那么多人为了一个空幻的希望,或者一些身外之物而浪费了生命——没有更大的悲剧甚於浪费生命,然而悲剧却是那么多……夜空里的雪花飘着,雪地上人影奔驰着。

徐婉菁加快了两步,与李剑铭并肩而行,她望着李剑铭睑上的轮廓,彷佛感受到一种强烈的震撼,那使她有种香醇的感觉。

她说道:“喂!我告诉你呀!”

李剑铭自一个沉思里惊醒过来,他哦了一声问道:“什么事?”他侧首道:“你有没有见到你的爸爸?”

徐婉菁摇摇头道:“我已经晓得他是谁了,又何必再见他呢?他把我妈扔了,又去做什么掌门,也不管我们姐妹,我不愿再见到他!”她转了转眼珠问道:“跟你同行的那位姐姐呢?”

李剑铭道:“她就在杭州城里!”

“你很喜欢她是吗?”她问道。

“这……你问这个做什么?”他窘道。

她幽幽地叹了口道:“我以前还一直以为我妈说的话对,但是现在我好像觉得她说的话并不怎么对……”他讶道:“这话怎说?”

“我妈说天下的男人都是坏蛋,都是不可靠的,但是我晓得你不是坏蛋,至少你是一个好人……”“我?好人?”

“嗯!不然那位姐姐对你不会那么信赖的,而且……”她顿了一顿换个语气道:“喂!

你喜不喜欢我?”

“啊!”李剑铭如被蛇咬,他全身一震,见到身侧的徐婉菁两眼紧盯着自己,从眼光中­射­出的光芒使得他警戒之心顿起。

他发觉她丝毫没有羞怯的表情,面下只带着期待的颜­色­,等着他的回答。

他知道这是因为她自小未曾接触过世面,淳朴天真,不会忸怩做作,心里所想到的,不加思考便说了出来。

但就因为这样,才使他心中大惊,他忖道:“我岂可再陷入此等迷阵中?现在已经不得了之际,再加上个还得了?”

他瞥了下走在前面的刘长老,轻声道:“徐姑娘,你为什么问这句话?”

她舐了舐红­唇­,说道:“因为我喜欢你嘛!”

这下可使得李剑铭更是吃惊,他面上一红,嗫嗫道:“这……”咳嗽了一声,他转移话题道:“徐姑娘,你那些手下呢?”

徐婉菁耸耸肩道:“他们都回到终南山去过冬了,因为我们养的那些小家伙,正冬天是要睡长觉的,我们硬把他们从洞里床上掏了出来,他们不高兴得紧呢,所以峨嵋山的事情一了,就要放他们去睡觉。”

李剑铭知道她所说的是那些毒物要冬眠,只不过他惊奇她对那些毒物的称呼是那样亲昵。

徐婉菁道:“喂!我现在还带了小金和蓝花来了,你可要看看?好漂亮哟!”

“是蛇还是娱蚣?”

“一条金蛇,一个大蝎子——”

“算了,我不想看看你的宝贝。”他感到毛骨悚然。

她皱起小鼻子做了个鬼脸道:“我听你的话,把他们都赶回终南山了,以后他们一定不会随便用毒物害人的,只不过上次我被你唬住了,不是吗?”

“怎么?”

“我会玩一百三十多种毒物,还会放二十多种无形的毒,如‘无形之毒’,‘金线蛊毒’,‘祥鳞蓝影’,‘盘鸠血浆’……”“好了!你了不起,不过这些我是一窍不通,你怎么说我也是青蛙落水——不通。”

徐婉菁又是一阵好笑,李剑铭问道:“哦!我还没问你住在那里?你以后要怎样?”

她睁大眼睛道:“我也是住在杭州城,不过我想跟那位姐姐住在一起,因为我也喜欢她,至於说以后,我要请你带我去找我姐姐。”她顿了顿,又道:“我姐姐是不是跟我一样?她也喜欢你吗?”

李剑铭大窘,他说道:“你姐姐跟你一样漂亮,她……”徐婉菁掠了下发丝,高兴地道:“我很漂亮?喂!李剑铭,你也很漂亮……”李剑铭心里骂了声野丫头,他抬头见到城墙已可看到,顿时如释重担的道:“已经快到了,加快速度赶上去吧!”

他未等她回答,一提气,有如急矢似的飞跃上城墙。

三个人影消失在黑黑的墙影后,这时,传来三更的梆子声……※※※“当当当!”

“咚咚咚!”

一阵阵锣鼓从人群里传了出来,一个较破锣更大的声音盖过了这阵锣鼓声:“各位叔叔,伯伯,大爷,大娘,大婶,姑婆,大哥,大嫂,今日小弟来到贵处设场子,承蒙各位捧场,小弟不胜感激之至。”

“有道是‘在家靠父母,出外靠朋友。’小弟我来到这‘上有天堂,下有苏杭。’的宝地,与各位乡亲见见面,向各位讨教一点人情世故,实在是小弟我的厚福。”

“有的要问‘喂!你这小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你又会耍些什么?’”“呵呵!小弟我葫芦里卖的是太上老君八卦脸里炼就金丹,铁拐老李背上葫芦百草仙药,治的是头痛发烧,肚痛发毛,脚痛抽筋,­妇­人百病,小孩百痛。”

“这药头痛医头,脚痛医脚,肚子痛吃下不会冶内伤,胃痛吃下不会治伤寒……”“废话!”老叫化吐了口唾沫。

李剑铭笑了笑道:“走江湖的还有什么好话说出来不成?走吧!我们往那边去看看!”

飘渺酒丐道:“那女娃儿的药到是蛮灵的,我假使有那药,一定也可说头痛医头,脚痛医脚,肚子痛……”李剑铭挥挥手道:“算了,少把人肚子笑痛了好吧!反正他们已经好了,还怕什么?”

老叫化道:“那点苍派的家伙和金玉双环确实是个有义气的汉子,一早就走了,说去找你那慧琴去了,我想有公孙飞鸿跟他去,那老道一定可以找到的。”

李剑铭道:“只不过那个老人家内伤太重,而且还被河套那些混蛋用­阴­手将经脉腐蚀,有了‘五毒门’的灵药也得旬日才能好……”老叫化道:“她们两个丫头倒像蜜里调油似的,要好得不得了,只不过刘怀冰那小子……”他拍了下脑袋道:“哦!你有没有看到他见到姓徐的那小妮子的一副模样?两只眼睛简直像不是自己的了,一直粘在她身上……”李剑铭淡然一笑道:“你管得了他这么多?男女相悦本亦常事,何用你来想?我们且去逛逛,看能否找到那个老道。”他顿了顿道:“说实话,若非你保证那老道功力超绝,不怕慧琴受到危害,我也不会这样放心了。”

老叫化拍胸道:“我保证一定没问题,你相信我好了。”

他们且说且走,在人潮里穿梭着。

年初三的杭州城,各种人物都涌上了街,杂耍玩戏,相命问卜,说书卖药,一切九流三教的都有。

街上花花绿绿的尽是一些大姑娘乘着轿子而过,香风阵阵里,一定有着不少的媚眼抛在李剑铭身上,但却也厌恶的眼光落在老叫化那付尊容上。

他们旁若无人的随着人群行走着,老叫化忽地道:“咦!你看那人头上扎着一根粗带子做什么?”

李剑铭闻言一看,果然见到前面一个面目猥琐的汉子在头颈之处扎着一根阔带子,他正要说话之际,突又见那汉子一伸手将别人一顶崭新的帽子给拿来戴在自己的头上。

抢帽子的这人笑了下道:“怎么?掉了帽子!”

失帽子的这人道:“嗯!不知道是谁拿了我的帽子。”他仔仔细细的瞧着那个与自己一模一样的帽子,但就因为对方多了两根带子系在颈上而不敢相认。

抢帽子这人道:“啊!你也掉了帽子?我昨天出门拜年的时候也不知道给谁拿去了我的帽子,所以我今天出门时,乾脆把新帽子用带子钉起来缚在头上,这样一来,总没有人能抢得走我的帽子了吧!……”“呵呵!这可不见得!”老叫化一伸手将他帽子摘下道:“我抢不走你的带子,可抢得走他的帽子!”

抢帽子那人一见自己的把戏被人拆穿,他赶忙一低头从人群里溜走。

岂知他刚钻出两步,便觉颈后被人一把抓住,一股痛澈心肺的痛楚,使得他禁不住杀猪似的大叫起来。

李剑铭右手一扔,“叭哒”就把这无赖摔在地上。

老叫化将帽子还给那人道:“他说得好,以后帽子上可要钉两根带子,不然这种江湖骗子什么都能骗得走!”

他俩一拍手,笑着往前走去,留下那个被挨揍的人。

循着麻石路板走去,他们转到了城隍庙前。

路旁摆着许多小摊子,有那卖狗皮膏药的,也有押宝的,也有耍猴子戏的,有走软索的,有相命的,有说书的,形形­色­­色­,无奇不有。

他们走了两步但闻:“有一日,这小六子随着戏班到了一地,他演的是三国里的张飞,前面正在赶着场子,他在后台取下假须,抽上一口大烟过瘾再说。”

“锣鼓敲得急骤无比,敢情已经轮到他出场了,他放下烟枪,拿起丈八蛇矛,往外便跑,一到台前便大叫道:“哇呀呀!我乃燕人张翼德也!”

他左手一摸颔下,岂知摸了个空,原来胡子没有戴上。

与他对阵大将叫道:“张翼德?我看你一根胡子也没有,大概是张翼德的儿子吧!快快回去唤你老子出来!”

“小六子急中生智说道:‘对了,家父在屋里睡觉,我且叫他出来!’他赶忙进去换上假须出抄…”老叫化呵呵笑道:“有道是‘嘴上无毛,办事不牢。’没有胡子连张飞都做不得,只好做他的儿子!”

李剑铭道:“这些笑话还不是人编出来的……”他刚说到这里,猛地瞥见了一个熟悉的人影一闪而去。

他怔了一下道:“就是那老道,走!”

他拉着老叫化,朝城隍庙后而去。

庙后空荡荡的,只有几个小叫化子靠在墙角打盹,老叫化说道:“怎么了?”

李剑铭道:“好快!我见到那个老道拿着一个白布幡溜到这边,岂知又消失了踪影。”

老叫化道:“我们往前面去看看,也许他在那里卖卜也说不定。”

他们又转到前面来,老叫化眼睛溜来溜去在搜索着。

蓦地,他扯了扯李剑铭的衣服,指指前面道:“呶,那个小蓬子里的可能是了——”李剑铭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只见一个白布高高的Сhā在一个蓬子顶上,上面几个黑墨大字在微微招展着。

他念道:“‘能知你过去未来,能知你祸福凶吉,能断你婚姻,能定你运命。’嘿嘿!

好大的口气,那天我和他对了一掌,他便用布幡当旗子使用,连攻了我八招,将我逼退二步,他就趁机溜走了!”

老叫化道:“武当也只剩下他这样个长老而已,我听师父说他还练就了‘玄门罡气’,不过他也是和我们一样的不拘小节,嘻嘻哈哈惯了,当年我还时常磨着他教我武艺呢!唉!转瞬四十年……”李剑铭道:“这下你在他面前可要执子侄之礼,我呢?”

老叫化道:“看在你那个面上,你也应该客气点哪!”

他们来到竹蓬旁,听到里面一个苍老的声音道:“先生之相,虽不至大富,也不会大贫。”

“这话怎么说?”看相的问道:“贫道看先生的胡子,不多不少,不长不短,似黄不黄,似黑不黑,正是个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之相。”

“嗯,至於说先生之寿,据贫道看先生之气­色­以及依命里之推算,您可以有九十七岁的高寿——只要中途不要死去。”

看相的呸了一声道:“你这是什么相?乱七八糟,胡说八道……”老道唤道:“喂!你要付一吊钱,怎地就跑了呢?”

“呸!假使你真能算的话,那么你该晓得我身上一个大钱都没有……”话声里,一个有着稀疏胡子的瘦小汉子冲了出来,气吁吁的走了。

里面一阵哈哈大笑,那老道说道:“小要饭的,进来吧!少在门口贼头贼脑的!”

老叫化抓了抓乱发,边嚷边往里去:“二道爷!您老真是乌龟的寿,王八的一顺气,现在还能看到您老活的好好的!”

李剑铭跟随而进,见到一个头如笆斗,眼大如铃,长眉大耳的老道,然而其中搭配得最不妥当的却是三柳长髯垂在胸前,这虽然使他增加了一点仙风道骨的气质,但却也使人产生一种这美髯不应属於他所有的感觉。

“这就像硬在下巴上挖洞把马尾巴栽上去的一样,太不相配了!”李剑铭胸中的第一个想法。

老道呵呵一笑道:“你这小要饭的是吃了残饭剩酒太多,几坛猫尿把你灌糊涂了,见到我二道爷也这样不客气!”

老叫化道:“二道爷呀!我昨天在城外见到一个道士被鬼迷住,竟将湿泥涂满身面,嘴中乱放狗屁,只不过他,一见我经过,却大喊救命起来。

我叫化子仁慈无比,也就赶忙把他救活,这道士非常感激的道:“‘贫道承救命大恩,今有驱鬼符一道奉谢。’”他这话一出,逗得李剑铭大笑不已。

二道爷笑道:“好啊!你到讽刺起来,等见到你师父时……”他说到这里,见老叫化脸­色­一变,连忙改口道:“这位是落星追魂吧!的确不愧为天下之雄,绝代奇才……”李剑铭谦逊道:“前辈夸奖了,在下……”二道爷笑道:“那天都差点被你一掌把骨震故了,好在我老道脚底上抹过油了,所以一溜就溜走!”

李剑铭道:“那天不知是前辈您,得罪之处尚请宽耍”他一面拱手作了一揖。

老道摇摇手道:“免了!免了!”

就在他摇手的时候,李剑铭觉得一股柔和无比,却又异常浑厚的气劲,束缚住他往上带,不让他俯身下去。

他两手左右分划,体内真气飞快地转了半周,自掌心涌了出来,往对方劲气上兜去。

“波”一声轻响,李剑铭身子顿了一顿,但仍然弯了下去,完整的作了一揖。

二道爷呆了一下,他讶道:“哦!想不到你玄关已通,这个真是不易哟!我还是只五年前才能沟通天地二桥……”李剑铭道:“在下此来一是向您请安,二是要请问公孙姑娘现在……”二道爷笑道:“你这一来可也把我吃饭的家伙全给毁了……”李剑铭忙道:“这个在下自会负责赔偿……”老叫化纳闷道:“什么事赔偿不赔偿的?”

二道爷朝地上轻轻一拂,但见一个深约七寸的大坑现了出来。石板碎若土灰,浮在地上。

他一触身侧的桌子,根本没听到一丝声音,便已经散了开来,化成木粉落在地上。

老叫化伸了伸舌头道:“好厉害!”

二道爷叹了口气道:“英雄尽在少年,我老道是老了,这次实在可以不必出山的。”他指了指两张椅子道:“你们坐吧!”

见到他们坐下,二道爷道:“自落星追魂出现江湖以来,到处都是乱烘烘的,中原各大门派受苦的实在不少,故而单打独斗也都不能赢你之后,乃有联合各派围剿落星追魂之议!”

他望了剑眉轩起的李剑铭一眼道:“哦!我忘了告诉你,公孙姑娘因为被他们打伤经脉,我已送交银发华陀那小子那儿去了,可能要五日之后才能好。”

“你不必担心,她师父在她身旁照料着她,绝对没有关系。”

李剑铭问道:“她师傅是谁?”

“余恨大师!”老道解释道:“她是我师妹的徒弟!”

他沉吟了一下道:“刚才我说到他们曾有联合中原各派围剿你之举,但因各派本身过於骄傲,故谈了好久没有谈成,等到上次说好了,却又逢到昆仑,崆峒两派遭到大事,无法派遣门人参与此事,故而你也一直没碰到他们联合之师。”

“不过最近各派俱已同心,每派将派遣五名好手,来邀你决斗。”

李剑铭冷笑一声道:“哼!他们来好了,看我落星追魂可有一丝惧意?”

二道爷自李剑铭眼中看出了一股杀气,他心里惊叹道:“他杀气冲於华盖,眼见江湖中将要大乱了,唉!我该怎么才能遏止这场浩劫?”

李剑铭道:“明日河套煞君邀我与之决一胜负,生死尚属未知之数,想不到中原各派已经团结好了,哈哈!我有何能何德竟使整个中原都忙碌起来——”他一说到这里,突地住口,静静的聆听着。

仅一会儿,他对老叫化道:“这周围突然增加那么多人,而且呼吸也较急骤,可见不知是何方来的高手在围截我们……”二道爷讶道:“哦!真有这事?”他闭上眼睛,凝神聆听。

老叫化功力还没有到这种“内视”的天听之法,他抓耳揑腮的道:“怎么?来了很多人?”

二道爷蓦地睁开眼睛,他说道:“大约有十人以上,每个人的功力都是一流高手——”李剑铭冷笑一声道:“现在他们大概还没见到领头之人,所以潜伏在这旁边……”二道爷颔下美髯不拂自动,目中神光暴­射­,两只眼珠好像要脱出眼眶似的睁得很大,他怒道:“如果是中原各派之人,则我会去劝说,但如是邪道之人,那我们就……”“就杀他个痛快。”老叫化接口说道:“来来来!我们先喝他几杯提提神再说!”

他解下背上葫芦,拔开塞子,刹时一股芬芳的香醇酒味扬溢在空气里,他深吸两口气道:“啊!好酒!好酒!”

舐了舐嘴­唇­,他说道:“老道爷!你有没有杯子?这上好的花雕已经珍藏了三十年,甘醇无比,喝下一杯包你长了两百斤力气,内功加了两分……”二道爷笑道:“你这好酒的­性­子,到死也改不了,那些酒你自己喝吧!加个一两千斤力气也不坏。等下好多宰几个人!”

老叭化搬起葫芦,一仰头,“咕噜”喝下两口,他赞美地吁了口气道:“唉!好酒!好酒!”他对着李剑铭道:“你也来一口怎样?”

李剑铭摇了摇头,他说道:“我已经听见车轮转动的声音,大概有八辆车子往我们这边驰来—”“你怎么晓得他们是冲着我们来?”老叫化问道。

李剑铭冷哼一声道:“埋伏在周围的那些人已经沉不住气了,那当然可以判定他们就是领头之人——”二道爷道:“我倒要看看是谁?”

他一扬手往头上一招,但见白影一道,那Сhā在蓬上的白布幡已经飞落在他手里。

老叫化耸耸肩道:“好一手‘虚空接引’的气功。”他又灌了两口酒道:“我到外面去替你把把风,瞧瞧是何方大老爷到了。”

他背好葫芦,走到外面,循声往西边一望,只见一列华盖金边的紫­色­马车,缓缓的驰行过来。

那些拉车的马匹,都是又高又大,神骏非常,蹄声的节奏竟然完全相同,没有一丝紊乱。

但最使人惊异的却是八匹马都是一­色­的墨黑­色­,长鬃油滑,在那额头上有着一块圆圆的白­色­印子,很是奇特突出。

老叫化咦了声忖道:“有谁能将这八匹骏马收集在一起?看来都似是蒙古或西域的名马,这种马有个名堂叫做……”他在竹蓬门口坐了下来,皱了下眉头,又抓了抓颔下的山羊胡子,一下子扯下了五六根灰­色­、的胡子,他方始恍然悟道:“哦!上次小郑告诉过我,河套煞君自大宛搜来八匹‘乌云捧日’的名马,又搜来西域六名美女,凑和着他中原的六个小妾,而成为十二金钗,这下不知道他带了几个出来!”

他就坐在雪地上,半睁着眼睛在打着盹,不过他已经对里面说了声:“是河套煞君来了!”

“河套煞君!”

李剑铭冷哼一声道:“他倒等不及到明天!哼!那么多人,又要施行车轮战了……”二道爷已见李剑铭杀气腾於眉梢,不过他又看到一丝黑气在眉心凝聚,他惊忖道:“他眼前便有一凶,看来不宜与河套煞君拚斗,该要避他一避……”他这念头还没想完,门前马嘶一声,车轮停在竹蓬外,接着一个宏亮的声音道:“就在这里?”这个声音虽是并不很大,但却是反覆回震在竹蓬内,彷如有形之物,撞击着室内两人的耳鼓。

李剑铭抬头一看,已见到竹蓬在摇幌颤动,眼看就要倒了,他运气逼成一线,朗声道:“来者何人?尚请大驾进来一叙。”

一层层的音浪,逼了出去,刹时传来骏马惊嘶之声,以及一阵惊叫的喊声。

“哈哈!的确不愧是落星追魂!”

循着这个声音,一个高大的影子将门口的空隙堵得死死的,顿时蓬内光线一暗。

李剑铭星目瞥去,见到是个身高七尺,面白无须,背有些驼的中年人,他穿了一袭狐裘制就的银灰罩袍,头上带着一顶高冠,冠上镶着一颗鹅卵大的明珠,光华潋然,晶莹夺目。

他没想到邪道第一大魔头竟是这么个雍容高贵的中年人,他忖道:“他活了一百多岁,怎地颜貌还是如此模样?那他的内功修为真已至骇人的地步了,就和中原神君一样……”二道爷裂开嘴道:“大老爷你可是来看相的?贫道於终南深山,得鬼谷遗书,修得大神通,能够上知五百年,下知五百年,能断你吉凶福祸,能明你疑难之处……”来人跨了两步进得屋来,他呵呵笑道:“这敢情好!我河套煞君活了一百三十岁,还想多活几年,你看我高寿多少?”

二道爷一拂胡须道:“哦!这个,请大老爷你伸出手来!”

河套煞君一翻手掌,将左手伸了出去,他说道:“你看看吧!”

他的手掌硕大无比,然而五根手指却是又细又长,晶莹洁白,在他中指之处,有一点红­色­的斑印,显得特别鲜艳。

二渣爷一见这只手,他面­色­大变道:“你……你已练成了?”

河套煞君陡地面容一变,他冷笑一声,左手一转,往前推了两寸,刹时只见白­色­的气劲自他掌心涌出。

二道爷脚下一滑,如遇鬼魅的退出十步之外,他喊道:“小心他指掌交……”他还没喊完,河套煞君已经如影附形的跟随而进,原式不动的往他胸前印去。

李剑铭轻叱一声,其快无比的出掌攻招,他掌影弥处,已将河套煞君右胁“期门”,“章门”,“|­乳­根”,“梁门”,“气舍”等要|­茓­罩祝河套煞君一觉右胁受攻,他右手一横,虚抖一圈,竟然奇妙无比的已将李剑铭双掌封在外门,他斜掌一切,掌风如刀的已攻至李剑铭胸部。

就在这电光石火的刹那,李剑铭攻出的一十二掌,统统被河套煞君接了下来,双方有攻有守的连换几种打法,而河套煞君仍然站立原地不动。

只听“波”地一响,二道爷闷哼一声,跌出二步之外,他那三柳长髯已经齐胸而断。

河套煞君手中拿着一束黑髯,得意地笑了。

他曲肘一掌,拍出一道狂飚,挡住李剑铭的身子,他斜跨一步,便待将二道爷杀死。

李剑铭大喝一声,猱身而上,“赤霞神掌”拍了出去——河套煞君也是闷喝一声,右手一拒之下,左手握拳,穿了出来。

一股白­色­的烟雾似的气劲,迎上对方炙热的劲道。

一触之下,两人齐都一颤,李剑铭站立不住,退后了一一步,而河套煞君也摇幌了几下,后退半步。

※※※

河套煞君右手疾攻三招,便将李剑铭逼退三步。

他狂妄地一笑道:“我当落星追魂真个独覇天下了,呵呵!也只不过如此!”

他虽是嘴里这样说,但心中却惊忖道:“他这么一点大,却已经到了反璞归真的地步了,只要再加个两年修为,我万万不是他的敌手,若是现在不杀了他,那我天娱宫岂不永远沉沦……”他­阴­森地道:“你将我从河套逼到这里,总得还我一个公道。”

李剑铭一连与对方换了十几招,但都被对方逼退,竟连对方脚步都没移动一下,他心知对方功力深厚,招式奇绝无比,每每在不可能的情形下攻出一招,非使自己不得不收招自保,故而他知自己尚还不是对方敌手。

一个念头跳进他的脑中:“用两心神功,以掌剑齐施之法,或许能打个不分胜败!”

他俊目望去,已见二道爷面­色­惨白的喘若气,胸前一个黑­色­掌印,清清楚楚的映现在道袍上,他不由骇然河套煞君的邪功了。

河套煞君冷冷地一笑,他左手中握着的一把胡须,却慢慢变为灰白,以至全白,他一扔手,变成白灰散了开来……李剑铭双眉轩起,他此时已经运出“两心神功”,气分两路,正反流动,全身衣衫已在缓缓鼓起。

他两眼凝注在那­阴­森的笑容里,左手提起至胸,脚下缓缓往右踏去。

河套煞君见到李剑铭这样子,知道对方已经运出浑身功劲了,全身等於一把绷紧了的弓弦,稍为一触,全力的一击就会发将出来。

他收敛起笑容,左足在前,右足为轴,也随着对力打着转。

转了一圈后,他发觉对方脸­色­竟然变得一边红­色­,一边泛青,而眼中的光芒也越来越亮,他不由得暗中嘀咕了一下。

李剑铭喉间低吼一声,那掩在胸前的左掌往外一亮,只见他左掌心里,红光流潋,晶莹夺目,刹时,空气中竞然有一种炙热的感觉……他深吸口气,随着身子的移动,左足一提脚踏前一步,手掌推处,一蓬无俦的劲道,自他掌心而出,翻翻滚滚的涌将过去。

河套煞君轻哼一声,右足也是踏前一步,顺势右手一抛而出,五缕黑­色­的气劲,“嗤嗤”声里,从他那伸出的五指涌出。

“嘭……”

两股气劲在空中一碰,发出了一声巨响,风声飒飒里,竹蓬屋顶已被揭飞开去。

随着李剑铭的后退,银灰­色­的影子往前飞扑——“呛!”

银芒如水,剑光万丈,一溜剑影刹时走了个弧形,圈出个圆满的大圈,“嗤嗤”声中,剑气弥散在整个室内。

河套煞君吸了口气,连出三掌,方将对方剑势遏住,他喝道:“这屋子太小了!”

大袖飞扬狂风腾啸而起,这用竹子搭成的小蓬,立时哗啦一声,倒在地上。

等到竹蓬一例,李剑铭已经看清楚周围已有十几个人围在三丈之外,而左首停了八辆马车,车上帘子掀起,探出了六个如花的笑靥来,而那空着的一辆马车的,却站着一个面目凶恶,耳戴铜环的高大僧人。

那红­色­的袈裟,一眼望去便知道不是中原僧人所穿的,他知道这是一个喇嘛。

视线转了一匝后,他朗笑一声道:“今天你带了这么多人来,可是要擒我一个人?”

河套煞君道:“本来你落星追魂在中原随你怎么追都可以,为什么要将我儿子臂膀砍去?”

李剑铭冷笑一声道:“那种采花逼­奸­的犬子不要也罢!我代你教训他一顿……”河套煞君怒叫一声,将身上的银裘脱去,露出里面红­色­的紧身衣裳。

李剑铭讽刺道:“边荒蛮人,也只晓得穿着大红大绿,老而不死的家伙是谓之贼!”

河套煞君吼叫一声,横空跃起,飞扑而来,当空五缕黑­色­气劲,电­射­而出,朝对方胸前撞到。

李剑铭大喝一声,沉肩滑步,长剑挥出二招“追魂十二巧打”中的“追魂拿魄”,轻灵无比的攻出一招。

剑虹耀眼,掌劲如山,双方身形稍沾即退,随退即上,李剑铭循式演出“魂飞魄散”,“魄落九渊”,“魅影幢幢”,一片剑气纵横当空,矫若游龙,翩若惊魂,在硕大的红­色­影子下穿窜跳动。

双方一刹之间,已经换了二十余招,李剑铭仗着泼辣轻巧的“追魂十二巧打”在河套煞君右掌之下穿梭往回。

他们知道这只是一个小小接触而已,因为双方并非全力以赴。

李剑铭一直顾忌着对方那如玉的左掌,因为刚才他以“赤霞神掌”拍出了八成功力,虽将对方右手五指发出的黑­色­气劲击散。

但是对方却在自己力道不继的当儿,击出了左手,他记得那一掌几乎把自己真气击散,好在“两心神功”已经运出,方能挥剑攻出一招“星幕密密”将对方身形逼退。

所以他这下全神盯住了对方的左掌,然而另一心神却在筹思着怎样运剑攻敌。

他记起了密室之中,承中原神君将落星剑式教完,且授了一些奇招,因而,他决定全部用将出来。

“必要时,我将使出驭剑之术!”他这样忖思着。

河套煞君裂开嘴笑了笑,他脚步滑开,左掌提起藏在左胁,右掌伸直,五指箕张,但见手上墨黑一片,一根根的青筋都窜动着。

李剑铭在诧异着老叫化怎地没有听见一丝声音便消失了踪影,而且二道爷又如此的不堪一击。

一想到二道爷,他就往二道爷躺着之处看去,只见二道爷头上的道冠已经歪了,颔下长须已变短须,两只眼睛半开半闭的在眦牙裂嘴。

他一见之下却是一喜,那提起的心,此时放下不少,敢情他已见到二道爷向自己皱眉伸舌头,因而他知道老道在诈死,这样做,一定有什么原因在内的。

他缓缓的往前移了半步,长剑举在眉头,又缓缓的放在胸前。

就这么两个动作,使得河套煞君将那要发出的招式收了回来。

他收回右手,横架胸前,五指搭在左臂上,两眼看去,却不见一丝空隙可以容自己可以乘虚的。

要知高手对招,往往只在一隙之间,便能够分出胜负。

而胜负之间的差异,也就是双方的耐力,眼力,功力经验所累积出来的,并不是将所会的技艺悉数使将出来,看看那种技术能够尅住对方,而取得胜利。

这种天下绝高的高手对招,往往由於对方的一丝疏忽,便可将战局全盘控制住,而置对方於死地。

也就因为这样,对方一沉肩,一扬指,便可以自己推测出将要发什么招,因而还在对方未出招之际,便已想要接招之法。

沉、稳、狠三字,配合着个人的技艺,便可决定胜负於一瞬之间,但也可能是数百招之后的事。因为这还要加上经验以及智慧。

所以在这刹那问,他们已互相换了数种招式,仍然没有将身形移动。

空气彷佛已经凝聚,四周十几个人连呼吸都不敢大声,眼光齐都集中在这两人身上,没有幌动丝毫。

蓦地——

李剑铭大喝一声,银光闪处,身随剑进,划出“星月争辉”。

星芒如电,剑气如虹,嘶地一声,剑光却又斗然跳起,往对方喉结的“天突|­茓­”点去。

他这下可在半途变招,未将“星月争辉”使完,便又化为华山派的绝招“海市蜃楼”,剑光弥住对方眼目,而剑尖却指向对方喉部。

他这招是从华山派的老道那儿学来的,威力奇大,尤其那扰人眼目的剑网,只是虚招,却常使人产生误会。

河套煞君原本伫立不动,这下右手五指一伸,刹时又收了回来,倒退出半步避开对方的一剑。

他斜转半身,五指箕张,奇快无比的扣向李剑铭持剑右手脉门。

剑光一跳,李剑铭那招已经被对方避开,他只得沉剑上挑,改攻对方“肩井|­茓­”。

他这一招变得有若雪泥鸿爪,不留丝毫痕迹,剑尖去处,还罩装友冲”,“风池”,“完骨”三|­茓­。

“噗噗!”长剑被击,接连的跳了两跳。

李剑铭脚踏“天星步法”,已经转出两个方位,避开对方的左掌。

他吸一口气,长啸一下,运剑如虹,又是一招“星月争辉”紧接着“云星闪烁”,连着十八个剑式划出。

剑影千条,银芒暴涨,布满在方圆一丈之内,将河套煞君圈在长剑圈之内。

此时只闻“嘶嘶”剑气里,挟着“呼呼”掌风,但见一红一青两道影子,在银­色­的光幕里翻滚舒卷,轻巧之极。

河套煞君手足齐飞,挡开了这十八个剑式,他眨眼之间,也还了一十八记绝招,攻向李剑铭。

李剑铭剑演“星移斗换”“噗噗”两响,已将河套煞君身子逼开。

蓦地——

平地响起一声闷雷似的大喝,风声一响,一道红­色­的人影划空而来。

李剑铭虚幌一剑,已经退出八步之外,他仗剑斜带,脚登丁字,两眼觑定那跃过来的身穿红­色­袈裟的藏僧。

那个藏僧此刻手里持着一根粗有碗大的铁杖,他摇了下禅杖,“呛啷啷”一阵怪响,自杖上的铁环上发出。

他对着河套煞君“叽哩咕噜”的说了几句话,河套煞君面露惊容的望了李剑铭手中断剑一眼。

那僧人指手划脚的作了几个手式后,河套煞君点了点头,他走前两步道:“这位是前藏章巴楞大师,他在问你那柄断刃的宝剑是不是你师父传给你的。”

李箭铭冷哼一声道:“三十招下来,你也不能赢我,现在是否要憇憇气?或者来个车轮战?

如果你怕了,趁早挟着尾巴走!多问­干­什么?”

章巴楞用手拉了拉他的衣衫,说了几句话,然后提起禅杖,朝李剑铭这边走来。

他瞪了眼李剑铭手中断剑道:“施主请了!”

李剑铭一听这藏僧所说的口音像是四川话,但又像是河北官话,半生不熟的甚是刺耳,不过还能听得清楚。

所以他也一躬身,抱剑还了一礼道:“大和尚请了。”

章巴楞开口道:“施主你的剑,是不是苍松上人传给你的?”

李剑铭一听这藏僧,竟然提起自己的师祖来了,他肃然道:“苍松上人乃敝人师祖——”他这言一出,河套煞君也哦地一声,惊叫出来,他Сhā嘴道:“那你师父是谁?”

李剑铭睨去一眼,冷冷道:“我总希望,人家能对我客气点,可惜我碰到的都是些不知礼仪的泥蛋!”

河套煞君咬了咬牙,他气道:“无知小辈,竟敢口出不逊……”李剑铭截断他的话道:“本人对那些老不死而犹好­色­如命的老­色­鬼,是从不客气的,如果你能有本事,我们再拚个几招吧!”

河套煞君毕竟是成名的大魔头,他发了一下气便已知道李剑铭是要激起自己心浮气燥,等下好占便宜。

他心里骂了声,但睑上却笑道:“你尽管骂好了,等下我不剥你的皮,抽你的筋,我也不算河套煞君了。”

李剑铭傲然的点了点头道:“这个倒说不定……”他说到这里,蓦地心头一震,住下口来,朝那使他心旌摇曳的视线望去。

他的眼光才一移了过去,心中又是一震,只觉那两道如梦的眼光,已使得己心如醉。

他心中发出一声叹息,那是赞叹着自然造物之奇,使他竟能看到一张如此美的脸庞。啊!

那真可称为人间仙子,世上一切美好的形容词,在此刻已不能再用来形容她了。

她,是倚靠在马车的窗懢上,在紫­色­长幔的衬托下,她的肌肤泛出一层雪白晶莹的光辉,那足可撼动任何人的心胸……尤其在那乌黑细长微微上翘的柳眉下的莹澈如水的双眼,里面包含着无数变幻着的光采,而排在弯弯菱角嘴上的粲然笑靥,却使得他更迷惑了。

他想不到自己所遇到的女孩子都是那么美,但每个人有每个人的特殊之处,而面前这倚在车上的女孩,却将她们所有的美都包含住了,再融和着另外一种特殊的气质,使得她看来是那样高贵。……她的目光凝注在他的眼中,从她的眼睛里,李剑铭可以看到自己的影子。

在这一刹那间,一种自卑感涌上了他的心中,他惭愧地侧过头去。

但是他的心里却在奇怪地为何要盯住自己,而且那里面闪出的光辉,足可使他融化了的……从迷惘中回到自我,他想到了自己处身之地了,他悚然自己的“两心神功”在对方两眼的顾盼下,竟然丧失了作用。

“她是不平凡的,不同於任何女人!”他心里想着。

河套煞君从李剑铭眼­色­中看到了丝线索,他回头叱道:“婷儿,放下幕帘!”

如铃的娇笑响在空中,在雪地上的人们,彷佛感到已有春的气息……李剑铭又投过去一个视线,却正好承接到那慧黠的眼光,漆黑的长睫毛眨了一下,在紫­色­的幔幕俊消失了……消失了!李剑铭深吸口气,抑止住脑中的遐思,他在奇异着她竟是河套煞君的女儿……章巴楞放大嗓子道:“贫僧师祖藏巴,昔日曾会见过苍松上人,并在中原交过手。……”他拿起禅杖挥出一招。

李剑铭见对方所使的一招正是自己适才所使过的一招“星移斗换”,虽是对方未能将这招神韵使出,但是架式却完全不错。

他哦了一声,想起在密室之中,师伯中原神君告诉过自己的有关手中断剑之事。

他还记得那是师祖祖师“苍松上人”仗着这柄神剑,在中原九大门派前以小六式剑诀中的第四招,将侵入中原的藏僧击败。

因为双方功力都已到了超凡人圣的地步,所以硬生生的将这柄剑尖折断,而对方的兵器也断为两截。

事后“苍松上人”被尊为“中原之鼎”,喻为神州第一人,受“九龙金杖”,创“清虚门”……他这才知道对面这狰狞的藏僧是与当年侵犯中原的藏僧是一派的,他忖道:“现在他提起这事倒底是什么意思?”

章巴楞道:“本教祖师藏巴,因为受伤回返前藏便即死去,现在施主手中那柄剑的五寸剑尖,也供在敝寺里。”他一扬眉道:“贫僧忝为红教后辈,现在要领教施主剑法——”李剑铭恍然道:“哦!他原来是要找我比武。”

他问道:“大和尚你这是纯属比武,还是较量生死?”

章巴楞大笑道:“施主绝艺在身,难道还怕我?我们这是比武,至於失手也没办法。”

李剑铭斜眼觑道:“那么我现在是先跟你比,还是和他?”

章巴楞向着河套煞贡说了几句藏话,又向他行过了藏礼后,他说道:“我们先比!”

李剑铭见河套煞君­奸­笑了笑,退在一旁,他骂了声,举起手中剑,道:“那么,请了!”

章巴楞默不作声,他双手举起禅杖,使了个好似“举火撩天”的架式,然后疾进两步。

但听他浑身的骨骼像炒蚕豆似的,哔喙地一阵大响。

继着这声大响,他的身子竟然又高了几寸,只不过显得瘦长一点罢了。

李剑铭心中一凛,不知这是什么功夫,竟然能将身子拉长,他晓得自己会缩骨之功,但对於这长骨之功,却从未试过,其实他是不会。

章巴楞大喝一声,禅杖毕直在捣了过来,运到中途却又突地一顿,幻化成数根禅杖,往李剑铭身上扫来。

李剑铭一见对方杖影舞动,完全走的刚猛路子,所以以为对方走的是外门功夫。

岂知对方禅杖一变,竟然将自己上中下之路全部都封住了,杖重如山,风声激起,气旋包围着自己身前,回旋不已。

他轻喝一声,足行“天星步法”,手中剑走偏锋,刺出一招峨嵋少清剑法中的“无极无边”。

他聪颖无比,与峨嵋派后起之秀司空百里斗了两次,便将峨嵋­精­绝之技学了过来。

这下基於形势,所以他顺理成章的划出了这招。

剑式一出,宏阔无比,刹时便将禅杖封祝章巴楞杖头铁环“呛啷啷”地一响,已经碰在地上,他腾身飞起,双足一翻,整个身子倒仰过来,带起杖尾反手便是一招。

他这一式使来完全不合技击之理,禅杖击出的方向也是双手不及之处,是故李剑铭剑式出去,失去敌踪后,还来不及避招,便已觉杖风扑顶,朝自己“百会|­茓­”打来。

他一仰身子,“刷”地仰天刺出一剑“剑定中原”,将邪奇重无比的杖风破去。

“嘭!”杖风击在地上,激起雪花碎冰,溅得四处都是。

章巴楞身子一沉,他却陡地一弯腰,在空中像只虾子似的倒弹而起,升高三尺。

他这一式完全是印度“瑜珈术”里的“鱼龙颖身法,是以能够由着气脉的运行,而控制着全身每一段肌­肉­以及骨骼,做出常人所不能做的动作。

他深吸口气,禅杖霍地一抡,红教绝技“飞龙十九变”使将出来。

只见红影翔空,一阵错乱无比的环声,响在空中,弥空的杖影接连的下击。

有时自上而下,有时却又横抡而去,随着每一杖的击出,一声震耳的喝声发将出来,声垫惊人之至。

李剑铭仗剑在手,以“星幕密密”“剑定中原”两式交互使用,挡住对方愈来愈重的杖上力道。

因为他先机一失,身子已经形成蹲着的模样,所以力道甚难运用,而至危险得很。

“呸”的一声,章巴楞腾高三丈连人带杖,化成一道红影毕直­射­下。

----------------------------------------------第二十一章两败俱伤且说李剑铭被章巴楞以“瑜珈术”的奇异身法逼得先机一失,而让对方那“飞龙十九变”的红教绝技使开,以致连身子都蹲在地上。

这时章巴楞飞腾空中三丈,铁杖“呛啷啷”的一阵怪响,大喝声中连人带杖化成一道人影毕直的­射­了下来。

他那杖上的力道因是依着招式使出,汇成一股足可开山裂石的无俦劲气,随着他的身子的急泻而下,而齐集李剑铭身上。

那杖上的劲风使得李剑铭的衣衫都“蜡蜡”作响,整个方圆一丈之内,俱都被他的杖风圈住,将空气激动得起了无数的漩涡。

李剑铭两眼觑定对力那泻下的巨大身子,他手中长剑斜斜举起,微微的颤动了几下,卸下那汹汹即将压体的气劲。

陡地——

他双目圆瞪,舌绽春雷,喝声在那呛啷的环声中清晰的传了出来,回绕在空中,撞击着每个人的耳鼓。

随着这个喝声,他浑身真气自每一个毛孔中渗透出来,气贯五行,步走天星,他的身子倏然的闪出三步。

光华一道,剑身在空中奇快的一劈,发出刺耳的一声尖锐的啸叫,朝对方那粗如儿臂的禅杖劈出。

“嗤——”

李剑铭手中的“王者之剑”通体发红,灼热无比的削过禅杖。

“呛啷!”杖首一切即断,随着剑上激出的剑气一撞,红影翔空噑叫连连,章巴楞跌出四丈之外。

李剑铭平剑於胸,抿住嘴望着在急骤地喘着气的章巴楞,他那灼热通红的长剑此刻已经缓缓冷却,而回复原先的银­色­。

章巴楞抚着胸前被对方剑气趁势撞上的地方,感到气血一阵激荡,翻滚而起直过喉间。

他强抑住那即将喷出的鲜血,茫然的盯着手中被削断的禅杖,好一会,他喃喃道:“就是这一招………”他昂首望天,眼中泪珠簌簌落下,嘴­唇­嗫嗫而动,似在祈祷什么似的。

这时,河套煞君缓缓跨前数步,他两眼盯住李剑铭那宝剑上,然后他侧过头去,对着章巴楞说了几句藏语。

章巴楞浓眉扬起,他对着河套煞君一拱手,而后朝李剑铭说道:“大侠功力超绝,贫僧今日能见此上乘剑术,甚为欣慰,不过敝教掌教师尊曾嘱咐敝派弟子,凡遇到‘苍松上人’弟子,则邀之赴前藏与敝教切磋一番,贫僧现在………”李剑铭知道章巴楞下面要说什么了,他打断对方话语道:“我近来杂务忙碌,不克远赴西藏,如贵教欲指教敝人的话,随时可来中原找我……”他话还没说完,便听到河套煞君狂妄的大笑,笑声里河套煞君冷冷道:“落星追魂!你可想到你是否能够有命活到明天?哈哈!我现在要叫你尝尝‘绝魂断魄’的手段——”话声未了,红影暴涨,一团寒澈逾冰的气体­阴­时布满四周,紧接着无数缤纷的指影,朝他身上点来,刹那之间,已将他胸前所有的|­茓­道罩祝李剑铭大惊失­色­,他弓身一退,步步奇正,两个闪动之下,已转了数个方位,然而那扑来的指风却如附骨之蛆,紧跟着他的身子而来。

他吸了口气,体内真气运行了半周,倏又施出“两心神功”来,只见他身子如柔柳迎风似的飘动了两下,随即剑虹烁烁,“嗤”地布了一个大大的剑网。

他的左手扬起,掌心一个晶莹的红印,光华流转,随着他推掌而出,一股灼热的气劲,往前撞去。

“轰——”

巨响声中两个影子,一分而开,尤其那个青­色­的影子飞得更远,直倒穿出五丈方始落地。

两个人影一落,便听到数声女人的惊叫,敢情他们为眼前所见的情形而震慑住了。

因为此时李剑铭整头的头发几乎都被对方那奇快的一式给抓掉,虽则只抓掉了束发的玉簪,但满头的长发却已整个披在身上。

他的左肩头上有着一丝血水流了出来。现在他的眼睛也被乱发掩住,然而他却动都没动一下,因为他知道自己所面对的是一个绝代的高手,随便怎样的一个小破绽,也可以使对方发出致自己於死命的一击。

他的脑筋几乎已成空白,两眼凝聚的目光,落在对方身上,那是绝不能容他放松一点的。

随着他微微上举的断剑,一块红­色­的布帛挂在剑尖上,然而却毕直的挂着,没有随着微风而幌动,因为此时他的真力已经贯注在剑身的每一寸了。

站在他对面的河套煞君,此时却一脸孔铁青,他那扬起的左掌,是一片雪白,有如白玉似的放在面前,在阳光的照­射­下,竟发出晶莹的光辉,恍似他的手掌是白玉雕成而非血­肉­的。

在他的中指上,一点鲜红的斑点,艳丽夺目,似在缓缓的转动……在他抬起的左手袖子上,裂开了一道长长的破缝,一块碎开的布片在随风飘扬着……他两眼凝注在对方剑尖的破布片上,肌­肉­抽搐了一下,然后却露出一丝笑意。

望着那渐浓的笑意,李剑铭的两道剑眉更为轩起,他心中惊讶对方的脸上却在这时露出了这种纯真的笑容,这是多么的不相衬!

他更加的提起­精­神,浑身真气缓缓的运行,心神一引为二,一方面注意着对方,另一方面则筹思着怎样取胜之道。

他肩部的血在缓缓流出,湿了衣衫,但他却彷佛毫无所觉,木立在雪地上,与河套煞君对峙着。

陡地——

他的耳边响起一个细若蚊虫的声音:“小心他的左掌,那是佛门‘玄玉般禅掌’,并且他还练有西藏‘红花指’,小心他的指掌齐施,现在你引他背后对我,我设法破他的‘红花指’,那时你就可抵住他的‘玄玉般禅掌’。”

他一听使知这是二道爷说的话,心中一喜之下,立时又是一惊。

因为他可从未听过有什么“玄玉般禅掌”,不过刚才自己的“赤霞神掌”却几乎挡不住对方的一击。

因而他这下非常提防对方那如玉的左掌,并且在设法使对方转变方位。

他缓缓的将长剑提起,摆出一式“落星於野”,这是“落星剑式”里后六式的第四式,也就是刚才击败章巴楞的一式。

他左足贴着地面慢慢的伸了出去,上身微躬,左手运集“赤霞神功”护身,轻悄无比的转了个方位。

跟望着对方缓缓竖起的满头黑发,以及那转为鲜红的左脸,河套煞君也转了个方位,他那左掌随着这么一转,抬高了两分,指上的红点更加鲜艳夺目。

就在这时,他的背后已经向着那仆倒地上的武当长老二道爷,然而他却丝毫没有觉察到背后会有人偷袭。

他只变动招式,防备着面前这崛起江湖仅一年多的煞星落星追魂。

李剑铭此时心中念头顿起伏不已,因为他知道只要二道爷施出“玄门罡气”的当时,自己能配以“落星剑式”必可将河套煞君杀死无疑。

但是这样一来,天下的群雄都将知道自己是靠着别人的助力来打败河套煞君的,那么自己的声誉必将受到影响,或甚而为天下武林所不耻。

不过对方百年来的修为,实在较之自己数年的修练要强得多,虽然自己学得“两心神功”,但是仍然较对方相差那么一线。

在武林绝顶高手的比武时,仅这么一线的相差,足可使胜负变为生死之相差。

面临着生与死,荣誉与生命的选择关头,他着实的考虑了好一会。

人生最甚者莫过於害怕失去生命,然而往往为了自己的理想,而丢弃生命者,却不在少数。

有的人认为爱情甚於生命,有的人认为自由甚於生命,有的人认为追寻真理,追寻荣誉,是值得牺牲生命的。

他们虽在面临两者选择的时候,有过很大的犹疑,但是到了决定了自己选择的时候,他们定会慷慨悲壮的向着死亡走去。

因为他们已经抛下了在人世的一切挂虑,而人生最大的悲剧莫过於放下这些挂虑,佛门所说的空空世界,也就是劝人不致执着於尘世的俗物,而放得下这些挂虑。

李剑铭望着自己的断剑,一股豪迈的气魄自他身上充满了每个毛孔,他想到了自己身为“清虚门”掌门,手中所持的是昔日师祖“苍松上人”独战西藏藏巴大师的古剑。

就那次的震动天地的大战,使得中原武林不致受到域外番僧侮辱,而自己这次遭受到一生唯一的大敌,怎能借着别人在背后的暗算,而胜得河套煞君?

“驭剑之术!我用驭剑之术!”

这个念头闪过脑际,他昂首望天,长啸一声,但见他那举起的长剑,一道剑芒自剑身­射­出,吞吐不已,耀眼生辉。

他以千里传音的功夫,将话传了出去:“二道爷!不要动,我自己和他拚斗。”

随着话声一出,他绕身行走两步,刹时但见光芒绕体,虹影密布,闪烁的光华将他整个身子都罩住了。

“嗤嗤——”

剑芒腾空而起,一道光华划空而去,尖锐的啸鸣声中,迅疾有如流星电闪的朝河套煞君­射­去。

河套煞君狂吼一声,左掌往前一推,一股气劲有如迅雷似的“隆卤发出,往那­射­来的剑虹扑去。

他那中指上的一点红印刹时扩大及整根中指,火红的有如一根烧红的铁­棒­。

“噗——”

李剑铭的剑虹受到那沉重无比的“玄玉般禅掌”一击,而致微微一挫,然而光华灿亮,仍然挟着异啸朝河套煞君­射­去。

要知这种驭剑之术为剑学上的最最绝顶的功夫,练剑之人何止千百,而会上乘内家剑术又何在少数?然而要行到这种“驭剑飞空”之地步,那又是何等的困难!

剑道之上乘心法,即是能以神驭气,以气驭剑,懂得这种剑术的,则非修练数十年所不能的。

然而这种剑术也是剑为身外之物,身剑分开,施以招式来取胜。

但驭剑少循则纯为身剑合一,练到这个地步的人,自己全身每一段肌­肉­,都已经变成了一枝剑,也就是全身的­精­神,气血都与宝剑融而为一,至时,杀人於百步之内,而只见剑光一道。

此即古代空空子,­精­­精­儿,聂隐,红线等所擅之飞剑之术也!只因后人罕得见到此种驭剑飞空之术,故而日为神仙一流,而名为剑仙,至此以讹传讹,终至乱人耳目。

这种驭剑之术,上乘者剑光发出而无丝毫破空之声,李剑铭得“中原神君”所授者因功力不足,且系初级功夫,故异啸吓人,刺耳之极。

河套煞君眼见自己的“玄玉般禅掌”见只能阻止对方剑影顿了一顿,心中不由得大吃一惊。

他阔袖飞扬,有如鬼影似的腾空而起,在空中他大喝一声,左手挥掌而出,右手五指一扬,五道黑负劲气自下而上的布满面前。

就在这个时候,那假装受伤的二道爷也是大喝一声,猛地长身跃起,随着他两只大袖的飞扬之下,一蓬青蒙蒙的气柱,柔和无比的遍布空中,朝河套煞君砸去。

他这挥出的“玄门罡气”,刚好撞上河套煞君护身的罡气上。

“澎——”地一声大响里,剑芒暴涨,啸声尖锐直冲九霄,快似电掣的朝河套煞君­射­去。

河套煞君一个硕大的身子在空中受到两面夹攻,竟然停在空中一下。

就在这么一刹那的时间中,他的左掌倏地暴涨数倍,有如巨灵之掌似的,探进那森森的剑气里。

他手指的中间,一溜腥红的劲道,逼了出去——“波波——”轻脆密接的响声中,数声闷哼下,三道人影分了开来。

“啊!”惊叫之声自四方响起,一个轻巧纤小的身影自车座之内闪了出来。

她叫道:“爹!你怎么啦!”

敢情这时河套煞君左手中指已被削断一小截,身上红­色­的锦袍也被宝剑划开一道长长的缝,里面有着血水渗透出来。

他那如玉的左掌,此刻又回复到适才一样大小,然而整个掌上都是一片红­色­,那是他指上流出的鲜血染得如此之故。

他的脸­色­铁青,颔下胡须被李剑铭的剑气削得乾乾净净,听到他女儿的声音,他别过头去缓缓道:“婷儿!我没什么!”

她惊魂稍定,侧过头去,便又向着李剑铭投下一个关注的眼­色­。

李剑铭这时的样子,真个吓人得很,因为他的嘴角挂了一条血痕,他的整个左边胸膛一片血红,随着左手的捂闷,自指缝里鲜血涌了出来。

他那披在头上的乱发,仍然散乱的盖住了脸,自发丝后,一双红红的眼睛望了出来。视线里充满了一种奇异的情绪,那只有他自己才能了解的情绪。

而二道爷此时却仆倒在三丈之外,面如白纸似的紧闭着双眼,他那急骤喘动的胸部与那不时在抽搐着的面上肌­肉­,可以看出他受了内伤。

李剑铭所注意的是他眉心中的一条黑线,在缓缓的扩大中,他心中大惊,知道二道爷是中了邪门的气功,或者一种秘练的毒功所致。

但是此时他全身都已乏力,那股御空驭剑的真气,已受对方的奇重一击而致击散,乱窜於七经八脉之中,虽然自己在缓缓的运集,但却无力再战。

抚着左胸断去的三根肋骨,他惊驳地付道:“我以驭剑之术,加上赤霞神掌,仍然不能取胜河套煞君,而且加上了二道爷的‘玄门罡气’,也只是落得个两败俱伤………”他正忖思到这里,章巴楞气势汹汹的走了过来,他用藏话骂了几声,然后大声说道:“你们中原的人不要脸,你们两个打一个,你们用暗算………”他这话像一枝枝的利箭似的,深深的刺进了李剑铭心底,他忖道:“我一向厌恶用暗算狡计的,需这次却是靠着暗算而将他的‘红花指’绝门奇功破去,否则我所受的伤,当不止如此………”河套煞君此时左手一推,将他的女儿推开,他向前走了两步,狠狠地道:“落星追魂!

你拿命来吧!”

他举起右手,一步步的朝这边走了过来,在他面上,有着一股浓厚的杀气………这时四周的一些人都缓缓的围了过来,那一张张露着惊骇的脸孔,此刻都望着李剑铭在狞笑。

李剑铭胸中的气血仍在如涌的波动着,他可以感觉到肋骨折断之处好似火烧似的,那窜散在根经脉里的真气,虽然慢慢的又凝聚於丹田,然而此时因为正在用功的时候,所以绝不能动。

望着那些狞笑着的睑孔,他的两眼几乎要冒出火来,牙齿咬得紧紧的,他施出“两心神功”来,运用着另外一个心神控制着那聚集起的一丝真气,慢慢的举起了手中的长剑。

剑上的光辉使得那些靠拢而来的身子齐都一窒,因为他们刚才是看到了神威凛凛的李剑铭施出了驭剑飞空之术,那是足使他们心摇胆落的。

就在这大家一窒的当儿,河套煞君大笑一声,扬起右掌,朝着李剑铭道:“我要取你的狗命!”然而那站在一旁的美艳少女,却跃了上来,她拉着河套煞君道:“爹!你放过他吧!

他……”

河套煞君反头喝道:“死丫头!替我滚开!”他大袖一挥,朝她推去。

她的身子直跌出数丈之外,方始站住,由於以往她从未遭受到如此的待遇,因而微微一楞之下,她掩起脸来,便痛哭失声,回过头朝马车奔去。

河套煞君喝出口后,心中便是一阵后悔,尤其听见了她的哭声后,他不由得站住身子,回头喊道:“婷儿!”

她一听到他的喊声,哭得更是凄楚,掀开帘子朝马车里钻去。

河套煞君一顿足,然后对李剑铭道:“小子!你拿命来吧!”

岂知他这喝声未完,远远即传来一声怪叫道:“那可不见得!”

场中各人齐都朝发声之处望去,只见一个鹑衣百结,手持绿杖的老叫化,背着一个人跑了过来,在他的身后跟着五六个人,其中有男有女,其快无比的飞奔过来。

李剑铭自言自语道:“原来是他们来了!”

老叫化奔过来,望见了李剑铭的样子,他惊叫了声道:“老弟!怎么样?”

李剑铭苦笑了下道:“没什么!只肋骨断了几根——”他话还未说完,两个女人便飞跃过来,刘雪红焦急地问道:“铭哥,你——”她赶忙扶住他,将他披散的头发拂开。

徐婉菁急忙道:“我这儿有药,你服下再说!”她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玉瓶,自里面倒出几颗丸药,塞进李剑铭嘴里。

这时一个中年道姑走过来问道:“他就是李剑铭?”

刘雪红点点头道:“妈!他就是,但是他受了内伤,断掉几根肋骨……”说着,她的眼睛便红了起来,珠泪盈眶,几欲滴出……李剑铭诧异地望着这中年道姑,他嗫嗫道:“前辈………”“我是余恨大师,慧琴的师父……”“余恨大师?”李剑铭惊诧道:“慧琴怎么了?”

余恨大师苦笑了笑,她说道:“等你伤好了后我才告诉你,现在………”李剑铭一听她的语气,彷佛感到什么不妙似的,他问道:“什么?慧琴她……”他抓住余恨大师的道袍,激动的说道。

他话未说完,便已觉察到自己的失态,因而讪讪的放下手道:“二道爷!他受了伤………”余恨大师啊了一声,回头看到了倒卧地上的二道爷,她叫道:“师兄——”一面她朝二道爷卧倒之处跃去。

这时河套煞君伸手一拦,喝道:“别过去!”

然而老叫化却呵呵笑道:“河套煞君!你不要你儿子的命了?”

他将肩上扛着的人抱了起来,只见一个中年汉子双目紧闭的昏迷在老叫化的怀中,在他喉间,有着一个大如小碗的蓝­色­蝎子爬在他的胸口!蝎子尾上的毒螯靠着他的喉部,只要再伸一分,便已触到他的喉上皮肤。

河套煞君一看,也不由得汗毛直竖,他蠕动一下嘴­唇­叫道:“龙儿!”

马车之中,女人惊叫声尖锐的划过空气,一个紫­色­的影子自马车中奔了出来,她靠在河套煞君的身边,瞪大长睛惊恐地望着那只爬在她哥哥身上的蓝­色­蝎子,她喃喃道:“爹爹!

哥哥,他………”

河套煞君望了望自己的手上那已经乾了的血迹,他抚摸着她那柔软的头发,以一种沙哑的声音问老叫化道:“你要­干­什么?”

老叫化道:“你派你的宝贝儿子来暗算我们,岂知他倒被我们擒住,那些小喽喽此刻都己下了地狱去见阎王,你可没想到吧!”他望了望身侧的刘怀冰与公孙飞鸿,得意的说着。

徐婉菁跃了过来,她说道:“河套煞君,李剑铭可是你打伤的?”

河套煞君一听面前这小女孩,竟敢直呼自己的名字,他气得脸上变­色­道:“|­乳­臭未乾的黄毛丫头,我宰了你……”徐婉菁轻笑一声道:“你敢?你不要你儿子了?”

那被称为婷儿的美艳少女姗姗地走前一步道:“你是谁?落星追魂是你的谁?”

徐婉菁从囊中掏出一条金­色­的小蛇,笑道:“我是‘五毒门’掌门人!你是谁?”对着对方的美艳,她微带妒忌的问。

那叫婷兄的少女未及回答,便听见草巴楞怪叫一声,飞扑而出,伸出手便往那只蓝­色­蝎子抓去。

站在老叫化身侧的刘怀冰和公孙飞鸿叱叫一声,双双出掌往章巴楞身上击去,欲待阻止他前进。

章巴楞红袍微展,大袖左右一分,倏忽之间,攻出数招,将两边击来的招式挡住,他脚下一踢,朝老叫化小腹“横骨|­茓­”踢去。

老叫化没想到这红衣藏僧如此了得,他怪叫一声,身子朝后一仰,腾出手来,竹杖挥出一招“打断狗腿”。

岂知他绿杖一出,便已见章巴楞变招,左手五指朝自己脸上“眉冲”、“晴明”、“迎香”三|­茓­点来。

章巴楞左手出招攻敌,右手五指箕张,朝那只蓝­色­大蝎子抓去。

他的左手一招,逼得老叫化无可反抗,只得向后闪躲,而那只右手跟着即将抓到那只蝎子。

陡地——

徐婉菁叫道:“蓝花!刺他!”

那只蝎子斗然尾部螫刺翘了起来,那支张开的螯夹朝荤巴楞压下的掌心刺去。

章巴楞手腕一顿,突地攻抓为扫,劲风一发之下,小指弹了出去,正好敲在那只蝎子的肚子上。

“噗”地一声,那只蝎子跌翻出去,掉在地上。

他的左手往下一压,右手便待抓住那昏迷不醒的汉子。

一声轻笑,金光一溜激­射­而来,朝他手上缠去。

章巴楞的确不愧红教高手,他的左手就在这个短暂的时间里,朝外面奇妙的一弯,闪开了扑来的金­色­小蛇,右手仍然原式不变地抓将出去。

岂知那条金蛇一扑落空,竟然在空中扭曲了一下柔软的身子,倒弹而起,张开白森森的牙齿,便往他右手脉门咬去。

章巴楞大吃一惊,右手自下而上,斜斜拍出一道掌风,往小金蛇撞去,身子却猛地退后五尺。

他刚一立定,便已见蓝光一顿,自地上弹起往自己腿上跃来。

还没容得他思考一下,那只大蝎子已经扑上了他的袍上。

他大喝一声,浑身衣袍顿时如遇风吹,高高的鼓了起来,将那只蝎子弹得又落在地上。

就这么一刹那时间,河套煞君身形一移,已经欺近过来,他右手一挥,五道黑­色­气劲­射­向老叫化,而左手却往自己儿子身上抓去。

他的身子奇快无比,老叫化只觉眼前一花,红影便充满眼眶之内,他心知不妙,整个身子朝后一翻,“金鲤倒穿波”,整个人穿出五尺之外。

然而没等他抬起头来,他已见到一只满是毛的手掌离自己胸部“期门|­茓­”不足数寸。

心中一惊,冷汗顿时冒出,幸好两声喝叱,公孙飞鸿自左边攻出两剑,而刘怀冰则腾身跃起,朝河套煞君头上攻出了一招。

河套煞君两面受敌,逼得他只能回掌自保。

他身子一错之下,已将公孙飞鸿攻来的两剑闪过,但见他反掌一孥,正好将那枝长剑的剑尖揑祝一抖之下,公孙飞鸿被对方从剑尖上传来的层层汹涌无比的内力撞得倒飞而出,“叭”地一声跌倒地上。

而他那右手斜挥而出,仅仅两招便将刘怀冰打得飞出老远,他狂妄地笑了下,伸手便待夺过自己的儿子。

岂知徐婉菁娇喝道:“你少神气,看看你的儿子——”敢情这时那条金­色­的小蛇已绕在那中年汉子的颈上,红红的舌信子探在距他脸上不及两寸之处。

由於投鼠忌器,他果然犹疑了一下,退开两丈之外,他说道:“你倒底要怎样?”

徐婉菁弯腰抓起在上的蓝­色­大蝎子,轻声道:“蓝花!可怜你了!不痛!”

她还抚摸了几下那只蝎子,然后狡猾的笑了笑道:“我要你马上就回到河套去,不准再到中原来!”

河套煞君闻言气道:“你………”

然而一看到自己的儿子在对方蛇嘴之下,他不由得话音一顿,没有话好说了。

这时,李剑铭缓缓的走了过来,他说道:“今日之战,在下因学艺不­精­而致落败,这点我是没话好说的,不过大丈夫只要一日不死,必将报此伤体之仇,现在虽然我们用了一点诡计,然而……”他的眼瞄了一下那被金蛇缠颈的人,改换口气道:“在下欲与前辈约下三月之期,至时在下将赴河套拜领今日此一招之赐,并且在下将至前藏赴章巴楞大师之约,取回此剑尖,不知……”章巴楞大叫道:“好!我在前藏等着你!”

河套煞君想了下点头道:“三月之后,我们在河套见面吧!至时我将在‘天蜈宫’里备下菜看等你光临。”

李剑铭对徐婉菁道:“你把他放开……”徐婉菁一瞪眼道:“为什么?这是我抓到的,怎么要你命令我?”

李剑铭愕道:“你……”

徐婉菁轻笑一声道:“好!好!我听你的,放放放………”她正在朝李剑铭说话之际,却听到一声轻啐:“呸!不要脸在男人面前撒娇………”她娥眉倒竖,朝那边望去,发觉那正是身穿紫­色­衣衫,美艳无比的少女所说的,她问道:“你刚才说什么?喂!你是谁?”

那紫衣少女说道:“我是王婷婷,我骂你不要脸………”他说道:“不要跟她计较,将那人放了吧!”

徐婉菁楞楞的望了下他,默默地道:“她漂亮,你喜欢她是吧?”

李剑铭没想到当着这么许多人,她也会说出这话来,他尴尬地道:“呸!你别胡说好吧!”

徐婉菁一见他这样,她眼眶一红,别过头去道:“小金!回来!”

那条金蛇一听话,刹时身子一松,自地上弹起,朝徐婉菁身上扑来。

老叫化拍开那人|­茓­道,朝河套煞君一扔道:“你的宝贝儿子还你!”

河套煞君接过自己的儿子,“啪啪”便给他两下耳光,还骂道:“混蛋,没出息的,你替我把脸都丢尽了。”

他朝李剑铭一拱手道:“三月之后再见——”他看了在场的这些人,道:“希望你们都能够来。”

说完他喝了声走,便朝马车里跃去。

章巴楞一拱手也回到马车里去,而王婷婷却深深的望了李剑铭一眼,然后掉头朝马车走去。

就在她回身的当儿,一道白影朝李剑铭­射­来,他还听到她说道:“这药给老道士吃下,其余你服下………”接过那个投来的小瓶子,他看到里面一颗颗紫­色­的药丸,抬起头来,已见到车声辚辚,马声啸啸里,八辆马车飞也似的驰走。

那黑­色­的睫毛隐匿在紫­色­的幕帘后,他的心里彷佛若有所失,然而他又猛然一懔,回过神来。

他说道:“这给二道爷服下几颗,我们回客栈去吧!”

徐婉菁冷哼一声道:“我不稀罕这药,我有药………”李剑铭没有作声,便倒出两颗丸药放在二道爷嘴里,而后他说道:“我倒要谢谢你的药,因为我的肋骨竟然好了,这真是灵得如神似的。”

徐婉菁一听到他的夸奖,皱了皱小鼻子,得意地笑了。

李剑铭扬首远眺,只见那最后一个马车顶上的金边,在阳光下闪烁了几丝光辉后,便消失在一排树林后。

他叹了口气道:“走吧!”

但是他话刚说完,便觉浑身力气尽失,眼前金星乱冒,“叭哒”一声便昏倒地上。

※※※

是经过杭州城外大战的五天后,一行约十骑自城内飞驰出来。

到了城外,远望那渐融的冰雪,他们在大道边站定了。

这时晨曦刚刚探望大地,关注地看着地上冒起的一点点新绿和柳枝头上刚透出的淡黄|­色­­嫩­叶。

晨风带着轻轻的絮语,自那盖满白雪的山头而来,她惊诧地喊道:“春来了!春来了!”

於是,枝头上有着小鸟在欢呼,晨光温和的罩着大地,春的气息充满了整个空间。

李剑铭深深的吸了口气,感慨地道:“江南的春来得好早!眼看又是莺飞草长的春日了,可惜我没有机会到西湖去游春,无从领略西湖的美景。”

他仰首望着远处雪白的山巅,漫声吟道:“轻舟短棹西湖好,绿水逶迤,芳草长堤,隐隐笙歌处处随。

无风水面琉璃滑,不觉船移,微动涟漪,惊起沙禽掠岸飞。”

他摇头叹道:“不知要到何年我才能来到西湖……”说到这里,他觉得一只柔滑的小手抓着自己的右手,刘雪红轻声道:“等到你找到慧琴姐后,你到洛宁来找我,我们一块再到西湖来玩玩,那时我想你一定很高兴的。”

李剑铭左手轻轻的拍了下她的手背,说道:“这未来之事,我也不愿早就说出来,不过我若找到慧琴姐,一定会到你爹那儿去见你,只是不知那点苍掌门谢宏志现在会跑到那里去,我现在就要到云南去,看看他有没有把慧琴姐带到点苍,唉——”他话声末完,余恨大师歉疚地道:“唉!我也不知道谢宏志那小子虽是一派掌门,也会做出这等事来,只怪我老婆子瞎了眼,会把慧琴交给他,唉!慧琴她也是,怎会这样就跟他走呢?……”刘亿红接上道:“好了!现在后悔有什么用,我想谢宏志他不会做出过份的事,李贤侄你找到他不要因此把他杀了,倒底他是救过慧琴的!…”他叹一口气道:“唉!年纪青的人,为了爱情是什么事都做得出的,爱情这东西真该死,每个人碰到它就好像瞎子摸象似的,凭自己的理智去考虑……”“老头子!你还多罗苏什么,想当年你还不是这样?”余恨大师白了他一眼?

刘亿红呵呵一笑道:“怡红!你这余恨大师现在可没恨了吧!二道爷也答应你还俗,二道爷你说是吧!”

二道爷点头道:“师妹能够遇到亲人,我很高兴,本来我们三清教主并非主张灭绝人伦,当年师父在太原遇见你时,也只答应收你为记名弟子,只不过答应你带发修行而已,现在儿子、女儿都有了,你还带这劳什子道冠­干­什么?你没看到刘施主这么年青就已经比我的头发还要白,就凭着这点,你已该脱下道袍了,现在我以大师兄的身份答应刘施主的请求………”他一向诙谐已极,这下却说得非常正经。

余恨大师一听,方待出言抗议,刘雪红叫道:“妈!你——”余恨大师望了自己如花的女儿一眼,再转头望望那一直在和徐婉菁说话的刘怀冰,不由得心里一软,无可奈何地点点头道:“好吧!”

二道爷笑道:“恭贺师妹,呵呵!我这就带公孙飞鸿上武当去,至於徐姑娘,她有你大少爷陪着到南海去,我想紫竹神尼是没话好说的。”

他侧首对刘怀冰道:“小子!你到了南海,见到紫竹神尼时,说我二道爷问她好!并且你要请她来中原为落星追魂之事,与中原各派调停一下,否则今年秋日在华山论剑,则各派围攻落星追魂,那时闹得血流成河,真个会造成武林大悲剧……”一直没开口的老叫化,这时说道:“我老叫化知道有个东西能令各大派不至妄起­干­戈。”

他顿了顿道:“那就是‘九龙金杖’!我这下回到总舵后,通令天下的叫化子注意这‘九龙金杖’,等到李老弟拿到‘九龙金杖’后,那时只要对各大门派说几句话也就行了。”

二道爷闻言肃然道:“啊!原来李大侠的祖师是昔年大败藏僧,会盟天下武林,被尊为‘中原之鼎’的‘苍松上人’老前辈,那么‘清虚门’未见於江湖近百年,现在复续於大侠身上……”李剑铭讪讪道:“现在敝门掌门人乃敝师伯‘中原神君’……”“啊!那么‘落星天魔’也是‘清虚门’弟子了?真想不到。”二道爷惊叹道。

老叫化道:“你们闲话少说秄吧!我们现在决定一下二个月后在那里会合,那时我们好一块儿上河套去,否则李老弟一人去不大安全。”

二道爷道:“两个月后,我们还是在四川成都见面的好,那时我们一并上‘天蜈宫’去赴约,此外或者到西藏去,也刚好趁在夏天,你们看怎么样?”

徐婉菁道:“我到南海会把姐姐邀来一起去。”

刘怀冰道:“我南海回来后,要到天山去把师父请下山。”

老叫化笑这:“我可不能把叫化子全给叫去河套,那时一人一泡尿,来个尿漫‘天娱宫’,可要臭死他们!”

刘雪红皱皱眉啐了一声道:“你总是狗嘴巴………”老叫化接上道:“红烧清炖都好吃——”众人一阵哈哈大笑,李剑铭道:“现在我们可以分手了吧!两个月后,我们一并在成都城里会面……”俞怡红道:“李贤侄,实在对不起你,害得你又跑到云南去。”

李剑铭道:“那里!伯母你太客气了,这也是命运的播弄所致………”他想到自三年以前在金龙堡认识公孙慧琴以来,其间所经的挫折、磨难是那么的多,双方一直受着命运之神的捉弄,而至於劳燕分飞,数年来只短短的见过几次面。

但是他一直没有怀疑到自己的情感,因为他们双方的情感可说是青梅竹马,那互相依怜的爱情起自於双方正患难中,故而这份纯真的感情也就愈为甘醇,愈为坚固。

酒­肉­之交原是不能受到时间的蚀磨啊!但在患难里产生的情感,却非任何力量所能摧毁的。

虽然一切都经不起时间的考验,但真实的爱却能超越时间的力量之外,因为男女之间的纯真感情,原是不能用时间或其他一切有形之物来衡量的。

有人说久别冲淡爱情的浓度,暂别则能增加爱情的浓度,对於这句话我是表示怀疑的,我是怀疑它的确实­性­究竟有几分。

虽然许多的例子摆在眼前,来证实这句话的真实,然而,也有许多例子可证实这句话的准确­性­。

当男女相隔一方的时候,双方的心情是互相牵挂着的,但是由於环境的影响,当然各人有各人不同的遭遇,而会遭受到不同的诱惑。

但是面对这种新奇的,不同於自己以往所经历的,有许多人就逐渐将以往的恋人的影子抛诸脑后,随着岁月的移动,也就完全忘怀了。因为人总是较为健忘的,而且人都有一种喜新厌旧的心理。

就这个原因促使他(她)们把以前产生的一段情感给冲淡了,好使脑中留下空白来容纳新的影子。

然而另一方面来说,有些人由於自己的观念固执,而极力用理智来控制自己,避免接受新的诱惑,或者是他所遇到的新的情人,还不及以往的,因而也会眷念以往的旧情人,而不致转移自己的感情。

本来这世上的任何事都是相对的,而非绝对的,任何东西里都有矛盾产生,故而对任何一件事(包括爱情在内)都不可妄下断语,这点各位读者可从那些世界名人的语录里看出它的互相矛盾之处。

走笔至此,方始觉出钢笔太滑,一滑就滑出老远,都已经脱离本书的范围了,现在让我们言归正传吧!

且说李剑铭忖思了一下,暗暗叹了口气,私下道:“我只要找到她,今后一定不与她分开!”

这时老叫化嚷道:“好了—各位别再‘临别依依’了!反正两个月后就能重见,现在我们也该分手了。”

他对李剑铭道:“我跟你一道走!到中途我们再分开各走各的路。”

李剑铭点了下头,然后一拱手道:“各位,再见了!后会有期。”

众人纷纷互道再会,刘怀冰对徐婉菁道:“我们走吧!”

徐婉菁没有理他,迳自走到李剑铭身边道:“云南瘴气到处都是,我这儿配有解药,只要感到不好时,放在鼻下闻一下即可………”说着他拿出一个金­色­小葫芦来,交给李剑铭。

李剑铭推辞道:“这个我想不必了,谢谢你的好意………”徐婉菁嘟起嘴道:“这又不是很重的东西,你带在身上也没关系呀!何况你若在云南遇到什么麻烦时,可以找我们五毒门的弟子,他们一看到这金葫芦就知道你是本门的长老………”李剑铭笑道:“这边也请我当长老,那边也请我当长老,其实我这长老连一寸长的胡子都没有一根,笑都要笑死人了!……”他看到徐婉菁眼眶竟然一红,於是改个语气道:“好!好!我收下就是了,谢谢你唷!这次若非你的照料,我所中‘红花指’的毒也除不去的。”

徐婉菁闻言哼了一声道:“那还不是河套煞君的鬼女儿的药灵,你谢我­干­什么?哼!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你喜欢她。”

李剑铭闻言尴尬地抽动一下脸上的肌­肉­,他讪讪道:“胡说!你别瞎多心好吧!”

徐婉菁喃喃道:“现在我又认为我妈说的话没有错,男人都是坏蛋!”

李剑铭苦笑了一下,知道不能再与她瞎扯下去,他一拱手道:“再会了!”

说着,一拉缰绳掉头就走,马蹄得得,缓缓而去。

他才走了几步,便听到刘雪红喊道:“铭哥—”他驻马回头,只见她策马奔来,含情脉脉的望着自己。

他带着询问的目光望去,她蠕动了一下嘴­唇­,迸出了几个字:“铭哥,珍重!”

他默然点了点头,招呼了声老叫化朝西南而去。

老叫化也弄到一匹马骑着,一路上骈辔而行,也不时嘴里嘟嚷着。

李剑铭一直在马上想着心事,这时耳边尽在响着老叫化的闲话,不由得恼道:“什么事呀!老叫化哥哥?”

老叫化一滋牙道:“我刚才忘了买几斤花雕来,害得现在嘴里都淡出鸟来,肚子里酒虫乱爬,又加以骑在这匹马上擦得ρi股都在发痛,简直浑身都不舒服……”他伸手抓了抓满头乱发,做出一脸无可奈何的脸­色­出来。

李剑铭道:“给你买了一匹马来,你倒认为不舒服,我看到了前面驿站或镇上,你乾脆拿马卖了,用这笔钱买酒喝算了!”

老叫化一拍大腿道:“对呀!你这真叫‘一语惊醒梦中人’,我就这么办,反正我老叫化生来叫化命,只有赤足的份儿!”他这下听说有酒喝,一连咽了好几口唾沫,两腿一夹坐骑,泼辣辣的往前驰去。此时路上的冰冻统统融化了,冬日的气象似乎已经离开了这个世界,连那数日前瑟瑟的寒风,也都被和煦的阳光所赶走了。

李剑铭时道:“当坚持着过去了一连串的苦难日子后,幸福一定会悄悄而来,也许就在我们所最害怕哀伤的时候,幸福已经站在背后了。”

“就像这寒风凛凛,白雪飘飘的日子还在眼前,但是春天实在已经在泥土里萌芽了,悄悄地,春天使巳代替了冬天。”

“我想我和慧琴之间的一切磨难,此刻都将要过去,幸福马上就要来了,今后将是一连串美好的日子………”他的心情逐渐的好转,於是弹剑高歌:“白马饰金覊,连翩西北驰。借问谁家子?幽并游侠儿。少小去乡邑,扬声沙漠垂。宿昔秉良弓,楛矢何参差!控弦玻左的,右发摧月支。

仰手接飞猱,俯身散马蹄。狡捷过猴援,勇剽若豹螭……”他的歌声清朗悠扬,有如金石之器敲击所发出似的,歌声直上九重天,回萦在白云群山之间,一股豪迈之气,充塞住整个空间。

老叫化大叫一声好,他颌首道:“老曹当年信了谗言,而使得这位‘才高八斗’的曹子健终身忧郁而死,但他的‘白马篇’在后世却也有老弟你将之唱得出神入化,唉!这世上有多少人是怀才不遇,又有多少人是遭受到一句谗言而致使大志不得以偿,大志如鸿雁,却往往困於牢笼里,不能以强健的翅膀,翱翔於青天之上……”他引吭高歌:“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慨当以糠,忧思难忘,何以解忧?惟有杜康……”他叹道:“何以解忧,唯有杜康。唉!没有老酒,我心忧忧……”李剑铭被老叫化装出的一副哭丧脸逗得破颜一笑,他骂了声:“酒鬼!”

老叫化嗤之以鼻道:“要当酒鬼可也员不容易呢!自杜康老儿造酒以来,千古之大诗人,大圣大贤俱是嗜酒之人,你不闻李白的‘将进酒’上道:‘将进酒,杯莫停。与君歌一曲,请君为我倾耳听。钟鼓馔主不足宾,但愿长醉不用醒,古来圣贤皆寂寞,惟有饮者留其名。………”李剑铭摇摇手道:“算了!你这套酒经也免谈了,所谓,话不投机半句多,我劝你还是少说些吧!”

老叫化哈哈一笑道:“你那前面一句是酒逢知己­干­杯少呀!哈哈,酒诚为天下之圣品也!”

他得意地高歌:“………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消万古愁………”双骑飞驰於大道之上,和风丽日相伴而行,转瞬便已奔出数十里。

这时来到一座树林边,老叫化皱了皱眉道:“怎么还没有到镇上?我喉咙里的酒虫都在跳动得要死了,唉!没酒喝真难受呀!偏偏这儿又是个前不靠城,后不靠镇的地方………”他还在说着话之际,“咻”地一声,一枝长箭自密林里­射­了出来,落在他们马前。

李剑铭诧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老叫化笑道:“有人替我送老酒来了,哈哈!儿郎们出来吧!”

果然一声锣响,从林里涌出几十个手持单刀的壮汉,那当先一人大喝道:“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欲打山前过,留下买路财!呸!那来的两个肥羊,替大爷们站住!”

李剑铭一楞,他问道:“这些是翦径的毛贼?哈哈!他们竟找到我们身上来了,这真个妙极了。”

老叫化笑了笑嚷道:“开山立寨的是那位好汉,叫他出来答话。”

那发话的大汉走了两步问道:“来人是线上的还是合字?请报上万儿来,本寨主乃黑旋风也!”

老叫化肃容道:“我叫化子既非线上,也非合字,万儿在东西南北溜,有个名堂叫做吃四方,你们既然线上开扒,那么财物见者有份,一二添作五,一人一半如何?先奉上两坛老酒再说。”

他半真半假,半黑半白的话一说出,那些人哗然大叫,正待涌将上来。

突地——

一阵急如暴雨的蹄声,自远处飞驰而来!灰沙弥空,势如急电,数十骑快马转眼便已驰进。

当先那人发出一声如狼噑似的嚎叫,蹄声突地一顿,一排黑衣黑马的铁骑一字排将开来。

自林里走出的黑旋风一见这数十骑人马,顿时睑上变­色­,他嗫嗫道:“黑狼队……”李剑铭回首一看,只见这后面的数十骑,每人都是头上檬着一个狼形面罩,全身黑­色­,一式带着四把飞刀,一根粗如儿臂的狼牙­棒­,此时默然的望着自己。

那当先一骑带着缰绳缓缓走前两步,然后喝道:“你们胆子有好大!竟敢拦着丐帮帮主飘渺酒丐和落星追魂?”

黑旋风一听,全身一阵哆嗦,他颤动着嘴­唇­道:“落星追魂?”

李剑铭朗笑一声道:“落星追魂天下寒——”自林里涌出的几十个罗罗,此刻一听落星追魂就在面前,吓得齐都扒倒地上。黑旋风浑身抖动了两下,摔下手中单刀,也是“叭哒”一声扒倒地上,他说道:“小的不知李大侠到此,冒犯大驾,罪该万死,尚请大侠制裁……”李剑铭笑了下道:“你们起来吧!现在孝敬两坛美酒给飘渺酒丐倒是真的。”

老叫化逗着黑旋风道:“你怎么不叫儿郎们风紧扯活?还跪在那里装矮子­干­什么?走走!

送上两坛上好美酒来,我的酒虫都快乾死了!”

黑旋风起身望了黑狼队一眼。那领队的一挥手,他才敢回头退回林中去。

唿哨一声,那些绿林的好汉齐都退进密林里去。

这时李剑铭方始侧首道:“领队者何人?你又怎晓得我是落星追魂?”

那当先领队的答道:“恩公!是我——”他将面上狼形面具除下。

“是你呀!木杓飞魔!”李剑铭一见那人竟是个披着白发的头陀,也是自己在四川放了的杀父仇人万天寿。

他可真的没想到那昔日的黑道魔头,此刻竟成了黑狼队的首领,所以一时楞住了。

万天寿双膝一弯,说道:“恩公!在下正是万天寿。”

此刻那些马上的黑狼队骑士一见万天寿跪下,齐都跃下马来,跪在地上。

李剑铭慌忙跃下马,扶起万天寿,说道:“你这是­干­什么?实在不敢当。”

万天寿感到一股柔和的劲力,紧紧的束住自己,简直不容跪下去,所以只得站了起来。

他拱手道:“老衲自去秋蒙大侠恕罪之后,曾深思己身之罪孽,因而认为若是就此削发为僧,实不能使己身之罪孽消去,故而为了减轻以注的罪过,乃重新回到边域,召集昔日之黑狼队旧部,奔走江湖,除去宵小匪类,好替天除害。”

“前些日子听闻河套煞君远自河套来到中原与你比武,故我率队自漠北赶来中原,今天赶到杭州,却又逢到你已动身,所以赶忙又赶了来。”

李剑铭望了那四十余骑,他说道:“老前辈如此作为令我实在感到惭愧,同时我也要谢谢你们大家的好意,为我奔波了这么多的路程,刚才看到了黑旋风那副样子,我便知道黑狼队的声名已经名震江湖了………”万天寿接着道:“我年纪老迈,往昔那些豪气俱已消失殆尽,故此次一方面是要来保护恩公,另一方面则是要将带领此队的职责交与恩公,因为大侠的威名震烁天下,若黑狼队得大侠领导,必能成就一番大事………”李剑铭推辞道:“这个怎么可以呢?我年轻识浅……”万天寿Сhā口道:“恩公仁义盖天,然而那些自命正派之人,却不能见恩公为天下除害,而树立威望於天下武林之心中,乃至聚合起来,欲图加害恩公,虽然你技倾天下,然而倒底只是一个人,所以老衲千方百计招得昔日生死弟兄,以及江湖好手,为恩公助阵,尚希恩公能够接受这个职责。”

老叫化这下方始明白其中的因果,他接道:“老弟!依我的意见,你还是听万老和尚的话吧!因为你日前敌人太多,正邪两道都有,虽然明枪好躲,但是暗箭难防,你只一人,随时碰到像前几天的危险,若是那些好友不在身旁,那你………”李剑铭忖思一下,道:“他们都是些什么人?”

万天寿一听李剑铭语气一松,他连忙道:“我这些弟兄一共四十五人,共分为玄天七星,十大护法,廿八星宿三级,他们都是西北成名的好汉,有些是我昔日弟兄的子侄辈,等下我向恩公介绍。”

他望了下老叫化哦了声道:“我在道上闻说东海黄沙岛来的黄沙一雕以及黄沙三鸢,现在正在寻找丐帮帮主,而且听说黄沙一脉的掌门人,也将自东海来到中原,不知这个从未闻名的黄沙一脉有什么事要找丐帮的麻烦。”

老叫化乾笑一下道:“这件事我也不大清楚,只不过在三百年前敝帮祖师‘绝代异丐’曾与黄沙之‘浮萍子’合着一本武功秘籍,然而这数百年来,敝帮却已失去那份秘图,想必那黄沙一雕所要的也就是这份秘图………”李剑铭见他说来勉强得很,心知其中必有隐衷,伹他不愿这时予以揭穿,所以他只望着老叫化笑了笑。

他忖思了一下问木杓飞魔道:“怎地这些一毛贼见到你们会如此害怕?你们不是一向在塞北的吗?”

万天寿道:“我们先到树林里去吧!可能那些家伙已经把酒菜准备好了。”说着,他招呼了一下黑狼队的众人。

只见“刷刷”两声,那些人已经跃上马背,朝林里驰去。

老叫化暗自为这黑狼队的敏捷而划一的行动而惊讶,他想到了丐帮从自己领导以来,即未曾在江湖上做过一番轰轰烈烈的大事。

“本帮数十年来,内里倾轧虽已消除,然而自师尊就任丐帮帮主后,以往那些绝顶的高手,俱都脱离本帮而去,使得流传百年的秘图也都遗失,而只仗着几个人,把整个丐帮给撑持下来………”想及至此,他不由得叹了口气。李剑铭回头一看见他这副样子,问道:“老叫化哥哥,有什么事不高兴?是不是关於黄沙一雕?”

老叫化道:“我们祖师‘绝代异丐’在世时,丐帮为天下第一大帮,那时曾与海外黄沙一脉合着一本武功秘笈,听说天下邪道的诡奇神妙之技俱都记在里面。”

“因为他老人家认为正派固然循正宗之路入门,而修得无上之大法,然而邪道之中也不乏一些聪慧之人,以绝顶之智慧,自旁门人手,而修得绝顶之内功,甚而超越过正常的进展,而到了一种另外的境界。”

“我们祖师‘绝代异丐’就是这样一个人,他以旁门邪道入门,终至修成无上剑术,后来领导本帮,而使之成为天下第一帮,但他死后,唉!”他摇摇头叹了口气。

李剑铭知道老叫化这时的心情,他以前从未听到老叫化谈论这事,现在耳闻老叫化将丐帮的秘事说出,他也是很感慨。

他说道:“有许多事情总是这样,创业艰难而守成更是不易。谁也不能担保自己的子孙能将自己辛苦立下的基业保得祝”“我认为天下之事都是这样循环变迁的,所谓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又有谁能预料以后的事呢?其实获得先人遗下事业,还不若自己另创前程,因为要保住一种事业,实在较新创更难。”

“白云苍狗,世事悠悠,以贵帮数百年来的兴盛,我想现在只是到了一个较为低落的时期罢了,现在只要将那秘图找到,自可取得那份秘艺……”他说到此处,却听万天寿“呀”地叫了一声,好似想到什么东西,而发出的惊呀之声,所以侧首望着万天寿,投下一个询问的目光。

万天寿拍了拍脑袋道:“哦!我想起来了,当年我师父曾在我师兄天聋叟出山之时吩咐他留意河南的山峯,看看是否有宝光外露,因为那里面藏着昔年邪门第一至尊‘神手天君’所留之秘功,以及一些上古的兵器,还有奇妙的丹药,那‘神手天君’不知是否你所说之‘绝代异丐’?”

老叫化摇摇头道:“我也不知道,不过黄沙一雕曾说是藏於中原一座大山里……”李剑铭脑中灵光一现,突地想到自己在熊耳山中迷路走进一座松林里,仗着自己稍懂的五行八卦之学,而进入一个大草坪里,见到一座亭榭,还有一个大鼎,自己就在那里练得“两心神功”以及玄门内家上乘心法,并且还吃到了“空青石|­乳­”与“朱莫”。

那时亭中有着一个高大的古鼎,自己却因身患“五­阴­绝脉”而不敢将鼎盖掀开,终於就那样的放过一个好机会。

他记得竹杖神丐对自己说过,那可能是青城练气道士玄子修真之所,而自己好几次都想再去一趟却没去得成。

“我一定要设法去一趟那里,好揭开这个谜,看看那倒底是谁在里面修练过………”他这样决定着。

他们走进林里已见摆了满满的桌椅,一罎罎的酒放在林中空旷之处。

老叫化一见连咽两口唾沫,赶忙走了过去,哈哈笑道:“妙极妙极!”他捧起一个酒坛,揭开封泥便往嘴里倒。

黑旋风带笑走上前来道:“落星追魂大侠!小的这儿没有什么,只准备一些水酒菜肴,尚请大侠原宥,并请上座。”

李剑铭点头道:“你们客气了,你们的山寨就在林子后面吧………”他突地一顿,双眉竖起,反首朝刚才走来的路上望去。

他说道:“有十几个人正在施展上乘轻功,从道上赶来,现在距此约十丈之远,你去看看是否找你们麻烦的!”

黑旋风连忙应了下,招呼一声,带了十几个人便朝林外飞奔而去。

万天寿道:“我看看是不是找我们黑狼队的!”

李剑铭伸手拦住他,倾耳静听,他只听了一下,说道:“是黄沙一雕来了!”

※※※

李剑铭一听林外的声音,想到了这是谁来,於是他说道:“黄沙一鹃!是他!”

正在大灌老酒,此时一听李剑铭之话,也是一怔。

他赶忙放下手中酒坛,用手擦了擦颔下挂着的酒珠,问道:“是黄沙一雕?他倒鼻子真灵,老远的便嗅到了我的味道,他­奶­­奶­的,害得我酒没喝过瘾,我倒要看看他怎么对我说。”

说着,他飞身蹬出林外,大喝道:“黄沙一鹃!你们可是找我?”

李剑铭望了万天寿一眼道:“我们出去看看吧!”

他提高声音对那些一直默然站着的黑狼队的四十五个队员道:“你们坐下先用酒菜吧!

我和万前辈出去看看就来。”

万天寿对那些人点点头,便随着李剑铭朝林外走去。

他们一出密林,便听见老叫化嘶开了他那沙哑的嗓子道:“我告诉你们我不晓得有什么秘图的!何况既然如你所说,那么你们黄沙岛也应该有上一份,为什么要找我要呢?”

黄沙一雕道:“我刚才说过我们那一份秘图已经遗失了,但我们却保有半截启开那座石门的锁匙,我们双方合作,才可找到那份秘笈,你又何必这样呢?反正………”这时站在他身旁的一个高大粗壮的大汉打断他的话,大声道:“老叫化子你不要装模作样的,你拿出来我们双方有利,若不拿出来,我黄沙大鸢把你抓起来,你还得乖乖的拿出来……”李剑铭见那人一副嚣张的样子,眉毛便是一皱,他冷冷道:“阁下似乎口气太大了点吧!”

随着他的声音,那边站着的十几个人,齐都往这边瞧来。

黄沙大鸢一见是个面白如玉,文质彬彬的书生,他轻蔑地道:“你大爷向来说话就是这样,你这小子……”他刚说到这里,便眼前一花,还没弄清是怎么回事时,脸上已经着了两记耳光。

“叭叭”两声,他一直退出两步方始站住身子,微一定神之际,他大吼一声,双掌一错,腾空飞扑而来,对着李剑铭便是一拳。

黄沙一鹃原先见到落星追魂闪了出来,心中便是一惊,微楞之下,却听到黄沙大鸢出口骂人。

他心知不妙,忙要制止,却已见李剑铭宛如鬼魅似的飞身而去,打了自己师弟二记耳光,这下又见师弟飞扑上去,所以赶忙也跃身而去。

李剑铭见这楞楞的大汉,朝自己扑来,他冷笑一声,挥袖扬出一股劲风,迎上前去。

他的大袖正好接到对方击出的一拳,“噗”地一声轻响,黄沙大鸢闷哼一声,整个身子,跌出五步之外。

李剑铭也觉对方发出的劲力异常奇怪,因为眼见对方气势汹汹的扑了过来,好似全身劲力都挥在那个拳中一样,然而一触之下,却立即由极为刚劲变为柔软,几乎使自己的力道没有着处。突地产生了一种空洞的感觉。

幸而他的内力已经到了返璞归真的地步,所以随着这一个差异,刹时使加重了两分劲道,硬将对方劈出的劲力格了回去。

他右袖一卷,潇洒的转了半弧,“呼”地一声,自左肘下穿出,将黄沙一雕扑来的身子给挡祝他轻笑一声,左手五指挥出,分点对方“玄机”、“气门”、“天井”、“云门”、“神封”五|­茓­,势避电闪星逝。

黄沙一雕手掌刚一击出,使被对方大袖卷住,他用力一扯,却见到对方五指奇妙无比的欺近胸前。

他上身猛然后仰,双足一齐飞起,脚尖蹴向对方胸部“七坎|­茓­”,膝盖直抵对方下巴撞去。

他这一式去得妙,而李剑铭却破得更妙,也没见他怎么一闪,对方蹴来的双足已自左胁踢过。

一等对方踢了个空,他双手一提,已将黄沙一雕的整个身子抓住,大喝一声,朝前奋力掷去。

有如一枝脱弦之箭,黄沙一雕在空中都没有半点挣扎,便被掷出七丈之外,闷哼一声就昏倒地上。

这只是在一个极为短暂的时间里所发生的事,黄沙大鸢还是楞楞的坐在地上,他睁大双眼,搓摸着酸麻的双手,怔怔的望着李剑铭。

他看了下李剑铭,又回头望了摔在地上的黄沙一雕,方始啊了一声,跳了起来。

这时那些黄沙岛来的弟子也都自迷糊里醒了过来,他们一齐拔出宝剑,拦在李剑铭面前,紧张地望着他。

黄沙二鸢和大鸢跑去将黄沙一雕扶起,他们发觉他的睡|­茓­已被点住,伹全身一点伤都没有。

黄沙大鸢惊诧地问道:“你是谁?”

“哦!你向来是连人家是谁都不知道,就动手打人?”他讽刺地道:“我是落星追魂!”

“落星追魂?”黄沙大鸢哦了一声,却对黄沙一雕道:“我们前几天碰到的那个书生不是要我们找落星追魂吗?”

李剑铭诧道:“那一个人找我?”

“他说他是点苍掌门。”黄沙大鸢比了一下,继续说道:“他叫你到北京去,他会在西山那边等你。”

李剑铭紧张地问道:“他身边是不是有个很漂亮的女人?”

黄沙大鸢痴痴地一笑,摇了摇头道:“我没看到呀!你看到了?”他这是反问李剑铭。

李剑铭这才搅清面前这黄沙大鸢是个浑人,他问道:“你在那里遇到他的?”

这下黄沙二鸢碰了碰他的哥哥,黄沙大鸢警觉地道:“我不告诉你——”他随即想到师兄还昏倒着,於是急忙把黄沙一雕|­茓­道解开。

但是他在|­茓­道上戮了两下,却没有将他大师兄|­茓­道解开,不禁惑然的望着自己的手指,然后又重重的点了下去。

“啊!”黄沙一鹏痛苦地叫了一声,喷出一口鲜血,头一垂便昏死过去。

李剑铭走了过来,他愤然道:“你这浑蛋!难道不要他的命了?我这是独门点|­茓­,是你能解得开的?他现在已经身负内伤了。”

他运指如飞,迅速的一连点了黄沙一雕六个|­茓­道,然后在他的“敲尾|­茓­”上一拍,只听黄沙一雕哼了一声,悠悠的醒了过来。

李剑铭把他交给那楞楞的浑人,他说道:“一个月内叫他不要妄动真气,否则气走百脉,血涌‘百会’,将会立时死去。”

他顿了下,厉声问道:“那人说在什么时间里等我?”

黄沙大鸢嗫嗫地道:“他说三十天后在那里等你——”李剑铭双手握拳,牙齿咬得紧紧的,双目欲裂。

老叫化知道他这时的心情,他安慰道:“他身为一派掌门,我想不会做出过份的事吧!”

李剑铭重重的哼了几声,狠狠地道:“见到他的时候,我要宰了他!”

这时一个声音接上道;“好!那时我们也在北京等你。”这是黄沙一雕说的。

李剑铭见他眼中­射­出的痛恨的目光,他淡然一笑道:“你先好好养你的伤再说吧!到时候我们再把账算清楚。”

黄沙一雕恨恨盯了他一眼,说道:“走!”

“呛”地一声,剑已入鞘,他们一齐回头朝来路飞奔而去,只留下一些淡淡的尘灰散在空中。

李剑铭道:“现在我们得折返东北,到北京去!那么我们就分手吧!”

老叫化深深的望了他一眼,说道:“我想你此去一定很顺利,愿你一切如意,我们二个月后在成都见面。”

他拍了下李剑铭的肩膀,自言自语道:“唉!我老了,还是喝酒吧!”

望着飘渺酒丐那滑稽的脸,李剑铭却有一种悲哀的情绪泛上心头,他暗叹道:“人只要一承认自己老,那就是最悲哀的事,唉,自古英雄如美女,不许人间见白头……”万天寿那飘动的白发,闪现在他的眼前,那多皱的额头,使他突地觉得自己好像又领略到一点什么似的,他诚挚地说道:“万老前辈你这次所作之事,使我很感动,的确的,我很感谢你………”万天寿听见他话中充满了感情,他怔视了好一会儿,说道:“老衲自知罪孽深重,如此做只不过求心安罢了!”

李剑铭道:“我很惭愧,因为我并没有做什么好事,值得你如此的,现在你既然如此,那我只好听你的话,负起率领黑狼队的责任。不过我要单身赶到北京去,你叫他们在二十八天后在梅山等我。”

万天寿点点头道:“那我在梅山见你后,也将觅寺而隐,我们二十八天后再见吧!祝你顺风——”李剑铭唿哨一声,将自己的白马唤了出来,跨身上马,朝着东北方而去。

此时日已中天,和熙绚丽的阳光下,一条白线似的,他的马飞驰在初春的原野。

马后带起弥天的灰沙,迎着春风,他高声朗吟道:“单骑走遍天涯路,落星追魂天下寒。”

就在他朝北京而去的当时,另外一条官道上,也飞驰着一辆帏帘盖得紧紧的马车,在那车辕上,谢宏志头戴笠帽,身穿灰布大褂赶着马也朝北京而去。

在那辆马车里,公孙慧琴躺在柔软的被上,暗暗的啜泣着,她的睑上浮起了哀怨的颜­色­,但是这却非李剑铭所能看到的。

而她那哭泣的声音,也不能随着春风吹进李剑铭的耳里。

就这样,他们虽是在渐渐的接近中,然而他们却感到一片茫然。

他们虽是同一目的地,然而双方的心里都以为与对方隔得老远。

人,对於自己的未来,总是会觉得茫然的,因而,在人生的路上,我们总是在慢慢的摸索,前进。

蹄声得得,马声萧萧,在那辚辚的车声里,他们都奔向黄昏………----------------------------------------------第二十二章神手天君霏霏的细雨,一丝丝一缕缕,好似情人头上的发丝……黛绿的青山,青葱的丛林,都在蒙蒙的雨丝下变得朦胧了……大地似梦,似幻……白茫茫的天空,白茫茫的晓雾,看来大地更如诗………涓涓的水流,从山上顺着小沟流了下来,沾濡着雨水的青草更加翠绿可爱,只是山间的小道更加泥泞了……李剑铭以流星飞逝的轻功,有如一缕轻烟似的穿窜於山林之中,每个起落都在十丈开外,快速绝伦的朝山上飞跃而去。

他全身没有沾一漏雨水,体内的真气,运转急速无比,那无涛的气劲随着他四肢的挥动,而自每个毛孔中渗出,将他整个身子罩祝斜斜飘落的雨丝滑过他的身外,根本不能沾上他的衣衫……随着他的飞跃,葱翠的树林过去了,眼前他又来到一条山涧的旁边。

湍急的水势,“哗啦啦”的奔泻而下,带着混浊的泥沙,和碎石草根,声势颇为惊人。

他住身立足涧旁,抬头望了望灰白的天空,心中思忖着现在自己处身的方位。

揭开回忆的黑网,他记起自己以前闯进熊耳山时,是从东南边入山,而后朝西北方走去。

他清晰地记得那是一个广阔的松林,松林里有着一块空地,而后自己方始被一个猿猴吓得跃进林里,然后才能幸运的吃下“空青石|­乳­”与“朱叶”。

他忖思了一下,然后又抬头打量了一下四周,然后朝右侧密林那边跃去。

他的脚尖轻点在树梢,浑身就似一缕烟似的没有留下丝毫声息,飞行於树叶上。

仅仅几个起落,他便穿出数十丈开外,眼前出现了一座有若屏风似的峭直崖壁,在那崖壁上有着一个高可寻丈的洞|­茓­,黑黝黝的看不清里面有什么。

他低头一看自己脚下,发觉整双靴子,齐着脚背之处全湿了,虽然身上有护体的罡气,但是也不能一直毫无休息的奔跃於雨丝飘飘的山里,否则弄湿衣衫都不好换。

他毫不犹疑的朝那峭直的崖壁奔去,施出流星飞逝的无上轻功,朝山洞跃进。

这个山洞离地面有十余丈高,洞旁壁上长满了绿­色­的藤萝,正沿着壁上的小缝攀援上去,纠缠在一起。

他的轻功可称为当世之中第一了,因为他能以“两心神功”互相交替的施出轻功,运行体内无匹的真气,而作到常人无法履及的地步。

故而仅仅将手指在藤上点了下,他已换了口气到了洞里。

有如一片落叶被微风送进洞里,没有留下一丝声息,他两眼细细的打量了一下洞内的情形。

眼光所及之处,是一块块坚硬的玄武岩,只是右侧深入之处,竟有着一丝光线­射­出,所以使得洞里看来很是清楚。

他的目力从终南古洞里练成之后,已是能够在夜中视物有若白昼了。

所以有着那一缕光线:更是将洞里看得清清楚楚的,他忖思了一下,也没决定要到里面去看看,岂知视线方一转移,便瞥见右侧紧靠石壁上有着一个硕大的手掌印深刻在壁上。

他知道这种玄武岩壁坚硬无比,非通常的岩石可比的,岂知还有人能留下一个如此深的掌印在上面,这令他深为凛然而惑然的。

他皱了下眉头,轻轻的朝里走去,冀图一看究竟。

走到石壁前,他发觉这个掌印缺了一个小指,仅四指并排的印在壁上,深陷石里有一寸多深。

他吸了口气,伸出右掌在石壁上一贴,运足功力朝石壁打了一掌。

“嗤——”细白的灰粉自他的指隙落出,他的右掌深陷在壁内。

一拿开手掌,他全身一阵悚然,楞楞的望着壁上,敢情他自己掌心所吐出的内力,只在壁上留下了一个深约七分的掌印,与旁边的一个硕大掌印比来尚差一筹!

他朝前跨了两步,转进右侧的洞里。

“哦——”他一眼瞥去,但见满地的骨骸,那白森森的枯骨,参差不一,错综陈置在一起,堆起来老高来,禁不住轻呼了声。

洞内曲折无比,他那轻轻的一个呼声,立即在洞内回荡起无数的回音出来,洞内充满了他自己的声音,汇戍一股洪流冲向洞外。

他为这突如其来的一阵洪亮的回声所惊震,双掌一错,整个身子已平空挪出数尺,背贴壁上。

回声渐渐消失,他抬头望了望洞内,看到那一堆骨骸的石壁有一个一尺方圆的洞,正好对着天空。

但是因为洞上有着一个斜斜突出的岩片,所以雨水落不进来,而却可看到天空。

他看到这个小洞,却没想到那些飞禽为何会自洞口落到里面来,他忖思一下,朝里面走去。

这个洞|­茓­越往前走,则越狭小,而且好像是一直往下倾斜的,因为他走在碎石上,发觉自己要躬身俯背而行。

他运起全身功力,在身外布起一层气劲,生恐里面有什么怪异的山魅魈客出来,因为他听见厶说过深山大泽里,往往有一些山魈潜藏在洞|­茓­之中。

他走了一会,仍然没有看到这个洞底,但是他却发觉这个洞|­茓­里有一股怪味,那好似发自人的身体上的。

他两眼神光四­射­,在这漆黑的洞|­茓­里他恍如白昼似的一步步的深入。

他的步履轻灵至极,没有发出一丝声息,静寂无比的洞里,仍然静静的,连他的呼吸声都已消失了。

陡地——

一声金属相碰的轻响,自洞底传出,接着一声深长的叹息,悠悠的回荡在洞中。

李剑铭双眉一耸,轻喝道:“里面是谁?”

他这个声音是以内力逼出的,成一线­射­进洞底深处。

“里面是谁?”“里面是谁?”

一连串的回音自洞底传出,然而那原先的金属相碰的声音却未见复响,而那个叹息也不复可闻。

李剑铭皱了下眉头,伸手拔出肩上宝剑,“呛”地一声轻响,一道银­色­光华伸缩吞吐不已,照得洞内一片银­色­,毫发可见。

他哼了一声忖这:“任你是什么妖魔鬼怪,我也给你一招‘星落於野’,将你斩成九截。”

岂知他这个念头还未想完,洞底发出一声裂帛似的噑叫,充满了整个山洞里,尖锐无比的传进他的耳中。

随着这声暴喝,响起一阵铁链曳地之声,紧接着一个小小的黑影自洞底穿出,铁链一绕朝李剑铭手上长剑撩来。

李剑铭虽是在突然之中见到里面跃出一个人影,但仍很清楚的看到是一个不足三尺,全身俱是长毛的怪人,并且还很清楚的看到那根铁链是一根乌光油亮的怪铁铸成。

他见对方铁链一撩,一股寒气立刻袭上自己身上,心知那一定是一种特异的怪铁,因而他手腕一沉,剑虹一转,划出一个大网,自偏缝­射­出一剑“追魂拿魄”。

剑光倏转,一连三式,俱将对方胁下要|­茓­罩住,岂知那个怪人不转不动,上身却陡地缩后五寸,好似一个虚幻的影子似的,毫无声息的便避开他的三剑。

铁链呛啷一声,仍自往剑刃上撩去,生像硬要与对方宝剑硬碰一下不可。

李剑铭剑尖一提,左足踏前半步,一招“星幕密密”,剑光流转,风声嗤嗤,刹时剑气密布洞内,恍如一面大纲的朝对方卷去。

石壁触及他那如虹的剑气,一块块的掉落下来,簌簌的石块落在剑网内又变为细粉飘了开去。

他这一招中有九个变式,使将开来直如江河泻下,威力无俦。

然而对方虽不招架,但是身形却有如片纸飞舞在剑网之中,没有丝毫拖滞。

李剑铭心中一惊,他知道自己剑式宏阔无比,施将开来是可将剑网布开至三丈,然而就在这个狭小的洞中,这个全身被毛发包住的侏儒,竟然以一种奇妙的轻功,闪躲在自己剑影之内,却毫无损伤。

他起先就觉察出对方在开始,以那根铁链碰自己的宝剑时的行动太奇怪,因而剑式施出,绝不让剑刃与对方铁链相碰。

而那个怪人默不作声,一连躲开他九个剑式后,铁链一扬,攻出一十六招,每一招都是硬打硬砸的朝他手上的宝剑砸来,好似不要命似的。

李剑铭冷哼一声,脚下如行云流水,飘然退出一十六步,将对方招式闪过。

他左袖一挥,右手将手中宝剑Сhā回剑鞘,紧接着出掌击出一式“落星神功”。

一股蒙蒙的气劲,刹时将整个洞|­茓­布满,朝那怪人劈去。

那人手中铁链连番挥出,突地觉得身前有一座铁壁竖起似的,铁链竟然反弹回来,紧接着全身一紧,一蓬窒人欲息的气劲砸上身来。

他闷哼一声,双臂向上一抖,浑身跟炒豆子似的一阵密接无比的暴响,顿时平空伸长三尺,跟一个常人没有丝毫区别。

他双掌一拍,互相摩擦了一下,在一个极短的时间里,拍出了三掌。

李剑铭挥出“落星神功”岂知他见对方手掌一个交错之下,竟然平空长了三尺,心中不由一楞。

就在这时他觉得一阵恍如一根铁钻似的尖细劲道,奇快无比的钻进自己掌劲,往胸口刺来。

他咦了一声,手掌往前移出一分,浑身劲力悉数发将出来。

“波”“波”“波”——

一连数声震耳的密接的声响里,李剑铭禁不住朝后退了两步,在地上留了两个深深的脚樱而那个人却双目圆瞪,身子摇幌了一下。

李剑铭左掌一提,放在胸前,气分两道,“两心神功”运将出来,掌心一个朱红­色­的圆印流潋转动……他沉声喝道:“你是谁?”

那个怪人怔怔的望了他一眼,然后双手乱拔,将自己脸上的长毛胡子拔去,他喃喃地念道:“我认得你,我认得你!……”李剑铭见对方目中光芒闪闪,在这漆黑的洞中恍如两盏灯似的,但是里面却好似有着许多愤恨。

刚才对方那连环劈出的三掌,竟能使掌风逼成一线,像钢钻似的穿进自己无匹的气劲中,令他感到无比的惊讶。

他知道这个全身是毛的怪人,较之河套煞君绝无丝毫逊­色­,比起自己来又是技高一筹。

他皱了下眉头喝道:“你认得我是谁?”

那怪人怪叫一声,右手朝壁上一拍,“啪”地一声,一大块石壁被削了下来,他右手一翻一抄,“呛啷”铁链声一响,他的手中拿着一根乌光闪闪的铁链。

他哑声道:“冯飒?你既已练成驻颜之街,那么你就该放了我!”他的声音转为凄厉,嘶叫道:“近两甲子来,我困在这里面,而你却一点都不顾及当日情谊,纵使我将韵梅抢了来,但我也该能够弥补这个罪过呀!”

李剑铭一听对方说出的话,他不禁骇然,禁不住呼道:“两甲子…你在这里有两甲子了?”他这下看清对方被那乌光闪闪的铁链困住,不能脱身,因为他的两根琵琶骨已被穿了两个洞,铁链正好串在里面,而又将他的脚束祝他想不通对方这么高的功夫,怎么不能除去这根铁链,於是他问道:“怎么你不将这根铁链除去呢?”

那怪人闻言似是一怔,而后仰天凄楚地一笑,厉声道:“你把天下第一坚靱用千年寒铁炼成的‘大罗宝索’把我琵琶骨穿过,叫我怎能除去?我也没炼成‘金刚不动禅功’!”

李剑铭这才想通原来对方刚才为什么要往自己剑上碰的原因了,他忖思一下问道:“你倒底是谁?”

那怪人喃喃地念道:“我到底是谁?”

“我到底是谁?咦!我怎么不知道自己是谁?”他燥急的抓了抓自己的头发,大声问道:“我倒底是谁?”

他的呼声回荡在洞里,回音一阵阵的自洞壁四处反­射­回来,震得李剑铭的耳鼓都嗡嗡作响。

他看到对方那种样子,心中非常不忍,问道:“你刚才说我是谁?”

那怪人两眼一睁道:“冯飒!我死也不能忘记你呀!韵梅!你是知道我爱你的,但你却理都不理我,我才将你杀死,这么多年来,你该知道我心中的痛苦,我……”他陡地又放声大哭起来。

李剑铭见这怪人哭笑无常,几乎是个疯子似的,他问道:“你是真的忏悔了?”

那怪人闻言狠狠的盯了李剑铭一眼,恨声道:“我不要你放我,我有你的那根‘九龙金杖’!我不怕你!”

李剑铭悚然一惊,他讶道:“九龙金杖?这是苍松上人留下来的……”“苍松上人?”那怪人念了一下,说道:“难道你不是冯飒?”

李剑铭哑然失笑道:“我叫李剑铭,谁叫你一直当我是什么冯飒!”他肃容道:“我问你,那根九龙金杖,你怎么有的?”

那长发怪人呵呵一阵怪笑,他嘶叫道:“天下除了道玄子外,‘神手天君’的大名可也不输於他这个中原之鼎呀!”

李剑铭大吃一惊,他想不到面前这个怪人就是什么“神手天君”,而且对方口中所说的中原之鼎也即自己祖师苍松上人,他猛然之间,禁不住退后了一步!

他惊呼道:“你就是神手天君?”

神手天君勃然大怒,他喝道:“无知小辈,竟敢直呼我的名号!”

他倏然移前二尺,五指一伸,数溜尖锐的指风弹出,直点李剑铭“天突”、“当门”、“期门”、“气血”、“中极”五大要|­茓­,快速如电。

李剑铭没想到对方说打就打,招式神奇无比,竟然使自己全身要|­茓­都被封死,两手都不能转动。

他哼了声,两足脚尖一点,整个身子平躺下来,以“金鲤倒穿波”的身法,倒翻出去,一直落在六尺之外。

他大喝一声道:“且慢,你刚才说你不知道自己是谁,现在又怎么说你是‘神手天君’?”

那怪人原先一式怪招将李剑铭逼退,身形如箭似的急穿而出,但是却听铁链“呛啷”一响,已经拉到头了,他整个身子已不能再进半分。

一听李剑铭的问话,他愕然地叫了声,喃喃道:“是呀!我怎么又知道我是‘神手天君’呢?为什么我不能是中原之鼎呢?”他沉思一下,突地仰天长笑,却又自言自语道:“是我非我?万物是我?我是万物?”

李剑铭见到面前这个称是“神手天君”的怪人,好似一个疯子似的,又笑又闹,他怜悯地忖道:“这么多的日子在深洞里渡过,没有任何人可见,没有任何话可听,只是一个人在忏悔着以往的罪孽,这种惩罪我想也够了,唉!我是否要放了他?”

那怪人叫了一阵,猛地哼了一声,两手扯装大罗仙索”用力一拉,顿时洞内簌簌作响,一块块的岩片自顶上落了下来。

整座山洞恍如地震似的,在摇幌着,他大笑道:“我还管他什么天下生灵?死他一千个一万个也不关我的事呀!我要将这山洞拉塌,地脉破坏……”李剑铭大惊,他见到那怪人全身须发根根竖立如刺,头顶有着一层白蒙蒙的气体升腾起来,显然已经在使出全身功力了。

李剑铭知道若是这怪人尽出全身之力,或许可将整座山洞拉塌,而他自己也必将被崖石压死,因为那时他决对不能跃出洞外。

因此大喝一声,飞身扑去,左掌“赤霞神功”挥出一蓬灼热的气劲,朝那怪人背上撞去。

他惟恐一掌打死邪人,所以只挥出六成功力,岂知他的掌劲出手,却有如撞到万载寒岩似的,手腕一震,那股劲气几乎被对方护体的怪异劲道撞散。

他身子幌了一下,道:“你可是要我施出‘两心神功’将你打死?”

“两心神功?”那怪人猛地噑叫一声道:“那你是道玄子的徒弟?”

李剑铭道:“你且告诉我关於那冯飒以及九龙金杖之事,或许我会设法放了你。”

那怪人怔了一下道:“你已将道玄那‘黄龙冥’的奇功学会了?或者你会佛门金刚不动禅功?”李剑铭道:“我虽然不会那两种功夫,但我可以救你出去!现在你且将那‘九龙金杖’之事告诉我吧!”

他顿了顿道:“哦!我要问你,你倒底是不是‘神手天君’?”

那怪人现在似是非常冷静,他笑了笑道:“我正是‘神手天君’!小子你叫做什么?”

李剑铭道:“我叫做李剑铭!江湖上称我为‘落星追魂’!”

“落星追魂?”这怪人念了一下,摇摇头道:“我没听说过有这个名字!”

他想了一下道:“我记得你刚才有一把宝剑,好像天下第一之‘王者之剑’?你是冯飒的什么人?”

李剑铭道:“我是‘清虚门’的掌门!而‘清虚门’则是我师祖苍松上人所创,至於‘中原之鼎’就是敝师祖。”

神手天君两眼凝视了李剑铭好一阵子,他叹了口气道:“我彷佛记得自己也是像你那样年青,那样英俊,但是岁月无情,洞中的日子虽然使我冲破‘天地之桥’,但是却因­精­血耗损过多,未能做到驻颜之术,往事真个如烟似幻!唉!我一生自傲,意欲由邪门入手,修至最上层之功夫,但却因情之一字未能堪破,终至落得今日地步……”李剑铭从对方话中领略到一种哀愁,那消沉的语气使得他的心情异常沉重,他彷佛看到自己的暮年也是这样凄凉与孤独,那一切的情义,一切的荣誉随着岁月的蚀磨而至无影无踪……他叹了口气道:“前辈你虽是由邪道入手,但是适才见到您所用之招式莫不是奥秘无比的千古绝艺,而且前辈目前的功力足可说天下无人能敌!”

神手天君苦笑一下道:“天下无敌?天下无敌又有何用?我在百年前已是天下第二高手了,现在冯飒已死我岂不是已经成了天下第一了?但是天下第一却困於这么一根铁索之下。”

李剑铭道:“前辈曾言及九龙金杖之事,不知……”神手天君双目神光暴­射­,他紧盯着李剑铭,好一会方道:“这九龙金杖乃是中原九大门派联合起来铸成的,他们那年被藏土东来的几个喇嘛和尚打得屎尿齐流,眼见即将完蛋之际,亏得我从东海赶回,找到他们,一连杀掉三个老和尚……”他顿了顿,然后讪讪地道:“不过那些和尚也厉害得紧,他们虽是被我杀了三人,而我却也因力道用得过度,几乎被他们那根七十斤重的禅杖打死。

那时冯飒从山下来了,他手持一枝银­色­闪光的又长又大的宝剑……”他看了看李剑铭背上的剑柄,继续道:“他那时看来年纪很轻,也不过二十多岁的样子,可是功力却较我毫不逊­色­,尤其他那神奇无比的剑术,更是将天地的造化都夺尽了。”

我记得他每个剑招中,共有九个变式在内,剑光闪烁里,如虹的剑气弥漫着数丈之内,他剑式使出如同江河泻下,汹涌翻滚地奔腾着,仅仅见他使到第三个剑招便已将两个秃颅削去。而那个带头的中年和尚却一句话都没说,仅默默的拿起一根粗壮有若海碗的禅杖,他像一朵飞在空中的红云,横空蹑行而来,手掌挥动下,那只手掌猛地变为硕大无比的巨灵之掌,朝那柱剑面立的冯飒拍去。”

他闭上眼睛,似乎沉思以往的旧事,而后以一种柔和的声调缓缓道:“那时我已久闻藏土‘大手盈之奇功,故而着实替冯飒那小子着急一下,生恐他会挡不住这种怪异非常的掌功,所以我也将我修练的‘玄龟真气’运集於身,以备合击那个和尚……”他声音又转高昂道:“谁知冯飒剑术的确奥秘无比,他单掌一转,挽剑斜刺一剑,剑尖颤动着如水的寒芒,顷刻之间,便将那掌上的万钧力道卸下……”李剑铭知道这可能就是自己所会的“剑定中原”这式。

神手天君继续道:“冯飒傲然的笑了下,他剑交左手,右手单掌一立朝那老和尚喝道:‘你也尝尝我的掌功。’那时我只见他手掌渐青,随着掌势的扬出,一股青蒙蒙的劲道击将出去,立即便将那个喇嘛和尚击退数步。”

他说道:“我那时真不知道他的功夫是怎么练成的,竟然只有二十多岁的年纪,便已练成那样厉害皆功夫,其实我到后来才知道那时他已经将近四十岁了,只不过他功力­精­纯,已修成驻颜之术。”

他感叹地摸摸自己枯乾的睑上那一条条深深的皱纹,然后摇头叹道:“他仅在五十招内便将那个和尚的禅杖削落,然而他自己的宝剑却也因双方内力的冲击,而至於折断一截。”

“至此之后,中原九大门派共同铸一‘九龙金杖’给他,并尊他为‘中原之鼎’,武林中百年以前,的确未曾有一个人如此地光荣的接受到各大门派的崇敬过,所以凭着他的人才,他的名望,终於使得韵梅离我而去……”他带着愤慨地道:“天下那么多女人,他都不喜欢,却喜欢上我的表妹,终至使我们两败俱伤,而韵梅也因此死去……”他泪水连流,深长的叹了口气。

李剑铭知道下面是怎样的结局了,他也伴着叹了口气,面对着这老人,他也不能说些什么。

洞内沉默了,沉默得很久。

李剑铭感慨地道:“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睛圆缺。这世间是有着太多的遗憾的,前辈您也不能怪自己,同样的,您也不能怪敝祖师苍松上人,因为这种错综的关系,在人间是实在数不尽的。”

是的,人间有说不尽的恨事。

每个人都曾经年轻过,同样的,每个年轻人都曾经恋爱过,然而这些爱情却往往随着命运的拨弄而至发生挫折,终至留下无边的遗恨……李剑铭忖思了一下道:“前辈您将那‘九龙金杖’拿去后又怎样呢?”

神手天君抬起头来道:“将近两甲子来,没有一个人曾与我说过话,也没有人听见我告诉他这番往事,所以我曾经发誓过若在我临死前,有人能见到我,同情我,甚至能替我除去这个铁链,我就将自己毕生所悟的功夫都传授给他,所以我见到你后,觉得双方非常投机,你这种刚强中带着温文的­性­格,与我以往实在太相像了,所以我就想将我身上的这条“大罗宝索”往你剑上碰,希望能碰断了而至达到我的誓言。”

他看到李剑铭脸上有一种不大相信的表情,於是他仰天大笑道:“每个年轻人都是骄傲无比,就有如一把锋利的剑似的,往往杀伤别人的时候,也杀伤了自己,所以你应该隐秘才对……”李剑铭见到神手天君原先一副疯狂的样子,这时却是一本正经,而且神经也没丝毫错乱,说起话来更是很有道理。

他悚然地忖道:“我毕竟还太年轻,真个好似一把锋利的剑,没有Сhā入剑鞘,那剑刃刺伤别人时,却也伤害了自己……”神手天君道:“那根‘九龙金杖’实在巳被我扔掉……”李剑铭啊地一声,道:“前辈你……”神手天君道:“我当时自冯飒手中抢到九龙金杖后,就扔在太湖里,因为我当时心中恨着他那些荣誉的得来之易,以及韵梅的对他青睐……”他叹了口气道:“往事如烟,却经常绕萦着心头,唉!良心的责罚,几乎把我的神经都致失常,我尽量想法忘却此事,但是却永远都忘不了……”他的话中深含着痛苦,但是他的脸上却是一片茫然,表现在眼中的是深长的惆怅。

李剑铭沉思一下道:“在下本来因得罪中原武林,故他们都欲联合起来与我为敌,非要置我於死地不可,所以我想到找寻‘九龙金杖’或许可以消弭一些祸事,但……”他摇摇头表示了自己的遗感,然后继续道:“前辈今后怎样打算?”

神手天君道:“我一生虽是被天下目为邪恶之人,但我却是一向本着绝不负人的主张,现在既因我而使你与中原那些假冒为善的自命正流人物发生冲突,那么我一定要设法帮你了解此一事情……”李剑铭道:“那么在下替前辈您将这根铁链削断!”

神手天君道:“你可在铁链根部,靠近岩石处,以宝剑削断,千万别用力过大,当年我与冯飒在终南顶上决斗,在第一百零一招上,我被他宝剑将双肘封住,而至被他的独门点|­茓­之法,闭住七处|­茓­道,然后将我带到这里来。”

他顿了下道:“这洞壁里有一块万载寒岩,正好压住一条地下的气脉上,据冯飒说这条水脉直通洛水,如果将这块寒岩掀起,则整座崖壁将塌下来,而地脉中的水源也会渲淹出来,流出山去,那么这附近的村镇城池都将会被淹,那时会有无数的生灵被这股决流淹死,而冯飒就将这条‘大罗宝索’串在这块寒岩上。”

他苦笑了下道:“或许他看到我内心的良知未泯,所以才将我困在这里,但是我确实好几次都想将这条铁索挣脱,但是随着本身功力的修为愈高,我那内心的良知更是显露出来,它使我一直没将这块寒岩掀起!以至於在这里面困了这么久!”

李剑铭想到了一个江湖上被目为邪恶的人,却任由自已被困居在暗无天日的石洞内,而不愿将许多的生灵都被自己害死。

这种牺牲一己的幸福而为广大人群着想的人都是值得他佩服的,而这种悲天悯人的­精­神,更是难得——纵然是被迫如此,也是非常难得的。

他由神手天君此举想到了自己师祖,直觉告诉他,自己师祖那样做法实在有点过份了,他忖思道:“人毕竟不能够十全十美的,每一个人都有着缺点与优点,因为人­性­里有同情、慈爱、舍己的成份,同样也有贪欲、自私、怨恨的成份在内!”

他抽出自己的宝剑,说道:“在下跟前辈将这条‘大罗宝索’解开,前辈或可随在下一起……”神手天君哈哈笑道:“你还怕我将天下搅得一塌糊涂?我答应替你解除一切因我扔去‘九龙金杖’所发生的麻烦,以及我答应传授你我一生的武功­精­华,这点你绝对不必怀疑的!

君子一言如白染皂!”

李剑铭一面笑着替神手天君削断铁索,一面说道:“我李剑铭在江湖上也算是个魔头,另外再加上前辈这个魔头,江湖怎得不乱?”

他宝剑锋利无比,然而也得用去不少功力,才将那条铁链连着岩石之处削断。

神手天君两手一抽,将琵琶骨之处扣着的链子抽了出来!他说道:“这条‘大罗宝索’就是我的兵刃了!今后江湖上当可见到‘落星追魂’与‘索奴’共同驰骋!”

“索奴?”李剑铭诧问道。

神手天君仰天大笑道:“为索所困,蛰居地洞,这不是索之奴隶是什么?老弟!我们走吧!

我急於看看天下变成什么样子了。”

他拉着李剑铭的手,急如惊电奔雷似的飞跃而出。

洞外细雨已停,天际横过一条彩虹,翠黛的青山更绿了,雨珠停落在树叶上,好似颗颗珍珠。

熊耳山里传出两声有如金石敲击所发出的裂帛似的长啸,声震九霄,直追碧落……※※※北京。

初的江京,冬之脚步尚留下了不浅的痕迹,永定河的河水,带着碎冰潺潺流去,好似情人细碎的絮语……南飞的紫燕,此刻都渐渐飞回。掠过无数的山头,呢哺的燕子带着欣喜的话语,盘亘在穹苍。

万寿山的积雪未融,雪白的山巅映着阳光,闪烁出辉亮而圣洁的光芒。

北京素为历代皇朝,城池楼廓,气度恢宏,雄伟壮丽的紫禁城,那片片的琉璃瓦­射­着灿烂辉煌的闪光,使得整座城楼都恍如黄金镀成似的。

城里两道高耸的墙,深隔若两个不同阶级的居住者。

外城的南门,这日清晨来了两匹乘骑,蹄声得得里,这两匹马就进了城。

街上的店铺此时正好开门,那些半眯着眼的伙计,正扛着门板进屋,蓦地里见到这两匹乘骑,齐都带着惊诧的目光注视若他们。

敢情这两匹马中,一匹是纯白毛­色­,又高又大,上面坐着一个玉面朱­唇­,浑身白­色­绸衫,腰上挂着一柄宝剑的少年书生。

而另一匹马则是似灰似黄,又矮又小,上面坐着一个身着灰­色­大褂,瘦癯长须的老者,奇怪的是这个老人身上挂——一条长长的铁链,缠绕着他的颈部和身上,发出黑亮的闪光,好似被人囚禁了似的。

这个老者就是往昔邪道第二高手神手天君,不过现在他已自称为索奴。

他遵守自己的诺言将他苦思得来的武学秘艺传授给李剑铭,并且还跟着李剑铭,自称为奴,为的是他昔日一气之下将‘九龙金杖’扔下太湖所致。

他知道自己的修为已经到了不拘於任何招式的地步,所以他将“大罗宝索”将自己身上捆住,以示不忘,更避免动手伤人。

李剑铭自释放了神手天君后,他便又在熊耳山中转了两天,但是任凭他跑迩了整座山林,却仍然没有见到当年的那些亭榭池水,根本也都没找到道玄子隐居之处。

至此,他不由叹息着自己的缘份不够了,因为他在幼年时尚能闯进那座松林里,而现在的功力则已至绝顶的地步,流星飞逝的轻功更是蹑行无影,却仍不能找到那座松林,这点他也无可奈何了。

眼看与谢宏志约定的日期已不远了,他只能废然的偕同神手天君一起赶程往河北而去。

一路上出虎察关过黄河,经大名府,南宫县,十几天使已到了北京。

他们控缰缓缓在大街上行走,虽然无数奇诧的目光投­射­他们脸上,但是他们却仍然无动於衷,因为他们同样的看见过许多这样的眼光了。

李剑铭望着紫禁城朱红­色­的墙,以及那些闪亮的琉璃瓦,他感叹地道:“倒底是历代皇朝所在,这种气象较之洛阳实有过之,您看这儿的商店较之我们河南的城门还大,而且这儿街道宽濶,胡同弄堂多到不可计算!………”索奴冷寞地望了下左右,应声道:“很久没到北京了,这儿的一切都几乎不能记忆,现在我倒想到了以前有个侄儿在这儿的丞相胡同里住,我们是否要去找找他?”

李剑铭笑了下道:“前辈您现在有一百几十岁了,那您的侄儿岂不是也有八九十岁了?

怎么还能找得到他?”

索奴点了点道,他叹道:“白云苍狗,岁月流转,我在洞中被囚禁之日起,就想出来看看别的人,但是现在出来了,发觉这环境的一切变得这么快!快得几乎令我不能想像……”李剑铭道:“江湖上的恩仇,却并不因岁月的转变而有所改变!因为人­性­并未因岁月的移转而变得更好,反之,我认为这一切变得更坏!将来也不知道是怎么了!”

索奴道:“百年来,我的心中只是想到与人接触,现在却又恢复到以前的坏脾气,看不顺眼的事,就想管一管,所以我乾脆用大罗宝索绑住手!除非吃饭时才用他!”

李剑铭突地问道:“前辈是否晓得河套有个天娱宫?”

索奴一怔道:“天娱宫?那儿有我的一个师侄!怎么?”

李剑铭道:“前辈师侄可是叫河套煞君?”

索奴摇摇头道:“天下除了我神手天君之外,还有谁敢自称君的?我那师侄乃是东海人士,后来得我师兄授以‘飞娱震’的怪绝功夫,才到河套去建了个天娱宫。”

李剑铭问道:“飞娱震?请问前辈什么叫飞娱震?”

索奴道:“娱蚣有百足,蹑行无风,其毒无比,‘飞娱震’的功夫就是藉四肢的急速转动,而将掌足之中的毒­性­发散出去,若是待这个转动两匝,则他内劲一发,有如霹雳似的一声大震里,那人胸上就印了一排密密的黑印,也就立即死去了!”他笑了笑道:“这种功夫是邪门三大功之一。我授你的‘大云槌’绝技为邪门第一奇功‘海蝠钻’所变化的,­精­奥之处,虽不能与你的那后六式剑招相比,但却是另走一路的奇功!天下无人能挡开‘大云槌’三招!”

李剑铭想到河套煞君与自己交手时,所使出的乃是佛门“玄玉般禅掌”以及西藏邪功“红花指”,里面并无飞蜈震在内,所以他就没有再问什么!

北京城里,辐辏广濶,商业发达,路上许多的行人眼见这么两个成了反比的人,齐都聚在路边观看了。

一顶顶的轿子,一辆辆的马车,纷纷从他前面走过,掀开了幕帘,里面总有俊俏的秀靥朝李剑铭投上几瞥。

北方的朴实大方,而北京的一般人民自然也是讲忠孝、尚义侠、重然诺、善武技,故韩文公曾说过:“燕赵古称多慷慨悲歌之士。”

李剑铭昂首挺胸,高踞鞍上,神采飞扬,潇洒无比,使得那些姑娘们更是羡慕不已,几乎都不愿将帘子放下。

李剑铭皱了下眉头,正在懊悔没有易容之际,猝地前面街上一阵锣响,一行数座软轿在兵士的开道下走了过来。

路人纷纷让了开去,李剑铭望了索奴一眼,也控缰在道旁。

他看了下那数座轿子,对索奴道:“这是户阁侍郎的府轿,现在大概出城去游春去了!……”他在说话之时,那当先的一个军官骑马经过他们身旁,看到了索奴的样子,他楞了下,走了过来道:“你这一个用铁链砸住身子的人,可是从牢里逃出来的?”

索奴冷哼一声,闭上了眼睛,理都不理那个家伙,岂知那个军官竟然“刷”地一声,马鞭子抽了过来,直往索奴脸上打去。

李剑铭见这个军官蛮横无比,在光天化日之下竟也敢如此跋巵,他大袖轻轻一拂,一股柔软无比的劲风发将出去。

“啪——”那条扬起的马鞭子,刚刚要落在索奴脸上之际,却陡地倒转回去,抽在那军官自己脸上。

一条红红的印子在他脸上绽出了血迹,他噑叫一声,脸孔马上肿了起来。

他叫道:“贼囚!竟敢打人!你们来呀!将他给捆上。”

李剑铭双眉一耸,目­射­神光地喝道:“你这人怎地这样不讲理?要打了人竟还说别人打了你?我这老家人生来就是这样的,你敢骂他是死囚?”

那军官两眼一接触到李剑铭寒冽的目光,他浑身便是一阵哆嗦,嘴­唇­蠕动了几下竟说不出话来。

这时座骑后面驰来一匹棕­色­的骏马,马上一个身着黄|­色­锦袍的年轻汉子见到李剑铭这副样子,他诧异地望了一眼,回头见到那军官脸上的血迹,他冷笑一声道:“好大胆子的家伙,竟敢目无王法,在皇城下动手伤人!来!随本座到东厂去一趟!”他话一出口,便已看到李剑铭胁下挂着的“王者之剑”他脸上掠过一个欣喜的神­色­。

李剑铭没想到这个年轻的汉子竟然也是不分青红皂白的朝自己喝叱,他冷冷地一笑道:“你的意思是要把我关起来?你是谁?你又有何权利?”

那名黄袍汉子傲然道:“本座乃为皇上效忠之锦衣卫二级侍卫‘破云手’霍光,这禁城之内那个不晓?小子你这样一表人才,就这么了帐,我实在也替你可惜。”

李剑铭一笑道:“替我可惜?那你少来找找麻烦,照着你原来的意思,出城去好了。”

霍光眼光瞥了下李剑铭胁下长剑,他说道:“我们侍卫长一生最喜欢宝剑了,我看你还是将这柄剑送给我,我可饶你一命,你看怎样?”

李剑铭想不到这人竟公然说要自己的宝剑,他心中怒火渐起,但他却侧首对索奴道:“你看怎样?”

索奴睁开眼来,冷寞地望了霍光一眼,他淡然道:“送了他!”

李剑铭回过头来,望着破云手霍光道:“你们侍卫长叫做什么?我这柄剑身价非凡,看他可有资格使用?”

霍光喜道:“你定是南方来的,不知道我们侍卫长,他叫做奔雷剑客——”“那他是五台山云梦小和尚的徒子徒孙。”索奴冷哼一句道。

霍光一惊道:“你也是武林中人?”随即他又怒道:“五台山云梦老禅师於九十多岁时圆寂,你怎可那样说?”

他话声未了,一个清脆的声音道:“霍大哥,怎么啦?”

霍光头见到中间一座轿中探出一个柳眉凤目的美貌秀靥,他赶忙道:“是姑娘呀!我这是来问问这家伙,因为他图谋不轨。”

那姑娘的视线一投在李剑铭身上,便楞住了,她微启朱­唇­,浅浅的笑了笑,但是一与李剑铭目光相接,她的面靥立时飞上两朵红云,放下帘子,缩回身去。

霍光冷哼一声叱道:“你看什么?”

李剑铭一生所见佳丽可多得不得了,刚才轿中少女也只不过是中上之姿,他可并未将她放在心上,这下听霍光妬忌在问话,他淡然一笑道:“你且慢问我看什么,现在你要这柄宝剑,我可以送给你,但你得替我办一件事,你看怎样?”

霍光真摸不清李剑铭这种莫测高深的态度,他先回头挥了挥手道:“你们先走,我等下马上赶去!”

座轿又继续前进,他朝李剑铭上下仔细打量一下,道:“看你这文弱书生样子,竟好像是个武艺高强的成名人物,吓!胆子真大,你且说要我办什么事?”

李剑铭道:“你们锦衣卫可以替我查一查最近是否有个叫做谢宏志的年青汉子,是不是曾带了个美丽的姑娘进城?”

霍光闻言大笑道:“锦衣卫是替皇上效劳的,怎能替你查这劳什子的小事……”李剑铭点头道:“黑狼队你有没有听过?还有丐帮晓得吧?他们都希望你们能找到点苍掌门谢宏志如果你不把这话跟那奔雷剑说,那时当心有个大魔头要来收拾你。”

霍光惊诧地道:“黑狼队?丐帮?你是谁?”

李剑铭道:“我再告诉你,有个千手佛陀,和云龙一现都要找到那谢宏志,但若是你们一级侍卫大人不愿意这样做,那么告诉他,有一颗星星将要落在他身上。”说着他笑了下,纵骑而去。索奴冷哼一声,也跟随而去。

破云手霍光虽是居於北京,可听见过这些名闻江湖的人物的大名,他一时倒楞住了,想不到这么多江湖怪杰要到北京来。

一听到后面那句话,他更是听得这名词好熟,他喃喃道:“一颗星,星落在他身上?一颗星星落……”他脸­色­一变惊呼道:“落星追魂!是落星追魂!”

一想到江湖传言,他立即想到刚才那个白衫书生就是落星追魂,顿时之间,他冷汗冒出,放眼四周,他已失去了落星追魂的踪影。

他摸了摸自己犹在的颈头,飞快地纵马朝城内奔驰而去。

李剑铭和索奴转了两个胡同,便见到一个中年化子靠在墙角伸手要钱,他问道:“你们帮主来了北京没有?”

那个叫化子惊诧地抬起头来,望见李剑铭这副样子,他一撇嘴道:“我不知道有什么帮主不帮主的!相公你别开玩笑了……”李剑铭将丐帮令牌交过去道:“告诉我,他在那里?我有急事找他!”

那叫化子一见手中的令牌,他双膝一跪,叩头道:“丐帮第二十二代弟子叩见长老,请长老恕罪,帮主现在神武宫旁的悦来客栈里等侯长老!”

李剑铭接过令牌,道:“你带我到他那儿去!”

那叫化赶忙起来带路,索奴朝李剑铭望了下道:“我年青时天下曾说冯飒是第一奇才,但现在我却认为你较之中原之鼎毫无逊­色­之处,我倒不晓得你怎么弄到个长老当当,又不与叫化子混在一起!”

李剑铭笑了笑道:“我可说是身兼数职,位高权重,只可惜没被认为是天下第一奇才,前辈你可太夸奖了。”

转了两个弯来到一条胡同里,李剑铭见到一座大楼前挂着悦来客栈的招牌,他点点头道:“你走吧!哦!你们帮主有没有叫你们打听点苍掌门谢宏志之仃踪?”

那中年叫化恭然道:“谢宏志的行踪至今未明,但可能是在皇宫里面。”

李剑铭诧道:“皇宫里面?好罢!你去!”

他下了马,偕同索奴走了进去,刚一进门,便看见森罗绝丐在门口与一个中年汉子下棋。

那个汉子一见李剑铭,立即站起来,叫道:“首领来了!”

森罗绝丐一回头也见到李剑铭,他笑道:“李长老是你来了,这下来得正好!”

李剑铭看到那个黑衫汉子胸前绣了一个小小的七星,他知道这是黑狼队里的玄天七星,於是他点点头道:“万前辈有没有在里面?”

里面一阵哈哈大笑,万天寿和飘渺酒丐走了出来。

飘渺酒丐一见李剑铭道:“哈哈!老弟你来的正好!你那公孙姑娘的下落昨晚才知道。”

李剑铭急忙问道:“她在那里?”

万天寿在旁道:“谢宏志那小子到了禁宫里头去了!”

他看见了索奴的怪样子,问道:“恩公!这位是——”索奴木然道:“老朽索奴!”

李剑铭道:“这位前辈是以前……”

他刚说到这里,耳边响起索奴的声昔道:“老弟!我不愿再提神手天君四字,此来也是助你一臂之力而已。”

所以他笑了笑道:“索奴就是他的名字及绰号!”他问道:“你是怎样找到他的行踪?”

老叫化笑道:“我这么几天来呆在这里闷得要死,又没有那姓谢小子的消息,派出去的几十个人也都没回来,所以前天晚上偷偷跑到皇城里的御厨去,想吃他几顿好菜,喝个几坛好酒,那知我刚伏在梁上,便听见那大师传说起闹狐仙之事。”

他等众人齐都坐下后继续道:“当然我知道这定是有人也像我这样,偷跑到御厨去偷菜吃,所以我拿了几盘菜和一坛好酒躲到梁上去,慢慢的享受。果然一到半夜,便有一个脸蒙黑布的家伙偷了进来,他拿着一个篓子将那些菜肴都给包了起来,又偷了一钵子馒头,然后从窗口跃出。

我一见这人轻功可说是一流高手了,就是不晓得他为什么要将菜带出去,所以我跟在他的背后,随着他朝宫里奔去。

那知我刚跃出数丈,便见到他破一个暗椿发现,叱叫声中,这蒙面人身形如电似的飞扑而去,一道白­色­光芒闪动,便已将那名暗椿收拾了,就在那时,我看清了他所施的一招,那正是点苍剑法中的一记绝招,所以我心中不由大喜,赶忙跟了过去,敢情他就匿居在一个小阁楼里……”李剑铭问道:“你有没有见到慧琴姐?”

老叫化裂开嘴道:“你一天到晚就念着你那慧琴姐,不过老弟!我却没见过她,不知她是怎么个天仙化人,使得你这样的为之颠倒,难道较之河套煞魔那妖女还漂亮吗?”

李剑铭道:“就算她不漂亮,我也要这样!因为我最困难的时候,她给了我奋斗的希望,不住地鼓励我,所以我今天能够如此,绝不能置之不理的!”

老叫化拂须道:“情之所钟,像老弟这样,金石也将为之而开,不要说什么了,今晚我们就进宫去。”

李剑铭点头道:“今晚就去!”

潇天的星斗,密密的缀在蓝空上,上弦月好似一只梦之舟,缓缓的划行着。

刚交初更。

巍峩的紫禁城上,闪起了三条人影。

夜风拂过,人影淡然飘去,浅­色­的影子,了无痕迹的消朱在楼阁的荫暗处。

一座高耸的搂房,在连绵的屋宇边,好似是一座堆砌废物的地方,黑暗暗的没有一点灯光露出。

宫内许多的假山,亭池,更有那富丽堂皇的雕梁画楼,飞檐龙柱,此刻在灿烂的灯光下,显得有如白昼似的。

阵阵丝乐箫铰之声,从宫内传出,层层薄纱随着微风的吹动,而飘了起来,现出地板上铺着的猩红地毡。

穿梭的宫女和太监,捧着东西缓缓自走廊行过,当然他们不知道在他们的头上会有人飞跃着。

李剑铭问道:“那谢宏志在那个楼里?”

老叫化指了指那座暗黑的高楼道:“就在那里面!”

李剑铭对索奴道:“前辈,我们一起进去,你见到里面有个美貌……”索奴道:“我替你擒下那谢宏志,你去救人吧!”

李剑铭点了下头道:“那么请老叫化哥哥在这儿把风!”说着,他便朝那座高楼飞跃而去。

老叫化目睹索奴双足仅跨出二步便蹑空而去,他吓得舌头都伸了出来,惊忖道:“这满身缠着铁链的怪老头,不知是从那里钻出来的,竟然功夫强到如此地步,较那河套煞君可厉害多多,这种轻功好像传闻的‘凌空虚渡’,我可从没听过有什么索奴不索奴的……”他正在暗中嘀咕,却听到下面一声喝叫道:“宣内庭侍卫长邓大人……”紧接着又是一声拉得长长的呼叫道:“内庭侍卫长邓大人朝晋皇上——”他探首下去,只见两个太监在门口等着,一个豹额虎目,目露神光的中年大汉在—个小太监的带引下,走了过来。

他暗忖道:“乖乖!想不到刚好碰到皇帝小子在这儿行乐,更没想到这个家伙的内功这样­精­湛,较之我老叫化可厉害多多了。”

他正在诧异之际,那个手持拂尘的太监笑道:“邓大人,皇上有召,恐怕又是有加封了!”

邓大人拱手道:“赵公公您客气了,在下这么个侍卫长,当来当去还不是这么回事,尚要请你跟刘老公公进言一下,在皇上面前美言几句。”

那太监笑道:“这没问题!你讲个笑话听听吧!”

邓大人笑道:“每次碰到你总是要我说笑话,我那来这么多笑话?”

太监道:“你的笑话都是出了名的,非讲不行。”

邓大人道:“一个太监。”

太监诧问:“下面呢?”

邓大人道:“没有了。”

他此言一出,害得这太监满脸通红,只得让开路来。

老叫化一听禁不住捧腹,他忖道:“太监都已破阉!下面当然没有了,哈哈!这个笑话真是妙极!”

那邓大人正要跨进宫去,猛地一抬头,朝老叫化存身之处望了下,然后朝那太监耳语一阵。

老叫化一想不妙,猛地他也看到了自己的身影被月光映着清清楚楚的倒影在地上,他心呼不好之际,已听微风飕飕,邓大人已有如鬼魅似的跃上屋顶。

他脚尖一用劲,朝后便跑,邓大人轻叱一声道:“刺客往那里跑?”

话声里一道金风,迅捷有如电掣似的朝他背心“命门|­茓­”砸到。

※※※

老叫化身形暴缩,自胁下探出绿玉杖来,左右独立为轴,身子急旋,一招“打狗­棒­法”中的三大绝招的“赶狗入洞”。

绿影缤纷,排空而出,漩动的气劲,往外飞撞出去。

邓大人哼了一声,身形倏然后退半步,手中双锏一变,化成“双龙入海”之式,直取老叫化顶心“百会|­茓­”及右胁“期门|­茓­”。

老叫化怪叫一声,竹杖正好敲中两条金锏上,只听噗噗两响里,金锏荡将开去,而他的身子也旋出两步之外。

他暗道:“乖乖!这家伙手上好大的劲,差点都把我虎口震裂!”

他眦牙裂嘴,笑道:“好小子!竟敢找起我麻烦来了!赶紧替我报上名来!”

邓大人收锏於胸,凝神注视着老叫化,他嘴含冷笑道:“我道是那个敢来大内!嘿!敢情是丐帮帮主飘渺酒丐!”他厉声道:“这北京乃是藏龙卧虎之地!你这叫化子想到这儿找到点什么可不容易!识时务的乖乖的与我束手就缚——”他话声未了,身后一个冷冷的声晋道:“这可不大容易吧!”

他心中一惊,脚步斜跨出去,身子有如电光似的扭转过来,双锏一式“重岩叠嶂”金光幢幢洒将出去。

他锏一挥出,整个身子立即转了过来,随着双锏的落空,他看到一个满身被铁链缠住的长发老者。

他喝道:“你是何人?”

此刻宫内敲起一阵急骤的锣声,火把顿时在废院内燃起!一条条的人影齐都跃上屋顶,将他们围祝老叫化摸了摸脑袋,朝索奴道:“前辈,我老弟呢?”

索奴道:“他去搜查那小子行踪了。”

邓大人一听竟还有人在其他地方,他喝道:“速往长春宫将祁老前辈请出!并合锦衣卫入内廷,搜索其他刺客。”

索奴冷哼地道:“你是长白派的嫡传弟子,为何到这里来?”

邓大人一楞,他说道:“前辈进宫有何贵­干­?在下‘双锏撼山’邓白系长白风雪道人大弟子。”

老叫化道:“我们到这儿是要找一个人,就是点苍掌门谢宏志——”“点苍掌门?”邓白楞道:“他怎会到这儿来?”

正好这时,一个手持长剑的老者如飞奔来,他喝道:“邓大人,将刺客擒住,皇上要亲自询问。”

老叫化见到那人全身黄|­色­锦袍,银髯飘飘,迅捷如风的跃近,他笑了下道:“哦!原来是‘美髯公’刘公搏!别来无恙?想不到你到进了宫里当起拍ρi股的了!”

美髯公刘公搏乃山西有名的剑客,昔年‘卧龙庄’在江湖上大大有名,他就是卧龙庄主,自三十年前,卧龙庄突地被毁,美髯公便失去下落,故老叫化他一见刘公搏心中颇为意外,但由於三十年前有点小小恩怨,所以他就出言讽刺一顿。

刘公搏脸上一红,他骂道:“臭叫化子,你胆子好大,竟敢跑到大内皇宫之内来,赶紧替我束手就缚。”

他话声一了,猛地眼前一花,颔下胡须恍如被刀割去似的,根根随风飘去,吹落地上。

索奴冷冷道:“无知小辈也敢出言不逊,嘿嘿!你那些胡须留来­干­什么?”

刘公搏仅见对方右手轻拂,自己的胡须便已被削断,他心中大骇,猛一见到索奴这副怪样子,他惊呼道:“你是跟落星追魂一道进城的!那你们是来找寻点苍掌门?”

“落星追魂?”邓白两眼圆睁道:“落星追魂也进了宫?”他撮­唇­一吹,一声尖锐的啸声传将出去!

他招呼一声道:“刘大人!我们先擒下这两人再说,不然皇上怪罪下来,你我可担代不起!”

他双锏一穿,撇开索奴,朝老叫化攻去。

刘公搏无可奈何,他剑诀一引,脚下滑了两步,剑走轻灵,奇诡无比的攻出一剑,往索奴胸前刺来。

索奴身形不动,他左手一招,铁链呛呛数响,兜出个圆弧在邓白手上双锏缠去,右手平伸出去,硬往刘公搏长剑抓去。

邓白双锏方一出手,一道寒气扑将过来,那条闪出黑亮光芒的长链已如一条蛇样的往自己锏上缠来。

他双手一沉,右锏斜撩,左锏仍往老叫化砸去,把式变化,快捷无比。

岂知那条铁链斗然垂下,仍自搭上自己双锏,一股奇异的力量一抖一扯之际,已将他双锏夺走……他正在惊骇之际,老叫化大喝一声:“看我‘­棒­打狗腿’!”

绿杖刷地一响,自下而上,乘虚而进,正好打在他腿上,他闷哼一声,纵身退后,双掌一封,劈出两道掌风将那蓬绿影挡祝岂知他正在坐马沉身之际,背后悄无声息的伸来一只脚,正好将他“敲尾|­茓­”踢中,他真气一泄,一ρi股坐倒地上,迎着老叫化他攻来的一­棒­,正好滚下屋去。

惨叫声里邓白两足一齐折断,昏死在石阶上。

正好这时,刘公搏也大叫一声,宝剑脱手飞去,整个身子恍如一只脱了线的纸鹞,跌出三丈之外,“叭哒”一声也摔死在地上。

敢情他刚才刺出一剑,一眼便被索奴认出是崆峒剑派的。

索奴五指一伸,探手进了对方剑网之内,他出招奇诡,还没等对方变招,便已将剑尖抓祝格登一声,剑尖被他硬生生的扭断,随着身形的欺近,他那舒卷而来的双锏兜了过去,两根金锏­奸­像有眼睛似的已打中他小腹“气海|­茓­”和“四隔|­茓­”。

也是惨叫一声,他口吐鲜血,整个身子倒飞出去,就此死了。

老叫化全身一麻,他没想到这行动怪异的老头子,功夫虽然不是正派手法,但是竟已到了随心所欲的地步了,竟然不拘任何招式,就将两个侍卫长杀死。

他再也想不起江湖上曾否有这样的一个杀人不眨眼的老者,他摸了摸自己的红鼻子,说道:“前辈!我们是否要去看看剑铭?”

这时那些围上来的内庭侍卫和锦衣侍卫,齐都见到他们的侍卫长仅二招之功夫,便已被人杀死,这下吓得都呆若木­鸡­,不知道怎样才­奸­。

索奴大笑一声道:“百年以来,从未如此痛快过。”

他身上铁链“呛啷啷”一阵大响,声势吓人之至,他呵呵道:“你们里面是坏人的统统留在屋顶,让我杀个痛快。”

随着他裂牙一笑,那些侍卫吓得纷纷走得远远的,有的竟真的跃下屋去。

他喝道:“好人只有那么一点点吗?你们这些都是该杀的坏人了?”

他大步跨出两步,便见人影纷纷,齐都跃下屋顶,转眼之间,一个人都没有了,他仰天大笑道:“天下有这么多的好人?哈哈——都是些贪生怕死之辈。”

他笑声斗然一住,凝目望着远远飞奔而来的两道人影,他嘿嘿道:“这里面也有这么样的高手!”

两声长啸震撼着春之夜,红­色­的影子在微风飒飒下,有如大鸟似的,凌空落将下来。

左首一个头大如斗的和尚望着索奴道:“你这老儿,怎敢来宫里?”

索奴道:“你们这两个秃颅是从天竺来的?”

右首那较老的红衣和尚朝索奴一竖肩道:“佛爷应皇上之聘,自藏土东来,岂是尔所能辱骂的?”他话语未完,掌出如刀,挟着排山倒海之劲,朝索奴扑来。

左首那个和尚也暴喝一声,挥掌朝老叫化攻去。

索奴身子滴溜溜的一转,左臂倏伸,连出一十二掌,将另一扑向老叫化的喇嘛僧挡了回去。

他右手铁链一响,一连数招,便将这个老僧逼退丈外。

他­阴­荫道:“百年前碰到你们这些混蛋,害得我丢脸都丢尽了,现在可要收回利息了。”

他话声乍了,疾­射­而去,右掌挥动之下,古洞中苦心修练的“大云槌”绝技使将出去。

那两个喇嘛僧气劲挥动,空中呼呼作响,红震乍展即敛,合攻连击,尽出绝技朝索奴身上死|­茓­招呼。

索奴百廿年以前江湖称为神手天君,两手之间的功夫,自是已至绝顶的地步。

这下他因愤恨红衣藏僧昔年入侵中原,使得冯飒得展绝技,以神剑将藏僧打回西藏,但是就囚中原各派所加之的盛誉,使得他自已的情人转爱於中原之鼎,使得他为之被囚地洞之中。

这连串的因素,宗全起源於藏僧东来之故,因而此时勾起他的旧恨,他那薄弱的理智转眼便已失去。

他的神经随着脑中闪过的血淋淋的事实,而立即错乱起来。

他身上的“大罗宝索”此刻有如两条乌光闪闪的长蛇似的,吞吐之间,尽是神妙无比的招式,加上他手上绝招连番使出,所以逼得那两个藏僧尽在后退。

左首那个较老的喇嘛,怪叫一声,身形斗然顿住,他右掌一幌,突地涨大不少,整条胳膀都变得粗起来。

他彷佛沉重无比的缓缓推出一掌,一道轰轰的劲风,宛如有形之物的平空涌了出去。

索奴身形一旋,单掌一拂,一道尖锐的劲风,好像扁钻似的钻了进去,穿过那道沉重的掌劲,袭将过去。

那老年僧人此刻所施出的,正是西士传来的“大手颖奇门绝功,不过他的功力并不够完全将之施出,所以覇道异常,轰轰的响声,刺耳。

索奴自遭藏巴来到中原以“大手颖奇功,将他所练之“玄龟真气”击破之后,乃将邪门第一奇功改为“大云鎚”绝技。

这种“大云槌”功夫将全身的真力,以掌沿劈出,成根扁钻似的劲道发出,好像那佛门“禅指神通”似的,能破除敌人的强劲掌力。

他掌风力一发出,即听那老年藏僧惨叫一声,掌心经脉一断,震断心脉而死。

索奴铁链一缠,回空兜了个半圈,自对方掌势空隙穿过,将那个中年喇嘛颈上束祝他双手一用劲,铁链缠得紧紧的,立时便将那个喇嘛勒死,他挥舞着手中的铁链,将那沉重的尸体摔下屋顶下去。

他两眼赤红,仰天一阵哈哈,大袖一挥,整个飞檐被捣了开去,他身形横空腾起,有如夜鸟落下。

星下灯火明亮有如白昼,蜂涌而来的人挤得满满的,闪闪发光的刀剑,一齐高举,呐喊之声震撼着整个宫庭,但是却没人敢上屋。

这时索奴飞跃而下,他两手连挥,沉重无比的劲道,压将下去,那些人还没还手便已被他掌劲击毙。

血水遍洒,惨叫连连,他的神智突地一醒,眼见身外二丈之内,倒了无数的尸骇,他的面­色­顿时铁青,他喃喃道:“这是我杀的?这是我杀的?”

他怪叫一声,自己用铁链将两手束住,身形一闪,有如流星似的飞­射­出去。

一连穿过许多的殿宇,他来到一处­阴­暗的地方,他在喘着气,此刻他的脑筋纷乱无比,一直在想着是否自己杀了那么多人。

突然——

他听到一声大震,自一座高墙后传来,接着又听到李剑铭的声音。

他心中一喜,越过这座高墙,跃将过去。

此刻,他见到李剑铭左手搂着一个长发垂肩的女人,右手长剑斜举,在他身外有着一个瘦削的老者和一个年青俊逸的汉子围着他。

三个人都是木然的站着,轻轻喘气的声息,在他是很清晰的听到。

李剑铭长剑所摆出的招式正是“落星剑式”,他知道面前这两个人都是绝顶高手!一为正派掌门,一为邪门高手,两人合击自己,实在令他有点应付不了,又何况他还负有保护在昏迷不醒的公孙慧琴的责任呢!

他虽然可以将公孙慧琴放在地上,但是他却又惟恐一脱离自己的怀里,她将又不会回来。

所以他左手紧紧的搂住她,右手长剑斜指上空,全身都在戒备着。

此时,他心分两用,一面思考着脱身之计,一面又思考着要怎样才能将索奴引来。

他刚才与这两人对了几招,发觉只要自己施出“两心神功”则定可取胜。

因为,他的落星剑式是谢宏志所不能抵挡的,而左手可施出传自索奴的“大云鎚”奇功,定能尅住这满身邪气的老者的邪功。

他因在分心思考,所以一听到些微声息,便知道有人来了,他侧首望了这边一下,正好看到索奴自墙那边跃了过来。

他虽在侧首,可是另一心神可完全应付着面前的形势,而那长发老者见李剑铭侧首回顾,他毫无声息的攻进一招。

李剑铭手腕一振,光华如水洒出,一式“星幕密密”布起两层剑幕,银光闪烁之下,立时将那老人的身子逼了开去。

他手腕一转,身形骤然暴退,对着索奴道:“前辈,你替我将慧琴姐|­茓­道解开,保护住她,现在我要教训一下这两个家伙。”

他将公孙慧琴交给索奴后,右手一扬,运起“大云槌”的奇功出来。

脚下一连踩出六步,他剑尖往下一撇,冷笑道:“谢宏志!你身为一代掌门,竟也做出此等事来,别人你可欺负,但你却欺负到我落星追魂的身上来,这我再也不能容忍了,这次你是非死不行!”

他倏然闪去,一式“星落於野”,剑气嗤嗤发响,弥天洒出一片银光,随着左掌挥动,他一式“云升日落”将掌风逼在掌沿发出,朝那长发老人劈去。

谢宏志“­射­日剑法”施出,却遏止不住对方剑上那无匹的剑气,他手腕一颤,身子便是一幌,眼见落星追魂的功夫一天比一天厉害,而他自己的进展却远远落於人后,他心中痛苦无比。

他一式“力挽巨弓”,剑刃带着浑身力道挥出,正好将对方的“星落於野”挡祝李剑铭冷哼一声,力道一沉,剑芒突地一吐,剑上发出的剑气撞得对方剑身—弯。

他手腕垂下一分,便将谢宏士逼出两步之外,挣红着脸方始站好。

左手招式一使开来,他一连攻出八招,每招都是他懂得的绝艺,时而正派绝技,时而邪门奇功,将那长发老者逼得团团乱转。

同时,他剑式一连划出数招,招招怪绝,式式神妙,银光霍霍下,也逼得谢宏志只能收剑自保,而无还手之力。

李剑铭自觉现在功力较之与河套煞君拚斗时,又增加一些,但是这一年来,他所对敌的都是江湖上成名高手,所以经验上更是丰富无比。

这下凭着他的经验,他已不必加以思考,就能发出一招最为适当的绝招,来挡住敌人的汹涌攻势。

他知道自己将可到不拘任何招式则可克敌的绝顶地步了,那时,河套煞君将不是他的敌手…他虽在付思,可是手脚并没闲着,所以他一连发出数记绝招后,紧接着又是一连串的怪招,有如抽丝剥茧似的绵绵不绝。

突地他觉得那个老人眼睛里的目光渐转青­色­,四肢也好似突地快了许多似的,一股腥臭之气扑上鼻来。

他的脑际闪过一个念头:“飞娱震!”

果然,那老人的四肢快得几乎看不清楚,只见到眼前闪现的都是手足。

那老人其快无比的围着李剑铭转动一匝——陡地———索奴大喝这:“祁佬!快点收功!”

此时那老人已将绕完两匝,他闻言大惊,四肢一缩一弹已倒飞出去。

但是,一股尖锐的掌风,像一把扁钻似的,穿过他布起的气劲,朝他胸部“七坎|­茓­”­射­来。

他惊呼:“海蝠钻!”

“嘭——”地一声大响,他整个身子被索奴挥出的一掌震出数丈之外,跌在地上。

就在这一同时,李剑铭剑上光华猛然暴涨,剑气呼啸而起,刺耳无比的朝谢宏士­射­去。

敢情他已施出“落星剑式”中小六式中的第五式“星­射­万里”,这传自中原之鼎的奇绝剑式,霸道无比的疾­射­而去。

“蔼—”一声女人的惊叫,公孙慧琴惊呼道:“铭弟———”剑光一敛,谢宏志惨叫一声,卧倒在血泊之中……他那手中长剑,此刻已被削断成九截,洒得满空的寒星,像是九颗流星似的落在地上——落星?追魂?

----------------------------------------------第二十三章情海风波春夜凉如水。

自漠北吹来的寒风,飞过紫禁城巍峨的宫殿,逡巡不息的兵丁,持着火把将宫里都照得明亮有如白昼。

喧哗的声响自远处响起,很快地便又消失在另外一处。

天空中有着稀疏的星星,寂寞的在眨着眼睛,黯淡的浮云将那弯孤月的光华都掩遮起来。

神武官后,延伸出去的道路,就是往煤山去的,在这冷落的地方,此刻李剑铭的长剑方一收回。

他横剑於胸,缓缓的回过头去,在他胸中翻腾的热血,仍自汹涌不已,他的两眼里毫不表露的­射­出了怀疑的目光。

他目光所及,是惊得呆住了的公孙慧琴。

她的身子靠在墙上,苍白的面颊,明亮的两眼,小巧的嘴­唇­,这整个画似的美女,又一次展现在他的眼前。

在她的眼眶里,有着湛清的泪水,出现在泪水里的,是一种惊骇和喜悦交集的情绪。

她苍白的嘴­唇­,微微的颤动着,但是却说不出话来,那骤然醒来时,所眼见的突然发生之事,使她的神经大大的震撼,而至说不出什么。

她的眼光很快地便转到地上的谢宏士身上,看到那血如泉涌,昏死过去的谢宏志。

她惊叫一声,奔了过去——

李剑铭握紧着手,他的面­色­突地沉了下来,恍如罩上一层寒霜似的,但他却没说什么,仍自看着她。

公孙慧琴走出了几步,便已发觉自己的过於冲动,她停住脚对李剑铭想要说些什么。

但她却已看到他­阴­沉的眼­色­了,她犹疑了一下道:“铭弟!……”李剑铭应了一声,他面­色­稍为和缓道:“琴姐!是你叫我住手的,你为什么要这样?”

公孙慧琴道:“你不要将他杀了,我看你的剑身闪烁的光芒,好像一道天虹样的,好像就要将他杀死似的,所以……”李剑铭哼了声道:“他?他是谁?”

一称酸溜溜的感觉泛上心头,他提高声音道:“我本来就想杀死这个家伙,你又为什么要拦阻我?”

公孙慧琴怔了一下,她忖道:“怎么铭弟现在的脾气这么坏?难道这几年分开,使得他变了这么多?”

她幽幽地道:“铭弟!他是个好人!这次他并没有做什么,你为什么忍心杀了他?”

李剑铭面­色­一变道:“他是好人?你的意思是我要杀这好人,那我就算坏人了?”

公孙慧琴道:“铭弟!你怎么能这样说呢?他从小孤苦,经过了无数的奋斗,才……”李剑铭此时心中恍如刀割,他想到自己千辛万苦,跋涉江湖,结了许多的仇人,所为的就是将她从坏人手中拯救出来。

而现在她却替别人求情,而自己这数年来的奋斗就根本没被她注意到,首先所记及的就是那—个点苍掌门。

“是的!他是一个掌门,而我呢?”他忖道:“而我只是个流浪江湖,到处闯祸的坏蛋,当然,她是这样想的。”

他剑光—转,仰首大笑,他冷笑地忖道:“她并不知道我也是个掌门呀!哼!我一直以为在患难中产生的感情是不易泯灭的,但是这倒底也只是我个人的想法罢了,这幼稚的想法……”公孙慧琴被他这种发狂似的举动吓得立时住下口来,她柔声道:“铭弟,你要知道我并没有怎样,而你也不了解谢宏志他的……”李剑铭涨红着脸,他极力的克制自己的情绪,但是却仍然没法镇静下来,这较之他面对河套煞君更使他紧张。

他两眼深沉的望着她,说道:“你是说你了解他?那么你了解我吗?”

公孙慧琴突地被这句话楞住了,她望着面前这与自己分别许多时侯的李剑铭,虽然他的容貌没有丝毫改变,反而较以往更为英挺俊逸,但她却好似觉得有点陌生。

一种昂然雄伟的英姿,自他身上发散出来,那是根本不同於以往在金龙堡所见到的孤苦无依,衣衫褴褛的流泪儿。

以往,她了解他,现在,经过这么多年来,她倒反而觉得自己已渐不了解他。

“他变了。”她心里忖道:“这已不是以往那忧郁而孤独的少年,他已成为江湖上成名的英雄了。”

落星追魂的名望,现在已超越各大门派之上,那使得她有一种仰望而高攀不上的感觉。

她望着对方,希望能了解到对方的心里,但是却不能从那湛清的眼神里,看到对方心中所想的。

她凄楚地摇摇头忖道:“我们的心神已不能相通了,这中间相隔着一层我所不能了解的纱样的障碍。”

於是她默默地咀嚼着以前双方所喜爱的一句诗:“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

她凝眸望着他,轻声道:“以往我了解你,但现在我却对你觉得陌生,我在奇怪你怎会变得如此狠心,谢宏志是不应该死的,这几天来他对我很守礼……”她低下了头,走了过去,从自己身上掏出药来,替谢宏志包扎伤口。

李剑铭整个心神大震,他咬住了下嘴­唇­,以防止自己呻吟出口,因为此刻他觉得自己的心灵已被深深的刺痛了。

看到那有如白玉的手掌,在替敌人包扎伤口,他的心更是伤痛。移开了视线,他看到索奴在替那长发怪人疗伤。

他心中有点惶恐地忖道:“我的心太狠了?我的心真会太狠了?”

他自言自语道:“这是他们逼得我这样……”“嗤——”公孙慧琴撕下自己的衣袖,将谢宏志胸前的伤痕包祝李剑铭喝叫一声:“慧琴!你——”他狠狠的顿了顿脚,说道:“索奴!我先走了!”

话声刚了,他已有如一枝急矢似的破空而去。

公孙慧琴嘤咛一声,回过头来,她叫道:“铭弟——”然而李剑铭影踪已经消失在重叠巍峨的宫殿后,她低下头来,两眼泪水泪泪流下。

索奴自认出那老者就是自己师侄时,他飞跃而去,已发觉被李剑铭的“大云槌”奇功,震伤内腑。

他运功替自己师侄疗伤之际,已经清楚的听明白李剑铭与公孙慧琴之间的争执。

他利用邪门“挪移”之法,将自己师侄内腑归还原位之后,便见到李剑铭先走了。

他摇摇头,忖道:“年纪轻的人,不能以宽容来了解别人,所以终会产生许多后悔,唉!

我索奴眼见他这样,怎能束手不管?”

他站了起来,见到自己师侄正在运功,於是他走到公孙慧琴面前。

公孙慧琴正在低头饮泣之际,猛地见到一个人影有如鬼魅似的站在自己面前,她吓了一跳,抬起头来。

见到索奴这怪样子,她禁不住双手一封架在胸前,退后了两步惊问道:“你是谁?”

索奴见到她脸上挂着两行眼泪,有如雨后的梨花似的,更有一种动人的风韵,他说道:“我是索奴,乃落星追魂跟前的老头。”

他顿了下道:“姑娘你如办好事,就随索奴一起去,他现在还在宫前与叫化子一起。”

公孙慧琴疑道:“你为什么要这样?”

索奴笑道:“因为我的心已经被罪恶的绳索捆住,自然我的身上也应该捆条绳索,而让别人也能晓得我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坏蛋……”公孙慧琴擦了擦颊上的眼泪,她睁大眼睛望着索奴,心中一直是在思索着对方这句话,彷佛她能从这句话中了解到一点什么,但是却又似乎不了解她的思绪急骤的变动着,突地她想到了一个她以前所没想到的问题:“每个人的心里都有着一个主见,这犹如一条绳索样的捆住了我们的心,於是,自己由於这种意识而至只想到照着自己的主见去做任何事,没有想到了解别人,也没想到让自己的思想给别人了解,於是固执地做着一些自己所不喜欢做的事,以至於使双方的了解归於虚无……”她继续地忖道:“要想了解别人,每个人就得让自己被别人了解,那有如……”她还没想完,突地一个惊恐的声音响起道:“师叔!你没有死呀!”

她见到那与李剑铭拚斗的老者跪倒在这满身缠着铁索的索奴面前不由得也是一楞。

索奴冷哼一声道:“我们虽是邪道,但可没叫门人替官崽子效命,你们以为师门无人,就忘记祖师遗训了吗?”

那老人哆嗦道:“侄儿并没有为皇宫效命,乃是师叔您的侄孙为大内国师‘龙狮头陀’所邀,驻於‘长春宫’里接受供养……”索奴两眼圆睁,叱道:“你现在多大年纪了?竟还贪这些虚华的富贵?枉我以前教训你的话……”那老人道:“侄儿知罪了,望师叔恕罪。”

索奴道:“我已将你六大|­茓­道点住,师门‘六鬼索魂’之刑你总记得吧?限你三天内带着你的徒弟离开皇宫,我现在住在北京城里,你到我那儿来!”

他顿了下道:“河套‘天娱宫’里有个什么河套煞君你可晓得是谁?”

这老人道:“那就是家表兄‘大力鬼王’……”索奴呵呵笑道:“原来是这个小鬼!他也自称为君起来了,你这‘怒火飞蜈’现在倒也老了。”

他又叹了气道:“岁月催人,焉得不老?好了,你起来吧!”

“怒火飞蜈”站了起来,他问道:“近两甲子来师门弟兄连续不断的找寻师叔您,不知师叔您到那里去了,现在怎地师叔到了北京?又怎和落星追魂在一起,难道他是师叔您的爱徒?”

索奴摇头道:“他是‘中原之鼎’的徒孙!不过我们有交情!”

他侧首对公孙慧琴道:“现在你跟我一块到前面去吧,他可能还没走。”

他也不等公孙慧琴答应,一把拉着她,便往前面飞跃而去。

怒火飞蜈听到索奴以传音之法说道:“将这小子送出宫外去,把他扔在路上就行了。”

索奴身形如电,飘行於高耸的宫殿上,往人多之处跃去。

公孙慧琴可从没见过有这等高强的武功,竟然好似风样的飘在空中,她的耳边响起的只是夜风呼呼的声音,除此,她的身子是整个空悬着的。

仰首望着空中的夜星,她想到这些日子里谢宏志对自己叙说的身世。

她记得他曾说及今后他是要束发遁入道门之中,因为点苍派的掌门定要主持点苍“清灵宫”的,而他对她却是那样的钦慕。

所以他只要求能与她一起共处三十天,仅仅三十天就行了。

望着他那企求的目光,她简直无以相对,但她却没有什么话可以对他说,她只是默然而已。

虽然这些日子里,她没有和他说过什么话,但是她却很是了解他那种矛盾非常的心情,也经常从他的自言自语里了解一点他所喜爱及僧恨之事。

故此她深深地同情到他的孤独苦闷的心情,在她乍一醒来,见到李剑铭手中剑光如电,飞闪过去时,她很清楚的看到谢宏志脸上那种恐怖畏惧的神­色­,於是,她禁不住喊叫起来。

但是李剑铭却对她这种的关切而表示了愤恨,她想不到他怎会变成如此狠心,真的,她的确想不通男人是怎样想的。

索奴飞行於高耸的殿喽上,他看到宫里喧哗吵杂,简直乱得一大糊涂,於是他呵呵的笑了。

笑声飘了开去,在深宫禁苑之中,引起一阵惊叫,紧接着一条条的人影飞了上来,他们在瓦沿上站了一下,便往这边奔来。

索奴身如掣电,迎上前去,他大袖连拂两下,一阵急漩的气流自袖底升起,撞得那当先两人,一交摔倒瓦上,滚了下来。

他大喝道:“你们可曾见到落星追魂?”

那些侍卫闷不作声,挥舞着兵器扑了上来。

索奴大怒,喝道:“都替我滚下去!”

“呛啷”数声,一条黑­色­似蛇的长链转折自如的飞舞出去,只觉光影略闪,便是数声闷哼,一个个的人影自玻璃瓦上滚了下去。

索奴双足一蹬,跃在半空,有如一只灰鹤似的盘亘旋转,在空中转了两匝方始落在地上。

周围有着无数的兵卒手持戟戈,火把的光焰照得四周俱亮,映着雪亮的兵器,更是雄伟之至。

此刻他们一见索奴自空跃下,喊叫一声,飞箭流矢密密­射­来,有如一个细网似的罩了下来。

索奴大叫一声,身子急­射­直上,有如一只陀螺似的在空中急转飞旋,脱出箭网之外。

他左手挟着公孙慧琴,右手兜了一个大弧,击将下去。

轰然一声,一蓬罡风有如铁板压下,只听嗤嗤声中,那些­射­出的箭矢齐都倒折回去,洒得一地的断铁废钢。

索奴冷恻恻的哼了一声,缠在身上的铁链倏地伸长开来,足有一丈有余,他正待大杀一顿。

公孙慧琴惊悸的叫道:“前辈你不要杀他们!……”索奴头一侧,正好看到她乞求的目光,那长长的睫毛使得他的心一软。

他右手往后一拂,体内真气急骤转了一匝,然后只见他右足急跨一步——好似天马行空,他在空中仅跨了两步,便已到了一座楼上。

呼出一口浊气,他说道:“我们出宫去吧!到外面去找到他!”

公孙慧琴说道:“老前辈,谢谢你……”一声朗笑里,索奴挟着她,飞离紫禁城,他身后留下了一条淡淡的影子。

且说李剑铭含着一肚子的气愤从神武官后飞跃而出,他此时心中悲痛无比,仅默默地任自己让夜风吹拂,但是尽管夜风似水,却也不能洗去他心中郁闷。

“哼!这种女人!”他咒骂着。

於是,他又伤心着自己的情感错掷。

抬头仰望穹苍,淡月疏星都似在揶揄地讽刺着他。

此时,他觉得自己彷佛更接近星星,也从未有如此的接近寂寞。

他施出流星飞逝的轻功,有如风似的飘在夜空里,没有目的,只有满腊翻滚的思潮。

月光将他的影子拖成一线,淡淡的闪过琉璃瓦。

他也只是选最高的殿宇上跃去,不管其他任何事情,当然,宫庭里的一些侍卫是不会发现他的,因为他此刻的速度实在快得如烟似风。

渐渐,他来到了一座较为冷清的宫殿,旁摇曳的树枝,簌簌的发出了阵阵低吟,蜿蜒而去的高大假山,有着幢幢黑影投掷地上。

这时,晚风轻拂,铜壶漏漏已过二更,但是在夜里却有一缕细若游丝的琴音,随着晚风飘了过来。

李剑铭为这轻轻的音韵停住了脚,他站在飞檐上,静静的聆着这悲哀而忧伤的音韵,心中更有着一种伤感的情绪滋长着。

一阵晚风自假山后边吹来,带过断续的歇声,随着歌声飘过,也将他身子带得飞纵而去。

柔和而凄凉的余音,缭绕在他耳边时,他已站在那座假山上了。

一个叹息自幽深的竹篁后投掷出来,接着有人低吟道:“节侯虽佳景渐阑,吴绫已去越罗寒,朱扉日暮随风掩,一树藤花独自看。云鬓乱晚妆残,带恨眉儿远岫攒,斜托香腮春笋­嫩­,为谁和泪倚栏­干­?”

寥落的宫里,有着这种低沉郁闷的声音传出,更平添着一股凄凉的气氛。

李剑铭心中正在颓丧之际,一听这等缠绵而凄绝的词儿,他的心中更是难受。

他忖道:“这或许是一个白头宫女没有得到君王的临幸,而至怨恨这漫长的清夜,所以才会独自念出此等凄凉的词句出来。”顿时,他记起了以前所学的一首诗来:“寥落古行宫,宫花寂寞红,白头宫女在,闲坐说玄宗。”

他轻叹口气,缓缓穿过竹林,想要看看这倒底是那个宫女在­操­琴吟词,谁知当他穿过竹林,却见到是廊上坐着一个艳绝无比的身穿白­色­罗衫的美女,虽然看去年纪并不轻,但也顶多只有二十四五的样子。

在她面前有着一个琴架,上面架着一张八角白玉的七弦古琴,一个青铜兽炉里,有着袅袅的青烟上升,缕缕随风而逝。

那个白衫佳人当真眉儿轻锁,香腮沾泪,正缓缓的掠动着破风吹乱的青丝。

她的目光茫然的望着摇曳的竹篁,好似又想到什么往事似的,深深的叹了口气。

她擦了擦挂在睑上的泪珠,轻吟道:“殷袖彩勤捧玉钟,当年拚却醉红颜,舞低杨柳楼心月,歌罢桃花扇底风。从别后,忆相逢,几回魂梦与君同。今宵剩把银缸照,犹恐相逢是梦中。”

她揶揄地自嘲道:“……今宵剩把银缸照,犹恐相逢是梦中。”

两颗泪水又从那黑黑的睫毛里沁出,滑在睑靥上。

李剑铭至此方始有点了解这个美丽的女子以前曾经有个恋人,而且好像也曾来过,好似现在是个约会之期。而那男人并没有来,所以她才会那样的悲哀。

他存身竹林里,默默地忖道:“她对所爱的人是那样忆念,但是那个男人又怎么晓得她在宫里呢?唉!在人世间就充满了这种缠绵悱恻的爱,构成了千古多少动人心肠的故事。”

他摇头叹息,忖道:“谁知道我自己会怎样?人生总是如此的渺茫……”那个美人正在伤感之际,突地听到一声轻轻的叹息,她悚然一惊,两目朝庭院里望了几下,轻声问道:“是谁?”

李剑铭想了一下,他忖道:“我是否把她救出去?”

正在他还没决定怎样之际,一个喝叱之声自远处传来,接着一个苍老的声音叫道:“他­奶­­奶­的,臭贼秃,你追你爷爷­干­什么?”

李剑铭一听这正是老叫化那破锣似的嗓子,他没有任何可以考虑的,身子一扭,自竹隙缝里穿了出去,像一只夜鸟,立即腾跃在空中。

虽然竹枝没响,但是他那带起的风声使得竹叶沙沙作响,惹得那个宫女惊悸地叫了声。

李剑铭在空中身子一个转折,便登上殿宇顶上,他方一立定就听见一个如雷的声响吼道:“死叫化子,你往那里跑,让佛爷收拾你。”

他举目望去,只见老叫化背着个大葫芦,手挟竹杖,两只光脚板子飞快如风的奔跑在屋顶上。

在他后面跟着一个肥大而又笨拙的光头和尚,大袍翻飞,好像一个­肉­球似的在屋顶上飞滚而来。

李剑铭一眼看到那和尚,便知道这又是一个来自西藏的喇嘛僧了,因为那个大和尚穿的一身大红僧袍,手里拿着一串核桃大小的珠串。

他的身体随着晚风飘了起来,却像自空中坠落的流星一样,奇快的无比的­射­出七丈之外,落在老叫化面前。

飘渺酒丐正在飞奔之际,眼前一花,一道白影落在他的面前,使得他心中一惊,没等看清楚,便挥出一招“打断狗腿”杖风自底下升起,直点李剑铭胸前三大|­茓­道。

李剑铭五指一扬,探臂出去,也是一招“打断狗腿”直点对方胸前,他笑道:“是我!

剑铭在此。”

老叫化杖一出手便被对方以同样招式封住,他正在微惊,便听到李剑铭的声音了,定神望去,果然李剑铭就站在面前,他顿时转惊为喜,叫道:“老弟!是你呀!来得正好,快替我将这大和尚挡祝”他说着便往李剑铭身后一藏,尽在喘着气。

李剑铭闻到老叫化一身的酒气,他问道:“你又跑到底下偷喝酒了?”

老叫化道:“我的酒葫芦都被这死贼秃打穿了,小心他那串念珠,厉害得很哪!”

那胖喇嘛跃近,他嚷道:“死叫化子,你已被我点住独门|­茓­道,三个时辰后就活不了了!

你还注那里跑?”

“呛”一道蓝虹闪起,奇速无比的探到他胸前。

这喇嘛轻功虽因受身体上的限制,但是这下剑芒一闪现他的眼中,他便斗然刹住他的身子,低哼一声,手中珠串平平飞起,竟往李剑铭剑上套来,动作乾净俐落,奇快迅捷,的是一流高手。

李剑铭剑霞一转,自对方珠串中­射­进,直挑对方脉门,锋芒灼烁,剑气森然。

这喇嘛僧低吼一声,手腕往下一带,左手随着半侧身子欺将进来,五指齐挥,往李剑铭胁下五|­茓­点到。

李剑铭剑式一出,却被对方珠串奇妙无比的封住,他手上一加劲,却没将对方那串念珠削断,而胁下指风又已探到。

他轻喝一声,浑身衫袍倏然鼓起,体内真气深深而出,剑锋下移两寸,挟着雷霆万钧之力,往右撤身。

这肥眫的喇嘛,左手施出了传自藏上的“截脉断筋”手法,正将置对方於死地,倏地见到对方两眼神光突现,全身衫袍隆然鼓起,五指触处如遇铁石,被对方护身劲气挡住,不能深入。

他心中一惊,手中却已遇到一股雄浑无比的力道,自对方剑上传了过来,顿时使他臂上一震,几乎使虎口震裂。

他虎吼一声,全身力道齐集右臂,往怀里夺进——“格登”他脚下两块琉璃瓦一踏而断,两只脚陷入屋顶里。

李剑铭潇洒的向前跨出一步,只听“格登”又是一声,那个喇嘛僧两足一齐深陷瓦里。

李剑铭知道此刻对方全身力道一齐运出,只要再加上数分劲力。便可打倒对方,他冷哼一声,独门“两心神功”运出。

只见他左手缓缓抬起,掌中流霞轮转,一股灼热的劲道随着手掌的前移,而击将出去。

“蔼—”那喇嘛胸前着上一掌,顿时喷出数口鲜血,一连退出几步,将屋顶上的琉璃瓦踏得碎烂。

他的胸前一块黑黑有如烧焦了的掌印,两眼赤红的紧盯着李剑铭,他连喘几口气道:“你这小子是谁?”

李剑铭见自己一掌却没将那喇嘛打死,心中也不禁骇然,他冷声道:“我乃落星追魂!”

“落星追魂?”那喇嘛喃喃念道。

他两眼又朝李剑铭望了几下,说道:“你上北京来­干­什么?”

李剑铭冷哼一声道:“嘿!你又是谁?怎能问我上北京来­干­什么?”

那喇嘛道:“佛爷乃藏土第三高手钧鼎是也!”

李剑铭一听面前这自称钧鼎的喇嘛僧,此刻声音硬朗,内气充足,较之刚才可好像没受过伤似的,他两眼神光暴­射­,喝道:“你在耍什么名堂?”

钧鼎喇嘛呵呵笑道:“我藏土共分三大派脉,各有奇功绝技,岂是你们中原人所能相较的,小子,这下我可不会上当了,嘿!吃我佛爷一招。”

他身随话走,那串念珠挟着咻咻异响,往李剑铭胸前撞来,身手快捷,好似没受过伤似的…李剑铭这下才晓得对方通晓一种奇功,可以不惧掌力殴打,绝不会将心脉震断,而且能很快地自疗伤势,否则对方这一式绝不可能有如此强劲的力道的。

他足下一移,平空挪出五尺,已站在屋檐边了,他说道:“大和尚,虽然你具有不惧掌力的奇功,但我这宝剑足可将你杀死,而且只要在五十招以内。”

他这是已经看清对方的轻功根本不行,所以才敢说出这句话来。

钧鼎大师楞了一下,他说道:“的确如你所说,在五十招内就可将我杀死,但是我若跃在平地上,你可非要到八十招后才能胜得我。”

李剑铭笑道:“我还是说只要五十招便行,不信的话,你可试上一试。”

钧鼎大师想了一下道:“你有什么事情,需要求我的。”

李剑铭笑道:“在下想要知道藏土三大派脉以及各派之特有奇技。”

钧鼎大师脸­色­一沉道:“你要晓得这个­干­什么?”

李剑铭道:“在下不久之后要赴藏土应天龙派之邀约,所以事先必要对那儿有点了解,你说可是?”

钧鼎大师笑道:“藏土红黄两教,红教分天龙,宝树两派,佛爷为宝树派中第三高手,至於天龙派中则人材济济,施主你虽是功力高强,可不一定能破去天龙寺镇寺绝技‘飞龙十九变’。”

李剑铭道:“这无须大师担忧,在下既然要去,当然有力法可以取胜。”

钧鼎大师睁大眼睛道:“传闻百余年前,天龙派曾远赴中原,但是却遭中原一个年青人打败,莫非是阁下这一门?”

李剑铭道:“江湖之中,代出豪杰,中原地大人多,奇才异士更是多得不可计算,你们藏土纵是厉害,也不能与中原相抗,所以在下希望大师能够对中原人士客气一点,否则禁宫固然森严,但来去自如的人可也不少。”

钧鼎大师道:“施主所言又是何意?”

李剑铭道:“在下想要带走一个宫女,希望大师不要过问。”

钧鼎大师呵呵一笑道:“阁下俊逸非凡,竟然也风流得很。”

他脸­色­一变道:“不过要从佛爷面前将人盗走,那还不如将我杀了,否则皇上怪罪下来,我这国师还有得­干­的?”

李剑铭道:“这个宫女并没得到皇帝的喜欢,我是不忍心让她终老於此。难道大师你也不能放过?”

钧鼎大师道:“宫中不平之事多如恒河之沙,岂有管得了的?佛爷倒也愿领教你几招。”

他话声一了,右手珠串倏然飞起,兜出一个大弧,朝李剑铭当头打到。

李剑铭没有动,那一直在旁听着的老叫化此时扑了上来,他说道:“老弟,可是你那公孙姑娘在此,我挡住这贼秃二十招,你去救她吧!”

李剑铭长剑一挑,一招“星幕密密”布出两层剑幕挡在身外,他左手一带老叫化的手道:“在这宫里有个身着白­色­罗衫的姑娘,你去把她救来,我要成全她的衷情。”

老叫化一摸脑袋道:“你自己的事还顾不到,说什么救别人?”

李剑铭足踏“天星步法”,剑芒倏闪,斜挥一式“彗星斜落”,一片如虹剑气,自手底升起,­射­了过去。

老叫化嘟嚷一声,朝庭院落下去,自去救人了。

那钧鼎大师珠串施将开来,幻变莫测,奇招叠出,但是却攻不破对方那两层剑幕,而且随着对方的急闪如电的一招九式变化,使得他一连退出八步之外。

剑幕一敛,他的眼前顿失人影,“嗤”地一声,一股剑光却已自偏锋刺进。

他撤身滑步,藏土“宝树派”中的镇派绝技“宝树花雨一千式”中的一招“玲珑浮图”挥出只见他有如千手之佛,层层光影卷将而去,阵阵风声激荡呼啸,一连快攻十八招,将李剑铭的剑式挡祝李剑铭见对方施出的路数诡异绝伦,时而大打硬碰,时而快攻速守,轻灵巧妙,眼前红影翻腾,较之在杭州所遇见的章巴楞,并无逊­色­之处。

他步履如风,时而施出“追魂十二巧打”中的毒辣偏激之招,时而施出“落星追魂”中的招式,往往将对方如狂风暴雨的一阵阵快攻逼了回去,反而要回身自保。

他见这个藏僧并不怎么凶狠,所以无意施出落星剑式中的最后三式绝招将之杀死,只是想拖一拖时间。

转眼四十招便已过去,仍未见到老叫化上屋来。

李剑铭眉头一皱道:“大师,如果你愿放手,我们就此作罢,在下实在不愿与大师为敌。”

钧鼎大师冷笑一下道:“在我面前绝对不能让你将人救走!”

李剑铭也冷哼一声道:“既然如此,那么我就得罪了!”

他脸上神­色­肃穆无比,剑式一开,挥出“落星剑式”里后面八式中的第三式“残星稀疏”,光芒暴涨,剑气嗤嗤,激得周遭气旋流动生寒,冷森森的剑气将一丈之内俱都罩祝钧鼎大师面上­色­变,他上身微仰,手中珠串急挥一招“花雨缤纷”,只见他浑身骨骼一阵暴响,手中的珠串倏然戍一条长链,此刻毕直如剑的刺进那剑芒之中。

“呛”双方兵器相撞,两人分了开去,然而就在这时,钧鼎大师手中的念珠“嗒”地一声弹了开来,一片碎网真个像满天花雨,罩了过去。

李剑铭剑招一出,即被对方一撞,一股奇异的力道使得剑式一顿,连贯不下了,他的身子微退半步,正待变招克敌,眼前却突地闪现一片珠网。

他呼了声:“好厉害的绝招!”

呼声刚一出口,他右手长剑收回,左手缓缓划出一个大圆,千手佛陀传授给他的接收暗器手法“万流归宗”使出。

只见一道旋转不息的气涡在他面前生出,对方那一片急­射­而来的珠网,顿时好像碎铁遇见磁石一样,投入他挥出的气涡里。

钧鼎大师两眼惊骇无比,他大喝一声,右手缓缓拍将出来,身子却随着掌式,奇快无比的迫近。

李剑铭正将对方暗器收入袖底,却巳见一个硕大的手掌挥将过来,一股压人欲窒的气劲有如一片铁板逼到。

他哼地一声,吐气开声,右手剑式猛然­射­出一式“星落于野”,左手一勾一转,已将神手天君所创之“大云槌”神功施出。

一声异啸里,有如一道扁钻似的掌风穿过对方“大手颖奇功发出的气劲,直撞过去。

寒芒流激,剑光闪烁,一股血水倏然­射­出。

“蔼—”

钧鼎大师惨叫一声,一个庞大的身子跌出两丈,“叭哒”将屋顶跌穿一个大洞,半身都陷在洞里,只留下上身在屋上。

在他左肩上,一个深深的洞,血水汨汨流出,而最难看的却是他那如土的脸­色­,有如鬼魅似的,朝李剑铭瞪着眼。

李剑铭道:“大师静静疗伤罢,在下绝不赶尽杀绝。”

他现在心中大定,知道自己功力又较之在杭州与河套煞君大战时,又增强了数分,足可与河套煞君打上千招。

一想到河套煞君,立时便想到他那艳丽无比的女儿,紫­色­梦幻似的身材,清秀美丽的容貌,轻轻的浅笑……他叹了口气,因为他又想到公孙慧琴对他的不好之处来了,相反的,他便立即想到底下这个宫女,他认为她对她的情人是那样的深情,这使他的确很羡慕……他正在沉思之际,一道黑影快速有如鬼魅似的自下面跃了上来,身形一闪便往吊在屋顶上的钧鼎大师头上砸去。

李剑铭俊眉一扬,喝道:“是谁暗算人?”

他左手一挥,袖中的念珠挟着骇人的异啸激­射­而去。

※※※

那人手掌刚举至头顶,便听到“咻咻”之声中,六枚白­色­的珠子激­射­而来。

他左手缓缓拍出,一道尖锐的劲风击将出去,右手仍然原式不动的往钧鼎大师头顶“百会|­茓­”劈下。

谁知他左手掌方一拍出,李剑铭冷哼一声,那六枚念珠突地在空中一顿,然后撒了开来,更是奇快无比的朝那人身上要|­茓­击去。

他这手绝技一施出,那六枚念珠上打“太阳”、“天突”、“七坎”三|­茓­,下打“气海”、“章门”、“中极”三|­茓­,挟着雄浑的内力,竟然穿过那人劈出的掌风。

那人也没想到有这等奇妙的暗器功夫,他此时势必住手,否则就算他能将人击伤,但这­射­去的每一枚暗器都是指向他的死|­茓­,立时他就会死去。

他此刻再也不顾伤人,身子一幌,横移五步,右手兜一半弧,嗤地一声,劈出一道尖锐的劲风。

岂知这下他的掌风还没碰到那些念珠,便听见“噗噗”数声,那些暗器一齐落在屋上。

他不禁为这等以气御使暗器的手法而惊,两眼直往李剑铭望来。

李剑铭施出有如“飞花杀人”的上乘暗器手法,将那人逼出数尺外,便轻哼一声,说道:“阁下年纪轻轻的,不谋与人明斗,竟要趁人重伤之际暗算於人,这种鄙下的手法,实在有点……”这人冷笑道:“鄙下?哼!欲达目的,不择手段,难道杀人还要定时间看日子?我又不是阎王爷。”

李剑铭微怒道:“有我在此,你想暗算人就不行。”

这人朝李剑铭身上瞄了几下道:“素来听说落星追魂乃是杀人不眨眼的凶狠之人,想不到你竟然是如此一个美男子,而且又是如此仁心慈心,哈哈!江湖传闻也有不实之处。”

李剑铭一个身子有如一片落叶似的,飘了过来,他站在这人面前约一丈之处,细细的打量着这人。

只见这人生得额广鼻挺,眉目清秀,身材也是非常高大,虎背熊腰,全身穿着天蓝绸织的长衫,看去英俊潇洒,也是一个美男子。

他问道:“阁下何人?”

这人微微一笑道:“我来这里约近一个时辰,眼见你窥着那个姑娘在流泪,也听见你为她向这个和尚请求放她出去,难道你对她有情吗?”

李剑铭见对方不回答自己的问话,反而问到适才那个宫女之事,他一皱眉道:“你问这个­干­什么?”

这人乾笑一声道:“素闻落星追魂风流潇洒,行走街上也会惹得满楼红袖相招,难道……”李剑铭怒道:“你再出口污人,可要小心我的神剑。”

这人冷冷道:“在洛阳,你剑伤昆仑神鞭飞叉皇甫旺,昆仑剑派早就要找你的麻烦了,我就领教一下你的神剑……”李剑铭道:“你是昆仑派的?”

这人苦笑一下道:“一年以前我是昆仑派的,现在我却不是。”他双臂一抖,很快便将身上的长衫脱下,露出里面的紧身劲装衣衫。

他说道:“我早就想领教你几招了,来吧!”

李剑铭道:“我剑式一出则非伤即死,你难道也想一试?”

这人闷声不响的点了点头,“呛”地轻响,一道剑光闪出,剑芒颤出三朶剑花,在夜里看来美丽之至。

李剑铭道:“你先报上名来,看看是否值得我亮剑。”

这人怒喝一声道:“小神龙白如云是也!”

他话声之中,整个身子跃高三丈,挟着剑风自空中急­射­而下,朝李剑铭当头刺到。

李剑铭知道一般武林人物与人拚哄,总是不欲从高空向人攻击,因为身在空中转折不易,若是一击不中,则易被人所乘。

若是以空中进招,则此人一定轻功超绝,或者专门练这种绝技,否则绝对不敢向自己施出这招的。

他立足不动,两眼凝望自空落下的白如云,只听剑声呛地一响,幻化成三枝剑刃分向他身上Сhā下。

他低喝一声,右袖一撵,浑厚无匹的劲气涌出,在身外布了一层罡劲。

“嗤——”

白如云剑尖一刺,竟然穿透他的罡劲,仍然朝他面门刺来。

李剑铭微惊,他没想到对方剑上功夫如此高明,挥剑如虹竟能刺穿自己劲风。

他脚下踏出“天星步法”急转数步,右手变招施出一招“飞星暗渡”以臂作剑,划将出去。白如云剑式初出,即见对方奇妙的转了几步,已脱出自己剑尖所指之处,他低吟一声,有如一只夜鸟似的盘亘一匝,剑光寒芒布出,“嗤嗤”声里,剑气弥然,仍然往李剑铭身上­射­去。

李剑铭“飞星暗渡”一招施出,一连九个变式,有如江潮涌滚,连绵不断的逼将出去,自对方剑光中探掌攻敌。

白如云眼前一花,缤纷的掌影自剑影外探了进来,有如长剑似的,攻向自己要|­茓­。

他吸胸缩背,刷刷刷一连三剑,刹时丝丝的剑气布起一面网子,挡在他身外,将对方伸出的手掌封祝李剑铭冷笑一声,跨前两步,左臂并掌作剑,划出一招“星月争辉”,迅捷绝伦的挥掌而去。

白如云低吟一下,剑气却已封不住对方自侧边攻进的一式,他骇然对方竟能左右两手各出奇功,而且不会搅乱。

没有可以考虑的时间,他四肢一弹一缩,平空升起三尺,谁知对方掌影却仍然攻了进来,好像对方手臂突地也长了三尺似的。

他轻啸一声,在空中盘旋一匝,朝殿外飞去,空中他一吸气,转了个半弧,又急­射­过来,剑光一展,攻出一招。

李剑铭赞道:“好身法!”

他全身腾起,跃高五丈也是兜起一个大弧,像只大鸟似的飞了过去。

白如云剑光一出,便已失去对方身影,头上忽地传来一声长笑,对方身子竟能比自己还要高飞。

他反臂攻出一剑,左手并指为戟,在剑影后伸出,也是倏出绝招,一连攻出十招。

李剑铭任督两脉早已通了,轻功身法自是超绝,此刻见对方仗着昆仑的“云龙九折”身法,在空中连攻十招,他大笑一声,也在虚空中还了十招。

他时而“落星剑式”中的招式,时而施出丐帮的“打狗­棒­法”,迅捷如电的击出十招将对方招式封祝白如云连出十招俱被对方挡住,他体内真气已经不能运转,手肘俱被对方封住,眼见对方右手五指一探,自己便会死去。

他脑中灵光一现,大喝一声,右足倏地踢出,整个身子好似圆球似的在空中翻了个滚,然后怪异绝伦的攻出一剑。

李剑铭已将对方两肘封住,却突地见到对方脸上一喜,两手碰到一股坚靱强劲的力道,将自己两臂撑开,他心中微楞——底下一道劲风,已突地探到他小腹“气海|­茓­”,噗地一声踢中他的小腹。

李剑铭整个身子倒飞丈外——

然而自如云的身子却已落在瓦上了,他两足方一踏在瓦上,便大呼一声不好,敢情此时李剑铭有如一枝箭矢似的急­射­过来。

两道排山倒海似的劲风已迅速绝伦的撞到他身上。

他闷哼一声,身形一动,整个身子一个急转,有如一个陀螺似的,气漩飞起,周围一十八枝宝剑密密排出一个剑齿似的,在李剑铭眼前晃动。

李剑铭惊呼道:“赶狗入洞?你怎会丐帮绝技?”

他所劈出两道劲风顿时被对方一个急旋消去乾净,随着那阵急旋,一股劲道朝他身上拨来。

他低喝一声,只听“嗡嗡”两声,剑芒似水,寒气弥空,激­射­而去。

白如云大喝道:“有什么赶狗入洞不赶狗入洞的,你吃我几记怪招吧!”

他身剑合一,果然连出几记怪招,将李剑铭逼得退出几步之外。

李剑铭心中摸不清对方到底是何门派,因为对方功力时强时弱,招式时而怪绝无比,时而平淡无奇,时而正派之招,时而变换为邪门诡奇毒辣之招。

他一连退出数步后,心中一口气逼得都几乎吐血,他大喝一声道:“快告诉我,你是那一派的?”

白如云笑道:“你难道看不出来吗?”

李剑铭怒喝道:“你再不说出来历,我可要杀了你。”

白如云好似对自己数记怪招起了信仰,他也大喝道:“你有绝招就施出来吧!”

李剑铭两眼神光暴­射­,他清啸一声,“两心神功”使出,顿时左边睑孔一片红霞升起,杀气腾於眉宇之间。

他已将“赤霞神掌”的佛门奇功提起,只见他右手长剑斜挑,一剑飞出,身随剑走,“嘶嘶”声里,一道虹光将他整个身子包住,­射­将过去,敢情他已施出“御剑飞空”之术了。

一道剑光缠在他的身外,急­射­过去,异啸刺耳,隐隐有风雷之声发出。

白如云脸­色­一变,他身子一扭,奇快无比的在自己身外布起一层剑幕。

“噗——”“噗噗”

李剑铭长剑一连­射­在对方剑幕上数下,他剑上汇聚的宏大力道,顿时将对方剑幕击开一个大洞。

他望在对方脸上豆大的汗珠沁出,骇然的神­色­遍布脸上,傲然的情绪又泛现在他心中,他冷哼一声,长剑一挥,已将对方剑身截为两截。

他说道:“饶你一命吧!”

白如云悲愤的一喝,双掌缓缓推出,一蓬宏阔无比的狂飚自他掌中发出,气漩飞转,撞向李剑铭。

李剑铭左掌“赤霞神掌”适在这时发出,只见炽热的掌风使得空气都变得熟热的,好像有烟冒出……“嘭——”白如云蹬蹬蹬连退三步,身子摇幌几下便站定了,他脸­色­惨白的道:“落星追魂,你可当天下第一高手……”他话声一顿,仰面便倒,叭哒一声跌倒瓦上。

正当这时,一个尖锐的女人声音呼道:“如云!你怎么啦?”

老叫化喊道:“老弟!你怎么啦?”

李创铭深吸口气,回过头来,见到老叫化挟着那个白衫宫女,朝自己跃来,他说道:“没什么,他只被我闭住|­茓­道而已。”敢情他在与对方对掌时,已迅若电光的将对方|­茓­道闭祝老叫化道:“这位姑娘等了一年就是等他来,你又怎么与他碰到了?”

李剑铭望见那白衫姑娘泪痕湿颊,焦急无比的望若躺在地上的白如云,他跃了过去,连出两掌将对方|­茓­道解开。

他将白如云提了起来道:“他的武功有丐帮一路,也有昆仑身法,而且也有邪门的功夫,所以我想问看看他到底是何来路。”

老叫化睁大两眼,讶道:“难道他已经……”白如云醒了过来,他一见到那白衫少女,惊呼道:“如诗,你……”那白衫少女挣扎着呼道:“如云,我……”老叫化大笑道:“小子接祝”他振臂一扔,将手里这个白衫少女扔向白如云。

那少女娇叫一声,吓得赶忙闭上眼睛,白如云被李剑铭一托,整个身子飞了起来,在空中迎向那少女。

他张臂一抱便将那叫如诗的少女搂在怀里,一起落在瓦上。

那少女张开眼睛,望见了白如云,她轻唤一声,两眼泪水簌簌落下,但那是喜极的眼泪。

白如云怜爱的道:“如诗,我来了,我来救你出去。”

那少女泣道:“我以为你忘了我,你叫我好担心……”她将自己的头埋在他的怀里,轻声道:“不要离开我……”白如云点头道:“我不离开你……”李剑铭叹了口气,他见到这种怜爱的情景,心中宛如刀割,不忍再看下去,回过头来,他看到钧鼎大师吊在屋瓦上,脸­色­已经变为红润了。

他走了过去道:“大师有可助力之处吗?”

钧鼎大师摇摇头,他深深的吐了口浊气,两肘一用力,便站在瓦上。

他望了望在拥抱的那两人,冷哼一声,李剑铭道:“大师让他们去吧!又何必多加作难呢?”

钧鼎大师朝李剑铭深深一揖道:“承大侠手下留情,贫僧感激不尽,如果大侠赴藏,贫僧决定助大侠安全回来。”

李剑铭知道这藏僧因为感激自己刚才救他免於被白如云杀死,所以才有此说,他点头道:“谢谢大师,在下入藏之时,决对会通知大师的,至於这两人,尚请大师着在在下脸上,不予计较……”钧鼎大师默然的一稽首,独自飞身离去。

老叫化问道:“这怎么回事?”

李剑铭道:“我因为答应章巴楞到西藏一行,去天龙寺取回剑尖,以及与他们较量一下,但那里一切都不熟悉,所以遇到这个和尚时,我就设计请他带路……”他目光一斜,瞥见白如云挟着那女子走了过来。

他说道:“恭贺两位——”

白如云恭首道:“谢谢大侠成全。”

李剑铭笑道:“你刚才还以为我有什么对不起你的地方,现在可不会如此想吧?”

白如云赧然道:“我赶到之时,正好大侠自竹林里退出,所以在下一时误会大侠,才会……”李剑铭道:r兄台是昆仑弟子,为何又会丐帮功夫?”

白如云道:“在下於半年以前曾经在昆仑山里发现一座石洞,在里面有半卷“黄沙宝笈”,里面载有一些奇功,所以我就在里面没有出来……”老叫化惊问道:“这‘黄沙宝笈’是否是有丐帮绝代异丐所留的字?”

白如云点头道:“另外还有黄沙门的‘浮萍子’所留下的嘱言。”

老叫化道:“那么,另外半卷你是否发现了?”

白如云摇摇头道:“我也只找到这半卷,另外半卷不知怎地撕了开去,再也找不到了。”

老叫化沉吟一下道:“你既是昆仑弟子,又怎么下昆仑山?”

白如云脸上一红道:“在下上昆仑两年,却不知她已被徵入宫,所以在半年前私下昆仑,寻至昔日故居,方知她已进宫,其时,本门师兄神鞭飞叉在洛阳为李大侠杀伤,所以师门派人下山,正好遇见我,又将我擒回昆仑,拘禁三年,然后逐出门墙,谁知我被禁时发现那个洞府,所以,我学成宝笈上所载功夫,便下山来……”老叫化点头称好,他问李剑铭道:“你看怎样?”

李剑铭点头道:“他的武功已可列入一流高手之席,只要再过几年,定能较我为强。”

老叫化知道李剑铭这话是谦逊之言,其实他正当年轻,而且“任督已通”数年之后,功力只有进而绝无退,那时必可成天下第一高手无疑,不过他既然如此夸奖白如云,则白如云的功夫必定也很厉害。

老叫化道:“既然如此,你就加入我们丐帮好了,我这帮主也做得厌了,就让给你吧。”

白如云一愕道:“帮主你……”

老叫化挥挥手道:“我生­性­懒散,不惯当得大任,你既为昆仑所弃,复得本帮绝学,乾脆就当叫化头子吧!这世界原是年轻人的,我们这些老家伙若是一直覇着不走,那么天下的年轻人还有出头之日?”

李剑铭道:“现在少说,让我们出宫去罢,不过我也想劝白兄入丐帮……”白如云笑道:“在下久仰丐帮威名,如果入帮我倒愿意,但在下万不敢当帮主之任。”

老叫化呵呵道:“慢慢来,我也不着急,咱们还是走吧!”

三道人影跃了开去,屋上又回复岑静。

月如银舟,渐渐的划入中天……

※※※

河南洛宁城。

这天中午来了一大群人,他们齐都骑着骏马,好似跋涉过长途似的,每人都风尘满面。

李剑铭骑在当先一匹马上,他回头道:“慧琴姐!这是洛宁城,你师父就在这里。”

公孙慧琴道:“我正要看看雪红妹妹,不知道她在家吗?”

李剑铭道:“我想她一定会在的吧!我们分开时,她曾叫我一定要到洛宁去,然后我才到四川成都去与二道爷会合,上河套去。”

索奴道:“那河套煞君竟敢白称什么君,他这简直是蔑视我,我倒要见识见识他。”

李剑铭回头望了望自己身后跟着的一群“黑狼队”中众人,此刻那些人都把包头的狼形面具剥下,因为李剑铭认为那样是过於招遥那四十五匹坐骑俱系黑­色­,一丝杂毛都没有,马上前面七个颔下有须的老者,那是玄天七星。中间的十个­精­神奕奕的中年人是十大护法,后面一连二十八个年轻汉子刚是二十八星宿,他们每人的功夫都是偏向於诡绝一方的,也都是木杓­阴­魔昔年的部下以及子侄,所以邪门功夫较为­精­通。

索奴身为邪门第一高手,说起来木杓­阴­魔之师还是他的徒孙,所以他对着这些自己的后辈,也都尽量将自己的绝技柑授,所以那些人都很感激他。

此刻,他们默然的随李剑铭向前缓驰着,李剑铭时刻将自己关注的目光放在公孙慧琴的脸上,他又拾回那份幸福了。

公孙慧琴问道:“飘渺酒丐到那里去了?怎么第二天就不见他了?”

李剑铭道:“他找到一个好的继承人,正要赶到泰山去,招集天下的叫化头子,行那传位大典,所以不能赶到这儿来,或许他会赶上我们的。”

公孙慧琴道:“那蓝如诗妹妹长得真漂亮,真可惜她要当叫化头子的妻子,脏都脏死了。”

李剑铭笑道:“白如云背弃昆仑为的就是她,她会嫌他脏吗?何况白如云虽然当了帮主,他可不一定要像老叫化那样穿得破破烂烂的,只要他将丐帮管好就行了。”

公孙慧琴笑道:“我也只是说着玩的,其实我们女人都是一样的,若是真正的爱一个人,岂有嫌弃的道理?怎样的苦,我们也能忍受得了。”

李剑铭深情的望了她一眼,缓缓将手伸了过去,两只手握得紧紧的,一股温馨的情感自两人心中滋长。

他们走出洛宁城外,已看到圆通寺了,李剑铭想到自己在此突发奇想写了个白布条,找谢宏志决斗,那时遭到金甲神和摧心毒魔所害,几乎中毒死去。

而此刻公孙慧琴却想到自己当日被单手擎天五行掌打伤,自己被谢宏志救在刘亿红的庄里,拖以三天的内功推拿之法,将自己救活了。

她叹了口气,忖道:“那时我怎会想到刘老前辈会是师傅的丈夫,而他所说的话都是有感而发的?唉!人生真是不可捉摸。”

这一年来,她经历了许多变故,使得她对於人生有着一种感触,她感到自己好像是一片浮萍,飘在人海中,随着命运的安排,而流落东西……她看了看昂首挺胸,英俊雄伟的李剑铭,好像有着一种附依,但是这种安全的感觉,却又很快地消失了,因为她对於自己的命运有着一种恐惧,恐惧自己会离开他……她冲动地脱口呼道:“剑铭——”李剑铭侧首投过一个询问的目光,他笑道:“有什么事?慧琴?”

公孙慧琴羞却的摇摇头,说道:“没有什么。”

他们两人这种柔情缠绵的样子,使得索奴眉头一皱,他忖道:“人世间有无数的爱在发生着各式各样的悲喜剧,但口尝爱的苦果的人,却较那些心里甜蜜的人多……”微风带着春天清沁的气息,自田畴吹来,黛绿的青山,黛绿的原野,开满了美丽的花木,点缀着大地更加美好。

驰过圆通寺,李剑铭望见里面的山门关得紧紧的,他没有停留,仍然向前驰去。

“蔼—”才走出数丈,他一眼望到那以前高大宏阔的庄院,此刻竟已变成碎瓦颓墙,不由得惊叫出来。

他的身子平空飞起,宛如大鸟翔空而去,落在那片碎瓦颓墙里,顿时一股烧焦了的味道扑上鼻来。

他飞快地在周围转了几圈,然后来到那丛竹篁边,他的面­色­苍白,牙齿紧晈着下­唇­,不知要怎样才好。

索奴蹑空而来,他一皱眉道:“这庄院好像才被火烧没两天光景,里面还有烧焦的味道……”他在里面走了几丈,恨恨地道:“他妈的这些人好狠,竟然把这些人活生生的烧死!”

李剑铭醒了过来,他看到有五具尸骸烧得焦焦的,被压在一大片废墙下,他蹲下身来,扒开那片废墙,细细的看着那些尸海索奴冷冷道:“这里面三个女人一个男人。”

李剑铭好像没听到什么,他扒开这五具尸骸,又看到底下压着两具烧得已不成形的骨骸,他捧起那具尸体望了望。

索奴道:“这是被剑刺死的,你看他胸前肋骨上有一道痕迹……”李剑铭双目俱赤,他哑声道:“这是女人还是男人?”

索奴道:“看这骨骼较大,是个会武的男人。”

公孙慧琴奔了过来,她惊问道:“剑铭,怎么啦?”

李剑铭咬牙道:“不知道是那些人侵入庄里,只要让我晓得了,一定要将他们碎尸万段!”

公孙慧琴驳得睑­色­大变,她问道:“师父有没有死?”

李剑铭摇摇头道:“我不知道。”

他眼光一瞥,已见到有一条红­色­的丝巾压在碎砖下,他飞扑过去,拾起那条丝巾,只见上面沾了一大块血痕,丝巾也都撕成两半。

他心里一痛,紧紧的揑住这条丝巾,眼中狠毒的目光­射­出,几欲杀人。

公孙慧琴默然的抚着他的肩,轻声道:“剑铭,你……”李剑铭仰天一声长啸,满腹的悲痛,俱都发泄出去,直震得那片竹林簌簌作响。

他紧握拳头呼道:“我一定要替你报仇,雪耻。”

索奴冷声道:“这等凶狠之人,我定要他尝透截脉断筋之痛,方才让他死去。”

他目光一斜,瞥见十丈之外两个人影飞跃而来,大喝一声道:“来者何人?”

他没有怎样作势,整个身子快若电闪的急­射­过去,一个起落便达八丈开外,直往那两人扑去。

那两人正在飞奔之际,眼前一花一个身缠铁链,白发满头的瘦削老头已倏然横空而至。

他们心中一惊,那往前飞跃的身子斗然刹住,两人双手一挡胸前,齐喝道:“来者何人?”

他们话方出口,一个迅捷有如急矢的人影也自十丈之外­射­了过来,来势雄伟无比,吓得他们齐都后退一步。

他们定神一看,裂开嘴呼道:“大侠,原来是你。”

李剑铭身子落在地上,他一见这两人,也是一愕,诧异地道:“哦!原来是吝啬二仙,你们可好?”

“一毛不拔”丁二拂胡须道:“最近倒霉透了,接连碰到几件霉事,唉!霉头简直触到天竺国去了。”

“半分不给”丁二道:“前些日子给那些家伙都几乎打死了,哦!李大侠你到这里来­干­什么?可是找这庄院……”李剑铭没等他说完,忙追问道:“你可知道这个院子是谁烧的?”

丁一哈哈道:“此事天下无人晓得,只有我们晓得……”他话才说到这里,眼前一花,右肩“肩井|­茓­”已被人五指扣住,痛得他叫道:“哎哟!

你这是­干­什么?”

索奴右手五指如钢抓,紧紧扣住丁一的肩头,他说道:“这些人都是你杀的?”

丁二一见兄长被扣,他低喝一声独门“棺材里伸手”掌法中一式“死都要钱”施出,只见掌风呼呼,掌影千百,齐往索奴背上打来。

索奴身子一挪,左手奇快无比的抓了出去,往丁二手腕“大陵|­茓­”扣去。

丁二招出一半,即见对方手指已到,他身子一滑,斜里伸手一扬,五指反往索奴臂弯“曲池|­茓­”点去,这有个名堂叫“死鬼讨债”,是他独创掌法中的绝招。

谁知索奴已经功参造化,他冷哼一声,左手好像一根软面条似的,反臂搭上丁二手臂,两指一扣也将他“曲池|­茓­”点祝丁一半边身子都麻了,他喊道:“老鬼你扣这么重­干­什么?”

索奴道:“这屋子是不是你烧的?”

丁一道:“谁说我们烧的?”

索奴道:“那你说只有你知道。”

丁一笑道:“我是不想说太多话,恐怕有损元神,其实人家烧这屋时,我刚刚看到。”

李剑铭哦了一声道:“前辈,你放手吧,或许弄错了。”

索奴闻言放了手,他哼声道:“你们说说看,不许隐瞒。”

丁二摸着手肘痛处,嘟嚷道:“你是谁,要我费掉这么多­精­神,等下又要花钱吃饭了。”

李剑铭知道这两个宝贝的脾气是吃饭都舍不得花钱的,他说道:“请两位告诉在下是谁将这屋子烧掉的,在下决请两位到上等酒楼去吃他一顿。”

他望了一下索奴道:“至於这位老前辈则是百年前闻名天下的神手天君老前辈。”

“神手天君?”丁一和丁二两眼齐都睁得老大。

丁一结结巴巴道:“百……百年前?他是昔年邪门第一高手神手天君前辈?”

李剑铭点点头道:“正是他老人家。”

丁一和丁二一齐跪在地上,叩头道:“师叔祖在上,侄孙一毛不拔和半分不给向您老叩头。”

索奴双手虚虚一托便将他们两托起,他说道:“你们师祖是谁?可是‘括皮佬’卜大?”

丁一道:“正是他老人家。”

索奴道:“看你们这两副眼镜好像也是他当年所有…”他顿了顿道:“现在你告诉我,这是谁烧的?”

丁一对丁二道:“你说吧!你是弟弟。”

丁二不悦地望了丁二眼,然后咳嗽一声,碰一碰架在鼻梁上的眼镜道:“前晚侄孙和家兄买了两个馒头要到这儿来吃……”索奴怒道:“谁叫你噜苏,你说是那些人就行了。”

丁二急忙道:“据侄孙知道,这里面有少林派的和尚,有峨嵋派的俗家弟子,也有武当派的道士,还有两个中年人是崆峒派的,其中有一个昆仑派的还用‘云龙大八式’的一招‘龙吸水’式打了我一掌……”李剑铭切齿道:“这些假仁假义自命正派的混帐!”

索奴目­射­神光,他沉声问道:“你们看清楚了,还有谁吗?”

丁二道:“他们一共十二个人,各人虽然所施武功都故意改成不伦不类,但是他们在与那个老女人打的时候,就不得不施出本门功夫了,这我会不晓得?”

李剑铭问道:“他们怎么了?”

丁一道:“一个白发老头被少林神拳打死,那个老女人被四个人围攻,身中数伤,也倒地死去。只有一个小妞被他们捉走……”李剑铭追问道:“他们有说什么地方聚集?”

丁二道:“我好像记得那女人被捉时哭着喊道:‘师兄你们要把我捉到什么地方去?’那里面的一个年青家伙笑道:‘上峨嵋山去……”“上峨嵋山去!”李剑铭厉声道:“这下非要叫他们血流遍地不可!”

索奴道:“且慢,他们到少林较近,为何要到四川去呢?”

丁一睁大眼道:“天下九大门派已会师峨嵋,冀图一举歼灭落星追魂,师叔祖你还不知道?”

李剑铭道:“你们跟我来吧?”

丁一和丁二道:“当然,他们这些小子还欠了我的债,非要讨还不可。”

李剑铭大喝道:“上峨嵋去!”

一行四十余骑急驰而去,留下雾空尘灰,随风飘去。

大地彷佛蒙上愁云惨雾……

----------------------------------------------第二十四章香消玉殒峨嵋有七十二洞,而最有名的是九老洞,位於峨嵋最幽胜之处,是为峨嵋八景之一,所谓八景系圣棱晚钟、罗峯晴云、双桥清音、大坪斋雪、洪桩晓雨、九老仙府、象池夜月、白水秋风。

圣积寺即古之老宝楼,明正德年间改此名,殿中有高一丈六尺的普贤骑象佛像,又有二丈六尺高的华严铜塔,上镌小佛四千七百耸,殿左真景楼是宋魏了翁所题,楼悬八卦铜钟,高九尺,径八尺,重二万五千斤,每逢朔望,寺僧以快十八慢十八之法,撞钟一百零八下,山谷回音,声传百里之遥。

此时皓月当空,碧空无云,峨嵋山下也都被皓洁的月华映得纤丝可见,数十人家此时都将入睡,所以大地一片岑寂,静无声息。

峨嵋山上的钟声在这幽静的夜晚响起了,晚课谅必已经开始。

罗峯庵四处都弥漫着云,彷佛整个天空的云都聚集在这儿似的,茫茫的一片。

清越的钟声飞过每一个峯峦,晚风轻轻蹑过枝头,跺碎了片片落英………庵内佛事已经做完,昏黄的油灯挂在墙壁上,光晕一圈圈的照­射­着,黝暗的庵内有着沉寂的气氛,里面那些神像也都无言的藏在静谧中。

这时,两道人影悄无声息的跃进庵内,仅见淡淡的影子一闪,便已消失踪迹。

一个佝偻着的老和尚,敲完最后一声钟响后,缓缓的步下了真景楼,他漠然的望了下挂在高空的皓月,便低下头朝楼匠的小屋走去。

两个人影闪出了­阴­影,在皓月下,左首那人叹了口气道:“这么美好的月夜,却眼见血腥将起,唉!人们总想脱离罪恶,却总是被卷入罪恶的漩涡里………”右边的那人道:“人生也就是如此,不能像碧空一样,没有一丝云彩浮在天上,每个人都有着突发的事,这些外来的事件,就影响着每个人的行动,同时内心的欲望也支配着每个人,像我,活了一百多岁也都不能做到灵台空寂无尘的地步,这又岂是他们这些和尚所能做到的?所以你落星追魂的威名震烁天下,盖过了这些人时,每人心里的嗔念也就使得他们起来对付你。”

他顿了顿这:“其实欲之一念在控制着每个人,做着他们所不喜欢做的事,这种心灵的束缚要何时才能解除?”

苍老的叹息,轻轻的回荡着,低沉而悒郁,充满了凄凉的意味。

李剑铭仰望窍苍,他轻声地说道:“不要拾取那清晨的微曦里落下的片片花瓣,不要推究不能了解的东西,不要让生命无声无息的过去,将你们自己的泪珠,用爱的银线,一颗颗的串起来因为在生命的乐谱里有血,有泪,但最值得重视,也最重要的却是情歌………”他以一种带着梦幻的声音,缓缓的说出,眼光凄迷的凝望着空中那轮皓洁的明月。

索奴道:“你想得太多了,因此你的感情像浮在空中的云片一样,是飘着的,像这样,你终会因爱情而痛苦………”他彷佛看到自己也是年青时,憧憬着金­色­的希望里有着绿­色­的梦………但是在这些梦破碎俊,他尝到了空虚的痛苦,一个人的心灵空虚是一种非常深沉的痛苦,那使人有种无所依攀的感觉,自以为是远离了一切欢乐………“空虚,空虚,其实人生又何尝不是一连串的空虚呢?像朝日的露,夕日的彩霞,水中的蜉蝣,在整个时间和空间里仅是一道闪光而已………”索奴感慨地忖道。

李剑铭默默地将目光移到钟楼上挂着的铜钟,他伸出手掌轻轻的对着那个铜钟一挥,莹白如玉的手掌,划出一道凄迷的弧线,钟声当地一下,传出老远。

嗡嗡的钟声余音里,两道人影淡然化出。

庵后一阵脚步声响起,两个灰袍芒靴的和尚出现在庵旁,他们走到钟楼旁望了望高悬的铜钟,诧异地交换了一个眼光,然后耸耸肩道:“没有人,大概是他们听错了也说不定………”那知话还未完,一声冷恻恻的笑声在他们身后响起,他们猛一回头,见到了一个白衫的年青人以冷漠的目光凝视着他们。

“落星追魂!”

李剑铭点头道:“我就是落星追魂!”

那两个和尚脸­色­大变,掉头便跑,他们才转过头去,眼前一花,落星追魂便已站在他们面前。

左边那个和尚闷声不响,一拳捣出,拳风呼呼里狂飚翻飞,往李剑铭胸前撞去。

李剑铭轻哼一声,脚下步法一变,五指奇快地一扣,便将那和尚肩上的一块软­肉­扣住,他振臂一挥,将这和尚挥在空中,借着这和尚两足挥动之力,便将另一个和尚的“黑甜|­茓­”点祝他问道:“各派掌门是否都在峨嵋山上?刘雪红是不是在这里?”

这和尚觉得全身的气血都似乎停止流动,酸麻无力,呼吸急促,他咬紧了牙关,没有作声。

李剑铭目现神光,狠狠道:“你是想尝尝我分筋断脉的‘七星搜­阴­手法’?”

他五指力道透进对方体内,顿时这和尚头上汗珠滴漏涌现,他颤声道:“大侠放手,我说了………”李剑铭冷哼一声,松开了手,这和尚道:“现今有少林、华山、武当、罗涪昆仑、崆峒各派掌门在白水普贤寺里,至於刘雪红师妹就不知道在那里了。”

李剑铭冷哼道:“想不到他们都来了,好!这下可要总结一下双方的恩怨了。”

他问道:“静幻大师在那里?”

这和尚道:“静幻师叔已被掌门禁於九老仙洞里,因为他曾劝掌门与大侠言和……”李剑铭道:“这个庵是由那个主持?哦!那么神剑无影周天雕可在这里?”

这和尚道:“这儿是静心师叔所主持,至於周师兄则已经在金刚寺里………”他呃地一声,脸上肌­肉­曲扭着一个痛苦的弧线,然后嘴角流出一条鲜红的血迹,他转过头投出一个可怜的神­色­,便倒地死去。

李剑铭缓缓回过头来,他手里捏着一个铁念珠,冷酷地笑了下,在他眼前有一个白须光头的老和尚在默默的望着他。

他点了点头道:“想不到你们竟是这样的狠心,连自己本门的弟子也都杀害,这就是所谓正派人物?”

他轻蔑地笑了下道:“怪不得我会被你们认为是邪门恶魔了!呸!你报上名来。”

那老和尚道:“本门弟子叛离祖师者,人人皆能杀之,施主两次上我峨嵋,造下无边杀孽,适逢我不在山中………”李剑铭喝道:“谁问你别的,你是那个?”

那老和尚狡猾地一笑道:“老衲静心。”

他顿了顿道:“施主你看看背后吧!”

李剑铭微微笑道:“我知道我背后有二十一个秃颅,想要暗算我,但你也先看看你背后吧!”

静心微微一惊,他看到那些站在李剑铭身后的和尚眼中没有什么表示,所以顿时把心放下,说道:“施主不必管老衲如何,但是施主你若是略动一下,那么有二十一颗四川班门的‘雷神霹霹’等着你………”李剑铭嗤笑道:“你若一动,则有天下第一高手扭断你的手臂……”他们针锋相对的说了几句话,静心不敢回过头去,他沉吟一下,想要分辨出对方话中的真假,他终於说道:“我可不会中你的计,嘿嘿!”他向后退了一步。

“嘿嘿!”一声冷笑在他耳边响起,他悚然一惊,双肘一封胸前,转过身来。

那知他刚转过身去,耳边又是一阵冷笑,他头也不回,反臂便是一招“倒打金钟”劈将出去。

“哼!这条手臂留不得!”

“喀折”一声,静心惨叫一声,整条手臂被扯了下来,鲜血如泉喷出,他背后一股大力托起,“叭哒”摔在地上。

就在这个刹那的功夫里,李剑铭一个大旋身,身形急闪,十指齐挥,将那些尚在楞住的和尚|­茓­道点祝只听到“噗”地一声,那些和尚几乎在同时仆倒地上。

李剑铭左袖一抖,二十一颗乌黑的弹丸收回怀里,他哼了一声道:“这些雷神霹雳就送给你们吧!”

索奴右足一踢,将静心|­茓­道闭住,不让血液再流了出来,他问道:“他们可是已经展开围攻的计划了?”

静心看了看全身被铁链困住的索奴,骂了声:“贼囚!”

“贼囚!”索奴右足一抬,放在静心的脸上,他狠声这:“你再敢说出一个字?”

静心躺在地上,眼睁睁的望着脚板的压下,他感到一种死亡的气息袭进他的心底,於是,他喘息了,脸孔曲扭得像是野兽似的,但是却有着恐惧的目光­射­出。

死亡的­阴­影笼罩着他,那自脚底望上去的索奴,身上纠结的铁链,披散的灰发,此刻在他眼中真是有如拘魂鬼卒。

李剑铭想到了火烧整个寺院时刘亿红被少林掌门挥出少林神拳打死,惊悸着的刘雪红高声嘶叫着,脸上挂着串串泪珠,眼看她的母亲在四个高手围攻下,乏力抵抗,而终至力竭受侮死去。

这血泪交织的画面映在他的眼前,使他心匠的怒火熊熊升起,他喝道:“你可曾到洛宁去?”

静心望见落星追魂杀气弥漫的脸孔,他颤抖地闭上了眼睛,冀图减少­精­神上的威胁。

李剑铭一咬牙将静心揪了起来,他两指飞快地点了静心七个|­茓­道,一拍“尾闾|­茓­”便将静心扔在地上。

他这最后一掌是将索奴闭住的|­茓­道解开,因此静心断臂之处立时血如泉涌,流了出来。

静心全身气血一阵翻腾,整个经脉都收缩起来,他呻吟着,全身在不住的颤抖,血,流出去了,经脉,收缩起来了,这种非人能受的痛苦,使得他的两颊立时陷下去了,颔下的白须竟然立即脱落,身躯在慢慢的收缩………他咬着牙忍受了一下,终於嘶声道:“我……我说了。”

李剑铭冷哼一声,将他身上|­茓­道解开,默默的望着他。

静心大师喘了两口气道:“你倒底要问什么?”

李剑铭道:“刘雪红在那里?”

静心怨恨的目光凝视在李剑铭身上,他恨恨地道:“她被囚在金刚寺后的石洞里。”

李剑铭道:“你有没有到洛宁去?”

静心点了点头道:“是掌门人叫我去的。”

索奴寒若脸问道:“还有那些人?”

静心望了望索奴没有作声。

索奴道:“你以为我不能整你吗?百年前若非你们这些混蛋家伙,我怎会失去我的韵梅?

我又怎会深居地府?又怎会——”

“百年前?”静心大惊。

李剑铭道:“他是百年以前,天下邪道第一高手神手天君。”

索奴身上的铁链一阵响动,两头都飞了出去,像是两条黑蛇似的舒卷而出,任空中横舞着,他恨声道:“这都是天下的和尚害得我这么惨,哼!我神手天君若不因落星追魂,那么天下的和尚都该被我杀死!你们这些混蛋还要那样害人!”

李剑铭见索奴似乎又语无伦次,他说道:“有多少人到洛宁去,你若说了,我不杀死你,就让你独自去忏悔吧!”

静心大师眼中又闪出一点希望的光芒,一时之间,这句话在他心里冲突着,与几十年的修行冲突着。

他嘴­唇­蠕动了两下道:“你说的可是真的?”

李剑铭道:“落星追魂可曾说过一句妄话?你只有听过天下人说我好杀残忍,可曾听他们说我失信过?”

静心大师道:“少林掌门慈安大师、昆仑天池渔父、崆峒云中子、武当玄玄道长、以及华山飞云剑客等。”

李剑铭道:“怎么只有这六个人?难道你的师侄神剑无影周天雕没有去?”

静心脸­色­一变道:“你怎么知道?”

李剑铭问道:“还有那些人?”

静心大师犹疑地道:“其他的人我不认得了。”

索奴不耐烦地道:“我们就到金刚寺去,又何必多加噜苏。”

李剑铭五指一挥,将静心大师|­茓­道点住,道:“你就在钟楼里睡几个时辰吧!”

他将静心提起摆在钟楼里,然后跃了起来,正待将其他二十一个僧人统统带回钟楼里,岂知他身子刚一跃下,便见到索奴向他走来道:“走吧!”

李剑铭一愕问道:“他们怎么了?”

索奴淡然道:“我点了他们死|­茓­,扔下沟里去了。”

李剑铭一阵凛然,他想不到转眼又是二十一条生命在这世界消失,他挥了下手掌,敲击着那只大钟,钟声又一次悠扬的响起,但这象是替那二十一缕亡魂所敲的丧钟似的,当他们功德未满,不能到西天之上时,也许这钟声能使他们升得更高更远。

钟声回荡在群山白云里,两道人影已向着山腰而去。

岚烟山雾自谷底升了起来,弥漫着半个山腰,银­色­月华洒下,幽清的峨嵋处处有着花香在夜风里传来,郁芳的晚风是那样富有诗意。

索奴抬头望了望白云封住的山头,说道:“我久仰金顶佛灯之名,可惜今天没有办法到上面去看一看,希望明天来时能看得见。”

李剑铭默然的飞驰着,他的心早巳飞到金刚寺石洞里的刘雪红身上了,因为在此时,他已不能分出公孙慧琴与刘雪红在他心里的地位谁轻谁重,彷佛两人都占了一样的份量。

转过一个峭壁以及两个斜长的山坡后,李剑铭已很清晰地看到了金刚寺,也同样清晰的看到了一大群人影围在寺前。

地说道:“我们到寺后去!”

他体内真气立分两边流动,两心神功的独特心法运去,体内好似鼓进空气似的腾空飘了起来,划过夜空悄无声息的朝寺后落去。

这座金刚寺,整个都是依山而筑,傍着峭直的崖壁,巍峩壮丽,但这座寺在峨嵋七十余座寺中,并不算得什么,其他像牛心寺、大坪寺、千佛寺、金顶寺、罗峯庵以及旁着九老仙洞而筑的山峯寺等,都是峨嵋有名的寺庙。

峨嵋山有七十二洞府,除了九老洞最有名外,其他也都不甚为人所闻,至於其他一些小洞则更是多了,乱石堆聚,山藤缠料后面便可能是一些幽深的山洞,石洞里也大都钟|­乳­林立,挂垂空悬。

他身形刚一落在寺后,身旁风声飕然,索奴也已经到了。

他看到崖壁中有一个洞,看去黝黑不知有多深,不过离地面倒有五丈多高,四边斗立平滑,没有可以攀依的山藤杂树。

他嘿嘿冷笑一声道:“他们以为这样上不连天,下不着地的洞|­茓­可以难得住我?”

侧首道:“前辈你在下面等着我,我马上就下来。”

他身形微幌,已拔起六丈,略一停顿便斜穿入洞,像晚风轻拂崖壁,一些轻微的声响也没发生,他已站在洞壁荫影之处。

循着视线的往内观望,他看到宽敞的洞|­茓­里挂着一条条的石|­乳­,洞壁旁边Сhā着一根竹­棒­,­棒­头扎着的油布此时缓缓地燃烧着,淡淡的光芒洒在洞内。

他将浑身真气运起,在身上布出一层护体罡气,微幌身形,便已跨出十丈之外。

幽深的石洞里传来了轻微的语声,他站在洞里,运出“天视地听”之法,刹时里面的声音清晰可闻。

女人在哭泣着,凄切的哭泣。

男人在得意着,非常的得意。

他说:“师妹,你我已是夫妻了,还有什么可以哭的?难道说你哭了一晚还不够?”

女人仍在哭泣着。

他说:“师妹,虽然我是不该用下五门的迷魂药,但是你知道我是多么的爱你?从你一进师门,我就开始喜欢你了,但是将近十年来,你却根本理都不理我,还为了那个小子背叛师门,这次令双亲之事,我也很难过,所以我决定跟你一起逃走了。”

女人仍在哭泣着,哭声更加的凄苦。

他说道:“师妹,你有什么要说的,尽管说吧,不要这样哭,哭得我——”她骂道:“你替我滚出去,你这狼心狗肺的东西,你替我滚,替我滚……”李剑铭抑止住心里的怒火,向着声音来源处跃去。

他转过一个岔道,便已来到一间较为狭小的石室。

自岩石后看去,见到了一个男人站在一排铁栅旁,铁栅的门是开着的,里面铺着一些稻草,一个披发的女人蜷卧在稻草上,另外还有一个女人的尸首躺在铁栅外,鲜血自头颅处流出,冻结起了。

他认得那个男人,那正是他初上峨嵋时所遇见的周天雕,而里面蜷卧着的则是他此次上峨嵋所寻觅的刘雪红。

周天雕笑了笑道:“我滚出去不难,你也随我一道滚吧!”

一声有似幽灵地府里传来的冷嗤之声,在洞里冻结住了。

周天雕猛一回头喝道:“是谁?”

李剑铭在石壁后哼了一声,冷冷道:“是我!”

“你是谁?”周天雕的声音都在颤抖了。

刘雪红听出了这声音是谁,她惊叫道:“剑铭!”

但她话一出口便号陶大哭,哭声凄厉无比。

周天雕惊呼道:“落星追魂!”他“叭”地一声,便将铁栅门关起,锁了起来。

李剑铭缓缓的步进室内,他漠然的望着周天雕以及蜷卧在墙角的刘雪红,眼中闪出一丝难以形容的目光。

他咬紧下­唇­,脸­色­铁青,已经走到那具尸体前,目光一扫,地上躺着的尸体正是他还记得的辣手娘子,她像是被人从背后偷袭,所以不及提防而死的。

周天雕见到对方目中­射­出的两道神光,有似两柄利刃深切入他的心底,他为对方神威所慑,竟然微微颤抖。

他问道:“你怎么来的?”

李剑铭缓缓抽出宝剑,一弧寒芒,流潋辉映,剑上的光华使得壁上的烛火都黯然失­色­。

他举剑於胸,目光冷冷的凝视在周天雕脸上。

周天雕深吸两口气,将身上的长剑也拔了出来,他问道:“你要­干­什么?”

李剑铭冷哼一声,视线转向刘雪红身上,立即,一丝怜悯的神­色­闪过他的眼中,他轻声问道:“雪红,你怎么啦?”

刘雪红猛一抬起睑来,凝视着李剑铭,半晌,她放声大哭道:“铭哥,你为什么现在才来?”

周天雕得意地一笑道:“现在她已是我的妻子了……”刘雪红骂道:“我恨不得剥你的皮,吃你的­肉­,你这畜牲,你这不是人的东西——”李剑铭看到她两个眼泡肿得跟胡桃核一样,全身除了头之外,都不能动弹,他问道:“雪红,你的|­茓­道闭住了是吗?”

刘雪红哀泣道:“我的脚筋被掌门挑断了。”

李剑铭全身毛骨悚然,一缕寒气自头顶流下,使他浑身都在抖动,他咬牙道:“这人侮辱你了?”

刘雪红哀叫一声,哭道:“剑铭,你来得太晚了,我对不起你,我要先走一步了。”她死劲地将头往石壁上一撞——周天雕叫道:“雪红!”他飞快地一扑,将刘雪红扯祝但是刘雪红已经撞上石壁,一缕鲜血自她的额头流出,她的头上有一道深的痕迹。

李剑铭焦急地问道:“雪红,你怎么啦?”

周天雕冷笑一声道:“她昏过去了。”

他大声喝道:“站住!你要再走一步,我就杀了她!”

李剑铭眼中像要喷出火似的,他寒着脸缓声道:“你要想怎样死?”

周天雕狰狞地道:“在我死前,她将会先死,我们虽不同日生,可是同日死,这点我想你也不愿意的吧!”

李剑铭木然道:“我想让你一寸一寸的死,这样你才会想到不能得罪落星追魂,不能侮辱落星追魂。”

周天雕惊悸地颤抖着,他看到了铁栅,心里又好像有点保障,忖道:“尽管他的功夫如何强,但是我说能在他未进入铁栅门里时从洞后隧道里逃走!”他的手伸向壁上,想要开启隧道的枢纽。

李剑铭打量着周天雕离自己仅三丈多远,自己若施出驭剑之术,必能将对方杀死无疑,但他尚还有点顾忌刘雪红,恐怕她会被自己如虹的剑芒扫上。

於是他缓缓移动身子,选择一个良好的角度。

“叭嚏”一声,周天雕已将那枚枢纽拨开。

但就在这一刹那里,一声龙吟虎啸似的轻声响起,剑光暴涨,霞光如水遍洒室内。

李剑铭浑身的­精­神气血此刻都浑然与宝剑合一,急­射­而去。

啸声急锐的响起,在一个电光石火的刹那,嗤嗤两声,剑光已穿过铁栅。

“蔼—”

剑芒吞吐之间,一股血水激­射­而出,溅得满壁都是,“呛”地一声,一截断臂握着一枝宝剑落在地上。

粗如儿臂的铁栏栅,此刻整个穿了,一截截的断铁残钢落得满地都是。

周天雕右臂齐肘而断,整个人摔倒地上,鲜血汨汨流出,他脸­色­苍白地道:“你……你这是飞剑?”

李剑铭剑落鞘内,他蹲下身来,替刘雪红把额头的血迹擦去,一摸身上却发觉她的心脉已经停止跳动了。

他全身一冷,嘴­唇­蠕动了几下,却说不出话来,顿时整个脑中都是一片空白。

“她死了,她!她离我而去………”他喃喃地道。

“叭”一只手掌打在他的背心,把他打得身子一顿,哇地一声吐出一口鲜血。

一股掌劲又往他背上撞来,他怒吼一声,整个躯体一个大旋身转了过来,挟着山崩地裂似的力道倒泻回来。

“喀折”周天雕仅余的一只手臂也都被劈断,他闷哼一声,整个身体被这股窒人的气劲逼得向后倒飞出去,撞在石壁上。

“叭哒”声里,石屑簌簌落下,他的头颅碎裂,已经悄无声息的死去了。

李剑铭两眼血丝布满,他怔怔地望着周天雕那具尸体,好一会,他仰天狂笑着,凄惨的笑声回荡在石洞内,周围的回音震得洞内都彷佛要倒塌似的,壁上的石屑片片剥落………他悠长的叹了一口气,喃喃道:“血债血还!”

挟起刘雪红的尸体,他清吟一声,飞出了山洞。

※※※

皓月高悬,碧空如洗。

银­色­的光华洒下,幢幢层崖叠嶂的­阴­影下,索奴挥动着双掌,指东打西、扫南劈北,再加上身上的两根“大罗宝索”挥舞飞腾,更是如灵蛇出洞,诡奇妙绝,狠辣无比,直打得围攻他的十余人叫苦连天。

他哈哈大笑这:“你们这些秃颅都该死!”

空中剑芒初展,一道寒光有如夜空损落流星拖着一条长长的光尾急泻而下,尖锐的嘶叫声里,已将一个手持铁杖的和尚,连人带杖劈成两半。

李剑铭喝道:“落星追魂在此,叫你们掌门下来!”

落星追魂的赫赫威名果然不凡,吓得那些和尚纷纷让开,金刚寺里一阵阵急骤的钟声响了起来。

索奴问道:“怎么啦?”

李剑铭哑声道:“她受了侮辱,已经自杀了……”索奴叹了口气道:“那你现在应该先把她埋了起来,不然他们这些沽名钓誉的家伙一阵围攻,你让她尸体随着你打斗吗?我看我们还是下山吧!明天再来大杀一顿!”

李剑铭道:“我心里乱得很,不知道要怎样才好,也没考虑到这么多,既然前辈如此说,那么我们就下山吧!”

索奴道:“丢失了九龙金杖,难道不能够向他们说明吗?”

李剑铭狠声道:“我现在可不愿与他们和解,血债血还,和他们拚到底!”

他仰望苍穹,高声呼道:“苍天呀!苍天,你对我何其不公?”

索奴一拍他的肩膀道:“我看你­精­神上受到这个打击,已使你心疲力竭,还是下山休息吧!其实上天对你实在较之常人更加的眷顾,百年以来,有谁的成就像你这样辉煌,你只不过一个年轻人而已!如此厚福岂有别人?”

李剑铭缓缓将宝剑收回剑鞘,他望了望躺在怀里的刘雪红紧闭着眼睛,苍白的脸靥,映在月华下更是苍白,像一朵白­色­的玫瑰在月夜里睡着了似的。

他亲着她那冰冷的脸颊,忍不住泪如泉涌,咽声道:“雪红,你安息吧!”

山顶喝叱连连,数十条人影从云中泻下,飞奔而来。

索奴道:“走吧!”

李剑铭猛一抬头,大袖一挥里,三颗乌黑的弹丸飞­射­而去,他狠声道:“烧掉他吧!让一切旧梦都就此烧去。”

“轰卤一声,瓦飞灰散,火焰腾空而起,整座金刚寺顿时燃烧起来。

浓烟笼罩着整个金刚寺,与山顶缭绕的云雾连接在一起,很快地使把皓洁的明月掩祝喧哗声远了,峨嵋山远了,两道人影已经下了峨嵋。

※※※

峨嵋山下的一个小村庄里,清晨天犹未明,一连串的蹄声击破了清晨的寂静。

李剑铭昨夜赶到大镇上购了一个上好的棺木,将刘雪红的尸体放在里面,然后找到一间道观,将棺木存放起来。

一大清早,他便偕同吝啬二仙以及黑狼队的四十五人一同驰向峨嵋山下。

马蹄扬起的灰尘弥漫着半空,他们已经驰进这个不足百户的小村里。

或许是进香朝山的客人大都憩息在这儿,所以这儿倒也有两个客栈之多。

门扉半开,旗子翻飞,一个斗大的旅字在随着晨风招展着。

索奴道:“我们就正此憩几个时辰,然后分配人数,上峨嵋山去。”

李剑铭道:“我要趁他们没将所有门派聚齐时,杀他一个痛快,这一年来受的气可也多了。”

“半分不给”丁二道:“这些正派人物假冒为善,我丁老二一向就看不惯,那天还挨了臭道士一掌,打得几乎都爬不起来。”说着之间,他们已到了那客栈门前。

李剑铭引看大家一齐走进那间客栈里,他将整座客栈都给包了,等到一众吃完饭后,他已与索奴商量好了上峨嵋之事。

他对公孙慧琴道:“慧琴,你留在这里,我叫二十八星宿他们等在这里,好保护你。”

公孙慧琴摇了摇头道:“师父既然是他们杀死的,我要为他老人家报仇………”李剑铭道:“我也知道这几天你的心情不好,但是我已经失去了雪红,我实在不愿再失去你,你若是要去的话,我还得时刻顾及你的安全,这使得我无法………”公孙慧琴点了点头道:“既然你这样说,我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了,你小心保重。”

她深情的抚摸着他的脸颊,轻声道:“你昨晚一晚没睡,若不休息一下,体力是不是吃得消?”李剑铭道:“这个我知道的。”

他凝望着她的眼睛,叹了口气道:“江湖上的纷争永无休止,我真愿我们两人到一个远远的地方去,没有任何人­干­扰,没有任何事烦恼,只有我们两人………”公孙慧琴柔声道:“你此去要小心一点,不要杀太多的人,以免有­干­天和,说真的,你以前是那样的慈悲,现在似乎狠心了许多………”李剑铭叹了口气道:“这都是环境逼的,只有退出江湖,才能避免仇杀,否则恩怨仇恨总是纠缠不息的,等我从山上回来后,我再考虑考虑,或许我会连西藏都不去。”

他走出房外,嘱咐道:“你小心一点,哦!我倒想起来了。”

他从怀里掏出十颗得自峨嵋和尚手中的班门特制的“雷神霹雳”交给公孙慧琴道:“这是火药暗器,若在二丈外有人,而你没法抵挡时,就扔出一个这东西,记住,近距离内千千别扔,以免炸伤了自己。”

他想了一下道:“我现在花半个时辰的功夫将我的暗器传给你,自保必定有余。”

於是,他又将自己的独门暗器“蜻蜒回旋镖”拿了出来,将发­射­的一些巧诀告诉了公孙慧琴,然后,交了五个给她。

他见公孙慧琴巳能应用“蜻蜓回旋镖”之后,方始道:“你在这儿等我,中午以前我就会回来。”

他走出房后,来到大厅,见到玄天七星里的老大邵大奇在与其他六个兄弟絮絮细语,索奴则闭着眼睛在养神。

他自北京从万天寿手中接过领导黑狼队的责任下来至今,只对玄天七星的七个兄弟比较熟悉。

这七个兄弟都是木杓飞魔的师弟,但是他们心­性­却与万天寿不同,而且也是一向出没於大漠南北。

每个人都是沉默寡言,一直没有说过什么话,也从没有告诉过李剑铭他们的来历以及身世,至於其他的十大护法,也是一样的没有说出他们的身世,就像是他们只是一群给人指挥的贱役似的,从不与李剑铭多言什么。

李剑铭知道这些人完全听自己吩咐只因万天寿的关系,他不愿问他与万天寿的关系,也不想知道这点,他只是亲切地对待他们罢了。

此刻,他说道:“各位是否已经准备好了?”

索奴睁闻眼道:“我原是因为丢了‘九龙金杖’之故,所以才帮你应付一切的敌人,但是自从见到昨晚你的那个爱人被他们屈辱而死后,我就说定要将这些家伙打下地狱,为了减少我们的损伤,我将昔年的一套“七星阵法”传给他们,并且还将“大云鎚”拆开来,传给那十个小子,好发挥最大的威力,此刻他们到后面练习去了。”

邵大奇道:“索奴前辈所授之‘七星阵法’与我们所学‘黑狼锉法’可以互相配合,而且由我在‘璇玑’施以‘木杓­阴­掌’,汇合每个人的力量,则威力更大得惊人………”李剑铭道:“你们七兄弟在一起,千万不要分散了,若是遇到强敌,将他们围了起来,万一无法站好方位,而敌人太强的话,用火药暗器招呼他!”他将“雷神霹雳”拿出三颗交给了邵大奇。

邵大奇接过一颗问道:“这是什么人制造的?”

一个声音接着道:“四川班门以火药暗器名闻於世,但近十年来已没有见到他们牵涉在武林恩怨中,想不到这次会再见到他们的‘雷神霹雳’。”

说这话的正是“一毛不拔”丁一,他自外面走了进来道:“好在我们丁家曾有恩於他们,所以现在我弟弟赶到‘班家庄’去,问问看班门家长是否有介入这场纷争。”

李剑铭问道:“他什么时候可以回来?”

丁一道:“班家庄距此仅四十里路,几个时辰内便可回来。”

李剑铭沉思一下道:“二道爷说要在成都等我,或许他已晓得此事,等下可能赶着来,至时我们分配一下。”

他坐了下来后,说道:“据我所知山上此刻有少林掌门慈安,他由我对付。峨嵋掌门静虚,则由索奴前辈对付。华山掌门八指仙翁元幻由玄天七星以七星阵法困住他。至於还有昆仑派的天池渔父,崆峒派的云中子由吝啬二仙对付。其他的玄玄道人和华山飞云剑客则希十大护法看篆……”他顿了一顿,等到外面走进了十大护法俊,继续道:“各位是以天玄地黄,宇宙洪荒黑白十个字号分的,那么天狼、地狼,二人看定武当玄玄道人,以‘大云鎚’三大变式困住他,至於黄狼、黑狼,则将华山飞云剑客困住,另外的八人将其他峨嵋和尚敌住,若是山上还有高手,则二人或三人将之敌住,三十招内,我和索前辈就能替下手来。”

他咬了咬牙道:“等他们九派还没齐聚时先下手将之歼灭!你们放手去­干­吧,等中午丁二回来时再决定那班门的弟子倒底由我或索前辈对付,现在你们各自去憩息吧!”

他叫住邵大奇道:“请你对那二十八兄弟说,请他们守在这里,千万要沉着。”

室内的各人都回自己的房去,他对索奴道:“我实在非常不愿这样做,但他们一再逼我,非要我这样不可,想起五六年前,家父为了我而被各派围攻於中条山中,他们也是扛着好听的招牌以众欺寡,所以这种仇恨非要了结不可………”顿了顿,他说道:“但是我刚才在想,这下去将那些罪魁杀死,以后又会怎样,一直纠缠下去吗?”

索奴冷静地道:“人世本来就是充塞着无数的矛盾,这种重大的事情确是非常难以决定的,但是一切都要由你自己决定,上不上峨嵋,报不报仇,也都是你的事,我决对帮你到底。”

李剑铭叹了口气道:“明知有些事是不能­干­的,但是却非­干­不可,这下我们一定上峨嵋去!”

※※※

中午已过,树影渐斜,阳光自绿­色­的峨嵋山上­射­了下来。

山道上块块石板铺着,浓浓的树荫,使得阳光不能照­射­进来,走在山道上有一种清沁幽香的气息传进鼻中。

高大层叠的峯峦,挺拔突起,绿­色­的山庄旁,时而有如带的白云飘过,仰头自树­干­隙缝中望出去,可以见到弥漫着的白云。

李剑铭一行二十余人,自山脚下飞腾而上,虽然林中鸟鸣清脆,微风徐徐,但是他们却都无心欣赏这些景­色­。

转过两个曲回的山坡后,他们可以看到黛绿的林间掩着一所金碧辉煌的庙宇,丁一道:“那是峨嵋八景之一的圣积寺,里面的铜钟重二万多斤,钟声远传百里之外,昨夜我们所听到的就是这个钟声了。”

李剑铭道:“这些风景古迹,愿各位不要用‘雷火霹雳’,以免这些数百年的旧迹烟灭,而不能供后人观赏。”

敢情他想起自己昨晚将“金刚寺”炸毁之事,所以才说出此话。

他和索奴当头而行,后面一连跟着十九个人,每个人都­精­神奕奕的飞跃着,速度很是迅捷。

此刻丁二道:“那班老大因受静虚老和尚之骗,而至将他的‘雷神霹雳’交了四十颗给静虚,所以李大侠你可要小心一点静虚,恐怕他会逼得扔‘雷神霹雳’的!”

李剑铭道:“索前辈碰到静虚时,尚请恕他一命,因为他跟南海‘凌波玉女’以及‘五毒门’掌门有点关系。”

他才说到这里,前面山岩后转出了四个手持戒刀的和尚拦在略上。

他喝问这:“你们拦在路上­干­什么?”

“阿弥陀佛”一声佛号自山岩后传来,一个红脸白须的老和尚从岩石后现出身子。

李剑铭哦了一声,恭身道:“原来是静幻大师,昨晚听说大师被禁,今日得能见尊颜,乐何如之?”

静幻大师道:“我那雪红侄女能够跟随大侠,老衲很是高兴,此次他们到洛宁去的事,今晨才知道,请大侠告诉她,说我很难过。”

李剑铭道:“雪红已经死了。”

静幻大师白须无风自动,他睁大眼睛,激动地问道:“什么?死了?”

李剑铭漠然地道:“她受了周天雕的侮辱,而自杀身死的,就在昨晚………”静幻啊了一声,他合掌作十呼了声佛号道:“老衲很了解大侠的心情,但是昨晚峨嵋弟子死伤四十余人,整座金刚寺焚於大火,现在李大侠尚还带这么多人来,难道真个要置我峨嵋於万劫不复之地吗?”

李剑铭微微冷笑道:“中原各派通令要置我於死地,难道我要束手待毙,难道那些疑害雪红的人,我会让他们安稳地度日?”

静幻道:“大侠出道江湖仅一年多,但是杀孽………”李剑铭摇手制止道;“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不过我若是因为杀孽过重而遭天谴,那也是我个人的事,大师你此来是要怎样?”

静幻垂首道:“阿弥陀佛,掌门人要老衲阻止大侠上山,今日峨嵋誓必………”索奴一瞪眼喝道:“和尚你唠叨什么,替我滚开!”

静幻脸­色­一变道:“施主你………”

索奴身形微幌,五指挥出如风,往静幻脸上抓去。

静幻话未说完,眼前便是一片掌影,他微挫身子,双掌自下翻转上来,一招“问讯苍天”挥出,往对方脉门劈去。

索奴冷哼一声,身子漏溜溜地一转,原式不动地往静幻颈上抓去。

静幻双掌一出,眼前便已失去对方身影,他撤身滑步,倒劈一掌“倒打金钟”往背后拍去。

他变招不可谓不快了,但是掌势方出一半,便觉颈后一紧,全身立时酸软无力,真气一泄便被对方提了起来。

索奴一招之间便已将静幻脑后的一块软­肉­抓住,他振臂一挥,便将静幻举在空中。

那在旁的四个和尚眼见刹那之间静幻便被人擒住,齐都吓得一楞,他们大喝一声,刀光霍霍里往索奴身上砸来。

索奴身子一动,呛啷一响,那条铁链如蛇似的飞舞起来。

黑亮的光芒一闪,只听噗噗数响,那四把戒刀齐都砍在这条链上,然后四根刀刃断了下来落在地上。

索奴身上这根“大罗宝索”系“万年寒铁”所铸,当年“中原之鼎”以此将他捆住百年之久,以“神手天君”为邪门第一高手,仍然不能脱开,可见这条像似铁链的宝索是何等厉害了。

这下那四柄戒刀碰在这样链上,真个有如豆腐碰石头。一碰就断。

长蛇舒卷,灵活无比的在空中兜了个半弧,索奴大笑一声,已将那四个发怔的和尚点住|­茓­道,定在那里。

他右臂一挥,将静幻扬在空中,正要往地上扔去,李剑铭喊道:“前辈不要将他杀死!”

索奴左肘一撞,已将静幻|­茓­道点住,他喝道:“到树顶上去凉快一阵吧!”

振臂一挥,静幻直飞出四丈开外,摔在茂密的树顶上。

索奴一拍手道:“叫他睡着去烤烤太阳。”

他们一行又继续往上跃去,一路上虽然碰到有挡路的峨嵋弟子,但由索奴开路,刹那之间便将那些人点住|­茓­道放在路旁。

所以他们很快地便已来到圣积寺前。

一大群的和尚肃穆地排在寺门前,当先峨嵋掌门静虚大师合掌作十,低头默祷着,身后排出一大群的道土和俗家劲装武林人物,个个都将目光望着这边。

李剑铭领先来到圣积寺前的广坪,他见对方聚集了大约有一百余人,当先的几个人自己也都认得,於是他仰天一声长啸。

啸声有似金石敲击,响彻云霄,回荡在群山之中。

他将心里烦闷的怨气,藉这声长啸抒发后,便冷冷地望着低头的静虚大师。

两边都在静静的对望着,没有一个人出声,静虚缓缓的抬起头来,将视线朝李剑铭这边扫了一圈,他呼了声佛号道:“阿弥陀佛,一别数月,施主风采依旧,老衲甚是欣慰。”

李剑铭道:“大师不须客气,在下此来想要请大师回答几个问题。”

他顿了顿道:“刘雪红与大师有仇吗?”

静虚大师道:“刘雪红为本门叛徒,本门以门规处置都不行?难道要施主­干­涉?”

李剑铭道:“大师尚还记得凌波玉女钟菁菁与徐婉菁之事吗?那么你岂不是也背叛本门?”

静虚大师脸­色­一变,他厉声道:“本门之事岂有受外人­干­涉之理?”

李剑铭大喝道:“凡是到洛宁去的,今天我要叫他死在我的宝剑之下!”

他目中神光暴­射­,威武无比,震慑住场中各人,此刻,可没有个人说他是狂妄的无知后辈了。

他问道:“慈安大师,此次由你带头去的,还有那一个?”

慈安大师道:“老衲原是在少林,适逢静心大师奉静幻大师之命,赴湖南洛宁追查峨嵋叛徒,老衲至刘老施主处,曾将静虚大师之命转告,不料刘老施主骤以武力解决,故双方才发生争战,这点老衲衷心歉疚………”李剑铭冷哼一声道:“是谁放的火?”

他目光一转道:“昆仑天池渔父?”

一个头戴斗笠的老者道:“老朽可没有放火!”

李剑铭厉声道:“那么是崆峒云中子?”

一个高髻道冠的中年道人道:“无量寿佛,贫道可没有放火。”

他踏前一步道:“武当玄玄道长呢?”

静虚比道:“你这样问喝是何意思?”

李剑铭微笑道:“这些去的人都该杀的。”

他脸­色­一整道:“还有华山飞云剑客也有去,其他曾到洛宁去的有那几个?除了静心和周天雕外。”

静虚大师怒道:“施主昨晚将本门金刚寺炸毁,杀伤我峨嵋四十余弟子,难道不须偿命吗?”

李剑铭朗笑道:“我就在这儿,你们要我偿命就上吧!”

他向前跨了三步,“呛”地一声便把宝剑拔出,然后缓缓举剑於胸,寒着脸道:“静虚你出来!”

静虚哼了一声,向前跨出一步,他颔下的白须无风自动,浑身的衣袍也都似打了气似的高高鼓起,显然他心里很是激动的。

李剑铭喝问道:“是你亲手将刘雪红脚筋挑断的吗?”

静虚点了点头。

李剑铭道:“若非你将她脚筋挑断,她又怎会无力反抗而至死去?”

他侧首道:“索老前辈,请你将他脚筋挑去!”

索奴一裂嘴,身形如飞似的倏忽间便已跃到静虚面前,他踏洪门,走中宫,单掌一抓便往静虚胸前抓去。

静虚见对方毫无奇招,只不过那份快速却令他非常吃惊,他脚下一滑,半侧身子,左手一封右掌斜劈而下,指尖指向对方胸前“七坎”、“中注”、“气海”三|­茓­。

李剑铭冷峭地道:“落星追魂在此,有那个来要命的?”

少林掌门慈安大师侧首对八指仙翁道:“道兄你认为怎办?”

八指仙翁元幻道:“贫道一直主张事先不该到洛宁去,但静虚大师却定要这样,现在其他各派虽然答应来,但还不知要何时才能到,我们只得硬撑下去了。”

他阔步前行,说道:“大侠请了!”

李剑铭冷哼一声道:“玄天七星何在?”

邵大奇应了一声,七道人影,分了开来,虚虚地将他们围祝李剑铭道:“你也在我的阵里兜了几圈吧!”他身形一闪便要离开“七星阵”。

元幻喝叱一声,随着李剑铭扑了上来,李剑铭左袖一拂,狂飚翻飞,霹雳连声,一道雄浑无比的掌风往元幻道人撞去。

元幻道人双掌倏伸,“拍”地一声,接下了这掌,但是他却闷哼一声,跌落地上。

邵大奇喝道:“七星排空——”

他身外六个弟弟应声道:“横扫群雄。”

人影一阵幌动,阵式顿时转动开来,奇快无比的一个变动,便将元幻困在阵中。

李剑铭哈哈一笑道:“慈安大师,你的脸­色­为何如此难看?”

慈安大师骂了声:“孽畜,我和你拚了!”

李剑铭剑划千层浪,将慈安过出数步之外,他喝道:“天池渔父!”

天池渔父应了一声,丁一笑道:“钓鱼的,我们来碰碰吧!”他横空飞跃而去,耳上金环摇幌之下,大袖翩翩,自偏角攻出一招。

天池渔父冷哼一声,身形一闪,避开来势,连环五拳十腿,迅速绝伦的朝丁一攻去。

这下丁二裂开了嘴,双手摆了一个架式,喝道:“那个是崆峒派的云中子?”

云中子道:“贫道即是——”

丁二道:“你我耍耍吧!”他短杖一伸,一套“要钱不要命”杖法挥出,杖影满空,猛攻而去。

云中子喝道:“来得好!”

他飞快地拔出长剑,刷地一剑自对方杖影隙缝里刺进,剑式快捷,光芒闪烁里,将对方短杖逼开。

李剑铭这时见天狼和地狼也都找到玄玄道人,而其他的人也都迎上对方涌来的敌人开始厮杀了。

他眼见已开始了这场战事,狂笑一声,奇招倏出,连接地攻出了“飞星暗渡”、“星月争耀”两招,一十八式剑光灿灿,气浪如潮,转眼便将慈安圈在剑光内。

黑狼队十大护法中的黄狼与黑狼两人以邪门的奇功将飞云剑客挡住,他们手持塞北奇门兵刃“黑狼锉”乌光闪闪里,奇正互生,敌住飞云剑客的“六合剑法”。

飞云剑客长剑飞空,剑走轻灵,左刺右劈,堪堪敌住对方两边攻来的“黑狼锉”,他的剑法纯熟,时而仗着“六合剑法”里的绝招将黑狼与黄狼逼退,但他们两人却又适时施出神手天君所授之“大云鎚”绝招,将对方剑式挡回,他们确是棋逢敌手。

玄玄道人以“武当乱披风剑法”夹杂着“两仪剑法”与天狼及地狼两人拚斗。

此刻他手腕翻飞,步行奇正,虚虚实实的攻出一十九剑,剑影叠生,剑刃所指之处俱是两人|­茓­道,招式狠辣之至。

天狼与地狼两人为木杓飞魔之徒,此时邪门绝招施出,诡奇莫测,随着身形幌动之际,避开对方攻出的一十九剑,倏又合击一起,连绵不断的攻出八锉七腿,立还对方颜­色­,眼见他们都是占了一些上风。

丁二以一套“要钱不要命”的勇猛无比的杖法,像狂风暴雨似的猛攻而去,却不知防卫自己,所以他攻势一竭,便被云中子以一式“万魔伏首”挡了回来。

云中子为崆峒派之二传弟子,功力高深,剑法绝不输於崆峒名闻江湖之“掌剑双绝”,他一向居於西北,此次应慈安大师飞函,替他们掌门涵石道长开道,先来看看落星追魂的声势如何。

崆峒远处西北,剑法泼辣中带雄奇,为西北名派,与昆仑的拳法执西北武林牛耳,但崆峒弟子很少到中原来的,除了掌剑双绝与飞云子被落星追魂杀死以外,崆峒弟子没有别人出现过江湖此时云中子手持长剑,潇洒无比的挥动自如,一连八剑,将丁二杀得叫苦连天,他知道仅要三十招,便可将对方杀死无疑,所以态度很是轻松。

昆仑派中以内力悠长,拳技超绝闻名於世,而且昆仑地处寒冷的西北高地,所以每个弟子的轻功都是高明非常。

昆仑“云龙八折”的独特轻功身法,能以拳掌融合在轻功中,在空中转折自如。

此刻天池渔父迎上了丁一,他微挫身子,挡开对方来招,便还了五拳十腿,迅速绝伦地朝丁一攻去。

丁一身形飘飘,他施出邪门掌法“­阴­风十二掌”来,掌风咻咻,也迅速无比的还了五掌十腿。

他们以快打快,双方都仗着轻功翻腾在一起,刹那之间已连攻四十余个回合,仍自不分胜负天池渔父清啸一声,跃高二丈,有似野鹤盘空而降,挟着浑厚的掌力往丁一头上砸去。

丁一步履如风,他满场游走,避开对方那沉重的一击,仰面攻出两掌,­阴­寒的劲风兜了上去。

天池渔父右臂微振,双足往后一弹,平空转了个半弧,又往丁一头上劈来。

他这一连六招,都在空中发招,直把丁一打得头昏眼花,气喘连连,无法逃过对方在空中的追击。

他手足无力,眼见天池渔父又挟着沉重如山的劲力劈下,只得闭上眼睛待毙了,谁知人影一闪,一道尖锐的掌风往空中击去,顿时把天池渔父打得跌下地来。

他张眼一看见到正是神手天君,连忙说道:“师叔祖,谢谢你老。”

索奴受李剑铭之嘱不能将静虚杀死,他功力高绝,已是当代的邪门第一高手,自他在洞中两甲子自己领悟到许多武功上的秘诀后,功力更是突飞猛进,此次被李剑铭救出洞后,已可算是当世天下第一高手。

所以他虽是面对峨嵋掌门,但是却轻松无比,轻描淡写的一招便可将对方攻来的绝招破去。

仅仅五招,他都只是守而不攻,但是对方摆出的每个架式,他都知道要攻出那一招,所以在静虚攻出五招后,他哈哈一笑道:“你接我三招看看!”

他身形微幌,便已攻出三招之多,在这三招里,拳、指、掌、腿的绝招都包括在内,连绵缠结,实在可说是一招的三个变式。

静虚大师吓得脸­色­铁青,他一连变换了十五种拳法,也都挡不了对方的一连三招,所以只有一连退出九步之外,方始将对方这三记怪招避过。

他深吸口气,双掌一拢,全身内力俱都提到掌上,只见他颔下根根白须都竖起,全身的道袍鼓得高高的,满脸涨得通红。

他闷哼一声,向前跨了一步,双掌向外一推,一蓬柔软的气劲,平空翻了出去。

索奴将对方逼出九步之外,他手势一顿,正待要将对方擒住,谁知一股气劲宏阔无比的撞将过来。

他看到对方那种几乎是拚却全命的骇人模样,心中也是微惊,只见他微蹲身子,左掌以掌缘斜斜劈出。

“大云鎚”的奇门神功,挟着惊人的异啸,像一把扁钻似的­射­去。

“蔼—”静虚惨叫一声,他整个身子倒翻出二丈之外,跌倒地上。

索奴在手掌劈出的刹那,想到了李剑铭郑重嘱咐自己之事,他便将自己劈出的八分力劲收回三分,只运起五分力道而已。

但静虚因少年之时童身已破,不能将上乘的绝顶气功修成,所以连对方这五分力道也受不住,他只觉手肘一震,两条手臂都已脱了臼,对方那强劲如钻的劲风像是一柄铁锤锤敲在自己身上,眼前一黑,喉头一甜,便喷出一口鲜血,昏了过去。

索奴飞跃过去,他提起静虚,右指一划,便将静虚两足脚筋挑断。

正当这时,他见到了天池渔父跃在空中,向丁一连攻数招,所以身形一闪,便到了丁一身旁。

他右掌一挥,一股雄厚的掌劲劈出,顿时将天池渔父打落地上昏死过去。

此刻只听一声惨叫,一个庞大的身子跌了过来,鲜血溅得他满身都是,他微微一怔,见到地上躺着的正是少林掌门慈安大师,此刻他的喉间和胸部连着三剑,血如泉涌的死去了。

李剑铭以“落星剑式”抵挡慈安大师,他以“七星步法”配合着剑式,神妙无比的剑招,配合着生生不息的内力,仅仅十剑便已将慈安逼得无还手之力。

他寒着脸道:“你杀死刘老伯时可曾想到我?你集合天下武林与我为敌时,可曾想到我,现在我将要你永世难忘!”

他剑式一变,从“落星剑式”小六式中的“慧星殒落”开始,一连变幻到“残星稀疏”、“星落於野”剑气弥漫,耀眼生辉。

剑芒有如浸地的水银,将每一个空隙都堵得死死的,剑上的力道随着每一个剑式的承接,而汇成一股万钧的剑气。

慈安大师在剑幕里已开始喘不过气来了,他的全身都似陷在泥淖里,没有可以转身之处。

於是,他开始想到自己的一生了,想到了少林在自己统领下所经历的每一件事,因而他也就发觉到自己实在犯了很大的错误,他犯了佛家最不容许的嗔念与贪念。

这使他一生所修练的功德不能圆满,因而他开始颤抖了。

人毕竟是怕死的,他还只是个人而已。

但是此刻李剑铭剑眉一轩,煞气齐聚眉梢,剑上的光华突地大盛,三朵灿烂的剑光倏然闪起。

剑刃首先拍向对方胸前“七坎|­茓­”,立即跳到“锁心|­茓­”,然后在第三朵剑花闪起时剑刃已指向对方喉间“天突|­茓­”。

惨叫声里,三条血箭­射­出,在死前慈安由於人的一种本能,向后死命地一跃,跌出数丈,死在索奴面前。

李剑铭一阵茫然,他视线一转,见到“七星阵法”已将八指仙翁逼得无可动弹之地了。

他大喝道:“玄天七星,杀了他!”

邵大奇大喝一声,缓缓的推出一股寒彻逾冰的掌力,刹时只见他半曲着的手掌,一片乌黑,漫漫似烟的气劲滚滚而出。

八指仙翁被对方阵法逼住,“六合剑法”的绝招都不能施出,此刻一见邵大奇此等骇人的邪门掌功挥出,他狂吼一声,脸上悲壮无比的将自己尚未全习好的“太清罡气”挥出。

“嘭——”一声巨响,场中砂石飞溅而起。

邵大奇滙合着其他六个兄弟的内力,所击出的一掌,使得八指仙翁全身一震,整个劈出的劲力被撞了回来。

他胸中气血一阵翻滚,心脉已被那股劲道震断,整个身子倒飞五丈,跌倒地上死了。

邵大奇脸­色­苍白,身子摇幌了一下“哇”地一声喷出一口鲜血,一交坐倒地上。

紧接着邵二奇也脸­色­苍白的跌倒地上,玄天七星此刻齐都因用力过度,而跌倒地上,每个人坐着尽在喘气。

索奴轻叱一声,身形急闪之下,连攻两招,已将与丁二对敌的云中子挡了回去,他低头问道:“你怎么了?”

丁二脸­色­苍白,左手两指被削断,胸前衣袍都被划开一条长长的缝。

他坐在地上苦笑了下道:“手指没什么,只是这身衣服被他划破了,实在太可惜了,还只穿了两年而已,唉!真正可惜。”

索奴骂道:“你这家伙到死都不会变这种吝啬的­性­格。”

正当此时,场内“轰卤一声巨响,一片片尸体和着灰沙扬在空中,血­肉­模糊,惨叫声声。

他喝道:“那个放火药暗器?”

他这话还没完,又是一声震耳的爆炸声传来。

李剑铭大喝道:“是那个放的?”

天狼满身血污,他说道:“是地狼将玄玄道人炸死!他们同归於经……”他全身一颤,便倒地死去。

李剑铭高声问道:“还有那个放的?”

场内的各人为这两声巨响,震得齐都停止了打斗,怔怔的望着他。

没有人作声,他又喝道:“飞云剑客呢?”

尸首狼藉,血水和着泥沙传来阵阵血腥之气。

正在他们沉默之际,山上一声大喝,一个人影倏然而至,剑芒闪闪发光,朝李剑铭­射­来。

李剑铭举剑一挡,噗地一声,将对方挡了回去。

他愕道:“司空百里,是你!”

司空百里两眼俱赤,他默不作声,剑影一闪,便又往李剑铭身上刺来。

李剑铭一招“星幕密密”两层重叠的剑幕布起,森森的剑气刹时便将司空百里缠祝他手腕一转,只听“擦”地一声,一道闪光飞上半空,落在三丈之外,敢情他已用剑托把司空百里手中长剑震开。

司空百里手上经脉一麻,长剑便已脱手,他悲愤地叫了声,拚命似的往李剑铭身上打来。

李剑铭见司空百里此时好似疯了似的,没有什么招式挥出,硬是蛮打蛮撞地冲了过来。

他脚下一移,左手两指飞快地一伸,便已将司空百里|­茓­道点祝“叭哒”一声,司空百里跌倒地上,睡了过去。

李剑铭喝道:“其他人都放过他们………”那知他话未说完,山下其快无比的飞跃上两条人影,那当先一个喊道:“李大侠!你停手………”他一看喊道:“二道爷,是你来了,哦!飞鸿弟也来了!”

二道爷一见声中这付惨境,他一怔道:“他们都死了?”

他跌足叹道:“唉!我来迟一步了!”

公孙飞鸿道:“李大哥,我姐姐呢?”

李剑铭道;“她在山下没上来。”

二道爷道:“不得了,他们都来了。”

“谁?”李剑铭一瞥见山下一大群人飞跃上来,他脸­色­一变道:“是其他各派的­精­华?”

二道爷道:“长白、罗涪昆仑、崆峒、点苍、武当各派掌门都到了,你怎么办?”

李剑铭双眉一皱,他还没说话,便听索奴道:“你看,天上飞来的那两只大鸟上面有人。”

他仰首朝南方望去,只见天上飞来两只大鸟,前面一只全身雪白,好似是只白鹤,后面一只钩嘴金睛,全身墨黑,竟是一只其大无比的苍鹰,两只大鸟的背上好似駄着有人。

他“氨地惊道:“是凌波玉女钟菁菁,还有刘怀冰,徐婉菁,啊!那就是紫竹神尼了吧!”

鹤唳长空,鹰扬碧落,风声呼呼里,一阵惊叫,那只大鹤盘亘於空中,苍鹰却已直泻而下。

----------------------------------------------第二十五章正邪难分鹰扬碧落,鹤唳长空。

大鹰在空中盘旋了两匝,便飞泻而下,张开的两翼有若钢铁所铸成的,在阳光下闪烁着乌黑的光芒,坐在鹰背上的人也清晰可见了。

呼呼的风声中,苍鹰巨大的双翼一敛,落在地上。

刘怀冰喊道:“剑铭兄,你好吧!”

徐婉菁喜气洋洋的道:“喂!我看到姐姐了,该要谢谢你才对……”她看到李剑铭脸上有一种悲伤哀愁的神­色­,不由一怔道:“你怎么啦?”

李剑铭苦笑了下,对着刘怀冰一揖道:“刘兄尚请节哀,小弟有一事须向你告知的……”刘怀冰心知不妙,他沉着气道:“有什么事情,铭兄尽管说出来。”

李剑铭叹了口气道:“令尊及令堂於数日前被杀……”刘怀冰双目圆睁,激动的拉着李剑铭的手臂问道:“什么?你说什么?还有我的妹妹呢?”

李剑铭道:“她也在昨晚自杀身死!”

刘怀冰睚眦欲裂,惨厉地仰天长笑一声,厉声问道:“他们是被谁杀死的?你又怎么让他们被杀?”

李剑铭伤痛地道:“我那时正往北京,而各派派出十几个人到洛宁去围攻令尊令堂,至於雪红则是被捉回峨嵋,被掌门人静虚挑断脚筋,而致受人侮辱自杀身死……”刘怀冰整个心神宛如骤然受到雷殛,把他的思想都震得飞了开去,他只睁大了眼睛,张大了嘴在发着呆。

那些以往他所没找寻到的亲人,骤然的获得后,又骤然的消失,这使得他一切的希望都随着而幻灭,对他怎不伤痛欲绝呢?

他那双充血的眼睛,茫然的自李剑铭睑上移开,又茫然转到了蔚蓝的穹苍,他喃喃地道:“死了!他们都死了……”他怪叫一声,右手挥舞间,长剑出鞘,在空中颤出一道迷蒙的弧线,嗡嗡的剑啸声响在空气中,刺入每个人耳里。

李剑铭见到刘怀冰好像受到这极端的刺激而至神经失常,他大喝一声道:“冰兄清醒一点!”

他这喝声以内力逼出,好似一个闷雷在空中劈下,所以刘怀冰全身颤动一下便惊醒了过来。

他的眼中流出了泪水,一脸都是悲痛的神­色­,那使得他睑上的肌­肉­都整个曲扭起来。

他缓缓问道:“是那些人做的事?”

李剑铭道:“那些到洛宁的人都已被我杀死!”

刘怀冰道:“你说的那个静虚和尚可在?”

李剑铭望着徐婉菁一眼道:“他已被索老前辈擒住,不过我并没有伤害他的­性­命……”徐婉菁道:“我姐姐和她师傅来了,你对她说吧!我是不会认他的,我的父亲已经死了。”

空中白鹤长唳一声,落在地上,钟菁菁姗姗的走了过来,朝李剑铭敛衽道:“李大侠,家师已自南海来此,她老人家请你过去一下。”她那双湛清的眸子里­射­出的光芒是那么的圣洁,使得李剑铭不由得肃然起敬,他说道:“令师能赶到此地甚好,在下……”钟菁菁幽幽地轻声道:“谢谢你还记得我,同时也谢谢你使我看到妹妹,至於家父的一切行为,我实在非常遗撼……”李剑铭叹了口气道:“到此地步,我也没什么话好说了,令尊现已受内伤……”刘怀冰那冷冰冰的声音响起道:“铭兄请将静虚和尚交给我,我非要将他碎尸万段不可……”他话声未了,一个慈祥平和的话声继之而响起道:“施主戾气太重,不可如此,须知寃恨轮回永不休止,莫若就此回头为善……”刘怀冰愤然问道:“难道你是说要我就此罢了?”

李剑铭侧首一看,只见紫竹神尼长眉如霜,面孔红润,一身宽大的缁衣,胸前挂着一串长长的黑­色­发亮的念珠,脸上扬溢着一片悲天悯人的神­色­,正缓缓的行将过来。

他问道:“大师就是紫竹神尼?在下有礼了。”

紫竹神尼打个稽首道:“阿弥陀佛,檀越就是名震中原的落星追魂,英俊豪迈,资禀超凡,的确不愧为百年来的奇才。”

李剑铭恭首道:“家师中原神君费­干­云问大师好。”

紫竹神尼目现奇光,乍现即隐,问道:“檀越不是落星天魔之徒?怎么竟是中原神君之徒?

他还健在吧?”

李剑铭道:“家师现已闭关潜修绝艺,谢大师关怀,至於在下武功因系得到‘落星秘笈’实在并非落星天魔之徒。”

紫竹神尼道:“檀越在江湖上大造杀孽,难道费­干­云不知道吗?”

李剑铭知道紫竹神尼昔年为中原神君恋人,因遭落星天魔欧啸天所掳,以至劳燕分飞,削发为尼。

所以此刻见她话中的语气隐隐有前辈教训后辈的意味,也并不以为忤,他说道:“先父曾被各派围攻於中条山中,而各派为了‘落星秘笈’竟又三番四次围攻,欲置在下於死地,而在下为了报仇,也不得不以宝剑相向,这点家师很是清楚,也并没有拦阻……”紫竹神尼低头念了声佛号道:“阿弥陀佛,就因施主此念,江湖之中多少英雄豪杰死於非命。又有多少家庭遭施主破坏,这点令师难道没有想到?”

她顿了顿道:“令祖师中原之鼎老前辈,以仁德绝艺,赢得天下人喝彩,遂使‘清虚门’超越各大门派之上,而檀越你却反之以鲜血洒遍天下,这岂是令祖师当年所能预料的?”

李剑铭还没有答覆,索奴喝道:“小尼姑你噜嗦什么?想那天下之人良善者少,险恶­奸­诈之人充塞大地,腥气使得整个空间都变得恶臭,若是没人去消除此等邪恶之人,那天下良善之辈还有安宁之日吗?”

紫竹神尼微微一愕道:“这位施主何人?”

索奴道:“本人乃万邪之尊索奴是也!”他仰天长笑一声,望着那些才跃上来的各派高手道:“本人专杀那些沽名钓誉自命正派的混蛋!”

李剑铭道:“老前辈请容在下与他们辩驳此事。”

他对那些各派高手投过一个冷峭的微笑,然后对紫竹神尼道:“大师你看,这些都是各派掌门,他们此来就是要围攻在下,你说这该怎么办?难道要我束手就缚吗?”

紫竹神尼道:“关於那位施主之言,颇有视天下武林为掌中物之意,而且对於正邪之不分,老尼想檀越必受他的影响不少吧!若是如此,那么又何必怪各派集合起来,围攻檀越,眼前惨酷的情形也就是如此表示,假使令师到此也不会这样的吧!”

李剑铭朗笑一声道:“索老前辈乃是当今天下第一之人,这点在下绝不否认,但各派围攻在下之际,他并没有出现江湖,所以在下没有受他丝毫影响,我只是替家父报仇,家父在十几个高手围攻下丧命,而各派依然不放过我,这使得我只能如此做!”

他目­射­奇光高声道:“至於正邪之分,在下尚要请问大师,何者为邪?何者为正?”

紫竹神尼长眉一轩道:“老尼至今百岁有余,方始听过有自称天下第一之人,同时也是第一次见到像施主这等聪敏之人不知正邪之分,檀越能否将那位施主大号告知?”

李剑铭道:“索老前辈乃是与家祖师中原之鼎齐名之神手天君,想必大师听过他的名号!”

场中一片惊叹之声发出,那些才跃上来的各派掌门都一齐怔住,无数的视线都投注在索奴身上。

紫竹神尼两眼棱芒如电,凝视着索奴,索奴也将目光盯着神尼,眼中­射­出的神光如冷电烈炬似的,慑人心魂。

突然之间,峨嵋山彷佛变得更为紧张,一股沉闷的气息,压迫着每人的心神,使得他们的手不自觉的伸向自己身上的兵器上。

“啊!他死了!”钟菁菁惊喊了声,打破这沉闷的空气。

李剑铭跃过去问道:“他怎么会死的呢?”

她听到李剑铭的话,缓缓抬起头来说道:“他看到我走了过去,苦笑了下便说了句话,我在想着他的话,却已看到他流出两滴眼泪,没想到他就在这时自断舌根而死!”

李剑铭问道:“他说了句什么话?”

钟菁菁道:“他说:‘正邪无分,只凭一心。’”紫竹神尼低首合掌道:“阿弥陀佛,老禅师之言令贫尼惭愧。”

李剑铭道:“请问今日所来的各派掌门,是否都能体会峨嵋掌座之言?”

紫竹神尼缓缓行将过去道:“武林之中恩怨纠缠不分,­干­戈一直不息,各位能否听贫尼一言,平息此一劫乱?”

一个方面大耳的老和尚道:“贫僧昆仑掌门云梦,对於神尼之言虽是颇为赞同,但我派并未参与围攻李檀越令尊之事,为何李施主将我派弟子杀死?这尚要落星追魂能详告老衲!”

另一个三绺长髯的道人也说道:“贫道崆峒涵石,也反对就此放过落星追魂,至於静虚大师临终之言,贫道也认为不对!”

他手中拂尘一扬,说道:“正邪自古以来即有分别,正者行事端正,仁德侠义之辈,邪者为恶不仁,­奸­险­阴­毒之辈,泾渭分明,一眼虽不能得知,但天下人自有公断,岂有不分之理?”

李剑铭冷笑一声道:“道长乃腔峒掌门,所言之意乃代表崆峒一派,道长不否认吧?那么其他各派尚有何言?”

山前横着一排五队,各派的高手一齐将下山之路堵住,这时第三队的当先一个老者道:“老朽执掌罗浮,对於李大侠之言并无意见!”

李剑铭道:“前辈是人称玉掌金雕吧?在下多谢前辈好意。”

这时一个哼声道:“本派认为该为死去弟子报仇!”

李剑铭目光一移,冷笑一声道:“你武当派可没有资格说这句话了。”

玄真道人脸­色­一变道:“这话怎说?”

李剑铭道:“贵派玄清子道长曾在郭村与在下打赌:若是在下能破去‘九子连环剑阵’则贵派永不与我为敌,难道你不知道?”

玄真道人愤然说道:“就是那次,敝派弟子遭你杀死二十余人,难道你不知道?”

李剑铭道:“在下可没有杀死他们!”

玄真道人说道:“他们一齐自刎而死,说要本派替他们报仇,难道这话是假?”

李剑铭道:“你是不愿承认玄清子的话?仍要与我为敌?”他目中锋芒突现,语气也变为犀利。

玄真道人默然而退,他望了二道爷一眼,叹了口气,一挥手间,武当弟子一齐往山下跃去。

李剑铭朝他一揖道:“在下敬佩道长的正直。”

他顿了顿,见到张克英似有话和自己说似的,於是道:“请问张兄有何指教?”

一剑震天南张克英道:“请问大侠,敝派掌座之下落如何?”

李剑铭道:“月前曾见他於北京,想必会赶回点苍的!”他顿了顿道:“难道你也要与我为敌?”

张克英摇头道:“敝派与大侠无仇,并不希望卷入此一漩涡中。”

李剑铭微微点头道:“那么现在还有长白风雷道人没表示意见了。”

长白派的风雷道人­阴­­阴­一笑道:“贫道追随云梦禅师,因为本派也没参与围攻之事,当年令尊且在长白山中得本门之助得到一株千年参王,但阁下却……”李剑铭道:“你的意思是说我以怨报德?也就是说你要围攻我?”

他冷笑一声道:“人­性­之中善恶俱有,像你这等冒正派之名而行事邪恶之辈不知有多少,若要有什么争战,我第一个拿你试剑!”

风雷道人装作没听到似的自言自语道:“当年‘落星秘笈’在长白时,没料到我一时慈悲倒让江湖遭劫……”李剑铭重重地哼了一声道:“涵石道长曾言及崆峒居中原九大门派之中,当属正派无疑,那么你们崆峒弟子何曾做了什么忠义之事?当年掌剑双绝在中条山中参与围攻家父,月前云中子曾与屠杀洛宁刘老前辈之事,难道……”刘怀冰大喝一声道:“谁是涵石老道?”

他一直被徐婉菁和公孙飞鸿拉住,不能将满腹的愤怒发泄出去,这下一听到李剑铭提及他双亲被杀之事,所以忍不住而跃了过来。

涵石道人怫然道:“纵然你是随神尼而来,但当着神尼之面,也不能如此称呼贫道!”

刘怀冰沉声道:“我乃天山下来的,并非海南或南海两门中人,现在我需要知道的是云中子是否为崆峒派的人?”

涵石道人道:“他乃我师弟,怎不是硿峒派的?”

刘怀冰喝道:“那么由你来抵命!”

话音未了,一道剑光斗然飞出,刺向涵石道人咽喉之处,去势快捷似雷,毒辣无比。

涵石道人没想到面前这怒气冲冲的天山传人剑出鞘会如此快,他微一错愕,剑尖已探到他喉部不及三寸之处。

耀眼的锋芒,寒冷的剑气使得他颔下长髯断去一绺,在刹那间,一股狂飚自袖底涌出,将宝剑挡了一挡。

他劈出一道掌风后,右袖如蛇舒卷而出,便将对方刺来的长剑卷祝刘怀冰长剑刺出被一股刚劲的掌风一挡,对方的长袖已随着一劈之间,卷上剑刃之上。

他身子微挫,腕上力道一加,蓦然之间,剑上光芒大炽,“嘶”地一声,一块袍袖飞了开去。

剑芒连闪之间,他已连攻七剑,剑剑环接,毫无空隙可觅,去势有若雪上惊鸿,轻灵之中又带雄浑,剑式神奇之至。

涵石道人没料及对方内力不比自己为弱,宝剑又是削铁如泥的利器,所以腕上力道一松,袖子一块已破空随风而去。

他心中一惊,思绪尚未转换得及,眼前寒光乱闪,剑寒似水,气势雄浩无比的将自己圈祝来势不但快速而且神奇,使得他不知如何还手攻破那衔接如链的剑式,处於被动地位下,他只能退出七步,方始将来势一一避过。

刘怀冰宝剑一出之际便已施出天山神侠所传的镇山绝艺“天禽剑法”中第一式“鹰落空谷”。

泼辣而神奇的七个剑式果然将崆峒掌门逼得退出七步之外,他身形一闪,左手往下一拂,剑诀揑出,长剑已趁着身躯腾空之际,划出一个圆弧落向涵石道人头顶。

涵石道人退出七步之后,气得脸孔通红,待对方微微一顿之际,大喝一声,剑光一道毕直­射­出,剑尖颤出的细小光圈已将对方胸前要|­茓­罩祝他这下所施乃是崆峒绝艺“伏魔剑法”,剑式宏阔,剑气嘶嘶弥空布出,耀眼的光芒已将他自己身形隐祝刘怀冰第二式“鸿雁剔翎”抖起一道弧形剑光,剑光内幻化成的七枝长剑好似在同一时间击出,所以碰到涵石道人迎上的剑气,只听到“噗”地一声轻响,两道闪亮的剑虹一齐隐去。

刘怀冰跃出五尺之外,落在地上,脸­色­苍白的望着涵石道人。

而崆峒掌门涵石道人则神情肃穆的斜举长剑,微微颤抖的剑尖可看出他心中的激动。

他们这一连两个攻势都是刹那之间发生的,等到大家注意到他们时,他们已凝眸相对了。

紫竹神尼一直合掌站在静虚和尚身旁,在念着经,为静虚的灵魂祝福,此刻她放下念珠,缓缓抬起头来道:“血腥遍地,而各位仍然还要重起纷争,难道不能如李檀越之言互相谅解吗?”

她话还未完,刘怀冰清啸一声,腾空直起,剑光一道闪出,又往涵石道人身上攻出七剑,而涵石道人身形连转下,也连攻数招,破开对方凌厉的剑式。

紫竹神尼叹了口气,索奴已朝她一笑道:“世上之事并不是修道人所能了解的,我看小尼姑你还是回南海去吧!这些小子都不是为善之辈,该要杀个乾净!”

紫竹神尼道:“施主虽然说的极是,但佛门广大,岂有不渡恶人之理?贫尼眼见此等残酷之事,岂能不予制止?”

她眼中闪过一个怜悯的神­色­道:“施主你虽为邪门第一高手,但是嗔念未除,杀念未消,断不能成为天下第一高手,唉!上天有好生之德,施主你又何必如此呢?”

索奴一滋牙道:“小尼姑,你是要劝我不动杀念?那你吃我三掌看看,若你能忍受得了,那我就自此之后绝不杀人!”

紫竹神尼微微一笑道:“佛曰:‘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贫尼若能因此而消除江湖未来之灾祸,也是甘心情愿受施主三掌的。”

索奴闻言一楞,随即仰天大笑道:“你认定江湖上这些料纷都是由我唆使落星追魂而引起,哈!我索奴自受冯飒那小子以‘大罗宝索’将我困於熊耳山后,深藏地底潜修绝艺,怎会不知修练绝艺之窍?我倒不是说我乃天下第一高手,我只是说我已可抑止以往那种勃发的戾气,否则河南一境的万千百姓岂非都死於洪水之下?我跟随他,也只是因我将‘九龙金杖’扔入太湖,所以……”紫竹神尼长眉一扬道:“‘九龙金杖’?前辈将九龙金杖扔入太湖?那么一有‘九龙金杖’就可化解落星追魂与各派的仇恨了?”

索奴点头道:“正是如此。”

紫竹神尼道:“那么前辈可曾想到可以将金杖捞起来?”

索奴一摸脑袋道:“我到没想到这点,不过年代这么久了,不可能找到吧!”

紫竹神尼身形微闪,已施佛门“大挪移法”,闪出四丈之外,站在刘怀冰与涵石道人的身旁。

刘怀冰剑法凌厉之极,碰上崆峒涵石道人施出的“伏魔剑法”正好将他这一连串攻势挡祝他们俩人都是内家高手,剑法施开,风云变­色­,层层重叠的剑幕里弥漫的森森剑气,稍一不慎就可丧生於内,所以周围的人都让开一个圆圈给他们比剑。

而李剑铭站在圆圈的边缘,望着这施展上乘剑法的两个高手,他知道刘怀冰心中悲痛的情绪若不抒发一下的话,足可便之丧失心智的。

并且涵石道人的一番话使得他非常震怒,自己都想教训对方一顿,此刻当然不会解围的,所以他只静静的望着剑圈下的两个人影。

此刻,刘怀冰已施出“天禽剑法”中第四式“孔雀展屏”,片片的剑幕虚幻莫测的抖出,剑尖所指,却是对方胸前“七坎|­茓­”。

涵石道人脚下数易方位,长剑虚虚一引,布起一层剑幕防身,左手却骈指而待,预备施出本门绝艺“挥戈落日”来。

他这绝艺乃是历代祖师所创的神奇招式里所剩下的唯一的一式,施将出去,万钧巨石也将为之洞开,此刻是被对方逼得怒火中烧,所以才想置对方於死地。

刘怀冰击出七剑之后,剑式一转,即想承接下招,涵石道人却已大喝一声,左掌奇快无比的顺着剑锋削出。

就在这一刹那,紫竹神尼身形闪进他们两人面前的剑幕中。

刘怀冰剑上颤出的一溜剑光正好奔向紫竹神尼身上,只见风旋突自挥起的缁衣下涌起,剑尖一动便被一股大力推得跌出三尺之外。

紫竹神尼左掌微勾,一个浪形掌式划出,便将涵石道人劈出的巨大劲道卸下,消失於无形,五指扬处已将他双肘封祝她呼了声佛号道:“涵石道长请暂住手。”她的目光掠过每一个人的脸上,然后回到李剑铭那张俊秀的脸靥上,微微顿了顿,她以一种平和的声音道:“檀越可知‘九龙金杖’下落,如何又要图造杀孽?”

李剑铭道:“金杖已被索老前辈扔下太湖,而且……”紫竹神尼道:“檀越想也不忍大开杀戒,那么为何不将九龙金杖自太湖取出?则各派与你之纠纷就可解除了。”

她见到李剑铭点头赞同后,合掌道:“善哉!善哉!云梦禅师认为贫尼此言是否可予赞同?”

云梦禅师沉吟一下道:“百余年前中原各大门派共铸‘九龙金杖’赠与中原之鼎老前辈,曾言及凡是金杖到处,各派效命,如果李施主有‘九龙金杖’的话,敝派自当遵从上代掌门之命,听凭李施主吩咐。”

长白掌门风雷真人道:“不过他现在并没有‘九龙金杖’呀!”

索奴大喝一声,斜掌一切,只听“嘭”地一声巨响,立在崖上的一块千斤巨石裂成数块,滚下山去,他喝道:“那个再敢噜嗦,必将有如此石!”

风雷这人一听巨石被击裂的石块滚下山坡的声音竟然突然听不见,他正好站在崖边,一眼望去,只见那些石块已被山风一吹,化为石粉飞在空中。

这等吓人的掌力使他打了个寒噤,顿时闭口无言。

紫竹神尼脸上颜­色­变了下,忖道:“像他这种掌力已至无相的地步,若是加上落星追魂,整个中原武林必定血流成河,我若不化解此一纷争,罪孽将是何等深重?”

她叹了口气道:“依贫尼之意,希望各位掌门能等待些时日,让他找到‘九龙金杖’,然后……”李剑铭朗笑一声道:“我可没有求你们放过我,若是你们不愿的话,我落星追魂绝不含糊!”

紫竹神尼道:“今秋华山剑会,各派将同聚一起,依贫尼之见,莫若到那时才与李檀越一商此事,不知各位掌门意下如何?”

崆峒涵石道人说道:“贫道听从神尼之劝,暂且放过他,但若至今秋华山大会时,落星追魂还没有‘九龙金杖’,则敝派将要尽一切力量与周旋到底,至死不休。”

紫竹神尼道:“那么各位掌门今秋再见吧!”

李剑铭拉住刘怀冰,说道:“一切的事情留待今秋再说罢!”

人影齐往山下而去,刚才的剑拔弩张的情势,立时消除了。

紫竹神尼道:“贫尼希望不再见江湖有血腥掀起,所以留下菁儿帮檀越找寻‘九龙金杖’之下落,并希檀越能体会上天有好生之德,勿乱造杀孽。”

李剑铭恭首一揖道:“谢大师教诲,在下必能体会大师的善意。”

紫竹神尼凝视了李剑铭一下道:“问候令师,说望他能到南海晋陀一趟。”

她转过头去道:“菁儿,你随李大侠效命,务期能找到‘九龙金杖’,到今秋华山大会后再回普陀吧!”

她跨上那只大鹤背上,一扬手便驾鹤而去,那只苍鹰也巨翼一展,穿云飞去。

李剑铭依稀听到她说道:“情孽纠缠何日了?只苦了菁儿了。”他望了下并肩而立的一双姐妹,一股无名的情绪袭上心头,使得他感到一阵哀愁,轻轻的叹了口气。

他对索奴道:“我们慢慢清理后事吧!”

一阵山风吹来,带起扑鼻的血腥。

金顶传来了悠扬的钟声……

※※※

大漠乾燥的强风自北方吹来,一出雁门关,便很快的可以尝到大漠的风味,那三两的骆驼,驻扎的布幕,以及大草原上一片白­色­的羊群和奔驰在草野的牛马,都是中原所罕见的。

夏日的阳光投­射­在凉城中,数匹骏马载着几个奇异的旅客往归绥而去,塞外的草原只是一片白­色­,展现在阳光下的草原,好似一面琉璃似的,反­射­着耀眼的光芒,往日灵庙朝圣的驼队,浴着烈日,在悦耳的驼铃中远去。

乾燥的空气中,没有丝毫风的信息,强烈的阳光彷佛倾出它所有的热量都投向大地,所以白­色­的草原上真个要冒出烟似的。

李剑铭仍然跨着他那白马,奔驰在这片一望无涯的大草原上,在他身侧的是缠着铁链的索奴,以及污面蓬头的老叫化,而他的身后则是紧闭着嘴的刘怀冰,以及长得一模一样的钟菁菁和徐婉菁两人。

他们一行六人都是乘着健马,备好粮食水囊,方始自山西出雁门关经大同而入绥远境内的。

李剑铭至峨嵋山大开杀成后,经南海紫竹神尼鹤驾降临,予以代约华山之会,使各派暂息­干­戈。

他下山后却发觉公孙慧琴已被中原神君带走,所以乃一方面遣派黑狼队剩余之人,随着二道爷与公孙飞鸿赴太湖寻找“九龙金杖”,并且还以长老身份下令丐帮弟子积极找寻“九龙金杖”下落。

索奴则因欲随李剑铭赴河套“天娱宫”,所以没有到太湖去,只画了张图让二道爷主持此事。

其实另外一个原因则是他曾经到过大漠,而李剑铭只不过在中原有威名而已,对於归绥的一切事物都不知道,故需索奴在身旁计筹一切。

刘怀冰一路上­精­神都很沮丧,幸得有徐婉菁可予安慰,而她则因钟菁菁之故,对於李剑铭也只得抑住自己的情感,而将关怀投向伤心中的刘怀冰身上。

钟菁菁那柔婉、温情、娇艳何曾没有使李剑铭留下很深的印象,但他却因为伤感着刘雪红的逝去,而不稍假辞­色­。

其实他的内心里对於钟菁菁是颇有好感的,不过这份感情是被他深深的压制着。

由於刘怀冰的落寞寡欢,使得他的情绪也显得郁郁不乐,是以一路上难得说话,众人之间的气氛也显得极为低沉郁闷。

老叫化被这股沉闷的气氛蹩得几乎透不过气来,灌了几口酒拉过刘怀冰悄悄的说了几句话。

刘怀冰极为歉疚,忖道:“我不该因为自己的情绪而影响大家……”他赶到李剑铭身旁道:“剑铭兄有几句话,不知我该不该说?”

李剑铭道:“刘兄请讲。”

刘怀冰道:“钟姑娘自幼蒙神尼收留,在南海长大,从未履足尘世,是一个极为纯洁天真的好姑娘,但她遇见你后,一缕情丝便系在你的身上,为此,她曾违抗神尼之命,使得神尼极为愤怒,后来,终於神尼回心转意,因而乃乘鹤而来,她一方面为的是看看你,另一方面则是替你解除纷争,结果她甚为满意,所以乃将钟姑娘留下,但她老人家昔年曾说待钟姑娘长大后,予以削发为尼,继承南海衣钵,这下既自毁前言,所以要面壁五年。”

李剑铭这时想起神尼骑鹤而去时曾说的一句话,他忖道:“情孽缠身,何日得了?唉!我要怎样呢?”

刘怀冰道:“雪红既然已经去了,我也不好怎样说,只不过希望你不要辜负钟姑娘的一番好意,雪红在地下若是有知,也会含笑点头的。”

李剑铭道:“我知道这事,但是……”

老叫化拍了下李剑铭肩膀道:“老弟!我不是说你怎样,但你确实是过份矫情,像这样美慧的女娃儿,你还有什么可以考虑的,走!好好的去安慰她一下!”

索奴叫道:“你们少噜嗦,看那边有人来了。”

李剑铭抬头一看,只见远处烟尘滚滚,四匹黑­色­骏马飞驰而来,一眼望去,那当头马上的是一个劲装的女子。

他眼光锐利之极,哦了声道:“那是河套煞君的女儿。”

老叫化一愕道:“怎么他们这么快就知道你来了?”

李剑铭控缰缓缓而去,行至钟菁菁身旁道:“钟姑娘,河套煞魔有人来了。”

徐婉菁冷哼一声道:“那个妖女一看到你到这儿来,还不赶快来接!哼!有什么希罕?”

李剑铭尴尬地道:“我又不认识她,怎……”来骑如风驰近,越过翠绿的草地,到达面前戛然刹住,果然当先的是那在杭州见过的紫衫女郎。

她望着李剑铭,娇羞的一笑道:“李大侠果然不失信,来到这里了,哦!原来还有两个这么美的姑娘!”

她的笑容彷佛一阵春风吹过草原,秀发微掩桃腮,玉颊光艳四­射­,紫­色­的骑装在这荒漠里更显现了出她动人的风韵。

李剑铭顿觉限前一花,自对方身上­射­出的光芒使得他心中一颤,他尴尬得一时说不出话来。

徐婉菁冷哼一声,道:“你那老子身体还好吧!还有你那宝贝哥哥!”

紫衫女郎浅笑一声道:“谢谢你的关怀,他们都很好,小妹妹,你也没让毒蛇咬到?”

徐婉菁道:“你可要尝尝毒牙的滋味,如果你再继续笑的话,也许会领略到的。”

紫衫少女一拍胸口,笑道:“啊哟!这么凶啊?连笑都不行?”

李剑铭道:“上次承姑娘赠药,在下还没道谢呢!”

紫衫姑娘道:“那算得了什么,能见到大侠健康如昔就很是欣慰了,上次你的脸­色­真难看,我都吓得要死……”李剑铭微微一怔,细细思量对方说这话的真正意思如何,他看到对方脸上那种无邪的神­色­,心中一阵震撼,明白对方所说的都是腑肺之言,没有丝毫虚伪。

他说道:“谢谢姑娘关怀,请问令尊可在宫中?”

紫衫姑娘点了点头,却回头对她身后的三个大汉道:“你们快马回去,告诉爹爹说落星追魂李大侠已到了青冢。”

那当先的壮汉焦急地道:“公主你……”紫衫姑娘摇摇头道:“不要紧的,李大侠不会对我怎样。”

李剑铭见这三个大汉都是眼光炯炯,两个太阳|­茓­高高鼓起,在江湖上也足可当得一流高手,而河套煞君的这个女儿却眼光有似常人,丝毫看不出会武功的样子。

他心中纳闷,禁不住又细细的打量了紫衫姑娘一下,那知徐婉菁却冷哼一声,拉着钟菁菁便跑。

两匹马飞驰而去,刘怀冰高喊一声也纵马跟随奔去。

老叫化仰天一个哈哈道:“这女娃儿真个小气!”

他眯起个鼠眼道:“老弟!你可要介绍介绍这位漂亮的姑娘!我老叫化可从没见过此等美丽的……”他话犹未完,那马上的大汉怒喝一声道:“死叫化,你乱扯什么?我们公主……”紫衫少女轻叱一声,随即又和颜悦­色­的道:“你们赶快回宫去吧!否则爹爹怪罪下来,我也不好说话了。”

那当先的大汉恭然道:“既然公主命令,小的马上赶回宫,希望公主自己保重。”

三骑掉首而去,带起漫天的灰尘,黄沙滚滚里,转眼便无踪影。

紫衫少女低首浅笑道:“老爷子,我可曾见过你,就是那次,你扛着我哥哥……”老叫化讶道:“哦!原来你是河套煞君的女儿?啊!真个没想到他有这么美的一个大闺女。”

索奴缓缓的驰了过来,他赞叹道:“老夫活到现在可也没见过像这么美的女娃儿,当年我远行大漠曾到过回纥,却也未见过像这等风姿的美人,女娃儿,你姓什么?”

紫衫少女脸上抹过一个红晕,她说道:“我姓王,叫婷婷,不过我倒喜欢我另一个名字——韵梅……”索奴两眼圆睁,惊道:“你也叫韵梅?”

李剑铭知道索奴昔年与中原之鼎的一番恩怨,此刻也吃惊面前这个美艳的姑娘竟然也叫韵梅。

王韵梅问道:“怎么?我这名字难道……”索奴摇了摇头道:“没什么,我只是以前有个熟人也叫韵梅,所以骤然一听,也就楞住了。”

王韵梅笑道:“前辈你那样子已够叫人害怕了,为什么又要把这条铁链缠在身上?”

索奴道:“身为索之奴隶,这又有什么不好?喂!女娃儿,我问你,你那老子叫什么煞君,是谁给他取的?”

王韵梅摇摇头道:“我也不知道,不过等下你就可见到我爹了,你自己问他吧!现在我来带路。”

她好似想到什么好笑之事,莞尔一笑道:“刚才那两位姐姐是发我的脾气?她们走的路是到归绥城里去的,我们现在是要从另外一条路去。”

李剑铭一直使自己沉醉在对方的笑靥中,他面对这个风姿绰约,玉骨冰肌的美人,几乎已忘却其他的事,此刻一听她提起,方始想到钟菁菁等已驰马而去。

他哦了一下道:“我去找他们回来。”说完,他一带缰绳,飞驰而去。

老叫化望着他远去的身影,心中忖道:“面对这样一个绝­色­美人,笑语温情,叫他这样的年青人,怎能不为之心旌摇荡,唉!连我都不晓得他心里怎样想的。将来又怎么办……”且说李剑铭飞骑朝西北而去,白马如龙人如玉。转眼便已到达归绥城,但是却没见到刘怀冰和钟菁菁姐妹俩。

他纳闷地忖道:“就这么一下子,他们会到那里去了呢?”

归绥城中风土都与中原不同,僧侣行走城中,往往受人恭敬地伏在地上膜拜,一般人民都是身穿极为朴实的服装,各自忙着各人的生意。

狭窄的街道上,骑马都不大好走,李剑铭望着穿梭不息的人群,皱了下眉头,正待下马问一问其他的人,打听一下刘怀冰的行踪。

谁知眼前一阵大闹,锣声响了起来,顿时街上的人都伏地叩首不起,整条嚷闹的大街立时静寂无声。

一列红衣光头跣足的喇嘛自街角转了过来,那当先两个手里捧着一面金光闪闪的大锣,后面两个则捧着个青铜铸戍的大鼎,鼎里香烟缭绕,氲氤直上,随着微风飘向四外。

一连九对红衣喇嘛后,四个高大的喇嘛扛着一顶敞轿跟随而来。

李剑铭看到轿中坐着一个头如巴斗,浓眉狮鼻的大和尚,那个和尚闭着眼睛盘坐在轿中,敞开的轿门上有着薄纱挂着,阳光穿过轻纱,照在那火红的僧袍上,闪出点点金光,眩人眼目。

行列肃穆地进行着,转眼便已到了面前,那领先的两个捧着铜锣的喇嘛突地望见了骑在白马上的李剑铭。

他们脸­色­一变,用力在锣上敲了两下,便住下足来,站在李剑铭面前。

整个在进行中的行列立刻停了下来,他们对李剑铭望了两眼,说道:“活佛出巡?你为什么敢不下跪?”

李剑铭一听这两人的话音虽似北京官话,但难听之至,他禁不住微微笑道:“你说什么?

要我下脆?”

左边那拿鎚的喇嘛默不作声,身形微幌,鎚首已点向李剑铭小腹,招式快捷凌厉,好像要置李剑铭於死地一样。

李剑铭双眉一轩,心中微怒,他右足一抬,足尖指处,已将对方来势封住,叱道:“你这是­干­什么?”

眼前突地一亮,一道金光照得他几乎睁不开眼了,他手掌微扬,只听铜锣一声巨响,碎裂成片片飞去。

他右手如电切出,两指一点正好敲在这手持木鎚的喇嘛腕脉之上,顿时倒地不起。

刚才那用铜锣反­射­目光,意欲使李剑铭眼睛睁不开来而施突袭的喇嘛,此刻被破锣的铜片嵌进体内,鲜血泉涌而出,还没叫出声便已死去。

李剑铭飘身下马,轩昂的身躯渊立岳峙似的站在街心,他凝眸望着面前散了开去的十六个喇嘛。

地上跪着的人,此刻都在簌簌发抖,退到一边,嘴里不住喃喃祈祷着。

那四个高大的喇嘛缓缓的走了过来,到了李剑铭面前约八尺之处站住,敞轿里的红衣大喇嘛睁开了眼,冷漠地朝李剑铭望了一眼,说道:“你是从关内来的汉子吗?怎么杀我弟子?”

李剑铭一听这大喇嘛说的汉语极为流利,他冷哼一声道:“你既知我从中原而来,为何敢叫我下跪?我至今可从没见过那个敢初次见面便欲置我於死地的,你那个弟子还不是死得活该!”

大喇嘛仰天一笑道:“好个勇敢的青年,只可惜触犯我法规,非死不可了。”他右手一挥,十六个喇嘛围将上来。

李剑铭大喝一声道:“滚回去吧!”

他身形乍闪,如同流星泻空,影子幌动两下,红衣腾空跌出,惊叫之声不息。

敢情他指掌齐施,加上绝顶轻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那些还没扑上的喇嘛点住|­茓­道扔了开去。

轿中的大喇嘛睑­色­一变,轻叱一声,坐式不变腾空飞起,跃在李剑铭头上。

他双掌一拍,两道掌风激起一层气漩,击向李剑铭。

李剑铭那挥出极快的双手,自对方气漩拍下之际,突地在空中一顿,然后在一个极为短暂的刹那,一分双掌,迎了上去。

“啪”地一声,四只手掌在空中一交,便粘在一起。

他觉得对方在空中欲借居高临下之势,施出内力与自己比斗,掌上微颤,一股沉重的劲道压了下来。

他冷笑一声,体内无遏止的内力源源而出,立时便将对方力道逼了回去。

眼前一花,对方那盘坐的双脚,突地快若电闪的踢出,两缕风声直奔“锁心”、“期门”两|­茓­。

他闷哼一声,缩胸吸腹,整个上身后移五寸,手掌上斜半尺,体内真气源源直上,掌影一扬时,他大喝道:“替我滚开!”

那大喇嘛闷哼一声,红影斜飞而出,落回轿子里面。

他呵呵大笑道:“想不到你有这么厉害的内力,不过你最愚蠢的地方就是与我手掌相交,你看看我的手掌!”他单掌一伸,只见茸茸的细毛布满臂上,整只手掌都是一片赤红。

李剑铭不屑地冷笑一声道:“你那只不过中原的毒砂掌而已,有何希罕,你也瞧瞧我的手掌!”他左掌一立,那如雪的白哲手掌在阳光中好似白玉雕成的,但是只转眼功夫,掌中现出一个圆形莹光,红光旋转不停,光华流激……那大喇嘛见对方那白­色­的手掌随着脸­色­渐渐红­色­而现出一个光霞,他可从未见过此等奇异的功夫,顿时脸­色­一变,大袍一掀,将腰下挂着的两面铜钹拿出。

他手掌一托,铜钹平飞而出,呼呼的风声中,一道金黄|­色­的光华闪过空中,­射­向李剑铭。

李剑铭轻蔑地一笑,还未及想法破去对方铜钹之际,突地飞钹一顿,轻响声中,自里面弹出四面子钹。

五面飞钹交织成网的自五个不同的方位­射­向李剑铭,来势如电光划过空际,快捷无比。

李剑铭左手缓缓一推,“赤霞神拳”突地挥出,炽热的掌风布在空中。

“嗤嗤”一阵声响里,那五枚铜钹在空中一顿,立即被这股掌风融化,铜汁漏落下来,掌劲仍然撞将出去。

大喇嘛惊叫一声,腾空跃了起来,随着他身形离开那顶敞轿,整个轿子被击成粉碎,一缕轻烟冒了起来。

那四个扛着轿子的喇嘛,吓得惊叫一声,逃了开去。

那个大喇嘛清啸一声,自空中斜­射­而下,铜钹挟着吓人的风响,砸到李剑铭头顶“百会|­茓­”上。

李剑铭见得眼前金光万丈,那巨大的身子彷佛万斤巨石压下似的,铜钹影缤纷,封死一切的空隙,来势刚猛又轻灵之至。

这等神奇而飘忽的怪招,完全不合中原路数,骤然看来,令他心中一惊。

他侧身让步,右肩微沉之际,悄无声息的一溜剑光跳了出来,银芒似水,略一点划便绕身而起,布出两层剑幕。

那喇嘛钹招方出,眼前剑光突地闪起,银虹弥漫着身前,没等他将招式使全,闪耀着的剑幕,已将他拒於丈外。

那冷森的剑气,使他心神一震,收招转身跃了开去,绕着对方剑幕连走几步,他清啸一声,跃在空中。

铜钹彷佛金蛇吸水,三点金光中,­射­将下来。

李剑铭斜引长剑,剑式自“星幕密密”倏化“落星缤纷”,只听“嗤嗤”数声,银光闪烁中,三截铜片落在地上。

他喝道:“你可是藏土‘天龙派’的。”

那喇嘛胸前裂开一道长长的剑痕,大袍上沁出了一丝血迹,他面现土­色­颤声道:“你是中原第一高手所传的那一脉?”

他心神微定,躬身抱拳道:“贫僧章巴格系天龙派弟子,现为百灵庙主持,请问施主可是应河套煞君之邀?”

李剑铭哦了一声道:“你就是荤巴楞的师兄弟?我此来正是应河套煞君之邀。”

章巴格大喇嘛面现惊容道:“你就是中原闻名的落星追魂?”

他的目光转到对方手中那枝银芒一泓的剑上,说道:“这枝长剑就是令昔年本门祖师藏巴大佛爷杖折名毁的宝剑?五寸剑尖现正供在天龙寺中。”

李剑铭道:“我此来除了应河套煞君之约外,还预备要回那五寸剑尖,但因时间的紧迫,已无暇到前藏去了,你是否能请贵派掌门……”章巴格道:“大侠不须赴藏土,上月‘宝树派’鼎钧大师曾自北京赴藏,言及大侠之意,而适当此时,河套煞君飞柬邀请敝派掌门‘飞龙大佛爷’,此刻已至‘天娱宫’中……”李剑铭道:“你是说天龙大师已经到了河套?那么他有没有带来那枝剑尖?”

章巴格道:“这个贫僧就不知道了,不过贫僧此来亦是欲赴‘天娱宫’的,没料到与大侠相逢,而且还亲领大侠绝艺,真是荣幸之至,适才失礼之处,尚请大侠原谅。”

李剑铭长剑回鞘,还没说话,便已听见身后马蹄之声急骤地响起,他回头一看,只见索奴等飞驰过来。

章巴格讶道:“玉菩公主也来了!那几位是……”紫衫少女已驰近而来,她笑道:“你来找人,怎么找了这么久还……”她一眼瞥见章巴格,讶道:“章巴佛爷也从百灵庙来到城里,怎么碰到了李大侠……”章巴格朗爽地一笑道:“门下弟子竟要李大侠下跪,所以就打了起来,不过贫僧对李大侠的武功很是钦佩,刚才若非剑下留情,我这时早就魂归西方极乐土了。”

李剑铭见到刘怀冰和徐婉菁两人跟在老叫化身后,却没见到钟菁菁,他问道:“你们跑到那里去了?钟姑娘呢?”

徐婉菁哼了一声道:“她回中原去了!”

李剑铭惊讶地道:“怎么?她现在赶回中原去­干­什么?”

刘怀冰道:“钟姑娘说替你去找金杖去,因为此地已不需要她了。”

李剑铭微微怔了下,他叹了口气道:“这又是为什么?”

老叫化道:“老弟,你放心好啦!等到此间事一了,一定可以找到她的。”

玉菩公主道:“我们走吧!两个时辰后便可以到达了。”

章巴格道:“贫僧也随李大侠一起走,不过这些弟子……”李剑铭方始想到那十几个被自己点住|­茓­道的喇嘛,他一一为之解开|­茓­道,然后跨上白马。

七人绝尘而去,留下了茫茫的灰沙和跪在地上茫然不解的人们……※※※又是一个黄昏,驰过草原后,穿越了沙漠的边缘,火红的落日在大地的尽处沉下了,黄沙茫茫里,暮霭将天空布满,寒冷的风,自沙漠中吹来……李剑铭望见远处太阳沉没之处,有着闪烁不减的灯光,彩­色­的霓霞下映照得美丽之至。

他说道:“那是什么地方?”

玉菩公主王婷婷道:“那就是天娱宫。”

索奴哼了一声道:“这小子倒会享受!”

王婷婷眨了下凤眼,道:“怎么你还骂我爹爹?”

索奴道:“我横行天下之际,你那老子还在他师娘那儿呢!现在倒称起什么君来!天下谁敢自称煞君?我一想到就有气!”

王婷婷道:“难道你比我爹的年纪还大?他已经有一百多岁了,你可知道?”

索奴哈哈一笑道:“我看他碰到我也该死了!你看他敢不对我恭敬的鞠躬?”

王婷婷半信半疑的注着索奴一眼,随即诧异地问道:“咦!怎么他们没有派人来迎接?”

夜风中,这一行七骑渐渐驰近平坦的石板路上,眼前一片低矮的丛林,伸展开去,松枝的香气随着晚风吹了过来。

李剑铭道:“黄河曲折的转了这么两个弯,河套的土地就与适才所行的沙漠不同了,这儿还有树林,倒真个罕见……”她话末说完,咦地一声,道:“怎么宫中此刻竟然闹得一片混乱?难道……”索奴倾耳一听道:“不好,这好像是刚才那个女娃儿的声音,难道她先闯进天娱宫里了?”

徐婉菁大惊失­色­道:“什么?我姐姐闯天娱宫?”她飞身跃起,奔问光亮的天娱宫。

李剑铭清啸一声,自马上腾空纵起三丈,在空中一扭身子,施出“流星飞逝”的轻功,转眼便飞跃出十丈之外,消失在夜­色­之中。

索奴原式不动,平飞而出,有如脱弦急矢­射­出,随着李剑铭身后而出。

刘怀冰高叫了声,也弃马跃向天娱宫而去,老叫化怪叫一声,光着脚板也飞奔追去。

王婷婷一伸舌尖道:“他们跟鸟一样飞了进去,我们不行,章大佛爷走吧!”

章巴格楞了一下道:“落星追魂的轻功真个是我从未见的,掌门人可不一定能赢得了他!

唉!希望不要闹出事来!”

且说李剑铭去势逾电,转眼便越过飞奔的徐婉菁,­射­向天娱宫而去。

远处看来虽只是黑幢幢的一片,但一跃近来,便可看清这个宫殿建筑的雄伟。

他曾到北京,故而此刻一见这天娱宫,心中虽是微微吃惊,但却并没如何感觉。

这天蜈宫位于一片高大的石墙之后,当中的一幢高有十余丈,明亮的灯光照­射­下,可看清延伸出去的无数栉比鳞次的高大屋宇。

整个宫殿彷佛建筑在一座半山之上,所以明亮的灯光闪耀着的大地,看来如同白昼似的。

石墙当中一个高有六丈的铜门,门上一个朱红的大娱蚣,雕刻得栩栩欲生,两颗眼珠闪出乌黑的光芒,显然是一种宝珠镶成的。

他的身子飘上石墙,便听见里面响起河套煞君粗犷的喝声,呼呼的掌风彷佛自屋里的每一个隙缝中钻了出来。

他身形一闪,便到了大厅门前,关得紧紧的铁门,使他眉头微微皱,暗忖道:“难道真的钟菁菁到了这里?她为什么要这样呢?”

他四下一看,没有看见任何一个人在院中,於是他举起手来,想要敲一下铁门。

正当这时,屋中一声惊叫,尖锐的刺进他的耳膜。

他全身一震,右掌运起浑身功劲,拍在门上。

“嘭”一声巨响,他那无匹的掌劲将铁门劈开一道长缝,裂成两半摔落地上。

他深吸口气,大喝一声,飞身穿­射­而进。

随着他急冲的身子,他的右掌又将一块木门拍成粉碎,眼前一片烁亮,他已跃进厅内。

屋中一阵惊叫,河套煞君喝道:“是你!落星追魂!”

李剑铭目光微闪,已见到钟菁菁跌倒地上,身上一片鲜血,玉琴裂成粉碎,昏了过去。

他心中一阵刺痛,双眉斜飞而起,眼中突地­射­出寒冷的光芒,缓缓的投­射­在每一个人脸上。

他目中凝聚的煞气,使得厅中一阵肃然,竟没一个人说话。

他重重冷哼一声,然后飞快地俯下身去,探手一摸钟菁菁的脉门,只觉散乱松浮,跳动得非常缓弱。

五指齐飞,他将钟菁菁浑身要|­茓­闭住,止住身上伤痕的流血。

正好这时,索奴托着徐婉菁飞身进来,他喝问道:“怎么?”

徐婉菁惊叫一声,扑了过来。

李剑铭将手中的钟菁菁托起,交给徐婉菁道:“你抱着她,若有保住心脉的丸药,先给她服上一粒,等下我给她疗伤。”

索奴怒喝道:“你活到现在也有这么久了,竟然对一后辈下此毒手,今日老夫在此,若不替祖师执法,那么天下还有公理?”

河套煞君道:“师叔!你身为邪门长老,怎么替外人效力?若是祖师有灵,该会……”李剑铭走了过来道:“老前辈,请容在下与他计较此事。”

他脸­色­一转,厉声道:“我本来不愿以血腥相见,但你却如此鄙劣,这下怪不得我神剑了。”

他缓缓地掣出了腰中的长剑,一道银虹腾空而起,闪起烁亮的光华。

他微微一顿道:“鼎钧大师,承你相助,将天龙派各位大师请来,但此为我与河套煞君之间的事,希望各位稍等一下,再……”河套煞君怒喝一声道:“小子!你噜嗦什么。”

他脸上掠过一丝杀意道:“你既然活着来到我这儿,可不会活着回去!就像那女娃儿一样,说要替你应约,我就让她横尸於地!谁叫她在杭州时使我大失面子!”

李剑铭这才想清原来钟菁菁会自己赴约,让河套煞君误认为是徐婉菁,所以下了毒手,非要置她於死地不可。

他虚虚一引长剑,眼光望着剑刃尖端,缓缓道:“你用兵器吧!”

河套煞君这时也收敛了狂态,神情肃穆的自腰中抖出一根链子,“呛啷啷”一阵轻响,练子头的五个手形抓子一开一合,映着雪亮的灯光,闪闪生辉。

李剑铭见对方手中的飞抓虚奇莫测的斜挂胸前,他缓缓移动了脚步。向左边旋去。

连走五步之后,他轻喝一声,剑刃绕起一个圆弧,一招“飞星暗渡”使出。

眼前剑芒暴张,河套煞君上身一侧,飞抓自偏锋攻进一招,浑厚的劲力将细细的链子抖得笔直,光影重重里,将对方一连九个变式承接住了。

李剑铭这几个月来的苦练,使得他的功力大进,剑上招式更是熟练无比,施展开来宏阔的剑幕直达丈外,剑尖所吐出的五寸余长剑芒,闪烁不定,划开空气,发出了嗤嗤的声音。

他自第一式“飞星暗渡”倏化“星月争辉”,又立即变为第五式“雾飞星耀”剑式衔接之处,密密无缝。

河套煞君接下对方有如狂风暴雨的二十七个变式之后,狂吼一声,步行奇正,飞抓施出一路怪异诡奇的绝招。

只见他大开大合,长进长退,身形有如车轮急转,招式快捷到只见白­色­光幕,不见丝毫人影,在宽阔的大厅中反覆飞腾。

两个眩人眼目的光虹,使得厅中各人都纷纷退后,那刚自外面跃进来的刘怀冰也为眼前这种千古难得一见的绝艺而忘却一切,呆呆的站在门口。

门外马蹄一响,王婷婷奔了进来,她看到厅内滚动的两团光影,心神一震,想要喊叫出来。

章巴格将她一拉,轻声道:“不要叫出来,否则你爹会分心而致被对方所乘!”

王婷婷说道:“但是他来的时候还说得好好的,怎么现在又要拚命一样的?”

章巴格指着靠在墙角的徐婉菁和昏迷不醒的钟菁菁道:“呶!你看她伤成那个样子,怎不令李大侠发怒?”

王婷婷奔了过去,还没开口说话,徐婉菁投过一个怨恨的目光,喝道:“你这小妖女,都是你害的,我姐姐若是死了,我要叫你受尽一切痛苦而死,还有这厅中的所有喇嘛我也要他们受到我的毒功!”

王婷婷看到对方脸上的神­色­,吓得打了个寒噤,她说道:“又不是我……”徐婉菁一抬手掌,喝道:“你再多说,我叫你马上死去!”

一只枯瘦的手掌将她的手腕扣住,索奴喝道:“你要­干­什么?又不是她,不要再生孩子气了!看看李剑铭那神奇的落星剑式去!”

落星剑式里的小六式绝招,自“彗星殒落”运行至“残星稀疏”,那森森的剑气更加寒彻,汇集起来的力道,随着剑气的冲撞而使得对方一连十几个攻招被拒在丈外。

李剑铭此刻心中的一种疚悔之情,使得他杀意又现於两眼,那枝闪烁犀利的宝剑,彷佛鼓舞着他的情绪,使他狂热地提起浑身的功劲。

他不知何时已使出那独特的“两心神功”,脸上的颜­色­也逐渐在变,映着光耀闪闪的剑芒,使得他那嘴角的一丝狠意更浓了。

他左掌已运集“赤霞神掌”的神奇功夫,自剑式后藏起了那火红的掌心……转眼之间,河套煞君已攻出四十余招,他也挡过了对方三十余记剑招,但是随着时间自身形闪动时在飞抓上溜走下,他的心情愈来愈是沉重,他已感到对方剑上所聚的千钧压力了。

那使得他不得不使出十二分的力道来抗拒着,刚才与章巴格搏斗时所耗去的功力此刻无法重复收回,而对方的剑招则愈来愈是沉重……李剑铭足走“天星步法”,剑式自“残星稀疏”又运转到“星落於野”,以至於到了他从未施出的第十一式“穹空星­射­”。

蓦然之间,只听他大喝一声,剑光斗然大炽,自光华闪闪中又立刻归於黯淡。

在这剑式骤闪即隐的刹那,河套煞君一声惨叫,身形倒退出两丈,空中呼地一声,屋顶砰地一下,滴滴血水落在大理石的地上。

每一个人的目光随着血迹往头上望去,他们可以看到一条断臂抓着的飞抓探入瓦中,紧紧的抓住,自断臂处有血水流下,漏落地上。

他们的目光还没有移动一下,便听到河套煞君狂吼一声,一股刺耳的气劲撞开空气,发生无数飞旋的气涡,使得他们都可感触到这股压力。

河套煞君左手提起,整只手掌是一片莹白,彷佛他的血液已经完全流走似的,全身都是苍白,随着那如白玉的手掌的推出,屋顶上漏落的血水刚好落在他掌上。

而就在这眨眼的功夫中,李剑铭左手急如电光石火的一按,火红的掌心里,一股炽热的掌风飞出。

“嘭——”

一声巨响,屋顶格格作响,灰尘落了下来,挂在墙上的琉璃灯也砰地一声,坠落地上。

李剑铭身子一阵摇幌,一ρi股坐倒地上,宝剑被他往地上一Сhā,几至没入大理石内。

河套煞君则身子宛如脱了线的纸鹞,倒飞而出,撞向墙上。

一道人影闪过,急如飞矢的­射­去,将他即将撞在墙上的头颅拉回,跃在地上。

王婷婷大叫一声,奔了过去。

索奴托着河套煞君的身躯,木然道:“他死了!”

王婷婷一阵痛哭,徐婉菁尖锐的笑声立即回荡在厅中,但是她又随即痛哭起来,凄厉的哭声使得屋中骤然变为沉闷。

一阵­阴­冷的寒风自大门吹了进来,她厉声叫道:“我要叫你们不得好死!”

----------------------------------------------第二十六章豪气冲天摇曳的灯光被幌动不停的人影遮掩得时明时暗,随着索奴严肃的话说完后,王婷婷大叫一声,痛哭地飞奔到索奴的身边。

两个中年漠子自人群中跃了出来,其中一个断去一臂的满脸洛须大汉振臂一挥,辉耀的光彩挟着咻咻的呼啸,往李剑铭­射­去。

李剑铭右肘一撑地上,跃了起来,他眼见急锐­射­来的暗器密若星网,冷哼一声方待击出他那无坚不摧的“赤霞神掌”。

但是王婷婷的痛苦声却使得他心中一颤,在电光石火的刹那里,他手腕一转,招式倏化“万流归宗”的暗器手法。

只见他左手大袖挥出一个圆弧,空中那些闪烁光耀的暗器,彷佛碎铁遇见磁石飞快的落在大袖施出的气漩中。

屋中一阵­骚­动,立即只听徐婉菁的尖锐失常的笑声回荡在厅中,但是笑声未止,她又痛哭起来,凄厉的哭声使得屋中骤然变为沉闷。

她两只手紧紧的握住,厉声叫道:“我要叫你们不得好死!”

李剑铭大惊,叱问道:“你说什么?”

徐婉菁投过一个怨恨的目光道:“我姐姐,她死了!”

李剑铭打了个冷颤,大声喝问道:“什么?”

徐婉菁脸上挂着两道泪痕,铁青着脸,两眼凶光毕露,待要施出她五毒门的放毒绝技。

李剑铭知道五毒门毒功并世无双,若是,她在迷失理智的情况下施出毒功的话,在这大厅里的每一个人都将无法活着走出大门。

他连挥三掌,雄浑的劲道将那独臂的中年汉子身子逼出四丈之外,一个大旋身,平空飞跃而起,似流星急电的扑向徐婉菁。

他大声喝道:“婉菁,别乱来!”

徐婉菁眼见李剑铭轩昂的身躯飞扑而来,那斜飞的剑眉和清澈的星目飞快地扩大着,彷佛一个巨石投入了她已在汹涌的心湖里。

她整个神经为之大震,心里倏然涌起一丝悲苦的情绪,痛哭一声扑进李剑铭怀中。

她那连日来强制阻遏住的情感,此刻好似长堤已毁,毫无阻挡的宣泄而出,伏在李剑铭宽大的胸瞠里,放声大哭。

李剑铭尴尬地站着,一时不知怎样才好,无数的念头纷至杳来,使得他楞在那儿,没想到要推开徐婉菁。

他低下头来,望见徐婉菁密密黑黑的发丝,发中渗出的一股馥郁的芬芳,使他突地记忆起与钟菁菁初遇时的情景来了。

回头前尘,使他从钟菁菁那幽怨的眼神中,发觉到了自己以往的不对之处。

他喃喃的低声道:“我的确过于娇情了。”

他喃喃自语了几句,突地愕然而悟,整个神经自迷茫中惊醒过来。

他推开徐婉菁,说道:“你不要哭了!你姐姐只是闭住气而已!”

他身子一个飞旋,跃到老叫化身边,问道:“她是否心脉未断?”

老叫化哼了一声道:“你倒还挂念她的生死?”

李剑铭一怔,但随即他就明白了老叫化的心情,他苦笑了下道:“你不会明了我的想法的!”他飞快地伏下身子,将自己适才点的|­茓­道解开,右手手掌贴住钟菁菁背后“命门|­茓­”。

果然钟菁菁只是因为流血过多,真气不能凝聚丹田而致於闭过气去了,此时|­茓­道被解开后,便嘤咛一声醒了过来。

李剑铭盘膝而坐,运集“两心神功”,体内真气分歧流转,随着右手贴住锺菁菁“命门|­茓­”之后,左手飞快地按住她“百会|­茓­”,两股­阴­阳不同的真力,循着经脉打进她的体内。

老叫化一见李剑铭脸上严肃的表情,此刻知道他是以己身所修得的内力,来替钟菁菁打通阻塞的经脉,收集残留在每根经脉中的真气归於丹田,此事真个非同小可,稍有不慎,便可导至“走火入魔”。

他一拿手中竹杖,站在李剑铭身前对刘怀冰说道:“你将武器拿出来,替他们护法吧!”

刘怀冰木然的站着,彷佛没有听到老叫化他所说的话一样,他两只眼睛盯着徐婉菁,没有转移半分,自眼中露出一种奇异的神­色­。

徐婉菁自被李剑铭推了开去后,脸上立时涌起一片红晕,这并非是害羞所致,而实在是气愤受到李剑铭如此对待。

她一向居住在苗疆,终日与毒蛇野兽在一起,所领受的教训是她母亲的另外一套愤恨男人的观念。

而每个人心底的善良虽然随着她年龄的渐长与渐有机会接触男人,而使她发现并非所有的男人皆如她所知道的,都是坏蛋。

尤其自她认得李剑铭后,一种奇妙的情愫使得她否认了自己母亲所说的[奇+书+网]话,然而随着周围环境的改变,她只得压制住自己的情感,而让自己姐姐能够幸福。

此刻被李剑铭一掌推开,羞惭愧怍杂着失望,使得她恨极李剑铭,眼光转了两转,她又发现厅内每个人都仿佛在笑她。

於是她脸­色­骤然由赧红而变为铁青,大声喝道:“我要你们统统都死!”她手掌伸进怀中,又待要施出放毒之术。

刘怀冰涨红着脸,阔步跨出道:“婉菁,你要怎样?”

徐婉菁怔了一下,冷嗤一声道:“你是谁?要你多多管?”

刘怀冰两道浓眉一扬,脸上浮现一个痛苦的神­色­,他愤然道:“好!我不多管你!”

他闷哼一声,彷佛受到巨锤一击,跨开大步朝门外走去。

徐婉菁将自己的视线自他宽阔的背影上移转到盘膝而坐的李剑铭身上。

她清晰地看到李剑铭额上一根根青筋涌现,以及整个脸庞上的吃力颜­色­,衬着钟菁菁红润的脸­色­,使得她内心底掠过一个凄苦的微笑感觉。

她发觉到自己不知何时脸上竟挂着两行清凉的泪珠,一掩脸颊,她返身飞奔而出。

夜风自门口吹了进来,带来两声清啸渐渐远去。

这刹那间所发生的事情,使得那些红袍的喇嘛面而相觑了好一会儿,他们不能了解这里面复杂的关系,所以只是奇怪这对男女为何要走出去。

他们却知道李剑铭此刻正在替一个女子疗伤,当然他们也知道只要在予以轻轻一击,落星追魂的武功将至全废。

於是,他们以藏话轻轻的交谈着,但是仅一会儿,他们便吵了起来。

鼎钧大师为藏上“宝树派”高手,在北京时曾被李剑铭救了一命,他此时大声喝骂着,手指指着那一群红衣大喇嘛中的一个手柱巨杖的白眉老和尚大声争辩着。

章巴格手指着李剑铭Сhā在厅中的宝剑,也是大声的与另外一个喇嘛争吵着。

王婷婷缓走了过去,含着眼泪朝当先那白眉老和尚微一敛袵,说了几句藏语。

鼎钧大师一拂大袖,阔步跨将出去,朝老叫化这边走来,他愤然朝老叫化道:“他们那些卑劣的家伙竟要趁李大侠疗伤之际以暗算,我可看不惯此种行为。”

老叫化秃眉一竖,骂道:“这些混蛋小子,只要敢过来,我老叫化叫他来个‘黄狗吃屎’!”

鼎钧大师道:“李大侠仁义心怀,老衲以全部的力量来保护他的安全,另外还有‘宝树派’两百弟子为后盾!”

老叫化一翻三角眼,叹了口气道:“在这世上真个很少人能够了解他的心情,大师你能这样,我老叫化代他向你谢过。”

他眼睛转向大厅的另外一角,瞥见索奴正与河套煞君的两个儿子在说着话,竟然丝毫没注意到这边来,他暗自嘀咕道:“他在­干­什么?要叫我老叫化来保护剑铭的安全,若是那些喇嘛群起而攻,我怎么办才好?”

李剑铭此刻头上汗珠滴滴流出,两手微微颤抖着,似是非常艰苦的运集功力。

他以本身浑厚的内力灌入钟菁菁体内,将那些被震得离开方位的内腑一一回归原位,他发现她此刻身上所有的经脉都微弱无比,真气乱窜,无所依凭的。

他这等强韧的内力也都没法很快的将那些游移的真气控制得归回丹田。

他深深的叹了口气,知道今天她受的伤实在太重了,若是自己以内力替她疗伤势,她的一身功夫也将不保。

因此,他感到自己实在欠她太多了,一种起自心底的忏悔,使得他全神贯注着她的身上,根本没有顾及到周围的任何人。

这时那群红衣喇嘛争吵了一阵,好似都没作什么决定,但是王婷婷却缓缓的行了过来。

她的面上扬溢着一片坚洁的光辉,悲壮无此的神­色­好似是比去沙场一样,没有一点犹疑。

她那高高盘在头顶的发髫和Сhā在发下的凤钗玉簪,配合着瘦削美丽的脸庞,艳光四­射­,令人不可逼视。

她姗姗的行了过来,袅袅的腰肢摆动着一道美丽的弧线,映着明亮的灯光,真个有似一个自飘渺的仙境里下来的仙女似的。

她走到老叫化身旁,说道:“你拿竹杖站在这里­干­什么?”

老叫化道:“李老弟正在为她以内功疗伤,若没人护法,他将走火入魔而死!”

王婷婷点了点头,缓缓自袖里掏出一条丝质手绢来,望着李剑铭那满是汗水的面庞叹了口气。

她伸出手去,替李剑铭将额上的汗水擦去。

一直闭着眼的李剑铭此时睁开了跟,他望见王婷婷依怜的替自己擦着汗,一股幽清的馥香自对方袖底传出,直扑进鼻来。

他心神一荡,体内真力一连浮动,几乎不由自己控制了,心中顿时大惊,赶忙闭上眼睛,克制那摇摇欲动的心神。

王婷婷目光凝聚在李剑铭斜长几欲飞去的剑眉上,感怜地伸出手去擦掉他头上涌出的几颗汗珠。

她轻声叹道:“为什么你要杀死我的父亲?你曾说过不害死他的……”视线自浓重的剑眉向下转移,闪现在眼前的是挺直的鼻梁和紧闭的朱­唇­,那微往上翘的一丝弧线,使得他脸上的沉闷神­色­表露无遗。

她幽幽的叹了口气,缓缓的伸手到自己头上,将Сhā在发髫上的玉簪拔了下来。

顿时她那盘起的秀发披散开来,似是一条乌云的瀑布急泻而下,循着她圆润的右背流去。

她秀眉微扬,里长的睫毛轻轻跳动了两下,爱怜的目光转眼便变为愤恨,她举起手中的细长尖锐的玉簪便待Сhā下。

老叫化怪叫一声喝道:“你要­干­什么?”

王婷婷冷冷地道:“我要杀了他!”

老叫化一伸手中竹杖,挡住王婷婷面前道:“你怎可如此?”

王婷婷一皱秀眉喝道:“拿开你的手!”

她自小居住天娱宫理,受着河套煞君的疼爱,从来没有一个人敢不听她的话,偏偏她又是美艳无比。

蕴藏在她身体里的一种高贵的风度,使得每一个见过她的人都不敢仰视而自渐形秽,随着她的形迹所至,使得整个塞外甚而藏土都知道玉菩公主的大名。

河套煞君因过於疼爱她,所以连一点武功都没有传授给她,其实天下也没有一个人愿意伤害如此美丽的她。

此刻她秀眉徽蹙,自目中逼出一道光芒,使得老叫化一怔,竟然真的收回手去。

她拿起玉簪,仍然朝李剑铭咽喉刺去,但是她手方挥至一半,便被鼎钧大师禅杖挡祝鼎钧大师道:“我不能任你将李大侠杀死!”

王婷婷侧过头冶冷望了他一跟,叱道:“走开!”

鼎钧大师睑­色­一变,道:“你是对我说的?”

王婷婷秀丽而偏激的目光凝聚在他的脸上,又一次冷冷的叱道:“我叫你走开!听到没有?”

鼎钧大师感到对方眼中­射­出的光芒,彷佛可­射­穿自己心底似的,使得他全身一颤,禁不住退了一步。

他全身都可感受到自对方眼中­射­出的慑人目光,那是杂着圣洁与邪恶的复杂情绪,这使得他简直不知如何是好。

王婷婷见鼎钧大师仍自站在李剑铭面前,阻着自己去路,她说道:“你走开好吧!”

她的话声自喝叱转变为乞求,语音娇气,使得听到她的声音的人都不愿违背她的意思。

鼎钧大师心里一动,几乎想要走将开去,但是他一看李剑铭脸­色­凝重,而钟菁菁的脸上颜­色­也渐转红润,知道这时最最严重的关头。

他一咬牙道:“公主你刺在我身上好了!贪僧可不让开半步!”

王婷婷眼啜泪珠,皓白的玉臂微微颤动一下,她玉齿咬得紧紧的,手臂一挥朝鼎钧大师身上刺去。

“嗤”地一声,那尖锐的玉簪正好刺在鼎钧大师胸上,鲜血立刻飞溅而出。

王婷婷那如雪的玉腕溅上点点鲜红的血,她惊悸地一叫退出数步,放声痛哭起来。

正当这时,索奴喝叱一声,身形微一移动便已到了这边,他右臂倏伸,扣住王婷婷手腕,叱道:“你要­干­什么?”

王婷婷泪水流在睑上,似是沾濡着细­嫩­花朵似的,楚楚可怜。她用力一挣道:“你不要管我!”索奴叹了口气道:“你爹又不是李剑铭杀的,实在是他原先练得西土奇功‘红花指’后来又练成佛门‘玄玉般禅掌’这两种功夫互相冲突,原本不能相容,偏偏他又好­色­如命,所以中上李剑铭一剑时,已经功破而死!”

王婷婷眼中­射­出诧异的目光,彷佛不相信索奴的话。

索奴道:“我起先也怪剑铭出手太重,但是刚才一接你爹尸体时,却发觉他浑身经脉俱已络曲,甚至有些还已折断,所以我再慢慢一仔细端详,方始发觉他欲由邪道进入正道,却又受不住­色­欲的诱惑而至破功致死!”

他顿了顿,见到王婷婷仍像不相信的样子,於是又说道:“若依剑铭现在的功力来说,至少要在五百招外方能胜得你爹,何况还要杀死他,这样非要在六百招方始能够办到的,而刚才他们只交手了那么一会……”王婷婷缓缓侧过头去,见到鼎钧大师已将身上的玉簪拔了出来,而李剑铭却已经放开了手,在盘膝运功。

自钟菁菁那秀丽的脸靥上移开了视线到鼎钧大师胸前的血迹,她感触到一种特殊的情绪。

在她情感极端软端的时候,看到了鼎钧大师身被自己刺伤的地方流出鲜红的血液,使她心神大震,一撩粉面,伏在索奴怀里哭了起来。

索奴叹了口气道:“孩子!你又何必这样呢?”

鼎钧大师练有“宝树派”独特的内功心法,身上的伤痕很快便可弥合,他对於自己身上的刺痕倒没怎样在意,但是对於使得王婷婷哭泣,竟然感到有一种内疚似的。

任何人都不愿伤害一个美若天仙的姑娘的感情,因为这未免有点残忍,而且有背人­性­。

他望了望手中的玉簪,问老叫化道:“怎么他叫她孩子呢?”

老叫化道:“索奴前辈为河套煞君师叔辈,难道不能叫她孩子?又何况他老人家已收她为义女了。”

他话刚说完,身后李剑铭突地接上来道:“你说什么?索老前辈已收她为义女?”

老叫化和鼎钧大师猛地一怔,飞快的回过头去,喜道:“你好了?”

李剑铭略一察视便看到厅内的情势,他潇洒的笑了下道:“谢谢你们替我护法!”

他跨前两步道:“恭贺前辈收了义女。”

王婷婷自索奴怀中探起头来,轻声说道:“你好了?”

李剑铭一揖道:“在下对於令尊之逝很是遗憾,本来我那招剑式虽然威力绝大,但令尊已经已经提足真气,‘玄玉般禅掌’夹在左手飞抓之间,已化成绝招,没想到他突然间顿了一顿……”王婷婷叹了口气道:“家父的死既然不是大侠所为,也没什么好说了,这也只怪他老人家……”她脸上掠过一个黯然的神­色­,然后又轻叹了一下道:“对於她的伤,请代向她致意,说我很抱歉……”她转过头对索奴道:“义父!我进去了……”她的嘴角浮起一个哀怨的神­色­,略一垂首便往里间而去。

李剑铭看到她眼眶里含着晶莹的泪水,在那又黑又长的睫毛下滚动着,轻微摆动的秀发长长的披散在肩上。

这种样子彷佛以前公孙慧琴在金龙堡时一样,令他心神震栗无比,他嘴­唇­一张很要说些什么,但是却又将要说的话吞了回去,目光送着她的背影隐於门后………索奴拍了下李剑铭的肩膀道:“你不应该让她再伤心了!”他掉头朝门后跃去,很快便消失在墙后。

李剑铭双眉一皱,想到自己身旁的这些女孩子使得他的情感一直处在犹疑不定的境界里,他暗叹一声忖道:“我该好好的作个抉择了?”

他头一扬,昂首大步跨出,走到大厅中央,将自己Сhā在地上的长剑拔出。

抬头望着屋顶上的一截断臂,他沉声道:“河套煞君因功夫突然失去,而致死亡,这点索老前辈也已经说过了,在下李剑铭尚有话对天龙大师说……”那高大魁梧的长眉老和尚向两旁顾盼了一下道:“老衲即天龙派掌门人,请问大侠有何指教?”李剑铭听见这白眉老和尚说得一口好汉语,心中颇为惊诧,说道:“百余年前令祖师藏巴大师曾赴中原,而此剑也就是那次断去一截剑尖,鼎钧大就师必有通知大师……”天龙大师点头道:“这剑尖百年来一向供奉於敝寺,此次大徒儿章巴楞赴中原归来后言及昔年宝剑之主苍松上人有一传人,今日一见大侠,果然技艺不凡……”他顿了顿:“敝派‘飞龙十九变’的技艺,昔年曾败於大侠师门剑法之下,所以此时老衲想要仍以‘飞龙十九变’领教大侠无上剑法……”李剑铭点头道:“不知大师要如何比试?”

天龙大师白眉一扬道:“老衲今日自前藏带来一十八个弟子,连章巴格徒儿在内,共有一十九个,只要大侠能挡过他们每人一招,那么那柄剑尖交由你带回……”李剑铭哼了一声,两道剑眉往上一轩,沉声道:“还有什么?”

天龙大师宏声道:“若是大侠能挡过一十九招,那么中原只要有大侠威名存在一日,我天龙派弟子一日不踏进中原,并且甘受大侠差遣做任何事……”李剑铭手腕一抖,剑光闪起一道弯曲如虹的光弧,迷蒙而烁亮的光华,奇快地划过空际。

令人在不及眨眼的短暂时间里,他飞快地踏出一步,追问道:“还有呢?”

天龙大师目中­精­光暴­射­,严肃地道:“若是大侠败於杖下,那么将此剑留於藏土并帮助老衲征服整个中原武林,这点老衲想没有问题吧!”

李剑铭仰天长笑,然后双眼紧盯着天龙大师沉声道:“不但没有问题,而且我愿意接下你们二十招!”

李剑铭道:“你可站在最后,攻出第二十招,我若不使你杖折如昔,那我也该扔下我落星追魂的招牌,就地自刎了!”

他这话一出,厅内的每一个人齐都大惊,红衣闪动之下,鼎钧大师跃了过来道:“李大侠,你可要考虑清楚!天龙大师为藏土第二高手,而……”李剑铭嘴啜徽笑道:“我为清虚门掌门,岂有败坏祖师名誉和出卖本门以及整个中原武林之理,我只要看看他凭什么想要征服整个中原武林!”

老叫化一拉李剑铭左臂,轻声道:“老弟!你真的应付得了这场车轮战?我看还是将索老前辈请出来吧!”

李剑铭道:“你跟我相处一起这么久,难道不知道我的脾气?老叫化哥哥,你们在旁看着,等下数数看,可是二十根禅杖落在地上!”

老叫化听了这话也感到一阵骄傲,但他仍然不放心的问道:“你才用了不少功力替凌波玉女疗伤,难道现在就恢复了?”

李剑铭昂然道:“我一年前初上少林,仍然能破去十八罗汉阵,现在还能在乎这‘飞龙十九式’吗?”

老叫化心中知道每一个武林人物,都有一付好强不屈的­性­子,尤其是荣誉摆在面前,生死又算得了什么?何况李剑铭还要顾及整个中原武林……他叹了口气退了开去,暗自忖道:“整个中原武林,除了他以外,也没有谁能说出此等豪语了!”

他此时忽然想起竹杖神丐来,他暗自呼道:“师父,您可知道你老人家全付功力所托的一个年青人,竟成为被藏土高手所视为的中原第一高手?您老人家若是地下有知,想必一定很高兴吧。”

由此,他想到自己的无能,对着自己的红漆葫芦,他叹道:“酒鬼呀!酒鬼!你一世沉湎在酒中,又有什么出息?唉!真恨不得摔了它!”

但他却拨开塞子,仰首咕嘟连喝几口,擦了擦嘴角酒溃,他瞥见靠在墙角被包在李剑铭的被内的钟菁菁。

一个奇怪的念头闪过脑际,他跃了过去,略一察看便看到钟菁菁是被点中睡|­茓­,而在沉睡的,於是他拍开了她的|­茓­道。

且说李剑铭说完话后,鼎钧大师也默然的退了开去,而厅中十几个红袍僧人齐都发出了赞之声。

他们听到李剑铭豪迈的话语,不但不感到对方狂妄,反而惭愧自己刚才所起的不良主意。

天龙大师从对方的言行中,感到一种自我的渺小,他合掌作十,呼了声佛号道:“大侠这等气魄,老衲就自感不如,不管大侠今后视我等如何,敝派将会为大侠永为敝派之友!”

他跨前三步,自怀里掏出一个锦盒道:“宝剑剑尖在此,请大侠先行收回。”

李剑铭两眼凝视着对方雪白眉毛下的双眼,沉吟了一下道:“在下还是希望领教贵派绝艺之后再收回剑尖!”

天龙大师怔了一下,收回锦盒道:“既然如此,那么等会再交与大侠吧!当然老衲是希望敝派能够胜利!”

他—扬大袖,禅杖一阵大响,红影闪动,刹那之间十九个喇嘛交错纷乱的围住了李剑铭。

李剑铭剑刃微微一带,斜置胸前,略一打量便知道这些喇嘛所站之位置乍看是很杂乱,实在都是为了配合发招而布置好的位置。

他足尖微微踏出,说道:“你们来吧!”

他话声末了,一个急促的声音喊起道:“且慢!”

钟菁菁自墙角跃了过来,朝立在四周的喇嘛望了一眼,对李剑铭道:“这些和尚都要用车轮战,你一人怎能应付得了?”

他见钟菁菁眼中的温柔情意,根本不像今晨时一样,他心里知道可能是老叫化说了些什么,他摇摇头道:“没关系,我能够应付得了的,你站在一旁看着好了!”

钟菁菁道:“我该要谢谢你替我打通玄关,现在你既要面对着这么多的敌人,我只能告诉你一个巧诀,来应付这些快速的招式……”她放低声音道:“这是我师门绝艺‘弹指神通’!请注意我的手式!”

她没等李剑铭回答,左手食指一曲,扣住姆指,轻轻一弹。

只听“当”地一声,距李剑铭身前六尺处一个喇嘛手中的禅杖跳了一下,杖上的钢环脱了一个。

钟菁菁微微一笑,缓缓走了开去。

李剑铭眼睛一闭,他耳边清晰地响起钟菁菁的声音,那是说的练习弹指神通的诀要。

他知道钟菁菁被自己打通玄关后,已能使出“传音入密”的神功,他忖道:“虽然我不一定需要,但是这种佛门奇学,学来也是不坏,而且还可立时发生作用,转眼秋日华山论剑大会快要来到,我也可以……”於是他剑刃轻轻扬起,斜引剑光指向上空,摆出一个极为谨密的架式。

那些喇嘛都是“天龙寺”中的一流好手,每人穷一生之力­精­研“飞龙十九变”而选择其中一招,特别练得纯熟无比,所以此刻都气沉丹田,岳峙渊停的望着李剑铭,丝毫不放松懈。

佛家讲究的是“敌未动,我不动。敌一动,我先动。”的铭言,凝神静气,聚集所有的­精­神作最有效的一击,而立毙敌人於手下。

面对中原第一高手落星追魂,那些喇嘛齐都不敢妄动,生恐稍一不慎,便将整个派誉投在里面,而永远不能翻身。

李剑铭习得“两心神功”,心分二用,一面凝神面对着那些喇嘛,一面聆听着钟菁菁所说的口诀。

他生具“五­阴­绝脉”,兼­性­聪颖无比,转瞬之间,便将这等佛门奇学学会。

只见他微仰首,左手食指一曲,扣住姆指,往最近一个喇嘛杖上弹去。

“铛”地一声,一溜指风刚好弹上那根杖上。

余音缭绕未息,他大喝一声,足踏“天星步法”,剑光一闪,一式“飞星暗渡”击将出去。

剑上光芒伸缩不停,“嗤”地一声,已奇快无比的切过一根禅杖。

那当先一个喇嘛没想到李剑铭身形急逾电光,眼前一花,便被李剑铭逼将近来,他禅杖一举,方始击出半招,便被剑上沉猛无比的剑气挡祝锋利无比的王者之剑,斗然切过,立即将那根禅杖断为两截。

他左手一伸,大臂挺直如剑挥出了“星月争辉”之式。

只听那些喇嘛一阵大喝,乌光闪闪的禅杖挟着沉重如山的劲风朝李剑铭身上砸来。

人影闪动,红­色­的僧袍遮天漫地而来,一根禅杖后连接着另一根禅杖,杖影缤纷,自每一个空隙里攻进。

李剑铭此时好似处身在万丈巨浪之中,又似存身於狂飚飓风之下,但见他身形奇妙的转动,脚下神秘无比的天星步法施开,配合着左右两手连环无懈所击出的“落星剑式”,在这密密的红影里转动着。

他左右两手各施绝艺,自“云星闪烁”气星移斗换”倏化“落星缤纷”“雾飞星耀”剑式如虹,身如行云,“嗤嗤”的剑气弥布身外,剑光每一闪烁,一截禅杖立即断落地上。

刹那之间十枝禅杖在剑下断去,厅内突地炽热无比,“嗤嗤”的怪声自李剑铭手中红炽的剑上传出。

经过了奇速的运转以及磨擦,他那枝长剑变为红热,剑上的力道也因招式承递而变沉重无比。

周围急骤转动的红影已慢了下来,那些禅杖被切断的喇嘛也都面含惭­色­的退开。

白眉皓髯的天龙大师脸­色­沉重的站在墙边,眼睛没有稍为眨动,他脸上的神­色­虽然不变,但是眼光中已现紧张之­色­。

红影突地翔空,一声大喝中,李剑铭身子迎上飞空中的喇嘛,在空中挥动他那长剑,一式“残星稀疏”九个变式叠出。

层层剑影重叠下,那个喇嘛脸现惊惧之容,他整个身躯忍受不了对方剑上涌出的沉重劲力,勉强将第十一招“龙游窍空”使出,便被对方长剑切过禅杖。

李剑铭剑身连闪,一连九个变式立即将对方禅杖切成九截,自剑柄上撞出的力道刚好撞在对方胸前。

那喇嘛大叫一声,吐出一口鲜血,身形急泻而下。

天龙大师重重哼了一声,大喝道:“天龙行云!”

一个庞大的身子飞腾而起,横曳禅杖,自胁下击出一杖。

杖影一闪,环声呛啷啷地一阵怪响,动人心魄的袭进李剑铭耳中。

李剑铭身在空中,听见底下风声一响,好似禅杖已经击在自己身上似的,他手肘一缩,一招“残星稀疏”挥将出去。

剑式一出,却击个空,他心中一惊,还没等念头转过,已见喇嘛身子一弹,好像虾米在空中似的,急­射­而来,禅杖挟着悠悠的风声击到。

环声已经响过耳际,禅杖方始砸到,李剑铭这才想到对方这招施出,可藉着禅杖上的响声令敌人发生误会,而致被制於人,这正好似华山“六合剑法”中的“海市蜃楼”一样都是惑人耳目来取胜的。

他招式落空便已见对方手臂伸长,禅杖击到自己头上,式子所带动之处,竟包括胸膛小腹等处,威力大得吓人。

他心中在奇怪为何自己与章巴楞交手时为何没见对方出这招“天龙行云”来,但是立刻之间他便知道这纯粹是对方禅杖上的关系。

这些念头有如电光石火般掠过脑际,他吸胸缩腹,左手划一半弧,食指扣住姆指成环,飞快弹出。

“当”地一声,他在空中一仰上身,斜斜击出一剑。

剑影排空漫起,挡在对方眼前,一溜剑光却悄无声音的指向对方的咽喉。

他这一剑正是“六合剑法”中的­精­华“海市蜃楼”。

※※※

李剑铭身在空中,剑虹乍然自层层的光影里击出,一溜剑光直指对方喉部位“天突|­茓­”,剑式滑溜诡绝,神妙无比。

那个嗽嘛刚将“天龙行云”施出,眼见杖头即可打中对方,谁知眼前一花,一片银­色­的霞光使得眼目被遮,禅杖不知击向何处。

他心里一惊,一排剑影朝胸前袭到,急忙之间狂吼一声,收禅杖,斜抛肩,猛然挥出,风声飒飒里。杖影如山挡在胸前。

他虽然出手如电,快捷迅速,但是“嗤”地一溜光已点到他的喉部。

刹时之间,他魂飞魄散,大叫一声,跌落地上。

李剑铭也飞身落在地上,他脚步方始站稳,只见章巴格身形如飞冲来,杖影如山,自偏锋攻进一招。

他脚下步法连转,倏然之间走开两个方位,斜引长剑,挥出一招“残星稀疏”剑上力道如山崩海啸般汹涌而出。

他长剑挥出之际,左手平拍而出,急旋的气劲自剑尖下先一步劈出。

他这刚劲如钻的掌劲正好击中那自偏锋递进的禅杖,有如利刃切过,只听“啷”地一声,禅杖中断为两截。

剑虹划出一个半弧,九个变式叠出,完全衔接一起,只见到凄迷的剑气有如烟雾中的日光一样,宏阔无比的洒将出去。

数声惊悸的叫声里,五截断杖飞在空中,红影随着剑光跌将开去。

他嘴角含着一丝淡淡的微笑,嫣红的脸上,彷佛涂过胭脂似的,剑光一敛时,他已横剑於胸,昂然屹立着。

章巴楞为天龙大师座下首位弟子,武功也为天龙派二代弟子之首,他所立的位置正是施展第十九招的位置。

此刻只见他怒吼一声,硕大的禅杖随着急若飞矢的身子挥将而来。

李剑铭原可顺着剑式,将第十式“星落於野”击出,但是“中原神君”曾吩咐他,说着这十二式“落星剑式”若是连环使出,则汇集的劲气可具有开山裂石的威力。

以“中原神君”的功力也曾说过这“落星剑式”若是使全之际,则天下将无人能抗拒得了那无匹的剑气。

他从未将此剑式使全,所以也从不知这剑式的最大威力如何,不过依以往看来,他是可相信这剑式的神奇。

所以运行的剑气虽然突地因剑式停止而隐於无形,但剑上的光芒,却依然伸缩不定,吞吐不已。

章巴楞挥动粗大的禅杖而来,呛螂啷的声响,急骤地敲击在空气中,幢幢乌黑的杖影已压到李剑铭顶心。

李剑铭斜斜削出一剑,半蹲的身子,微仰的脸凝神望着颤动的剑刃上,敢情他已施出“剑定中原”这一式来。

自杖上涌出的沉重无此的劲道,刚已压到李剑铭头上,便被往上倏仲的剑刃一分为二。

“嘭”地一声巨响,自杖上发出的劲道击在地上。

李剑铭长身而起,剑尖指处,已是对方胸前“锁心”、“七坎”、“锁腰”三|­茓­。

章巴楞倒吸一口凉气,一抖双臂,禅杖滑溜地一抖,杖头敲在地上,整个身子平飞而起,跃高二丈。

那知他身子方才升起,便听李剑铭轻叱一声,身子急­射­而上,后发而先至,已跃进他双臂所击出的范围内。

他暗叫一声不好,曲肘一击,一个“肘槌”击出。

谁知李剑铭五指一挥,已将他的手肘封住,只见剑光一闪,章巴楞手中的禅杖已经一断为二。

他的神情一震,整个身体内的真气彷佛受到巨鎚一击,再也提不住了,身子急坠而下,落在地上。

李剑铭飘然落地,他以最大的冒险,最出人意料的招式,将章巴楞的一招破去,但是他仍然面不敢­色­的仗剑挺立着,好似这些事都未曾发生过一样。

章巴楞脸孔通红,楞楞的望着李剑铭,他真没想到以自己施出这招来都不能胜得对方。

他暗自喃喃道:“我实在老了!”

其实他的年纪并不老,但是人在遭逢到一个重大的失败时,总要找一个合理的理由来掩饰自己的失败。

在而对着年轻的李剑铭,他不能不说是年老了,因为在这段期问里,他没有丝毫进步,而李剑铭却从较困难中进步到很是轻易的便将他击败了,失败后的羞惭情绪,使得他不由兴起了老迈的感觉。

李剑铭左手微抬,平竖胸前,右手长剑平伸,剑尖直指着白眉飘动的天龙大师。

他沉声道:“现在在下就等着领教大师的第二十招了!”

天龙大师目中寒芒暴­射­,他两眼自李剑铭剑上移到脸上,又缓缓的移开,望着他那些徒弟。

他看到了章巴楞脸上的羞惭,也看到了惊骇的情绪……他默默的将视线收回,嘴­唇­紧抿着,没有作声。

李剑铭的目光与对力眼中­射­出的神光凝住了,从对方眼中,他看到了复杂的神态,那使得他捉摸不住的奇异目光、使得他渐渐迷惑了。

天龙大师两道白眉斜斜飞起,身上的红袍也慢慢鼓高起来,他缓缓掣起手中巨大的禅杖……厅中一片寂静,满地的断杖杂乱的交置在一起,而人们却远远的靠在墙边。

敞开的大门,时刻有着寒冷的夜风吹了进来,灯光摇曳得更加快了,人影映在雪白的墙上,也更是幌动得厉害。

刚才的一阵急骤的动,现在又立即转变为安宁的静。

两个面对面的人,像是石块雕塑成的一样,没有移动一下,静静的站立着。

李剑铭双眼在与对方凝住着的时候,渐渐他感到一阵晕眩,轻微的睡意随着天龙大师眼光的­射­出而袭上身来。

一种疲乏的感觉使得他全身都发懈下来,睁大的两眼也渐渐合了起来。

天龙大师嘴角开始有了笑意,淡淡的笑意愈来愈浓……他那移动的脚步,一分分的前进着,随着禅杖也向上高举着。

李剑铭此刻感到深沉的睡意袭来,但他的潜在的意识却使得他几欲闭上的眼睛又睁开来。

突地——

厅内响起一阵大喝,紧接着一阵暴响自屋后传来。

李剑铭神情一震,“两心神功”又自然的施展出来。

屋后一声巨大的爆炸声中,屋顶上一阵格格声响,尘灰“簌簌”落了下来。

就在这灰尘弥空的刹那,天龙大师轻哼一声,攻进了一招。

杖影平空而起,狂飚似一面铁板压出,将四外的空隙一齐布满,顿时蒙蒙的尘灰被逼了开去。

李剑铭双目大张,舌绽春雷,怒吼声中,一片银光洒将开去。

他在此刻已施出“落星剑式”中的“弯空星­射­”这一招,迷蒙的剑光下,点点寒星在寒澈的气漩里飞舞着。

“嗤嗤”一阵怪响里,他的剑刃曳着无匹的剑气击在自四个不同方位中击来的禅杖。

长剑微微颤动了一下,“嗡嗡”声里,整根剑身变为通红,一股炽热的气焰自剑上飞出。

天龙大师禅杖挥出,左掌突地涨大,整个手掌依着禅杖击出的方向挥起。

他浑身架裟俱已飞起,好似红云自空而降,罩着乌黑的杖影下,疾若流星飞旋着。

李剑铭剑一出手,便碰到对方杖上传来的如山力道,剑势微微一挫,便划过杖风,切上禅杖。

“呛”地一声,烁红的剑身立即转为通红,闪闪的光芒立即敛去,一截禅杖落下。

李剑铭将禅杖切断,剑光划出了一个茫茫的半弧,便已收回长剑,那知眼前灰尘随着杖风的没去而扬开,在灰尘后,一只硕大的手掌拍了过来。

“大手印!”一个念头闪过他的脑际,手掌已经距他不足二尺之处了。

在这电光石火的刹那,他侧身竖掌,提气,分心,切掌,一式“大云槌”击出,啸声中一股如山气劲向着对方手掌中心击去。

“啊!”

天龙大师吼叫一声,跌出丈外,“叭哒”一声碰在墙上。

李剑铭左手掩着胁下的衣衫,冷冷的道:“这是第几招?”

天龙大师脸­色­大变,红­色­的袈裟上有一条长长的裂缝,嘴角也有一条血迹沁出,他一扔手中断杖,微微叹了口气,道:“敝派今后只要见到李大侠令谕,必将全力听从大侠吩咐!”

李剑铭舒了一口气,缓声道:“既然如此,请大师将剑尖交还在下。”他将宝剑还鞘,缓缓的退后了一步。

天龙大师自怀中掏出一个玉盒道:“宝剑剑尖就在盒中,希大侠收下。”

李剑铭接过盒子,道:“谢谢大师。”他顿了顿道:“在下对於大师身上伤痕,很是抱歉。”

天龙大师道:“老衲尚要请问大侠,适才所施之掌功………”“那是‘大云槌’神功!系索老前辈所创。”他深吸口气道:“大师适才所施‘迷魂’之功,的确很是高明,但不知传自何地?”

天龙大师擦了擦嘴角的血迹,道:“传自西域的‘摄魂大法’,本系旁门末技,自然不入大侠法眼………”他话声未了,里面一条人影飞跃而出,随着风声一敛,索奴大喝道:“你们还不快走,这屋子马上就要爆炸了!”

李剑铭问道:“怎么?”

索奴怒目暴喝道:“快走!”他自己胁下挟着昏迷的王婷婷,快速无比的跃出屋去。

李剑铭大喝一声,双袖平飞而起,两股刚柔不同的气劲飞旋而出。

他眼见室内有二十余人,而大门仅一个,所以急忙之间运起“两心神功”气分两道,左手击出“赤霞神掌”,右手则以“落星神功”击出。

两股­阴­阳不同的气劲一同击出,只听“轰卤一声巨响,瓦片飞出数丈,灰尘漫天而起,洒得遍地都是。

整块墙壁都被击戍粉碎,断壁残垣中,十几条人影飞跃而出。

李剑铭自缺口处跃出,一直飞出十丈方始站住身子,他刚一回头便听到一个响彻空际的爆炸声传来,火光飞腾而起,碎石废瓦迸裂开去。

夜空中的黝黑被闪起的火光揭开一角,原先烁亮的星星也变为黯淡起来,在夜空中孤寂的闪着微弱的光芒。

自遥远的地方,回声随着夜风兜了转来。

轰然的爆炸声后的寂静更甚於平常,熊熊的火光在继续的烧着。

索奴望着火光骂道:“这两个混蛋小子真该死!”

李剑铭问道:“怎么回事?”

索奴道:“这两个混蛋小子趁你们都在厅里的时候,把火药信点燃了,竟要把我们都炸死在里面,幸好被我乾女儿看见了,那知他们竟把她打伤了,若非我恰好赶到,大家都死在这里了!”

他望着火焰仍在燃烧的天娱宫,叹了口气道:“里面好多女人都被炸死了!连一个都没活命!”

老叫化凑了上来,道:“天蜈宫烧掉也好,让武林中,永远除去天娱宫的恶名!”

鼎钧大师道:“河套煞君还有徒弟在西北戈壁大沙漠一带,天娱令的威名在西北恐怕一时不会消灭的!”

李剑铭望见了钟菁菁在对自己微笑着,在火光的照耀下,微笑像是花朵似的绽放着,他感到了一阵甜蜜袭上心头,一丝温暖自对方目光传进自己身体里。

他自然的也对着钟菁菁笑了下,以往冷冰冰的睑孔,随着这一笑而融化了。

几乎没有什么隔阂了,他可以自然的对着她笑,笑意由浅而深,由淡化浓,以前所强制遏止住的感情,此刻也毫无隐瞒的表露了出来。

他对自己的笑也感到奇异,而想不到自己为何要如此喜悦地对着钟菁菁笑。

其实他刚自一个生死开头走了回来,对於一般事物的感受很是强烈,面对着明媚美丽的钟菁菁,自然表面上不会再想到任何抗拒对方情意的念头了。

索奴哼了一声道:“剑铭!你过来我有话说!”

李剑铭走了过去问道:“索老前辈,有什么话……”索奴低头望了望睡去的王婷婷,轻声道:“你要把她怎样?”

李剑铭一楞随即想到了索奴话中之意,他沉吟了一下道:“在下不知前辈之意是……”索奴道:“我这乾女儿可说是艳­色­天下无双,你不管怎样也不可伤害她的感情。”

李剑铭还没说话,天龙大师大步跨了过来,朝着他合掌道:“老衲先谢过大侠破壁之恩,本派虽然败於大侠手中,但实在败得心甘情愿,希望大侠日后有暇,到我西士一游。”

他念了声佛号,正要走开,蓦然又好像想到什么,而伫下脚步来道:“大侠若有事须敝派效劳,请带一信物於百灵庙即可!”

李剑铭一拱手道:“祝大师一路顺风!”

天龙大师一挥手,飘然而去。

夜风中送来一阵诵经的声音,一缕缕袅袅地散入空隙………李剑铭凝望着茫茫的夜­色­中,自言自语道:“终於了结了这个仇恨!”

老叫化接上道:“还有华山论剑之会呢!希望也能像这样了结。”

李剑铭道:“若非地上断杖使他滑了一下,而使那招击出之际,露出一丝空隙,我也不会这么样就将他击败的!”

他顿了一顿道:“那西土的‘摄魂大法’确实厉害,若非那爆炸声,我也不会醒了过来!”

仰首望着空中的星星,他喃喃道:“像那些星星一样,我们不能分清那一颗最亮,也不能算清有多少颗星星悬在天空,人世之间,怀有绝艺的太多了……”鼎钧大师在旁呼了声佛号道:“宇寰之内奇才异术之人真个多若恒河之沙,贫僧眼见大侠绝艺日进千里,也就想此回归藏土,闭关修习本门绝艺,就此告别了!”

他掉过头去,仰首清吟,飞身于苍茫的夜­色­中,转眼便失去踪影。

李剑铭侧首望着将要烧完的灰炉,才感到一阵突然而起的寥落孤寂的情绪泛上心头,他说道:“走吧!”

晚风自沙漠那边吹来,远处有着野狼凄楚的噑叫………夜,更深了。

※※※

秋风起,北雁南飞。

玉门关外的寒风将柳树枝的叶子,吹得片片落下,枯黄的柳条,随风飘舞着,塞外的枯草混杂着黄沙,一眼望去,无尽无涯的黄………高高的苍窍,一片蔚蓝,朵朵的白云悠闲的浮在蔚蓝的空中,秋阳淡淡的洒在大地,在无垠的黄沙上涂上一层金­色­的光辉。

大风起兮………

云飞扬………

云片飘过了玉门关,来到了高耸的华山。

华山——

缭绕的白云似带,围着挺拔的山峯,嶙峋的怪石在深幽的峡谷里静静的躺着,丛丛白荻长在幽涧里,随着一阵秋风吹过,摇曳着如霜的荻花,散了开去。

一股山风回荡在华山里,带起白白的荻花,飘得满山遍野都是。

华山上清宫,一排苍松旁着金碧辉煌的庙宇,石阶自广场前消失,宽涧的黄土地上,此刻铺了一层细沙。

在上清官前,华山派的道士统统站在宫门的石阶上,他们个个都是穿着鲜艳的道袍,佩着长长的宝剑,­精­神奕奕的屹立着。

一个长须的老者,挥动了一下手中的拂尘,围在石阶前的一群道士便散了开去。

日影渐移,广场上已没有一个人停留了,这时在山下,李剑铭潇洒的下了马。

他的身旁有着索奴,飘渺神丐,钟菁菁,和王婷婷等人。

仰首望着苍黄的山脉,他感慨地忖道:“往事回想起来,真是令人感慨不已,我已连上两次华山,但华山却依旧如此,只是人事已全非了……”他想到今日为华山论剑之期,也是各派联合起来对付自己的一天。

没有看到“九龙金杖”的出现,他逼非得已,只得大开杀戒了,他暗自忖道:“希望不要大开杀戒,让清虚门的威名受到天下的鄙视。”

循着石阶而上,老叫化笑着道:“二十年来,九大门派都养­精­蓄锐预备在今日的剑会夺取首位,没想到经过落星追魂的出现江湖,而使得各派又­精­疲力竭,二十年前他们真不会想到吧!”

李剑铭叹了口气道:“自从那宝剑经过索老前辈炼复之后,我倒没想以此神剑再吸去武林中人的血,也许江湖的恩怨使我厌倦了吧!我实在希望二道爷他们能及时赶到。”

老叫化道:“我丐帮经白如云掌理帮务以来,往日的威名又渐渐恢复了,他在今天一定会来华山的,还有天山神侠想必也会来吧!”

李剑铭道:“那天我在天娱宫中替菁菁打通|­茓­道,根本不知道刘怀冰刘兄与徐姑娘之间倒底发生些什么事,希望他们能够很幸福的生活在一起!”

钟菁菁脸上红润非常,她闻言微微一笑道:“我妹妹的脾气我知道的,他们一定会和好的!”

王婷婷依偎在索奴身旁,她长长的发丝卷了起来,头上戴着一个白­色­的纸花,更显得她俏丽无比。

她虽然默默无语,但是目光却经常关注在李剑铭身上,时而也能互相交换了一个爱怜的神­色­。

以往那些互相仇视的理由,此刻全已消除,所以她对於钟菁菁,也是很为友善,表面上也都知道了对方的心理,所以在李剑铭面前更加温柔了。

她有着索奴做靠山,好像不怕会失去李剑铭似的,浅笑盈盈,梨涡常现。

而钟菁菁则也有老叫化做后盾,并且知道了自己师父也答应不让自己削发为尼,故此她也是心情非常愉快。

他们一行缓缓登山,时而有若笑语传出,竟然拿这一行不当作是赴武林中论剑大会,而是游山登高一样。

转过了两个山壁,苍翠的巨松傍看石阶植着、像一面绿屏风似的,将后面的峡谷遮祝现出在眼前的是两个捧剑挺立道旁的道士,微风飘动着他们剑上的丝衲和道袍,但他们却仍然目不转睛的像石人样的屹立着。

李剑铭轻喝一声道:“请通报,落星追魂李剑铭已来华山!”

他的话音嘹亮之极,回绕在群山之间,传出去老远。

但是那捧剑而立的道士却仍然动都不动的,彷佛根本没听到他这声音。

李剑铭微微一楞,放松的­精­神,很快便提起,他双眉微皱,忖道:“华山派莫非有什么­阴­谋?难道八指仙翁元幻死后,他们……”他脚步一顿,侧首对索奴这:“他们这样,莫非有什么­阴­谋?”

索奴双眼一闭,运起“地听”之术,停了一会,他睁开眼睛道:“在这左边林中有一些伏着,在那山壁后好像也有人在里面……”他一抬头道:“不好!我们恐怕要被围了!”

李剑铭一看四周,见到这儿正是自己初上华山想要拜师学艺时,遇见一鹗子的地方,左边是一块松林,右边则是高约二十丈的石壁,像是一个峡谷似的,自己则处身在这峡谷里。

就在他忖想之际,只见前面那些道士一齐朝山壁后隐去,接着一声怪响,自崖壁上倒下了一桶油来。

哗啦声中,石阶的高处也有油流了下来,顺着石阶处,似是一条小河样,飞快地泻下。

李剑铭叫道:“不好!他们要用火攻了!”

他话声未了,只见一捆烧着的木柴被扔了下来,火焰熊熊的立即随着油脂的流泻而蔓延开来。

火焰自石板阶道的高处向下燃烧,很快地便将松林烧着,“哔剥”的松脂燃烧声中,火舌高高的吐起,将他们包在里面。

索奴怒喝一声,身上铁链像条乌光闪闪的巨蛇似的,腾空直上,向着崖壁上搭去。

“呛”地一声,那条寒铁铸成的“大罗宝索”深深打入崖石里,谁知上面吆喝一下,一大桶油又洒了下来。

火焰延着铁链上燃烧,火势蔓延得更大了,周围也只有数尺之地没有被油浸上,火焰烘得他们脸上都已出汗。

李剑铭咬牙切齿,怒喝道:“这些小辈都该死!”

他一拉索奴手臂道:“我将你抛起,然后我再跃在空中,你踏着我手掌,借力跃上崖去!”

没等索奴答应,他大喝一声,双手揪着索奴手臂,向上用力一抛,然后自己飞身跃起。

他在这危急万分的刹那,已将“两心神功”使出,空中一顿,气分两边,生化互易,一直跃上约八丈方始身子一挫。

他手腕一伸,正好接住索奴双足,双臂一扬,又将索奴抛高起来。

他自己的身子急坠而下,又跌落在火圈之中。

索奴身在空中,借着李剑铭振臂一挥之力,提气飞跃而上,身上铁链挥舞之间,已搭住崖壁,落在崖上。

脚步方一站稳,眼前一片剑影洒来,耀眼的剑光乍然大炽,朝他全身要|­茓­刺到。

他怒气充满胸中,双臂一回,左掌一记“大云鎚”劈出,右手“大罗宝索”一招“横扫千军”,风声呼呼里,数声惨叫随着飞起的人影传出。

鲜红的血液洒得一地都是,尸体狼籍的躺卧在地上。

他一眼望去,见到上面还有两桶油液没有倒出,不禁恨恨的骂了一声。

李剑铭长啸一声道:“老叫化!你放松身子,我掷你上去!”

他右臂一振,将老叫化抛了起来,手腕一转,揪着钟菁菁的手臂,死劲的往上一扔。

两道人影飞跃而起,“呛啷啷”一阵响声,索奴将臂上的“大罗宝索”扔在空中,大喝道:“抓住它!”

钟菁菁轻功较之“任督二脉”未打通前可高明得多了,被李剑铭一抛后,借力上升,已腾高十余丈。

正在真气一竭之际,眼前乌光一闪,铁链已被索奴抖得毕直横在空中,她右手一攀身子一翻,换了一口气,便已登上崖上。

老叫化虽然以轻功闻名於武林,但是此刻却是要在空中提气上升,所以身子只升高了八丈多高便将往下坠。

他怪叫一声,全身拚命的一挣,死劲一抓,将铁链抓住,三把两把的攀上崖去。

李剑铭把老叫化扔上去后,方始回头。他一回头,便见到王婷婷两眼关注的望着自己,脸上没有一丝慌张的表情,火红的烈焰使得她的脸上都冒出汗珠,但她却擦都没擦一下。

他看了一下周围的火焰愈来愈烈,自己所立的地方也愈来愈缩小了,而王婷婷仍然没有为之动容。

他楞了一下道:“你难道一点都不怕吗?”

王婷婷摇摇头道:“有你在我身边,我什么都不怕!”

她这话说来平易,但却像个霹雳在李剑铭心里响起,他激动地叫道:“韵梅!”

油烟突地大盛,他暗叫一声不好。猿臂一伸,将王婷婷纤腰搂住,长吟一声,飞腾直上。

有如一枝急矢,直­射­六丈多高,他深吸口气,运出“两心神功”来,身子一扭又平空升起四丈多高。

索奴大喝一声,一抖手中铁链,刚好搭在李剑铭伸起的手腕上,用力一扯,便将李剑铭拉上崖上。∫还晒傻挠脱掏上冲,李剑铭回头望了望底下的石道,已破一片火海吞噬住了,他心中不禁骇然自己刚才的镇静来了?

看到那么高的距离,而自己竟然搂着一个人还能跃上十丈多高,这叫他简直都有点不相信了。

其实,一个人在得到另外一个人全心信赖的时候,他必定会尽自己力量来报答别人对他的知遇之恩的。

何况这么一句完全信赖的话,是出自美丽的王婷婷口中,怎不激发起他潜在的勇气。

他轻轻拍了拍她的背道:“不要怕了!我们已经跃出险境!”

王婷婷睁开了眼睛,娇羞的挣开了他的怀抱,投进索奴怀里。

李剑铭脸上掠过一丝柔意,但是立刻又被心中的愤怒所取代了,他说道:“这种利用诡计的害人手法,最是鄙下了,我该要予他们严惩!”他一抹脸上的汗道:“走吧!”

索奴一搂王婷婷,当先飞跃而去,身形飞快有若流星飞电,转眼便消失在山壁后。

老叫化喝了口酒,一抹嘴角酒渍,洒开大步飞奔而去,因为就在他喝酒的刹那,眼前人影都已消失了。

他嘟嚷着飞奔而去,仅两个转折便已过了一座山壁,一转过弯他看到地上几个尸首,血液仍自流着。

一眼看去他便知道这些道士都是索奴所杀的,心中本倒有些不忍,但是一见满地的暗器,立时对这些道士不加怜悯了,他“呸”地一下,吐了口唾沫,又往前跃去。

眼前一幢金碧辉煌的道观连绵不断,栉比鳞次的,道观前的—座广场上,身着青­色­道袍的年青道士和身着杏黄道袍的中年道人交杂的排列着,每一个人都肃穆的望着面前,眼睛都没有瞬动一下。

他身子一顿,靠着树­干­旁,拿起酒葫芦来便往嘴里灌,好一副隔岸观火的样子。

在广场中铺满细沙的地上,有用木椿和绳子牵成的圈子,圈子外面有许多的椅子摆列着,每排椅子前还标着各大门派的标号,在那些椅子上有着木板架好的棚子,是用来遮日光的。

李剑铭昂然立在圈子里面,他面对着华山派的道士,接受看每一双眼睛里投来的怒视,他的目光从华山派前移到了峨嵋派的席次上。

峨嵋之秀司空百里按剑侧首怒视,浓浓的盾毛下隐藏的愤怒仇恨之意,使得李剑铭也不由得皱了眉头!

他转过头去,见到少林派的席次前是一个人都没有。

武当派掌门玄真道长带着三个弟子坐在度上,但却没有往这边望来。

昆仑派和崆峒派的人都没有来。

罗浮派的席位上也是空无一人。

长白派席上,风雷道人­阴­­阴­的坐着,在他身后随着四个长衫高髫的道人,每个道人手中横着一枝长剑。

李剑铭冷哼一声,转移开目光,到了点苍派的席位上,一剑震天南张克英一人坐在席上,他望见李剑铭向这边看来,赶忙起立合手一揖。

李剑铭还了一揖后道:“谢宏志没来?”

张克英道:“掌门今日必会赶到的,谢谢大侠关注!”

李剑铭点了点头,随即又将视线转回华山派席上,他哼了一声道:“你们自命正派人物,为何竟施出火攻的诡计?难道我李剑铭不能也施出同样的手段?”

他声音转为强硬道:“我这儿有班门‘雷火霹雳’只要三颗便可令你华山派自武林绝传!

但是我虽然被你们这些正派人物目为邪道,我却不会做出这种事来,这事你华山派一定要向我交代个清楚!”

华山派席位中的一个白须老道缓缓长身而起道:“施主将敝派掌门杀死,即为敝派仇人!

但敝派行事向来光明,若是有施主所指之事,则贫道必将查明此等欺师灭祖的门人以家法处置!”

李剑铭冷哼一声道:“老道你说的话可真动听,我就等着看你的家法吧!”

那老道哼了一声,颔下的胡子也气得飞了起来,他说道:“贫道元真现掌华山派,依照上次大会规定,已时还未见其他各派来的话,则宣布他们弃权!现在距已时尚有半个时辰!”

李剑铭道:“我清虚门虽未参加论剑,但也该留个席位!”他举掌一削,自椅子上劈下一大块木板来,小指微勾之际,已将“清虚门”三个字刻了出来。

他坐了下来,索奴和王婷婷也一起坐下,钟菁菁微微笑了笑也坐在王婷婷身旁。

广场上一片寂静,没有人说话,时而有轻微的山风拂过棚上的布幕发出蜡蜡的声响。

沉静了一下,李剑铭方始想到老叫化的踪影未见,他还没问出话来,只听老叫化嘶哑的喉咙喊道:“丐帮帮主白如云,率长老飘渺酒丐,以及丐帮十大弟子驾到!”

他哑然一笑,回头之间,已见到白如云大袖飘飘,潇洒自然的跃了过来,身旁是适才没跟上来的老叫化,还有十个身背四个麻袋的中年化子。

白如云见到李剑铭,忙拱手一揖道:“李兄恕罪,小弟来迟了。”

李剑铭方才引白如云入座,便听到一个高昂的声音道:“昆仑掌门云梦禅师,崆峒掌座涵石道长率弟子驾到。”

话声拉得长长的,但是还没喊完,便戛然而顿,生像是看到什么事或者有什么发生似的。

李剑铭眉头一皱,飞快回头一看,只见那上山的石阶上立着一个黑裳蒙面的汉子,两只炯炯的目光从面巾开洞处露出,­阴­狠地望着场里的每一个人。

在他的身前一个道士仰天倒卧地上,额上眉心有一道血痕,鲜血自额上流下,一直流在目边。

昆仑云梦禅师轻叱一声,阔袖一扬之际,飞身跃起,双足连蹬几步,似是长了翅膀的大鸟样,斜­射­而下,双掌似隐似现的露在袖外。

那黑衣蒙面汉子身上的衣裳都被梦禅师劈出的浑厚掌风刮得向后飞起,但他却仍然没动分毫,有如山岳峙立着一样。

云梦禅师见面前这黑裳汉子如此藐视自己,心中怒气一生,双掌运足劲,随着身子的急泻而下,往那黑衣汉子身上击去。

就在他双掌即将击倒到那人身上之际,只见黑裳蒙面汉子冷哼一声,上身倏地平移五寸,一道剑光自这五寸的空隙里刺了出来。

长剑一出,弥漫起一层蒙蒙的剑气,疾若飞电奔雷的­射­向云梦禅师,招式毒辣,诡奇无比。

云梦禅师没想到那黑衣汉子竟有如此高明的剑术,幸好他为昆仑掌门,在这电光石火的刹那,本门“云龙折”的神妙功夫施将出来。

他引吭清啸一声,有如老龙吟云,双掌一翻一扬,身子倒飞而起,在空中盘旋了一匝,避开对方的长剑。

那黑衣蒙面汉子,身躯一扭,平飞而起,四肢张开,剑式虚渺莫测的挥起一片惊虹­射­向云梦禅师。

他这一剑击出,李剑铭咦了一声道:“这个剑式怎地这么熟悉?好像你曾施出一样?”他这话是对白如云说的。

白如云也惊诧地道:“这好像那招‘漫漫黄沙’!”

他话未说完,又诧道:“咦!怎么变式是这样呢?”

敢情此刻那黑衣汉子一剑击出,被云梦禅师封住,他却手腕一转,长剑斗然一弯,自一个出乎意料的部位攻出二剑。

三道迷茫的剑影还没在空中消失,云梦禅师闷哼一声,只听“嗤啦”一下,他的大袖被削开一道长长的剑痕。

那黑衣汉子发出一声满足的冷笑声,飘身落在地上,他脚步方一站稳,便“嘿”地大喝一声,回身攻出一剑。

一道剌人眼目的烁亮剑光闪出,涵石道人大袍一阵飞旋,手中松纹古剑布起一层剑网布在面前。

“呛!呛!”

两枝长剑一交,发出一阵刺耳的磨擦声,涵石道长闷哼一声身子一阵摇幌,退出数步。

李剑铭双眉扬起,大喝道:“好一招‘后羿­射­日’!”

“一剑震天南”张克英叫了一声,飞跃而出。

他跃到那蒙面人身前,恭身一揖道:“掌座!你来了。”

那黑衣蒙面人长剑横挑,剑尖搭住左手,冷冷的望着张克英一眼道:“怎么只有你一人来此?”张克英道:“掌座未回点苍,师兄弟们都很焦急,本想不参加此次论剑,然而……”昆仑派掌门云梦禅师长眉一挑道:“你就是点苍掌门谢宏志?”

那黑衣蒙面汉子望了云梦禅师一眼,不层地道:“是又怎样?”

云梦禅师还未答话,涵石道人一剑抖出,三朵剑花­射­到对方“天突”、“锁心”、“期门”三|­茓­。

剑花飞出,他大喝道:“叫你尝尝宝剑滋味!”

谢宏志身子一幌,移形换位,剑式一闪,便连攻五剑,综杂交错的剑影转眼之间已将涵石道人逼出三步之外。

他冷哼一声,击出的长剑又收了回来,道:“华山掌门有没有在此?”

元真道人走了过来,问道:“施主……”谢宏志还没等元真说完话,喝道:“你华山派专施暗算,也能算是今日中原剑派论剑的主人?”元真脸上颜­色­微变道:“施主此言何意?”

谢宏志道:“火烧山道,暗计害人,还能够侧身於九大正派之列?”

元真道人脸­色­大变,未及说出话来,便听李剑铭一声朗笑,飞身而来道:“这下可有证人!你尚有什么话好说?”

元真道人嗫嗫无语,不知怎样回答才好。

李剑铭目光移向蒙面的谢宏志,接触到了对方冷若寒芒的目光,他微微笑了一下,还未及说话,便见到山道下来了三个人。

他哦了一声自言自语道:“怎么她来了!”

----------------------------------------------第二十七章论剑大会且说李剑铭回头看到了山道上有三个人飞奔而来,他楞了一下,惊诧地哦了一声,自言自语道:“怎么她来了?”

敢情这下自山下奔来的三人,都是他所认识的,最左边一个是断去一臂的俊郎君诸葛辉雄,在他身后的是云鬓微掩的顾凤霞,以及银麒堡主铁胆金枪顾凌武。

顾凤霞老远就望见了李剑铭,她的身形微微一顿,迟疑了一下,仍然随着诸葛辉雄奔上广常顾凌武身后背着他那环接的金枪,朝着李剑铭一拱手道:“久未见到尊容,想不到大侠依然容光如昔,回想昔年大侠在敝堡………”李剑铭一抱拳,装成恍然大悟的样子道:“哦!原来是堡主大驾,四年一别,堡主仍然­精­神奕奕,未见丝毫老态,真是老当益壮。”

顾凌武一拂颔下胡须,苍白的脸上泛着一个甚尴尬的神­色­,敢情他想到四年前自己因女儿的推荐,而聘用李剑铭为西席,后来自己又疑心李剑铭是丐帮弟子,而将之打下终南谷。

后来堡中被“云龙一现”打得落花流水,自己羞极而闭堡专心修练绝艺,待至女儿偕同断去一臂的女婿回来后,方知昔日的西席现在已成为江湖上名声赫赫的落星追魂。

而神龙一现也就是落星追魂的化身,那当日几使自己丧命的李剑铭,现在又斩了自己女婿一臂,他於是就偕同女儿女婿到华山来围攻落星追魂。

一上山,他便望见李剑铭神采飞扬的昂然而立,眼前的李剑铭仍是和以前一样的丰神朗透,一副书生模样。

如今被李剑铭一说,他想到自己昔日有眼无珠,所以禁不住有点不好意思起来。

他乾咳一声道:“这是金龙堡主俊郎君诸葛辉雄,也就是小婿。”

李剑铭徽徽颔首道:“恭喜诸葛兄得到这么一个美艳的姑娘为妻,想必诸葛兄不会再像往昔………”诸葛辉雄冷哼一声侧过头去。

李剑铭微微一笑道:“顾堡主,大驾光临华山,是要………”顾凌武赶忙接上道:“华山论剑为二十年一度之盛典,为了一饱眼福,也该来看看,大侠你说可是?”

他话一说完,华山新任掌门元道真人走了过来,他徽一稽首道:“顾堡主请进凉棚坐!”

顾凤霞自诸葛辉雄身后闪了出来,朝元真道人敛袵一礼道:“掌门人,弟子顾凤霞敬祝掌门福体康泰!”

元道真人点了点头,眼睛瞥了瞥李剑铭,叹了口气道:“华山存亡之机全在今日了,你们来了也好,到凉棚里坐吧!”

李剑铭目光接触到满脸幽怨的顾凤霞投过来的眼光,他微微一怔,不自然地笑了下道:“姑娘近况可好?”

顾凤霞抿紧嘤­唇­,深深的望了李剑铭一眼,但是诸葛辉雄已将右臂扯住她的手腕道:“走吧!到凉棚去!”他话中充满了妒忌的语气,拉着顾凤霞而去。

李剑铭望着她无语的转头而去,他可以看到在她眼眶里有湿润的泪水,这使得他感到深深的惆怅,一股突来的惆怅袭上心头,使他茫然的将视线投向穹苍。

云,正飘过……

他收回视线,心头的惆怅像那片云似的也飘了过去。

看着顾凤霞微隆的腹部和那丰满的身躯,他暗自祝福道:“祝你幸福……”虽然顾凤霞的骄傲曾使得他因此而厌恶,但是若非她,他不可能有以后的一连串奇异遭遇,如今看到了她,使他的记忆中的鲜明的一段又跳了出来。

他蓦然回过头来,看到蒙着脸的谢宏志正以一种嘲讽的目光望着自己,他淡然一笑道:“数月不见,谢大掌门功艺猛进,真个可喜可贺………”他顿了顿道:“以昆仑玉柱峯上‘云龙八折’绝顶心法,和崆峒‘伏魔剑法’仍然不是点苍‘­射­日剑法’的敌手,我看两位大掌门还是就此下山吧!”

昆仑云梦禅师大喝一声道:“你说什么?”他一提僧袍下摆,往里面一­操­,拿出一柄仅二尺余长的玉剑出来,满脸怒容的朝着李剑铭大吼。

李剑铭轻蔑地一笑道:“你不服气?我们斗个几剑试试看!”

涵石道人冷哼一声,拉住了昆仑掌门云梦禅师道:“现在又何必中他的计呢?等下再与他算账!”

他回头大喝一声道:“你们要­干­什么?难道不知道他是落星追魂?”

云梦禅师也喝道:“你们怎么了?快收回宝剑!”

敢情那些跟随云梦禅师和涵石道长而来的两派弟子,此刻已将身上兵器拔了出来,冀围落星追魂一与他们掌门发生冲突,便一举杀之。

此刻彼他们掌门人一喝,齐都默然的收回兵器,恨恨的望着李剑铭。

元真道人轻拂长髯道:“两位道兄请入凉棚休息,待得少林掌门来此再作定夺。”

他望了望天上云彩道:“还有半个时辰,剑会即将开始,请入凉棚休息吧!”

云梦禅师率领弟子向广场而去。

涵石道人瞪了谢宏志一眼道:“贵派及敝派一向没有什么不快之事,真没想到谢大掌门会挥剑杀死敝派弟子,等下论剑之时当与阁下理论。”他一拂袖,也率同崆峒弟子而去。

元真道人正待回头,李剑铭道:“元真道长,贵派放火设计暗算之事,难道……”元真道人苦笑一声道:“刚才贫道已派座下弟子去查问,现在已扣到两个嫌疑弟子,待论剑之后,当会严格审问,公於天下武林之面前,届时必令大侠及谢大掌门满意就是!”

他凝望了谢宏志一眼,轻叹一声道:“敝派弟子被杀之后,也须谢大掌门当着天下同道说明!”

谢宏志轻挽长剑,手腕一个抖剑尖抖出两朵剑花,他点了点头道:“我当然会当着各大派掌门面前,将此事说明!”

他的目光自嘲讽转为狠毒,­阴­­阴­的盯了李剑铭一眼道:“今日也是我们清算旧债的时候!

等下当要领教你的‘御剑飞空’的剑术和‘赤霞神掌’!”

李剑铭眼中冷芒暴­射­,寒声道:“你也要与中原各派联合对付我?”

谢宏志朗笑一声道:“我谢宏志何曾这样无耻过?我虽然曾经暗算过你,但是你却欺骗了慧琴,你也是个无耻之徒。”

李剑铭跨前一步,喝道:“住口!你说什么?难道不怕我长剑之利?”

谢宏志哼了一声道:“你的长剑我并不是没有尝到过!对我又有什么稀奇?”

他厉声道:“你既然有了慧琴,为什么还要其他女人?难道你不知道爱情是独占的?难道你以为慧琴会能忍受?”

李剑铭心中大震,被对方声势所逼,一时说不出话来,他暗自忖道:“的确他说得对,爱情原是独占的,慧琴若是晓得了她们,那她将怎样?等到她来了,我又怎样向她解释呢?”

谢宏志长剑一划,一道闪光掠过他的面前,颤出一个迷蒙的光弧,他狠声道:“你若是一个有良心之人,你就不该使得慧琴痛苦,但你这样,屡次使她痛苦,难道你这是爱她吗?”

李剑铭被对方语气所逼,狼狈无比的退了一步,一时之间,无数的念头泛上心头,谢宏志的话像是一个个铁锤样的敲在他的心中,使得他那道剑眉禁不住紧紧皱了起来。

他虽然一直想到这个问题,但是却说是没有解决的办法,此刻被谢宏志问到整个问题的中心,使得他更是回答不来。

谢宏志的声音转为激动的道:“你根本不能使她幸福,难道还有什么辩白的吗?”

李剑铭被这句话刺激得神情大怒,他的目中­射­出一股寒森的电芒,厉声问道:“这些都是我的事情,你凭什么要多管我能否给她幸福?”

谢宏志冷冷地答道:“因为我爱她!”

李剑铭仰天一声长笑,笑声不断的回绕在华山的群峯之间,惊起了无数林中的飞鸟振翼飞去他笑声一停冷冷道:“我与她的爱情坚逾金石,岂会因你这句话而改变?你今日一见在我面前说出此话,也该尝一尝我的长剑滋味。”

他顿了顿,昂声道:“把你的面巾除下!让我看着你凭什么敢这么说!”

谢宏志眼中掠过一个痛苦的表情,他全身一阵抖动,停了好一会儿方始回复正常,平静的道:“等会我将以个人身份,向你挑战!再一次领教你的‘落星剑法’!”

他回头道:“克英!走吧!”说完他洒开大步,朝广场凉棚而去。

张克英放松下按在剑上的手,朝李剑铭一拱手,随着他的掌门人朝广场而去。

李剑铭突地感到一阵烦恼,他望着浮在山峦间悠游的白云,发了一会楞,好一会才深深的叹了口气,回过头来。

在他身后,钟菁菁秀眉一皱,也叹了一口气,她幽幽地道:“我听到你们的话!剑铭,我实在不该来打扰你原已纷乱的心绪,但………”李剑铭摇摇头痛苦地道:“菁菁,你不要这样说,我实在很难受………”钟菁菁轻轻的伸出手,抚着他的手,自脸上泛起一个微笑道:“我只要知道你是喜欢我,我就满足了,我………”李剑铭摇摇头,道:“你不要再说下去了,我知道的………”他略微沉吟了一下道:“不管怎样,一切等今日过了再说吧!”

他拉着她的手,缓缓的走回凉棚中,坐在位子上。

此刻,华山掌门元真这人低声与旁边一个老和尚说了几句话,便站将起来,往铺满细沙的比武场地中走去。

他立定之后,单掌一搭,朝四边各打了个稽首,然后提高声音道:“此刻已到巳时,除了罗浮门掌门人未到之外,少林派因掌门就近圆寂,尚未重立掌门,所以少林长老憨和尚,代少林参加此二十年一度的论剑………”他此言一出,其他各派的掌门齐都大惊,将视线投了过去。

在这边老叫化也“呀”地一声惊叫,睁开他那原在闭住养神的三角眼,死劲的盯住对面棚中的老和尚身上。

李剑铭也随着他的视线望去,只见那个老和尚生得满脸红润,短短的胡须迎风飘拂着,面孔五官也是挤在一堆,像个木头似的闭着眼睛端坐着。

他忖道:“怎么刚才倒没有见到,我一出凉栅,他便来到了,他是从那边来的?”

他压低嗓子道:“这老和尚是谁?”

飘渺酒丐道:“三十余年前武林中六老之首,少林‘憨和尚’,他与我师父最是要好了,但是在三十年之前,江湖上都知道他已圆寂於嵩山少室峯上,不料他竟会出现在这儿!”

李剑铭凝神看了一下,道:“那么他们吃惊的原因在於他已被传言死去,而现在又突然出现?嗯!那么他刚才出现时竟没有发现他是憨和尚?你也不知道吗?”

老叫化摇了摇头道:“刚才你一走开,他便出现了,而他这个样子却与我以前见过的不同,在二十多年前,他比现在的样子还老,但现在却反而此我老叫化看来年轻,其实他最少也有八十岁了!”

李剑铭道:“他怎么以前都没出现过呢?这可能是在‘坐关’的时期,看他那样子,也已到了还璞归真的地步了!”

老叫化道:“六十年前他参与论剑时,曾压倒各派,取得胜利,四十年前,少林又因他保持胜利,那时的剑术隐然有继‘落星天魔’第一高手的尊称,他此刻到此恐怕要找你比剑来了!”

李剑铭淡然一笑道:“少林有‘达摩剑法’但不见得有何出奇之处,而且中原四大剑派的剑术,我也见识过了,并没有什么奇妙无比的绝招!”

他顿了顿道:“看今日这种冷清样子,就知道论剑大会没什么成就!”

老叫化摇头道:“话不是这么说,以往三次论剑,传言都是很激烈的,这次因为你的出现江湖,所以才会看来冷落,而且这剑会曾规定不是九大门派的人是不能上山,所以………”就在他们说话的这一段时间,元真道人已将开场白说完,他拍了拍手掌,两个道士捧着一个木盘缓缓走到场中。

元真道人揭开盖在盘上的黄绫,只见一个狭长的玉盒在阳光下反­射­出一道晶莹的光芒。

他满脸肃容的朝玉盒行了一礼,然后高声道:“今日我华山为上届剑会优胜者,所以依惯例为地主,当着各派同道面前,宣布本届剑会自现在开始!”

他轻轻揭开玉盒,自里面拿出一柄金光灿烂的宝剑,道:“‘金石之剑,坚同金石’,愿我同道切记祖师遗训!”

在这边棚里,王婷婷扯了扯李剑铭的袖子,问道:“那老道说这话是什么意思?那把金光闪闪的短剑真好看哪!是什么铸成的?”

李剑铭这:“他的话是说那柄剑名叫‘金石剑’,是以前他们祖师传下来要他们比剑胜利的一派保持,叫他们团结一致,像金剑一样的坚硬!至於那柄剑是什么铸的我可也不知道,因为黄金不会有这么硬!”

王婷婷羞怯的笑了笑,轻声低语道:“你会不会笑我太蠢?这些日子来,义父告诉了我许多以前从所未闻的事,但我却依然觉得所知有限,中原的一切真是居住在大漠边缘的人所不能想像的,这就好像是在浩瀚的大海边,有一个小池塘,我以前只看到那个池塘………”李剑铭伸出手去,轻轻摸了下她那如玉的柔荑,无限爱怜地道:“中原的文物风土一切都和大漠塞北不同,历经无数的人献出他们的力量来创造,所以传下来的一切都是浩瀚的,大贤大哲传授的学问更是丰富得很,每个人生命都是有限的,当然不可能什么事都懂,尽管你不知这些,但却没有人说你蠢……”他将视线凝注在她的脸上,於是他接触到她那秋水的怜爱。

一时之间,心中感触无比,暗自忖思道:“像她这样纯真的女孩子,又是这样的美丽,叫我怎能忍心拒绝她那如绵的情意?”

时间每能试链爱情,所以说时间是爱情的试金石。

世界上任何的事情都不能使爱情变­色­,除了时间。

短暂的时间里的分离,能增进情人的爱情,但是长久的分离却能冲淡爱情。

李剑铭和公孙慧琴固然因为在金龙堡中互相怜爱,而产生了非常浓厚的感情,而已到了互订终身的地步。

但是经过一年多培养的感情,却要经历四五年的分离来考验,虽然他不是一个负心人,但身旁围绕的,都是会使他把持不住的美女,这叫他怎能拒绝她们的关注与爱情?

人类本­性­都有喜新厌旧的心里,他虽没有就此抛弃了公孙慧琴,但是随着时间的过去,他却不能不接受了她的情感,虽然他曾极力抗拒过。

人类的感情原是由相处中产生的,由长久的相处,方始能互相了解,由互相谅解中,醇厚的感情就自然的发生了。

李剑铭忖思了一下,暗自叹了口气道:“我倒不愿你懂得过多,因为那样就会有损你的美丽,使你丧失了纯洁的感情!”

任何一个人都乐於接近那些像白玉未凿的少年人,就因为他们不像老於世故的人一样使人畏惧和讨厌。

王婷婷眨了眨眼睛,轻声细语道:“我虽然听不懂你的话,但是我一定会听你的话去做!”

李剑铭点了点头,脸上浮起一个微笑道:“我们不要说话了,看他们比剑吧!”

“金石剑”已被收了起来,元真道人正在说道:“此次论剑有华山、武当、昆仑、峨嵋、崆峒、长白、点苍、少林等八派罗浮无人来,算是放弃此次论剑。”

他顿了顿道:“请各派参加论剑弟子准备!”

他的目光又往李剑铭这边看来,稍微等了一下,道:“现在请少林憨和尚前辈向大家说几句话!”

少林席上,憨和尚回头吩咐了坐在他身后的诸葛辉雄一下,便立起身来。

也没见他怎样作势,身子已闪到木桩圈好的广场中,他紧闭着嘴­唇­朝四下望了会,然后合掌呼了声佛号。

嘶哑的声音响起,低沉而清晰的语声在广场中回萦着,他说道:“自百年前‘落星天魔’挟着狂风暴雨的威势,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段,将我中原武林打得七零八落,后来虽赖‘天山神侠’及‘紫竹神尼’合击‘落星天魔’於泰山之巅,伹我等各派­精­英丧失大半,绝艺因之更加无存。”

“因而各派掌门乃合商於嵩山少室之峯,决定每二十年一次论剑,以求各派追研绝艺?

收共砌共磋之效。”

“至今日之会,已历四届,在此四届,中原各派都有绝艺发现,这是很为可喜之事,本来剑为百兵之祖,剑术之道,首在修心,所谓剑道亦即人道,就是这个意思。”

他的声音至此戛然而顿,目光寒芒突地大盛,朝李剑铭这边望来。

李剑铭轻轻一笑,道:“谈到主题了!”

老叫化摸了摸脑袋,掩住嘴­唇­轻声道:“他若要摆出长辈的样子,我可吃不消,幸好我已将丐帮的大任交给白如云了!”

李剑铭望了下端坐在后面的白如云,和十个背着四个麻袋的弟子,回头道:“他们个个都是一流高手,看这样子,白如云可真称职!”

老叫化道:“等这次论剑大会后,我可要邀游天下名山大川,大吃一顿天下名菜,大喝一下天下名酒。”

李剑铭道:“不管这场论剑是以喜剧结束或者是悲剧收场,我也将离开江湖,到天涯海角去!”

老叫化道:“你可要将你的这几个姑娘搅好点!否则关系没搅好,那今后的生活也不会多愉快的!我老叫化就深深的知道孔夫子说的‘惟女子与小人最难养也!’这句话,所以宁愿打一辈子光棍,也不想找个叫化婆来!”

“我连一个都不敢找,而你却找了三四个之多,我看坐在对面华山派席里的那个小妞,好像也向你在行注目大礼呢!你真的不怕烦恼?”

李剑铭瞥了下顾凤霞,见到她正以妒忌的目光望着王婷婷,还不时将眼光溜到钟菁菁身上,这下一见自己望过去,她投过了一个哀怨的眼­色­,好似不胜悲哀的低头饮泣了。

他暗自忖道:“她为什么要那样对我呢?难道她的婚姻不美满吗?”

於是他自然而然的向诸葛辉雄那边望去,对方那肃然而坐的严谨样子,虽然有一条手臂断去,但是还没有看到任何一丝颓丧的表情。

他暗叹口气,道:“残人肢体的确是予一个人最大的打击,看他的额上,竟然有了岁月深深刻下的印痕,这也许会便他的­精­神与以往完全改变,有的会受不住而倒下,有的会因此而奋发!”

“唉!我当时在圆通寺中看到他那样的残忍,所以方才下手将他一臂断去,但是我若知道他会是顾凤霞的丈夫,我一定放过他的!”

他的思绪宛如吹过湖面的微风,风一过,湖面又归於平静。

憨和尚高昂的声音在四周不停的回旋着,他说道:“……江湖上自落星追魂出现后,黑道中人齐都甚为高兴,而我们中原九大门派却因此而遭到自落星天魔以来最大的损伤,各派死亡弟子不可胜数,掌门竟有被杀之事。”

“但我们今日竟还能看到他端坐在会场之中,这岂是我中原各派要遭受灭亡的现象?”

李剑铭自鼻孔冷哼一声,道:“若非我一直容忍,死亡的人将更多!他们也总是将我当作黑道中人看待,以为杀了我便替天下除害,哼!”

他这个想法还没想完之际,自对面棚中,响起一声呼喝。

谢宏志长身而起,飞身跃到场子里,他双拳一抱,对着憨和尚道:“在下点苍掌门谢宏志,憨和尚哦了一声道:“点苍未入中原几达百年,难道施主执掌点苍,是以蒙面……”谢宏志浓眉一皱,道:“在下既然蒙面以对天下人,自然有苦衷,难道大师要强人所难?”

憨和尚愕了一下道:“既然施主这么说,老衲就此先让施主说几句话!”

谢宏志点头谢过后,缓缓在场内兜了一个小圈子,然后朗声道:“适才憨和尚说过落星追魂李剑铭为黑道中人,这点在下要申明落星追魂并非黑道之人,当然,他也不是白道中人,他只是半正半邪的怪人而已!”

他的话声至此一顿,但是稍为停了一下,他又说道:“本门上代掌门神剑谢一平曾被‘落星天魔’以‘落星剑式’击败,自此以后,本门封山不入江湖。”

“我谢宏志乃昔日神剑谢一平之孙,现执掌点苍一派,向天下武林同道郑重宣告,我点苍自今日起,本门弟子将重入江湖,愿各位掌门人看在同道面上,予本门弟子以方便!”

他朝四周作了一揖后,又道;“现在我以个人身份,向落星追魂挑战!请落星追魂出场!”

李剑铭暗叫一声道:“好汉子!”

老叫化道:“他真是一个汉子!不趁现成的来检便宜,老弟!你可要饶过他这遭!”

李剑铭站了起来,正待走出凉棚,索奴把他叫住道:“这个家伙的功力较之在北京可增进不少!小心点!”

他沉吟一下道:“人­性­之中善恶并存,恶者有其善时,善者也有恶的时候!你不要过於赶尽杀绝!”

李剑铭见剑索奴闭着眼睛,脸­色­虽然没有什么不同,但声音可微弱得很,他诧异地道:“老前辈,你怎么啦?”

索奴摇了摇头道:“没什么!”

广场中,谢宏志已将长剑出鞘,他又喊道:“李剑铭,你出来!”

李剑铭剑眉一挑,身形如流星横过天空,影子淡淡的闪过地面,便已到了谢宏志面前,他以左足为轴,缓缓的将自己视线扫过四周,然后凝神注视着谢宏志。

他冷冷地道:“在北京城里放过了你,你又想怎样?”

谢宏志慢慢举起手中长剑,狠声道:“我要杀了你!”

李剑铭仰天一个哈哈,笑声未了,一道虹光宛如一面扇子样的在他面前布起。

“嗡嗡”剑刃被他左指一弹,响起一阵有似龙吟虎啸的声音,他说道:“你剑术虽已大进,但老实说来尚不是我的对手,不过你放心好了,我不会这样对你说话的,因为我若要杀你,不必等到现在!”

谢宏志默然无声,两只眼睛紧盯着李剑铭,目里面喷出一股愤怒的火焰,随着脚步的缓缓移动,剑尖已绕着李剑铭转了一圈。

李剑铭平伸长剑,也缓缓的随着对方的剑尖转圈子。

谢宏志映在地上的影子渐渐缩短,随着身形的移动,他知道此刻已将至正午,也就是日光最强的时候!

他正待出手之际,一声大喝传了过来,人影飞飞跃过来。

他的神情一怔,随即哼了一声,退出二丈开外。

这原已绷得紧紧有如弓弦的情势,因这一声喝叫而变为松懈。

李剑铭手一挥,剑已回鞘,身形微动,也巳滑出丈外。

他看到奔来的是诸葛辉雄,问道:“作什么?”

憨和尚曳着僧袍,翔空而来,他白眉一挑叱道:“你要­干­什么?”

诸葛辉雄因左臂已断,所以长剑是挂在背上,此刻一身劲装,凝目注视着李剑铭。

他听到憨和尚的叱问,恭身道:“师祖请恕徒孙之罪,但是杀父之仇不共戴天,他与徒孙且有断臂之恨,此仇不报,耿耿於心,请师祖鉴谅。”

憨和尚道:“杀孽及於天下,难道你还怕他不受天下武林的合击而亡?又何必争在这一时候呢?”

诸葛辉雄将目光移到坐在华山席里的顾凤霞身上,他看到她侧过头去,心中有如刀割一样,痛苦不堪。

他单掌一立道:“弟子非手刃仇人不可!”

憨和尚怒道:“我教你的武艺是要参加论剑大会,难道你自量是落星追魂的敌手?”

诸葛辉雄道:“弟子虽因此而死,但心中并无怨言,大丈夫要轰轰烈烈的死,岂能窝窝囊囊的活着,受着自己妻子的讥笑?”

他反臂一­操­,剑光脱鞘而起,然后面对着李剑铭道:“在圆通寺中,我断去一臂并不后悔,但是昔日你化装成‘云龙一现’时,为何要杀死我父?”

李剑铭冷冷地道:“当然他有该杀的理由!就因为他是崆峒弟子,而崆峒派曾参与合攻吾父之举!”

诸葛辉雄大喝一声,“刷”地一剑击出,身随剑走,剑尖勾起三朵剑花,朝李剑铭身上刺到,剑式快捷如风,狠辣之极。

李剑铭咦了一声,上身一侧,左掌微掩已封住来式,右手并掌如刀,斜斜劈将下去。

诸葛辉雄脚下一转,曲肘弓背,手腕抖动之际,已施出“达摩十三剑”中的“行空展云”。

剑风呼呼,剑式闪动之际,朵朵银花飞起。

李剑铭喝了一声道:“较以前可真进步多了!”

他虽然在说着话,但是手可不闲,只见他右手Сhā入胸前英雄绊中,左臂骈指如戟,时而点|­茓­,时而擒拿,奇招百出,神妙无比。

诸葛辉雄见到对方只是单臂与自己对敌而且还是空手,而自己竟还不能胜对方,心中盖愤无比,怒喝一声,收回剑式。

他深吸口气,连跨两步,剑身自周围划起一蓬细微的光影,然后向中宫攻进一招,剑式沉重,隐隐有风雷之声从剑圈中响起。

李剑铭双眉轩起,诧异地咦了声,忖道:“怎么他会这么一大套威力的剑术?”

一念有如电光闪过脑际,他轻啸一声,左掌一扬,上臂伸得笔直如剑,击出一招“追魂十二巧打”中的“追魂拿魄”,漩激的气劲使得声势惊人无比。

诸葛辉雄此刻见自己一剑竟使得对方发出惊诧的呼声,他­精­神一振,凌厉猛狠的剑招使将出来,更是只见剑光霍霍,风雷之声大作。

李剑铭朗吟一声,左臂自对方剑影里伸缩闪腾,转眼之间便已施出两记绝招。

诸葛辉雄自断臂之后,苦练单臂剑术,后来复遇本门长老憨和尚,得到憨和尚以潜修深山的二套自创剑法相授,叫他参加华山论剑之举。

虽然这套剑法神妙怪绝,但是李剑铭功力深厚,几已可成为武林第一剑,虽然他长剑末出鞘,但是左臂挥动作剑,威力不减丝毫。

他一见李剑铭朗吟一声,只见眼前一花,九个人影将他圈住,浑厚的劲道自四方八面圈了起来,往他身上逼到。

幌动的掌影,此刻都如一枝枝长剑,击将过来。

他心里一慌手上一个摇幌,宝剑已经脱手飞去,随着剑柄上传来的一股沉重逾山的力道,使得他闷哼一声,跌出六尺开外,一交坐在地上。

那枝长剑被击飞在空中,分成九截落在地上,断刃洒在细沙上,映着日光闪起片片光芒。

李剑铭将“残星稀疏”这个剑式在刹那里完全击出九个变式,快速超过对方变招的速度,所以手掌完全砍在对方剑身上,力道如山,硬生生将长剑震断。

他这一手使来神奇之极,尤其九片断刃一直落在地上方始散开,更是夺人心魄。

惊呼之声随着那枝长剑突地进裂而叫了起来,两旁有不少人站了起来。

顾凤霞奔了出来,脸­色­吓得变为苍白,她扶起诸葛辉雄道:“你没怎样吧?”

诸葛辉雄颓丧的脸­色­随着顾凤霞的奔来而开朗了,他的目光接受到了她那种焦急,惶恐,怜爱的目光,突地哈哈大笑起来。

顾凤霞惶惑地问道:“辉雄!你怎么啦?”

诸葛辉雄摇了摇头道:“我只是太高兴了,因为我已真正的获得了你的爱情!”

他站了起来,亲切地道:“你怎可乱跑呢?要小心你是有身孕了,别动了胎气!”

顾凤霞红了下睑,低下了头。

李剑铭以一种平和的声音道:“恭贺贤伉俪………”诸葛辉雄苦笑了下道:“我也不要这一切的虚名,败了就败吧,这条断臂会令我想起那次受你的剑光划过,也会令我想起那次自己的不对………”李剑铭愕了一下,道:“你也不须伤心,若非你的功力较浅,也不会这么快便败於我剑下的!”

顾凤霞望了李剑铭一眼,对诸葛辉雄道:“我们真不该来这儿!”

诸葛辉雄爱怜地望了她一眼道:“好吧!我们下山去,以后我再也不问江湖上的事了!”

憨和尚讶道:“徒孙,你说什么?”

诸葛辉雄恭身道:“徒孙愚劣,无法替本门争光,今日就此下山了。”

顾凤霞招呼了铁胆金枪顾凌武一声,偕同诸葛辉雄下山去了。

顾凌武朝憨和尚一拱手道:“请大师原谅小婿。”

他身形如飞,也悄然飘身下山去。

※※※

且说诸葛辉雄因为长剑被李剑铭击飞,但因而也就领略到安祥的家庭生活,实在胜於在江湖中介於仇杀恩怨里,而至心情不能得到宁静。

看到了顾凤霞的柔情以待,他为自己获得真正的爱情而喜悦,尤其一想到自己将是为人之父时,一切恩怨仇恨都自心头放开了,对於江湖虚名,他也已不足惜,所以乃偕同顾凤霞下山而去。

李剑铭体会出了诸葛辉雄此刻的心情,所以他阻住了憨和尚的发怒。

他说道:“大师你遁身佛门之中,修习佛经数十年,但是对於人生还不能得大解脱。了悟真谛,在下真替大师可惜。”

憨和尚白眉一扬道:“你说这话是何意思?”

李剑铭肃容道:“天下之事,有因必有其果,有果亦必有其因,大师你难道不知道少林此番大难系由以前所种之因?而大师身为佛家子弟,尚不能跳出名利圈子外,还算得了什么修行之人?”憨和尚哼了一声这:“你杀了这么多人,难道也会知道因果之说吗?”

李剑铭大笑一声道:“大师只要顾上自己也就行了,又何必管在下怎样?否则杀孽岂非是大师一手做成?”

憨和尚怔了一下,道:“老衲生平所好,惟剑学一道,今日见到大侠剑法,总希望能亲身领教一下‘落星剑法’,谅大侠………”这时,元真道人见憨和尚说话愈来愈客气了,他奔了过来道:“大师,你……”憨和尚笑道:“你不是说他乃是昔年中原之鼎苍松上人之嫡传门人吗?若是他把‘九龙金杖’拿了出来,你该怎样?”

元真道人嗫嚅了一下道:“但他并没有‘九龙金杖’呀!”

李剑铭道:“在下曾在峨嵋面对紫竹神尼、云梦禅师、涵石道长说过,今日若不拿九龙金杖出来,则随便你们怎样围攻。”

他顿了顿道:“其实在下以个人之力还敢与你们九大门派对敌,何况现在‘紫竹神尼’和‘天山神侠’都为在下后盾,后有‘神手天君’在旁,岂有畏惧各位之理?”

他目中寒芒突地暴­射­道:“若你们一味独断独行,则中原­精­英将自此一扫而光,这并非我李剑铭胡言!”

他的话中有软有硬,说到后来更是豪气­干­云,雄迈无比,语声悠扬有如金石被敲击的一样,余音袅袅不息………“哼!”

谢宏志冷哼一声道:“好大的口气!”

李剑铭猛地投过一个冷若寒冰的视线,冷冷道:“依你现在功力,还是挡不了我三十招的,还有什么好哼?”

谢宏志倒特长剑,又走了过来道:“我倒还要尝尝你的三十招剑法!”

憨和尚道:“且慢,老衲还没领教他的剑法呢!”

李剑铭大笑一声道:“你们俩人何不全上呢?”

他这言一出,真个像是晴朗的空中猛然响起一个霹雳一样,震撼住了每一个人。

憨和尚颔下白须无风飞起,激动地道:“什么?你说什么?”

谢宏志却冷哼一声道:“你真想找死。”

李剑铭道:“你又不是没有做过两人合攻之事,难道现在当着天下群雄就不敢了?”

他侧首对憨和尚道:“在下之意乃是说两位不妨尽出绝招,若能在三十招内击败在下,则两位胜了,但若是任在下逃过三十招,那么………”憨和尚大声道:“好!就这么办!”

元真道人在旁皱眉道:“难道剑会就此停止而只看大师与………”憨和尚哦了一声笑道:“我倒忘了各派还要论剑,等各派论剑完了,我们就较量吧!反正你还在等着九龙金杖,若是我们此完剑,而金杖还没来的话,那么各派可要与你算帐了!”

李剑铭点头道:“这当然的。”

元真道人喊道:“各位掌门赞不赞成憨大师此言?”

凉棚中一片默然,接着交头接耳的声音响了一阵,每个掌门齐都点了点头。

谢宏志反手将长剑Сhā回剑鞘里,说道:“我倒真要领教你的绝艺,看看是否能凭此而说出这句大话。”他头也不回,朝自己座位上走去。

憨和尚合掌念了声佛号,往凉棚中而去。

李剑铭拱了拱手,他便见到白如云拉住了他,道:“那个点苍掌门,好像是另外半部‘黄沙宝笈’的得主。”

李剑铭哦了一声,道:“你难道看出什么破绽吗?”

白如云道:“我师父在对面坐着,所以我一直不敢让他看见,所以那蒙面者使出一招剑法时,我只看到了一点点,后来仔细一想才知道他这式与我所习的‘漫漫黄沙’很是相近,倒像是连环下去的招式一样,所以………”李剑铭道:“你既然已被昆仑逐出门墙,且已成为丐帮帮主,岂是以前的白如云?又有什么害怕呢?”

白如云点了点头道:“‘黄沙宝笈’里有一篇论及剑法的,其中有一路‘十绝剑法’,不过我得到的那残余的一篇却只有一招………”他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道:“就是上次我最后施出那招,不过却还是被你破去!”

李剑铭想到在北京时曾施出“驭剑飞空”之术,将白如云威力极大的一招破去,没想到谢宏志竟也得到了“黄沙宝笈”。

他暗自付道:“不知道他学会了几招?得到几页剑诀?”

於是他又想到等一下自己将要以一敌二,若是胜利了,自己则可成为武林中第一剑手,否则……。

他没有想下去了,因为不管多么困难的情势,他也要闯下去,也要比完剑再说,多想又何用?

元真道人自怀内掏出一张书就的名单出来,朗诵道:“参加论剑有武当‘离尘剑客丁一鸣’。峨嵋派‘峨嵋一秀司空百里’。点苍‘一剑震天南张克英’。华山‘一鹗子’。昆仑‘断虹剑’。崆峒‘玉石道人’。长白‘千山一剑’等七人。”

他放下手中名单道:“本来此次尚有少林‘俊郎君诸葛辉雄’及罗府苍冥剑’两人参加,但此两人现未在此。所以当作弃权论。”

顿了顿,他又道:“现在请各派剑士出常”自每个席次里,那些参加此次比剑的各派弟子,齐都脱去外衣,走出棚外。

有的用手提剑,有的斜Сhā背后,有的胁下挂剑,还有一人两腰各挂一柄长剑,形式各各不同,然而表情则是一样的严肃。

元真这人说道:“此次论剑采淘汰制,而且为了时间的关系,每一次比剑限在三十招内决定胜负,若是贫道将钟声一敲,为了公平起见,贫道还请憨大师作为审判之人。”

憨和尚摇摇头道:“你这样比赛较之以前实在不同,以往原是由各派掌门联合为裁判者……”元真道人道:“各派掌门谅必不肯任裁判别人吧!贫道遵上代掌门之命,方始决定此一办法,否则采取车轮战法,天下有几个人能挡得各派­精­华的连击?”

憨和尚犹疑了一下道:“上次论剑似是请天山神侠老前辈参加。”

元真道人说道:“此次虽然曾修书邀请,但是却未见宇内二圣来此。”

憨和尚道:“好吧!我就权充裁判者,剑会就此开始了。”

元真道人偕同憨和尚走向座椅中坐下,他一伸手,敲起桌上的钟声这:“请各位来此抽签决定先后之次序。”

七个剑土走到桌前,抽好了签便在预备好的座席上坐下。

元真道人站了起来道:“抽签已完,按照比剑次序,长白、崆峒、昆仑、武当、点苍、峨嵋、华山。现在请长白‘千山一剑’和崆峒‘玉石道人’出常”一个瘦弱矮小的汉子,自座上站起,走到广场上,朝四下作了一礼,然后将手中提着的长剑一扬,剑鞘已落在身后丈外,寒光闪闪的青锋,已横置胸前。

玉石道人腰下挂着两枝形式古朴的松纹古剑,杏黄的丝穗随着微风的拂过而摇幌不停,但他挺立的身躯,却像是石块雕戍的一样,没有幌劲一下。

他打了个稽首道:“请——”

声音一歇,他左手两指已将剑诀亮开,呛地一声,长剑出鞘。

千山一剑两眼与对方凝望了一下,身躯缓缓自右边旋开,细碎的脚步踏在沙上,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随着映茌地上的影子移动,他已转了两匝。

玉石道人左手收回护胸,剑尖自下挫而渐渐上扬。

突地——

他大喝一声,提起到胸的剑刃,奇快的一削而出,剑尖映日生辉,沉稳的剑式中,剑尖已指向对方“志堂|­茓­”。

千山一剑移动的身形一挫,剑尖绞起一蓬细碎的光影,已挡过对方这削来的一剑。

他上身一俯,刷刷两剑,滑溜无比的自偏锋削出三剑,诡异的剑法,狠辣之极。

玉石道人“喝”地一声,手臂一伸,剑式开阖之下,浩阔的剑光开展出来,崆峒“伏魔剑法”已施展而出。

剑势森森,千山一剑那种虚幻飘渺的剑招顿时被逼得攻不进去,只好在周围死劲的挡住对方宏阔的剑势。

玉石道人满脸肃穆,步行龙虎,气慨似可吞山河一样,剑招击出,光影层层,剑风飕飕,硬是将对方长剑拒出一丈之外。

李剑铭看了一下道:“这家伙剑式过於诡异而又轻浮,遇到玉石道人那种沉稳的剑招,却还不失名家气慨的正大风度,怎能够不败呢?我看顶多再有五招,千山一剑就会落败。”

老叫化看了一下道:“老弟,你说的真的一点不错,崆峒出了这么个好手倒也不简单!”

阳光灼灼,剑光翻腾如蛇,转眼之间,两个人都已攻出一十八招。

剑刃飞出,尚未到达对方身前,只听一声清吟,一溜剑影自正面弹出。

“蔼—”

千山一剑惊叫一声,手中长剑飞起三丈,Сhā在地上。

他的手臂上,一条碎裂的布片挂了下来,血液涌出如潮。

玉石道人剑已回鞘,朝对方打了个稽首道:“无量寿佛,得罪了施主,尚请施主原谅。”

千山一剑忍痛拱手作了一揖,苦笑了一下,默然走回座中。

元真道人自台上站起,道:“第一场玉石道长胜,第二场由昆仑断虹剑出场与赛。”

玉石道人双手擦了一擦,望着自座中走出的断虹剑。

断虹剑是一个瘦高的年青汉子,修长的身躯,一身墨绿­色­的似绸衣衫,随着他脚步的移动而发出一片闪闪的反光。

他口角含笑,立定之后朝着玉石道人一拱手道:“请道兄指教!”

玉石道人欠身道:“还要请您指教!”

断虹剑两眼盯着对方手上,脚下已慢慢移动起来。

玉石道人脸上立即变为肃穆,两手握着剑柄,凝神注视着对方身形的移动。

断虹剑脚尖点地,疾行数步,突地轻喝一声,长剑出鞘,递剑,攻敌,一口气击出了五剑。

玉石道人身形微蹲,剑上光华一闪,细碎的光影在身前幌过,他已连绵攻出五剑,剑出如风,正好击上对方剑刃。

“呛—呛!呛—”

一阵龙吟虎啸的声音传出,两枝剑竟贴在一起。

玉石道人左手剑诀上扬,右手长剑运起内力逼向对方,似潮的劲道自剑身传出攻向对方。

断虹剑脚下跨着子午桩,左手平贴右臂,也正在运劲攻向对方。

他们这下可真是逼不得已而行比试内力,因为他们谁也不敢先行放手,或者减低内力的,生恐自己稍一放松,便会被对方乘虚而进。

所以他们只能将力道一分一分的加重。

坐在凉棚中的崆峒掌门怒骂一声道:“蠢货!怎可跟人比起内力呢?”

昆仑掌门知道本门内力悠长不息,绵绵不断,而断虹剑又以内力深厚高出同侪,所以他脸上有了笑意。

他暗自忖道:“这正是以己之长攻敌之短,这下玉石小道败定了。”

果然玉石道人虽为玄门高手,但因平常只注重剑术修养,而忽略了内功上的修为,所以此刻被对方诱上而与之比试内力,使得他险红耳赤,汗水冷涔涔而下。

他的手腕一阵颤抖,长剥被对方逼得向身上缩来,左手的剑诀也已收回按住剑柄,脚下渐渐深陷入沙内。

断虹剑脸上又浮起那种浅笑,虽然脸上的肌肤有着汗水,但他那种骄傲的神­色­,却掩不住流露出来。

玉石道人手腕在抖动着,牙齿咬得紧紧的,仍然在抗拒着,没有放松一点。

在这边棚中,王婷婷微微皱了下她那秀丽的眉毛,轻声道:“这个道人既然受不了,又何必这么死命的挣扎呢?把剑放松就行了,反正他败了。”

李剑铭笑了下道:“我在奇怪你爹怎会不传授武功给你?而让你整日游玩。”

他轻轻拍了下她的柔荑道:“这道人虽然内力稍逊对方,但那昆仑断虹剑却不该就此骄傲起来,因而真气一浮,说不定那道人还会赢!”

王婷婷睁大了她那无尘的秋水,不信的盯了李剑铭一眼,然后侧头对钟菁菁道:“钟姐姐,他说的可是?”

钟菁菁点点头道:“他可是江湖上大大有名的落星追魂,难道你不相信他的话,呶,你看!”

王婷婷赶忙将目光移向场中,她哦了一声,不好意思的笑了下。

敢情此刻那玉石道人趁对方一松之际,脚下连退三步,轻喝一声,长剑死劲一推,左手飞快地一闪。

他的身形一转,上身斜向左边一移,左手一扬,剑光刷地一道,已将对方长剑磕飞。

双股长剑倏忽攻出两剑,已将断虹剑拒出三丈。

他在电光石火间攻出的一记奇招,的确出乎人的意料之外,也因此而反败为胜。

昆仑云梦禅师激动地站了起来,怒骂一声道:“蠢材!”

远处一声长笑,一个爽朗的声昔自山下传来道:“你说谁是蠢材!”

山下如电的飞来三条人影,憨大师首先哦了一声道:“天山神侠!”

※※※

那三条人影来势快速,风声微飕之际,已经落在场中。

在三人当中的一个高大魁梧,满脸红光的老者,哈哈笑道:“各位掌门人好,请恕老朽来迟。”

在棚中端坐的各大门派掌门人齐都站了起来,走出棚外。

昆仑掌门云梦禅师合掌道:“阿弥陀佛,神侠能赶上此次大会,真乃我等之幸,请神侠入座。”

天山神侠这:“本来我也不想重履中原,但是冰儿却硬要我到华山来,自天山下来,这几天日赶夜赶,我的骨头都赶散了,差点都上不了这山!”

华山掌门元真道人道:“无量寿佛,前辈来此,真是幸事,尚请前辈到观里用膳!”

天山神侠哈哈一笑道:“怎么?一来就吃饭?那我岂不成了专仅为吃饭而来吗?真个不好意思!”

憨和尚与天山飞侠共居武林六老之中,所以较之天山神侠尚还低上一辈,此刻上前见礼道:“前辈远自天山而来,尚请入内稍为休息。”

天山神侠含笑道:“想不到还能见到你重入江湖!此次若非冰儿他师父坐关,我也懒得下山。唉!人老了便什么事都不想­干­了!”

憨和尚道:“前辈红光满睑,已修至金刚不坏之身了,岂还怕老………”天山神侠脸­色­一黯,叹了口气道:“天下有什么功夫能使人不死?金刚不坏之身也只是武林中人的梦想而已!”

他这话说来沉重之至,几乎每个人都感受到老年暮日的悲凉气息,因而场中顿时默然无声。

索奴自坐进位子上,即闭目而坐,对於周围一切事情不加理会,彷佛整个­精­神都已脱离躯体。

而在这剑会中也没有人会­干­扰他的沉静,所以李剑铭也一直没找他说话。

但是随着天山神侠那种深沉的话语,他也深深的叹了口气,睁开眼睛对李剑铭道:“人生变幻无常,私欲缠绕不息,天下又岂有不老不死之人?我一生自邪门入道,中途曾愤正邪之分过於严谨,所以坚欲以邪道修至上大法,但古洞幽禁虽使我修成绝艺,却依然不成大道。”

他轻叹口气,道:“刚才我瞑目沉思,突地觉得己身巳与天地相通,神游太虚之中,往事全然了悟,因而也就觉得不应在此观战,血流成河,尸横於野已够我悔忏了……”他自怀中掏出一本小册子,交给王婷婷道:“这是我自己潜修而悟的一些防身功夫,你只要静心潜悟,一定会有成就的………”王婷婷接过那本小册子,问道:“义父,你……”索奴脸上映过一个黯然的神­色­,怜爱地道:“孩子,你今后应该与菁菁她们和睦相处,不要闹意气,我今后或许还会回来看你,但是也许……”李剑铭诧异地问道:“前辈,你……”索奴道:“我就此走了,你长剑已经我以真火相炼,杀孽之气大减,而剑式威力也能发挥,今日之会必能逢凶化吉的……”他顿了顿道:“而且依我适才默中所悟及的情形看来,那九龙金杖必能寻到的,今后婷婷的一切都托付给你,希望你善待她。”

他话声一了,身形已如一缕轻烟,淡然化去。

群山丛蛮里,传来了一阵歌声:

“大风起兮,云飞扬………

遨游太虚,走天涯………”

李剑铭楞了一下叹道:“一切都须有个了结,他这样去也好……”钟菁菁轻声道:“我妹妹和天山神侠来了……”一个豪爽开朗的声音道:“落星追魂可就在这儿?”

徐婉菁走了进来道:“姐姐!他师祖来了。”

钟菁菁笑了笑,轻声道;“你怎么跟他这么亲密了?连我的生死都不顾了。”

徐婉菁还没说话,刘怀冰走了进来道:“剑铭兄,我师祖来了。”

李剑铭站了起来,看到那满脸红光,白发苍苍的高大老者已随着刘怀冰走进棚内。

他上前一拱道:“前辈好!”

他的武功得自“落星天魔”手撰的“落星秘笈”上,而“落星秘笈”又是他父亲为之丧命的秘笈。

所以他虽然未曾见过落星天魔,但隐然以自己为“落星天魔”的徒弟自居,此刻既然面对昔年掌劈落星天魔的天山神侠。他实在不能勉强自己很尊敬的对待他。

天山神侠呵呵笑道:“令师伯中原神君曾於去岁末至天山寒舍小住,他曾提及你的事,并且我也听冰儿说及你,今日一见,果然是天纵英才,今老朽一见,顿兴老迈之感了。”

他这顶高帽子往李剑铭头上一戴,顿时收效不少。

李剑铭心中受用非常,恭身道:“谢前辈金言,此次劳动前辈,真个过意不去。”

天山神侠呵呵笑道:“武林中自落星天魔后,已过於纷乱不堪了,此次又有贤侄你,真个使得天下震惊,英名远播……”他脸­色­一整道:“但是就此使得无数人死亡,使许多的人遭受破碎流散之苦,你能如此忍心?”

李剑铭眉稍一扬道:“但是我的父亲,我的伯父,我的亲人都须报仇,难道他们造下杀孽,就这样算了吗?”

天山神侠道:“以往的都已过去,我是说今后不应再使得江湖上不得安宁了。”

李剑铭低下了头道:“若是九龙金杖没有找到的话,那他们也不会放过我,而我也………”天山神侠摇摇手道:“这我知道。不过为了你,令师伯和我,以及紫竹神尼都已重入江湖,不管怎样,江湖上实在不该再发生杀孽了。”

元真道人自对面棚中走了过来,对天山神侠道:“请神侠上裁判台中……”天山神侠回过头去,点了点头,洒开大步往广场中的台上走去。

元真道人上台,说道:“刚才崆峒玉石道长与昆仑断虹剑比试的第二场,为玉石道长得胜,现在则由武当离尘剑客出场与赛。”

矮壮的离尘剑客丁一鸣满脸肃穆的走出栅中,来到场里,他慢吞吞的自胁下将所佩长剑抽出。

一道寒光自他出鞘的剑上腾起,有如一道弧光似的伸缩不定,弯弯如新月的宝剑,使得玉石道人脸上掠过一个惊奇的神­色­。

他左手剑已回鞘,仍是一剑在握,随着身形的屹立。长剑斜指天空,气势雄伟傲然。

离尘剑客了一鸣缓慢的行动,使得他本身有一种高深莫测的表情,根本不被对方知这他自己心中想的是什么。

他走到距玉石道人面前约六尺之处,方始身形一顿,脸上泛起一个微笑道:“我这柄宝剑系传自天竺,有断铁斩钢之能,你可要小心点!”

玉石道人左掌一立道:“贫道自然留心,施主放心好了。”

他话刚一出口,脸上忽地闪过一个其极难看的表情,彷佛是恐惧,又彷佛是喜悦,那是一种极其复杂的情绪的流露。

就在这时,一道经天长虹滑在空中,凄迷的剑影已开展在他面前。

他“嘿”地一声,上身移开三寸,脚下一滑,自侧旁攻进一剑。

离尘剑客丁一鸣大喝一声,剑落人起,整个身子飞腾而起,曼妙神奇的挥臂一剑切出。

“呛”地一声轻响,他那弯如新月的宝剑削过玉石道人的长剑,断成三截的剑刃落在地上。

玉石道人神迷意夺,悲痛地大吼一声,右手将剑柄掷出,左手一伸长剑已将出鞘。

烈日下,离尘剑客的矮壮身子一­射­,淡淡的影子被一道弯月的光芒缠住,朝玉石道人身上激­射­而去。

“哼!”

痛苦的一声闷哼里,玉石道人剑还没出鞘,整个剑鞘都被那枝宝剑切断,锋芒刺痛了他的左胁,血迹立即渗出道袍外,一漏漏落在沙上。

他的脸孔上的肌­肉­,曲扭起一道道痛苦的痕迹,那是希望的骤然破灭而产生的痛苦情绪。

“你……”他嗫嚅了一下,终於没有说出话来,眼睛里泪光一阵闪动,便仆倒地上。

一阵喧乱中,涵石道长飞跃而出,他扳开玉石道人仆倒沙石地上的身子,愤怒地吼道:“你怎么将他杀死?”

武当掌门玄真道长也飞跃而来,他见到玉石道人胸前已被剑尖刺中一个洞,血水正不断的流出,脸上一阵恻然,合掌俯首道:“无量寿佛。”

涵石道人道:“请问道兄,他适才所施可是武当剑术?”

玄真道长眉头一皱,侧首道:“一鸣,你那招是何名堂?为何连我都不认识?”

丁一鸣道:“弟子那招乃是本门‘两仪剑法’中的‘苍冥茫茫’及‘流云剑法’里的‘苍隐搏兔’混合而成的。”

玄真道人啊地一声惊叫,喃喃地道:“我怎么没想到这两招合施,能够产生如此大的威力?”

他深吸口气这:“涵石道兄,这正是本门绝招,至於……”“当——”台上一声钟响,天山神侠道:“这场由武当离尘剑客得胜,因为过招之时常有不测发生,所以第二次论剑大会时曾亲定凡论剑死伤,概不许因而结仇。”

涵石道人朝台上看了看,元真道人点了点头,憨和尚也点了点头,於是他叹了口气,托起玉石道人的尸首,走回棚中。

广场上的细沙,尚还留下鲜红的血迹,李剑铭微皱起眉道:“武当何时又出了这么个好手,竟能将剑招去芜存菁,另创绝技?看他适才那手真非数十年功力不可,但他那样子?”

他沉吟了,一下道:“本来武当派由公孙飞鸿出来参加比剑的,又何时换上他?看来这次剑会,他一定能够取得胜利。”

他看到谢宏志在俯身到张克英耳边,轻声细语着,彷佛是在指点什么似的,他暗笑地忖道:“论出剑之稳之狠以及这份快速,张克英怎会是他的对手?这丁一鸣可较之白如云还要高上一筹,因为他有一枝好剑!”

离尘剑客脸上木然,那弯如一泓秋水似的宝剑,此刻仍然静静的被握在他的手中。

台上一声钟响,元真道人道:“第四场由武当离尘剑客丁一鸣与点苍一剑震天南张克英比试。”

张克英走出栅外,来到比试场里,他的眼中闪出一阵炯然的光芒,盯住对方那枝弯月形的宝剑。

离尘剑客脸上又恢复他那种莫测高深的微笑,他平静地道:“可能在二十招内,你将死去!”

张克英微微一怔,随即问道:“为什么?”

丁一鸣道:“因为这是死亡之剑!”

他话声才了,身形已隐於剑幕中,光芒灼灼的宝剑上,随着往前­射­去的快速中,剑尖吐出了一条长约三寸的剑芒。

张克英脸上颜­色­一变,身形如飞急退,已连转四个方位,因为在他面前的剑芒,已将他所有能出剑攻击的部位闭住,使得他不得不退了开去。

但是了一鸣那矮壮的身子仿佛飘在风中的雪花似的,一个翻腾,原式不变的­射­到张克英身上,有如附骨之蛆,不脱分毫。

张克英深吸口气,那骇然的脸上。一片红晕倏然布上,“呼”地一声,长发飞了起来,根根直立如针。

他好似手挽千斤巨石,沉重无比的击出一剑“盘马弯弓”,剑上撞出一道韧气。

“呛!”

自双方剑身上发出的剑气,在空中一撞,张克英闷哼一声,倒退出四尺,气喘运连的浑身颤抖。

他们这一击,可真是不凡,连憨和尚、谢宏志、李剑铭、刘怀冰这些剑道高手齐都一惊。

因为从双方的样子看来,显然张克英尚差上一筹,至少他倒退出四尺方始站稳,而丁一鸣没有。

谢宏志霍地一下站了起来道:“克英,你认输吧!你不是他的对手。”

张克英重重的喘息了一下,红润的脸颊此刻已变为苍白,他苦笑了下,默然的回头朝棚里走去。

台上钟声一响,元真道人说道:“第五场由峨嵋之秀司空百里出常”司空百里浓黑的眉毛皱得紧紧的,他的长剑已掣出在手,随着幌动的身子,剑上有闪闪的光芒闪出。

他沉稳地来到细沙场中,冷漠地望着了一鸣一眼道:“你出剑吧!”

丁一鸣冷哼一声,弯剑勾一半弧,斜置胸前半尺之处,凝神注视着对方。

司空百里双手一抱剑柄,剑尖朝着上天,目光也凝注对方,不稍放松一点。

两人如同斗­鸡­一样的盯住了,但是虽然手臂移动了许多架式,却仍然没有移动半步,也没攻进一招。

这正是上等剑术的攻斗前奏,因为双方若是稍动一下,便被对方识破下一式转攻那一招,因而虽然变招换式,却仍然不敢冒然攻进一招。

李剑铭注意到那默然走回棚里的张克英,因为看到那彷佛足上系着千斤的沉重情形,使他很是担心。

果然张克英还没走到棚里已吐出一口鲜血,倒在地上。

李剑铭眼中锋芒毕露,重重的哼了一声,道:“武当派怎会出了这么个不施武当剑术的好手?奇怪的是他的功力竟好似是无可测定的一样,比之武当掌门都高上许多。”

他不再多想,因为此刻场中喝叫连声,双方各已攻出数招,剑光飞腾,沙石齐飞,紧张无比。

司空百里为峨嵋绝流高手,自李剑铭率黑狼队上峨嵋,将所有会武的高手杀戮后,山上共剩下少数闭关入洞修练的和尚会武,其他的和尚,可都不会武了。

所以他是俗家弟子中惟一能来参加剑会的高手。

经过几个月的潜心修练,他的功力的确大进,所以面对着高深莫测的离尘剑客,仍能从容攻出十招。

似电的招式换递。双方都似是打定以快攻快的主意,所以身形飞漩激起细沙弥漫空中。

两道迷蒙的光影在灰沙里纠缠转幌,啸声自剑风旋转的时候传开,一直回绕在华山群峯之间。

突地——

沉寂的棚中响起一声龙吟虎啸似的长啸,啸声里李剑铭御剑腾空而去。

一道有如流星开过空际的闪光,带着一阵异啸,在不及眨眼的刹那功夫中,­射­到了场中。

“呛!呛!呛!”

司空百里跌出两丈开外,手中长剑已被削得只剩一截剑柄。

丁一鸣脸上­色­变,步行丁字,绕着李剑铭打圈。

“蔼—”

等沙石落地,那些人看清了李剑铭击出的“御剑飞空”之神奇之术,竟然没有将丁一鸣斩於剑下,齐都不自禁发出一声惊叫,一齐站了起来。

李剑铭冷冷地问道:“你怎么也会‘落星剑法’?”

丁一鸣道:“谁说我是施出‘落星剑法’?”

李剑铭重重的哼了一声,道:“你那招‘星落於野’是谁教你的?”

丁一鸣身形一顿,仰天哈哈大笑,身子突地“喀折”数声轻响,那矮壮的身躯,突地增高两尺,他一揭脸上,只见一层薄薄的人皮飞去。

一个淡目疏眉,朱­唇­瑶鼻的美少年现身在李剑铭面前。

李剑铭一楞,还没想到问话,丁一鸣已喝了一声道,“你吃我一次‘剑罡’看着!”

话声一了,他的双臂平伸?剑身微微一顿,自那弯如新月的剑上涌起一层似雾似烟的白­色­气体。

他脸­色­凝重,双手向前一送,那团剑气竟然斗地消失。

李剑铭只觉身外四处,一股重如万钧的劲道压束下来,他脸上颜­色­一变,长吸口气,自剑尖伸出一条剑芒。

随着脚下一移,他使出落星剑式中的一式“穹空星­射­”剑气满空,锋芒如电­射­将出去。

“澎——”

一声闷哼,丁一鸣身形飘起三丈,似是纸鸢飞在空中。

他落在四丈之外,道:“你的功力还是此我强了不少,师父说得不错!”

李剥铭剑眉轩起,喝道:“你师父是谁?”

远处山中,突地响起一阵长声的啸鸣,绕着白云而来。

丁一鸣道:“师父在叫我,我走了!”他身子一扭,巳飞出五丈开外,似是一只大鹰掠空而去。

李剑铭正待追去,只见公孙飞鸿飞跃而来,将一道金光闪闪的东西扔了过来,道:“接住九龙金杖!中原神君已去追落星天魔了!”

“落星天魔?”李剑铭大叫一声,道:“九龙金杖在此,还给你们!”

一道金光­射­出,“蹬”地一声钉在元真道人面前。

李剑铭大喝一声,身形绕空而起,道:“跟我走!”

刹时之间,老叫化和钟菁菁带着王婷婷飞身下山而去。

天山神侠也大喝一声偕同徐婉菁、刘怀冰而去。

空山寂寂,白云悠悠,啸声在华山绕着,人影刹时不见行踪。

元真道人楞了一下叹道;“如此论剑大会?”

憨和尚叫道:“落星天魔出现江湖,我们走吧!”

人影立刻随风而逝,只余下空寂的华山。

----------------------------------------------第二十八章伴美归隐空山寂寂,白云悠悠……瑟瑟的秋风自山谷里吟着小曲而来,轻灵的脚步藤行在树枝头上,跺落了殷红的枫叶,一片片落下………华山芙蓉峯顶,有两道人影似电掣星飞,闪动之间,白云片片飘散开去,风雷声中,碎石泥沙簌簌的落了下去。

“砰——”

一声巨响,一块重逾千斤的巨石被一个身材魁梧的长髯老者一掌拍碎,有似冰雹一样漫空飞散而下,顺着斜坡落下山去。

他闷哼一声道:“师兄,你这样阻挡我是为了什么?”

在他对面的一个威武飘逸,一身装扮有如王者的中年人道:“啸天,你这就不该了,当年之事已经烟消云散,你又何必再仇视江湖呢?”

那老者浓眉似墨,眼有重瞳,淡金­色­的脸上,透出一股使人震慑的神情,他双手挥动之间,已击出十几招,将对方击出的所有招式挡过。

他双掌一封道:“难道我落星天魔不能出现江湖吗?我欧啸天隐匿海外数十年之久,还不是为了要杀狄浩那家伙,难道就此放过他吗?师兄。你说我有何不对?”

中原神君费­干­云怒叱道:“你一生聪明任­性­,做出的事都是随心之好恶而发,所以被天下之人目为邪恶中人,替师父丢人丢到极点了,你还要一味孤行,不理天下人对你的想法如何,到现在年纪这么大了还不知道追悔?”

落星天魔厉声道:“你这些话都对,但你可知道我自泰山暗袭之后,伤重几乎死去,那时叫天不应,呼地不响,怎么你不会来告诉我这些话?”

中原神君身形急转,似风飞旋,闪开对方击出的几记绝招,喝道:“你残害中原各派英才达百人之多,那时师尊刚飞升而去,我也坐关不知,若非狄浩兄和……”落星天魔浓眉一扬大喝道:“你提她­干­什么?当年中原各派纠人起来,以众凌寡,我为了自己生命,岂有不奋力冲出之理?若非那时我尚爱着她,岂有被她打上一掌之理,哼!没想到她那末狠心,一掌之下就使得我二十年都没恢复过来!”

中原神君道:“这些旧事都已经过去了,你我都是百岁之人了,还有什么放不开的?你把你的徒弟带来华山­干­什么?”

落星天魔冷哼一声道:“我为他把那些人都杀了!若非你的来到,我也不会叫他回来的!”

中原神君嘴里虽然仍在说着话,但是手下可并没闲着,他的身形有似风车旋转不停,掌上带起的劲风将周围的草木都挥得飞开老远,连围在山腰的白云,也都被他们发出的强劲似飓风的掌风击穿。

他听完落星天魔的话道:“你虽然被逐出师门,但是本门功夫一点都没放下,这么多年来,想必更加勤苦练习吧!”

落星天魔见对方突地说出这番话来,他心中一怔?眼中似电的冷芒渐渐收敛回去,眼望对方那颔下的长髴和额头的皱纹,他忽地记起自己幼年时被师父苍松上人收为弟子时,受到师父照料的情形了。

顿时之间,一切过去所深藏在心底的事迹都慢慢的被发掘出来,鲜明的闪现在脑海中………他想到目己幼年孤独,双亲很早便死去,幸得师尊带到洞中习艺,在那时,承师兄费­干­云的照顾,得到许多的方便……后来,自己才知道师兄也就是自己的表兄,於是,两人的感情更加浓厚了,一直都相处得很好………然而,她来了!她那纯洁明媚的笑,好似轻风飘过热腾腾的大地一样,使人感到清凉而舒适,於是他偷偷的爱上了她………但是他却发现她的轻柔的微笑,总是抛在师兄的身上,这使得他那尚未完全成熟的心灵开始有了一种特殊的感觉,那是嫉妬啊!

他开始对自己表兄有了不满,虽然费­干­云对自己仍然一样,但是自己却更加不满了,这因为师兄在江湖上开始闯了个很大的威名………那些积得愈来愈高的嫉妬,使得他终於有一天谊泄了,他趁师兄打坐时,闭了|­茓­道,然后挟着她逃了出去……这一连串的往事像是湖水里映着的苍天,清晰地闪现在他心里,那泯没的灵智刹时自心中涌现。

他看了有些老态的中原神君,叹了口气道:“你也老了!”

费­干­云身子微幌,已跃出数丈,他怔了一下,望着那浓眉雄伟的欧啸天,心中有着一股说不出的滋味,他也叹了口气道:“你也老了!唉!我们都老了!”

欧啸天自觉这句话像是自己心底所要说出的一样,他抬起头来,看到悠悠的白云,以及仓郁的树林,一股萧索的感觉浮上心头。

他想到昔年自己因为一时疏忽,自被她跑了,结果被南海普陀来的一个老尼姑救去,他却因功力未臻绝顶,而终被老尼姑打败。

他苦笑了下忖道:“那是第六百招时的事了,若是那时我有现在的功力,这一切都不同了!”

是的,一切都会不同了。

他将可以偕同她,遨游江湖,那时再也不会因愤嫉过份而胡乱杀人了。

他记得自己曾苦练剑法,并欲找天下剑法名手较量,但是在他的落星剑法下,没有人能全身而退的。

他几次都想到普陀山去,但却是总被料缠不息的中原武林人物阻止他的行程,没想到那年在泰山观日出之时被包围起来……也就是那次,他看了削发为尼的她,他在重重包围之中,奋力的挣扎着,为的就是想看到她。

可是,她却给了他一记狠辣无比的掌风………他咬了咬牙,暗自忖道:“当时我实在可以挡得过的,但我却没有抵抗没想到望见是真的下手,所以我身受重伤,被劈得滚下山去!”

他握了握手中的拳头道:“我曾打算要杀尽天下的尼姑,以及找狄浩那小子报一掌之仇。”

中原神君见到落星天魔的脸­色­本来很是缓和,没想到此刻竟突地变成凶狠起来,他身形一闪,又自五丈之外跃了过来道:“啸天,你到现在还没有想通?”

欧啸天冷笑了下,道:“有什么想不通的,想你我同门又是同一家亲戚,却任那天山小子找我麻烦?哼!我自己不能亲手将天下的尼姑庵铲平,自有我的徒儿去­干­。”

中原神君知道欧啸天的­性­格变幻不定,喜怒之间,经常不容一发,他淡淡一笑道:“不管怎样,你这个思想是完全荒谬无疑,中原尚有落星追魂呢!你徒弟又有何用?”

落星天魔吸口气,道:“我那本落星秘笈遗留在长白,倒给这家伙……”他话还未说完,丁一鸣全身浴血的奔了上来,心中一惊,也没顾到什么,便自山峯顶上泻下。

他身在高空,喝道:“一鸣,你怎么啦?”

丁一鸣半身是血,满头的汗水,混合着泥沙,形容狼狈无比,他一见落星天魔跃了下来,再也支持不住,一交跌倒地上。

落星天魔欧啸天浓眉斜轩,一把扯住丁一鸣的身子,问道:“有谁能将你打成这样子?”

丁一鸣嗫嗫地道:“落星追魂!”

欧啸天两眼圆睁,喝道:“什么?落星追魂?”

他话声刚了,一声穿云裂雾,有如金石敲击的啸声响起,天山神侠偕同徐婉菁,刘怀冰飞跃而来。

啸声还未歇,另一个清朗的啸声响起,李剑铭左手拉着公孙慧琴而来,他怒目向着仆倒於地的丁一鸣,道:“想不到你还能跑到这里来!”

落星天魔欧啸天凝视了李剑铭一下,道:“你就是李剑铭,江湖上称为落星追魂的?”

李剑铭还未及说话,费­干­云道:“这是你那未见一面的师父落星天魔。”

李剑铭哦了一声,躬身道:“师父,你……”落星天魔吃了一惊,道:“师父?”他大喝一声道:“呸!吃我一掌看看!”

他右掌一竖,刹时青气缭绕,落星神功的劲气自掌心飞出,朝李剑铭击去。

李剑铭深吸口气,右掌一伸,但是他却没发出掌来,他全身一闪,转出了几步,便避开了那宏阔的劲风。

欧啸天哼了声道:“你的步法倒走得熟!”

他在说话的刹那功夫中,连劈三掌,气浪重叠,激漩飞扬,回旋的劲风自四面八方朝李剑铭身上撞到。

李剑铭此刻心中矛盾无比,他一向都默认落星天魔为自己的师父,虽然他的武功是得自“落星秘笈”而他也一直没见过欧啸天,但是他自受人鄙视,受人欺凌中,能够使得自己受到天下的武林的尊敬与惧怕,这完全是由於“落星秘笈”的缘故。

所以他一直都是将欧啸天尊为自己之师,现在骤然之间见到了欧啸天竟要以威力奇大的“落星神功”打击自己,这使他不知要怎样才好。

回手,或者不回手,都在他脑海中转过,但他依然决定不下。

就在他思索未定之际,落星天魔连环三掌已经压到。

他闷哼一声,身躯回旋有如风车,斜掌劈出“大云槌”的掌功。

如锤的气劲,穿过东在四周的劲风,刺向落星天魔手掌。

落星天魔怪叫一声,身形急闪跃出三丈开外,问道:“你这是什么功夫?”

李剑铭哼了一声,没有理欧啸天说些什么,敢情他认为这等不明是非的人,已不能算是自己的师父。

他暗忖道:“虽然‘落星秘笈’是你手着的,但父亲和伯父都将­性­命投掷在里面,而我也费了那么大的力量才学成它,现在知道你是这个样子,哼!”

他伸手到怀里,将那密藏的“落星秘笈”掏了出来,道:“这是前辈的落星秘笈,现在在下交还给你!”说着,他将套在封面的封套卸了下来。

落星天魔没想到李剑铭会如此做,他接过李剑铭抛来的“落星秘笈”,发了一下楞,然后狂笑一声,双手一搓,纸屑片片飞去。

他喝道:“你将封套留着­干­什么?”

李剑铭冷冷道:“这是父亲以生命换来的,上面还沾有他老人家的鲜血,我当然应该留下!”

落星天魔大喝一声道:“你竟敢打伤我的徒儿,吃我几招!”

李剑铭怒道:“他竟政调戏慧琴姐,若非看在是你徒儿面上,现在就已经要了他的老命了,你还要……”他话未说完,落星天魔已挟着倾山倒海的威势,攻将上来,掌影纷纷,气劲呼啸腾激,回旋的劲风迫人欲窒。

李剑铭深吸口气,右掌平挥,“落星神功”击出,左掌斜旋挥出“大云槌”奇功。两股气劲自不同的方位挥击而去。

“砰——砰——”

沙石飞腾,漩转激溅的碎石,落在地上,发出巨大的声响,然后急速的滚下山去。

落星天魔睁大眼睛,道:“好小子,真不差。”

李剑铭运气於身,飞快地在体内运行了一周,没有感到什么不适,他冷笑一声,待要说话,却见到中原神君费­干­云跃了过来。

费­干­云知道欧啸天的­性­情,同时他更了解李剑铭的­性­格,他晓得李剑铭平时对落星天魔隐然有一种默认为师的感情存在,所以他并没阻止李剑铭尊称落星天魔为师。

没想到落星天魔竟然如此怪癖,为了丁一鸣,竟要掌劈李剑铭,他於是就一直忖想李剑铭整个心理的变化过程。

果然,李剑铭因为自己平时幻想中的落星天魔是一个顶天立地的大英雄,没想到此刻眼见到的欧啸天,却是个善恶不分,胡作乱为的人。

他自将“九龙金杖”接到后,即偕同公孙飞鸿飞跃而出,没料到兜了一个大圈子,又回到华山来了,远远就看到公孙慧琴被一个年青汉子圈在掌影中,不能脱身,仔细一看,竟是那适才冒充武当弟子的离尘剑丁一鸣。

他怒火中烧,长啸一声,运起“两心神功”,即将“赤霞神掌”施出,腾空御剑而去,将丁一鸣杀伤。

这一股怒气加上失望,使得他不愿意再认落星天魔为他的师父了。

中原神君完全看透了李剑铭心中听想的,他不由得为落星天魔本­性­的不改而叹息了。

他单掌一挡道:“掌门人且慢,容老朽与师弟说几句话。”

落星天魔一愕道:“掌门人?他几时成了掌门人?”

中原神君肃穆地道:“他是清虚门第三代掌门人,啸天,你难道不愿重回师门吗?”

欧啸天眼睛转了两转道:“百年来飘荡於天下,像个无主的孤魂一样,我当然想重返师门………”他顿了顿道:“但是我尚有未了之事要办!”

他颌下白髯无风自动,目­射­异光道:“老朽很高兴你能因我的这本‘落星秘笈’得到中原各派的敬畏,我一生刚强,从未向任何事情低头过,你也有这个­性­情,我更是欣慰无比,这是老朽所收之徒弟,一向骄纵惯了,希望你能好好管教!”

他转首对丁一鸣比道:“你这个风流的恶习仍未改掉,若非是你师兄,你还有命吗?还不快谢过师兄?”

丁一鸣一向与欧啸天相处,知道师父的­性­情一直都是喜怒无常,根本不能猜测到下一个时辰将会怎样,所以他暗自苦笑了下,朝李剑铭一揖道:“谢谢师兄不杀之恩,尚请师兄原谅小弟的不逊之处。”

李剑铭淡淡的应了一声,也没说什么。

落星天魔眼中露出一片杀气,缓缓转过身来,朝着天山神侠道:“狄老儿,你还没死呀!”

天山神侠一见落星天魔的目光,心知此刻他是计较到百年前在泰山时,自己给予他的一掌。

他淡然一笑道:“老儿,你也没死!”

欧啸天缓缓的自胁下将长剑拔了出来,他冷冷道:“现在我要你看看百年来落星剑式的变化,同时也要再见识一下天山的‘天禽剑法’。”

天山神侠狄浩轻轻拂了一下颔下胡须,道:“百年以还,人事沧桑,变幻莫测,今日之狄浩已非往日之狄浩,争强斗胜之心也都没有了,你又何必使我为难?”他顿了一下道:“至於当年泰山之事,也只是格於形势,否则你已受紫竹神尼一记神掌,不管么样,也不会受得了我一记‘无相神掌’吧!但你却就此飞跃下山,难道……”落星天魔欧啸天浓眉轩起,喝道:“你的意思乃是当年放我逃生的是你?”

天山神侠默然的点了点头。

欧啸天掀须大笑,笑声响彻云霄,好半晌,他才止住笑声,指着往上飞奔的各派掌门,对狄浩说:“你能对他们说,百年前各派弟子死伤四十余人,结果还让我脱走,是因为你一时慈悲,以掌风送我脱走的?”

狄浩苦笑了下道:“这点你可以问令师兄便可知道!”

欧啸天道:“我现在是要听你的答覆,不是要听别人对我说这些话!”

费­干­云沉声道:“师弟!您岂可如此追迫狄兄?”

他肃穆地道:“你在江湖上普造杀孽,遭受各派围剿,有何善事能令天下人怜悯你?狄兄因昔年承师尊指点过剑术,所以才放过你一遭,昔年我赴天山,承他以此相告,并且还知道他因此衷心很是不安……”他的声音镇定沉着,缓缓的流过每个人的心田,使得周围之人都能觉察出来他的言辞的公正与慈蔼,他微微一顿道:“这种顾及恩惠的施与和报答的人,正是我等练武之人所应有的德行,昔年师尊曾言剑道亦即人道,难道你不知道这里面的意思吗?”

落星天魔嘴­唇­蠕动了几下,他的目光转移到那些围在他四周的各派弟子,道:“昔年各派围攻我於泰山,所施之­阴­毒手段,难道也该我放过他们吗?”

天山神侠脸孔通红,他接受到各派掌门投来的鄙恨的目光,心中有着无限的感慨,他想到因自己昔日的一时心软而放过了落星天魔,以致於在今日会得各派门人都知道现今落星天魔的重现江湖再造杀孽,都是源由於自己……从落星天魔这种跋扈的样子,使他想到了在泰山经过各派围攻时的惨样子了……在那段记忆里,鲜血染红了泰山,惨号继续不断的响起,三天之中,日以继夜的拚斗,使得兵器断折,残骸满山,而欧啸天却身中十几处伤痕,披头散发,形同困兽死斗,目中­射­出的光芒是混合着愤恨与凄凉……他苦笑了下,忖道:“当年我见他剑术乃是苍松上人嫡传,而且又见到紫竹神尼眼中也露出不忍之­色­,所以不愿,也不忍当时毙之於掌下,原来以为他那时身受之伤,无论如何也不会好了,但是他却在百年之后重现江湖,若是天下武林因此而遭受浩劫的话,那这一切都是我所造成的了……”他看了看落星天魔手中长剑剑芒突­射­,吞吐下定,暗暗咬了咬牙齿道:“他若要重施杀手,邪我只好与之一拚了,就算两败俱伤,同归於尽,我也不可犹疑了,反正活得也够了……”这些念头有如电光石火在他脑际一闪而过,他阔步向前道:“昔年各派之事,一切都由我承担,你如要报那一掌之仇,就冲着我来好了!”

落星天魔浓眉斜剔,目She­精­光,道:“你要一手承担?那么吃我一剑。”

他剑随声起,乍闪即飞,一道剑虹夹着风雷骤发之声,­射­到狄浩身上。

天山神侠狄浩清吟一声,肩膀未动,身如游龙翔空而起,“嗖”地一响,剑已出鞘,乌黑的光芒颤起一缕细碎的轻音,似是龙吟云霄,凤鸣九渊,清越之至。.一道凄迷的乌光,排空现出一座屏风,挡住了对方刺到的一剑。

欧啸天大喝一声道:“好一式‘孔雀开屏’!”

他身形微顿,便斜引剑诀,一式“云星闪耀”,星芒点点飞出,气势宏阔无比,神妙莫测。

“呛!呛!呛!”

耀眼的剑光似是电光连闪,森森的剑气,寒彻逾冰,往四外发散开去,剑圈立时扩大至丈外。

剑身相磨,发出一连串清脆的声音,落星天魔身子在空中微微一顿,借着长剑一触之劲,又飘身腾空。

他巨目张开,须发俱立,大喝一声,剑上涌起一层寒芒,剑尖聚起一团蕈状白气。

“剑罡!”狄浩惊呼一声,长剑绕体,虹光一道飞泻而去,仅一眨眼功夫,便闪出数丈开外。

落星天魔长啸一声,如附骨之蛆,逐身之蝇,剑尖上凝聚着剑罡,星­射­而去。

就在他长啸急­射­之际,中原神君费­干­云招呼了李剑铭一声道:“你施出驭剑之术,挡住狄老儿,我则将啸天的剑罡挡住!”

他话声一了,伸手之间,已将丁一鸣手中的月形弯剑拿到手中,一声轻啸,化为电芒一道,激­射­而上。

李剑铭一仰身,手中宝剑出鞘,寒芒突涨,剑气回绕体外,嗫空而起,“嗤嗤”的剑气声中,弥空而布,­射­向天山神侠。

狄浩见到落星天魔以剑道中的无上绝技“剑罡”朝自己撞到,他闷哼一声,白皙的脸上顿时泛上一层红晕,只见他左手姆指扣着长剑剑尖,立时剑身弯曲起来。

他身在空中,弓着一弹,左手一用劲,“格登”数声,长剑已被也扣断成为五截,五点寒星彷佛被人虚空托住似的,仍然像一枝长剑行空­射­出。

李剑铭刚刚施出“驭剑飞空”之术飞­射­而上,便碰到狄浩施出那等奇异的功夫出来,他微一怔,但却仍然原式不变的配合中原神君费­干­云乘­射­而去的剑芒,­射­向两人中间。

一团剑气缠着他的身子,正好赶上狄浩弹出五枝断剑。

“噗!”剑气受到千钧的一击,李剑铭心中一惊,知道这可能是天山神侠练成的独特心法,折剑御空之术,用来抗拒落星天魔的剑罡。

他看到后面四截仍然缓缓­射­将过来,心知威力,一定更为厉害,以天山神侠的百年功力之聚,一定非自己单剑所能接得下的。

心念一转之下,独门“两心神功”已经运出,刹时只见他身外剑芒大盛,左掌做一转旋,“大云槌”激漩着空气,呼啸而出。

“当!”一点星火自那截断剑上传来,李剑铭剑刃沉下两分。

“当!”又有一点火星自断剑撞及剑刃,李剑铭剑刃立时沉下半寸。

他闷哼一声,体内真气分流两道,左掌劈出白一记“大云槌”正好将那第四截断剑劈中,斜落地上。

第五截剑刃连着剑柄,本来缓缓飞到,此刻突地加快­射­下,啸声不歇,惊人之至。

李剑铭深吸口气,左手往下一拂,下沉的身躯平空升起三尺,右手长剑斜挥,两层剑幕布起。

“噗!”剑光一闪,他轻喝一声,长剑自“星幕密密”化为“穹苍星­射­”,一连九剑在一个刹那里挥出,立时将那根剑柄切为九段。

只听轻脆的响声中,剑光一绞,碎末随风化去,他喝道:“请老前辈住手!”

天山神侠见到一刹那功夫,情势突地一变,一道剑虹突地自中间Сhā了进来,将落星天魔的剑罡挡了过去。

他这一手绝技乃是练成的“折剑行空”,有似玄门“驭剑”之术,威力自是非同小可,这下一见有人竟要分开自己与落星天魔之斗,他心中不由一怔。

因为他与落星天魔的功力,可算是天下绝顶的高手,当世之中,绝无人敢独自一人分开两人的争斗。

他这门功夫,一出手之下,便无法收回,所以心中虽是焦急,但是却还没想到要如何才好。

那知他的念头还没想完,便见到了李剑铭以风卷残云之势,将自己的“折剑行空”破去。

这些动作都是刹那之间完成的,他在惊诧之中,一听李剑铭之言,便飘身落在地上。

李剑铭也跃落於地,他看到天山神侠的错愕神­色­,忙抱拳道:“尚请前辈见谅……”他话声未了,即听落星天魔暴喝道:“师兄!你要­干­什么?”

费­干­云怒叱道:“你一生偏激,害得天下武林都为之受罪,至今仍然不敢分毫,我念姑母早年寡居,含辛茹苦之情,一向纵容你,连你对我的暗中加害也都不加计较,所希望的只是你有反悔之时,岂知至今仍然如此,我以师尊之名,将要仗剑锄去为害整个江湖之害!也免得令你以为我一生都是优柔寡断!”

四周的各派掌门以及弟子,都为适才眼前所见的武林神技所惊,齐都闭口无声,而中原神君朗朗的声音,雄浑而慑人,绕空迥荡,久久未散。

欧啸天看到费­干­云的激动样子,心中微微一怔,旋即为对方眼中­射­出的神光慑住,隐於心底的善良意念立时又萌发起来。

风吹起了他的颔下白须,他叹了口气道:“云哥,你又何必这样呢?”

费­干­云见欧啸天将长剑放回鞘中,他脸­色­稍为和缓道:“这并非我要这样,我可是一直都记住师尊之言。”

他微微一顿道:“你还记得师尊创立清虚门时在他的住处所题的‘慵庵’二字的意思吗?”

欧啸天听费­干­云突又言及师尊苍松上人昔年手创清虚门的事来,他点了点头道:“我记得!”

费­干­云仰首向着苍天,缓缓道:

“丹经慵读,道不在书;藏经慵览,道之皮肤。

至道之要,贵乎清虚;何谓清虚?终日如愚。”

欧啸天右手掀须接下去道:

“有诗慵吟,向外肠枯;有琴慵弹,弦外韵孤。

有酒慵饮,醉外江湖;有碁慵奕二,意外­干­戈。”

费­干­云一听欧啸天接着下去,他收回投向云天的视线,睑上扬起一片欣慰的神­色­,朗吟道:“慵观溪山,内有画图;慵对风月,内有蓬壶;慵陪世事,内有田卢:慵问寒暑,内有神都。”

欧啸天踏前一步,激动地道:“松枯石烂,我常如是………”费­干­云嘴­唇­蠕动了几下,道:“谓之慵庵,不亦可乎?”

他大声喝道:“啸天,你还记得师尊常日所吟,此意如何?”

欧啸天眼现泪光,点了点头,喃喃道:“师尊之意,我到现在方才明白了!”

他大喝一声,右手一挥,将长剑连鞘带剑的往地上一掷,立时整根长剑没入地里,没见丝毫影子。

费­干­云将手中弯月形宝剑掷还丁一鸣,这:“那你还有什么放不下的?”

欧啸天道:“云哥,我们走吧!”他清啸一声,一条人影倏然淡去。

费­干­云微一抱拳道:“九龙金杖已归还各派,落星追魂之事既了,老朽也该走了!”

话声一了,他已横空飞跃而去,转眼便不见影踪。

各派掌门都没料到这中原百年未见的一场纷争,会由清虚门中这一对老师兄弟说了几句话便终止了。

他们齐都楞了楞,没想到要说什么时,两人齐都腾空跃走了。

一时之间,沉寂笼罩着四周,没有一个人说出话来。

狄浩茫然的望着悠悠的白云,好一会儿他叹了口气,喃喃道:“至道之要,贵乎清虚。

何谓清虚?终日如愚。”

他反覆轻吟了几声,眼睛突地一亮,哈哈大笑道:“既然已悟真谛,我还留此作啥?树高万丈,叶落也将归根!”

长笑声中,他大袖微拂银飘飘翔空而去。

刘怀冰叫了声,拉起徐婉菁,便待离开,谁知一声暴笑,憨和尚一把将他拉住,问道:“你知道他适才的意思吗?”

刘怀冰一愕,摇了摇头道:“我听不懂!”

憨和尚哈哈笑道:“这江湖上是需要你们这些年青人,我们都是老了,根本不要计较这些虚有的浮名。”

他向着李剑铭打了个稽首道:“适才之约,就此取消,贫僧认输就是。”

李剑铭一拱手道:“大师能了悟真谛,在下先为大师祝贺。”

憨和尚捧腹大笑,缓缓向山下走去,但是仅见他足蹑草上,转眼之间便走出数十丈外。

微风带来了他的歌声:

“天地即道,浮云即道,至道之要,贵乎清虚,何谓清虚?终日如愚……”歌声悠然消逝,老叫化深沉的叹了口气,道:“浮生若梦,为欢几何?他们是真正与大自然合而为一了。”

※※※

李剑铭能够感触到这些在江湖上威名赫赫的老人家心中所感触到的事情,他想到昔日自己读书时,老塾师就经常叹着人世之间的世事无常,那就像一些历尽沧桑的人,经常会想到生命的问题而兴出人生不再的叹息。

人的生命总有灭绝的一日,就像一枝腊烛总有一日要熄灭一样,所以能够感触到这种想法的人,在他热爱人生的时候,每日生活的感觉上会加添了悲哀的诗意,而这种悲感,使得人们更热切深刻地去领略人生的乐趣,尽情的去享受人生。

然而有些人却将这种感觉升华到追寻一种永生的希望,他们将自己的心灵揉合到大自然里,与天地的气脉感触相同,彷佛自己都已没有存在,只依附在自然中………佛教与道家的区别在於佛家的意念,是要一个人无求於世家道家的意念却是相反,要一个人不被世人所求,做一个不被世人所求的无忧无虑的人。

但是人生的欲望无穷,要能摒弃得了,无所冀求是谈何容易?所以一旦能够了悟到自己内心所寻的东西,而放弃了这种冀求的心理,摒弃了欲望,那么就不会计较到一些浮名了。

昔年苍松上人以聪颖无比的天资,悟得无上之绝艺,在九大门派之外,另树一帜,赢得天下人之无限钦佩,至中年之际,便了悟至道,乃创立清虚门。

他所题的诗句,好似老子的无为而治一样,一切放任,悠闲的生活,尽情的玩赏大自然,使心地恬静,乐天旷达,对世事而无所求。

所以他题着“至道之要,贵乎清虚,何谓清虚?终日如愚。”

继着这些年过百岁的江湖奇侠纷纷离去后,李剑铭道:“九龙金杖已经找到,此间恩怨已了,各位大概没有什么话好说了吧!”

华山掌门元真道人望了望李剑铭,将手中的九龙金杖拿了起来道:“各位道兄看看九龙金杖!”

这根金杖长约一尺,粗如儿臂,杖上刻着九条长牙舞爪。栩栩如生的金龙,每条金龙的两颗跟珠都是用珍珠所镶,在太阳光下,闪闪生辉,十八条龙爪向项空伸出,擎着一个金樱在印上刻着各大门派掌门签署的名号,下面还刻着两柄交叉的长剑,剑下有着一行细字。

静虚念道:“凡我弟子务须遵从此杖者有两个愿望,不可有违,否则当治以欺师灭祖之罪,人人追杀。”

昆仑掌门云梦禅师点点头道:“本门愿听李大侠吩咐!”

武当掌门玄真道人道:“本门也愿听大侠吩咐。”

静虚道:“李大侠为清虚门掌门,中原神君老前辈及天山神侠老前辈都已承认,现在既有九龙金杖,本门也愿听大侠吩咐。”

他顿了顿道;“本门上代掌门传言下来,凡遵嘱做完一事,得能将杖上龙爪上的鳞片剥去一片,各位请看这爪上果然有两片较大之鳞,这更可证明此杖非假。”

崆峒掌门涵石­阴­­阴­一笑,没有说话,他将长白派风雷道长袖子一拉,轻轻的说了几句话。

李剑铭此刻可没注意到这些,他只是看了看他们,便仍然将自己的视线投在谢宏志身上,他看到谢宏志见到公孙慧琴时,眼中所露出的一股奇异的情绪。

那是感伤混合着自卑的情绪,从他脸上唯一露出面巾外的眼睛里,毫无隐瞒的表露了出来。

李剑铭看了看身后的老叫化和白如云,也看到丁一鸣木然的站着的样子,他突地心底泛起一丝寂寞的情绪,那就好像幼年独自流泪时的心情一样。

虽然这些人都是自己的友人,但是他觉得此刻一切都离开自己这么远。

钟菁菁和王婷婷同徐婉菁一起在轻声低语着,留下公孙慧琴一个人默然的站着,她在这种情形下,可用女­性­特有的触角,感觉出来她们所谈及的必是自己。

她一直没有机会同她们见面,也没有听到李剑铭对她说过,所以不知道三个美艳无比的女人是谁。

她很快便发现到钟菁菁和徐婉菁两人脸貌相同之处了,同样的,她记起好像在那里见过王婷婷似的,那使她都自愧不如的美丽,确实是很少见的。

她刚在记忆中搜寻这个俏丽的影子时,猛地接触到了谢宏志那种奇异的样子,和那两道怪异的目光。

她愕然不解对方为何会有此种目光,又为何要将面目蒙成那个样子,但她不想知道,她缓缓移开自己的视线。

然后轻轻走到李剑铭身边,轻轻地问道:“那个姑娘是谁?好漂亮呀!”

李剑铭脸上掠过一个淡淡的笑意,道:“你猜猜她们是谁?”

公孙慧琴白了他一眼,对公孙飞鸿道:“鸿弟,她们是谁?”

公孙飞鸿因与刘怀冰一起追求徐婉菁,但他一直被二道爷拉着,没有机会接触到徐婉菁,此次自江湖回来后,却发觉徐婉菁和刘怀冰的感情已要好得很,使他心中发生一股酸味,都恨不得赶快离开华山,所以一直都默然的没有说话,独自一人望着重叠的峯峦在出神。

公孙慧琴一连叫了两声,他才自沉思中醒了过来,慌忙问道:“什么?你说什么?”

公孙慧琴轻骂一声道:“你怎么啦!失了魂似的,我说那三个姑娘是谁?”

公孙飞鸿看到钟菁菁跟王婷婷的亲密样子,暗自骂了声,冲口而出道:“她们跟剑铭哥……”他说到这里。李剑铭乾咳一声,使他立时惊觉到自己实在不该在这种场合里说出来。因此立时就住了口。

公孙慧琴眼珠转动了两下,已大约猜出这里面的关系,她问道:“你为什么不说了呢?”

公孙飞鸿又认为自己实在不该欺骗自己的姐姐,所以他只得苦笑了下道:“你问剑铭哥好了,他等下会告诉你的。”

公孙慧琴哼了一声,她一转过头去,看见李剑铭在朝着这边勾手指,一见自己回过头去,慌忙尴尬地一笑。

她也不由得好笑起来,轻声问道:“你有什么说就是了,为什么这样?”

李剑铭耸耸肩道:“没有什么!等我们过了今天,我再告诉你吧!”

谢宏志可亲眼看到他们这种亲密的样子,他咬了咬牙,大喝一声道:“李剑铭!我们还有一场剑没此完!”

他右手一挥,剑虹乍展,嗤嗤剑气弥空而起,一连划出三个连串的剑花。

李剑铭看清了对方眼中所露出的妒恨,他淡然一笑道:“这场剑我看也免不了,但是又何妨等此间事了结之后再此呢?”

谢宏志一怔,随即颔首道:“也好!等此间事一了之后再比吧!”他缓缓的将长剑入鞘,默然的退了开去。

李剑铭见对方虽然在盛怒之下,也能很快地克制住自己的情感,心中不由得暗惊,忖道:“没想到他的修养功夫能够做到悬崖勒马的程度了,真个不简单。”

就在他忖想之际,元真道人启口道:“李大侠!请问对於敝派,大侠想要敝派做些什么?”

李剑铭道:“希望贵派能放开江湖上的事,潜修本门绝艺五年!”

他顿了顿道:“这是在下第一个愿望,也是希望各位掌门的,至於第二个………”他话还没说完,长白掌门风雷道人喝了一声道:“且慢!”

他大步跨向元真道人,说道:“九龙金杖尚没有让各派看清,怎能就此答应呢?”

元真道人一愕,随即笑了笑道:“这上面有各派掌门的名号及签署,难道还有假的?”

风雷道人笑道:“请让贫道看看……”

元真道人不防有他,就将手中金杖交给风雷道人。

风雷道人一拿到金杖,低头看了看,冲着李剑铭­阴­笑了下,道:“一点都不错,这枝金杖是真的!”

司空百里算是代表峨嵋派,他也凑了上去,细细的看了看道:“一点都不错,这枝金杖是真的!”

风雷道人将金杖交给崆峒掌门人涵石道人,道:“请道兄也看看!”

涵石道人接过金杖,看都没看,便收了起来,他­阴­沉的一笑道:“请昆仑、华山、峨嵋、点苍、武当,各派掌门及弟子听着,立刻将落星追魂及离尘剑丁一鸣杀死!”他此言一出,有如闷雷响起,一阵哗然,云梦禅师喝道:“你要­干­什么?”

涵石道人举起手中金杖,念道:“凡我弟子务须遵从持有此杖者两个愿望,不可有违,否则当以欺师灭祖之罪,人人得追杀。”

他大声喝道:“你们听到没有?务须遵从持有此杖者两个愿望,现在我就是金杖持有者!”

武当玄真道人怒喝一声,道:“涵石,你怎可如此?”

涵石道人双目圆睁,喝道:“你想欺师减祖吗?”

云梦禅师一咬牙,念了声佛号道:“阿弥陀佛!我佛慈悲!”

他大袖一挥,禅杖挟着排山倒海的威势,朝李剑铭砸去。

李剑铭没料到情势突地转变成这样,他怒火中烧·喝这:“大师,你怎么啦!”

云梦禅师苦笑一声道:“请大侠原谅贫僧身不由己!”

李剑铭右掌一拂,“落星神功”推出,一股柔和的劲气将对方杖势挡住,他喝道:“你替我挡住他!”

钟菁菁轻叱一声,身如流星电闪,双掌飘忽,一片掌影飞出,朝云梦禅师袭去。

李剑铭目中冷电暴­射­,脸上一片杀气,回头喝道:“丐帮弟子挡住这些各派弟子,不可伤害他们!”

他深吸口气,长剑经天闪出一片虹光,左手平伸而出,一个圆形霞光晶莹流转。

武当掌门玄真道长将松纹古剑拔出,朝涵石道人恨恨的望了一眼,左袖一挥道:“攻向落星追魂与丁一鸣!”

他扑了上去,李剑铭喝道:“你也要与我作对?”

玄真道人苦笑一下道:“事非得已,贫道只好如此了!”

李剑铭身形微闪,避开对方攻来的六招快剑,一个大旋身,翔空而起,朝涵石道人­射­去。

刘怀冰自偏锋刺来一剑,一溜剑光将玄真道人的长剑接祝玄真道人一眼望见公孙飞鸿在发着楞,他喝道:“飞鸿!你是不是本门之徒?”

公孙飞鸿“氨了一声道:“是的!师父。”

玄真攻出三剑,剑光一转,将刘怀冰逼出两步之外,道:“那么你听到祖师令没有?难道你要欺师减祖?”

公孙飞鸿一举剑,朝丁一鸣劈去,道:“请丁兄原谅!”

丁一鸣怒骂一声,左掌一封对方剑式,右手一挥,弯月银辉划起一条凄迷的剑虹,他一闪身,扑向涵石道人而去。

公孙慧琴见到情势突然一变,她一引长剑,道:“鸿弟!你疯了吗?”

公孙飞鸿苦笑一声道:“姐姐!你总不愿我欺师灭祖吧!”

公孙慧琴道:“那么我缠着你,不让你去杀人总行?”她一剑挥出,便将公孙飞鸿身子卷在剑光之中。

李剑铭身形刚起,便碰到谢宏志腾空跃起,在空中截祝他喝道:“姓谢的!让开点!”

谢宏志冷哼一声道:“我这是尊从祖师遗命!”

李剑铭左掌一挥,一股热炽的刚猛劲道劈出,击向谢宏志。

谢宏志看到对方手中流潋转动,晶莹四­射­,知道这赤霞神掌的厉害,慌忙一提气,剑交左手,右手似拳似掌,挥出一记点苍的“烈阳功”。

“呼——”热焰刹时随着手掌的挥出,撞向李剑铭。

两股同属阳刚的掌功相碰,有似沉寂如死的晴空里响起了一个闷雷,狂刮飞扬,气漩激动,“轰”地一声,卷起地上的沙石腾上空中,洒得谢宏志一身都是。

李剑铭觉得对方掌劲的确很有进展,伹他真气一转,手掌下沉数寸,劲这汹涌而出,顿时将谢宏志震了开去。

他借着手掌一触对方劲道之力,深吸口气,又腾空数尺,似天神而降,神威凛凛的捧剑­射­向涵石道人。

谢宏志被对方的掌劲撞得面红耳赤,血液加速而流,心脉砰砰跳动,几乎受震断去,这下子他才知道自己的功力距李剑铭还有好半截。

但是一股愤怒使他没有多想什么,略一定神便又一跃而起。

白如云一见情势突变,他便吩咐跟来的十个四袋丐帮高手,将那些身不由己的各派门人挡住,但不可伤害生灵。

老叫化见到他行事有条不紊,还顾及许多方面,心中暗赞,也暗自庆贺自己有眼光。

他知道这些人中,就只王婷婷不会武功,所以赶快跃去,道:“姑娘,不要怕,跟着我老叫化没错!”

徐婉菁一直因为王婷婷不会武功,恐会遭受意外,所以一直没敢离开她身旁,虽然她跃跃欲试,伹却一直没有办法走开,直急得磨拳擦掌,一股怒火不得发泄。

这一下见老叫化赶了过来,她不由大喜道:“好了,她交给你了,老叫化!”

她眼光一瞥,见到谢宏志被李剑铭劈了下地,还想扑上去,她怒喝一声道:“喂!你要不要睑?”

谢宏志脚步没起来,便听到身后的怒喝,他眉毛一皱,一个大旋身,看到徐婉菁跃了过来,他问道:“你是对谁说话?”

徐婉菁右掌一立,道:“姑娘就是骂你这混蛋!”

谢宏志目­射­奇光道:“你再骂一句!”

徐婉菁玉掌一扬,香风回转,雪白的掌影似瑞雪飘飘,往谢宏志身上大|­茓­拍到,掌风漩激,怪啸声声。

谢宏志没想到对方没有说话,使攻将上来,凌厉无比的掌势,竟将自己身前的所有空隙都填得死死的。

他不由得心里暗惊,猛退两步,闪将开去。

他以为自己是一派掌门,绝不可以用长剑来与一个空手的女子对敌,所以他施开左掌,拍出一记掌风,右手长剑回鞘。

徐婉菁冷笑一声道:“假惺惺什么?”

她两手晶莹似玉,香风卷起,有如凌虚仙子,娇柔无比的欺身而上,十指有似兰花经风吹袭,摇摆幌动里,已点出十八记独步南疆的“玉簪指”功夫。

谢宏志突地见到对方身法一变,五指还未全出,又是五指挥出,快如急电,攻势所到之处都是令自己不能预料得到的,奥秘无比,奇幻莫测。

他竟思索不出有何方法可以破去对方的玉指,一直退出六七步远,两手连封,也都挡不了对方连串的凌厉攻势。

蓦然之间,他想起一事,大喝道:“你是五毒门的?”

徐婉菁轻笑一声道:“本掌门人在此,你到现在才知道?”

谢宏志一凛,右手一转,已将长剑掣出,微一仰身,挥出一招“后羿盘弓”,烁烁的剑光护住身子,紧接着又是一记“力挽巨弓”,将对方身子逼了出去。

徐婉菁讽刺地冷笑一声道:“你早就该拔出宝剑了!”

谢宏志身为点苍掌门,久居南疆,自然知道五毒们的毒功,天下无双,生恐稍有不慎,便中上了毒,所以不理对方的讽刺,闷声不响的出剑攻敌,立时与徐婉菁战在一起。

且说峨嵋之秀司空百里,他此次抱着很大的希望来参加此次大会,没料到会被人击败,而且若没有李剑铭救命的话,早就被丁一鸣杀死了。

此刻一听涵石道人的喝叱,心中不由得一阵犹疑,虽然他知道涵石道人此种行为很是不对,但是在欺师灭祖的大帽子压制下,他可不愿冒这个险。

他一领手中剑,刚好看到丁一鸣跃将过来。一股怒气顿时向他心底冒起,他上身稍倾,横空递出一剑,截住对方飞跃的身子。

丁一鸣一见眼前剑光迷蒙,弯剑一斜,剑气飕飕而响,立时将对方挡祝他身子一落地上,看见是司空百里,冷笑一声道:“原来是你!呸!吃我一剑!”

他剑眉倒竖,左手一合剑柄,弯月一泓,织起一条美丽璀灿的剑虹,卷向司空百里。

司空百里深深为对方那玄妙的剑法所慑,尤其他自己苦练剑法,深知剑道浩瀚有如大海,刚刚亲见落星天魔施出的“剑罡”神技,以及天山神侠的“折剑行空”的奇妙驭剑功夫,使他更骤然的认为自己的不行起来。

那长久培养起来的自信,刹时消去乾净,顿时使他兴起自卑感来、因此他就更感到束手束脚了。

仅仅几招,只见一弯烁亮如月的剑光闪闪飞动,司空百里身形疾转,逼得只有招架之功,而无还手之力。

丁一鸣嘴上浮起了一丝微笑,那是渗杂着得意与残忍的笑意,这就像白如云脸上所露出的笑意一样。

白如云此刻一剑在手,轻松无比的将华山掌门真元道人封於身外。

敢情他截下了元真道人后,便痛恨元真的昏庸,而致使已将解决的事,另起风波,所以手下毫不留情,施出得自“黄沙宝笈”中的绝招,打得元真叫苦连天,没有还手之力。

他连攻数剑,看到一个空隙,方待挥出一招“十绝於天”的无上剑诀将元真杀死,那知眼光所及之处,却看到一场惊心动魄的杀戮。

他看到李剑铭全身缠在一道烁烁的光霞中,腾空飞行如电,朝涵石道人­射­去。

涵石道人自与风雷道人合谋,想出这个坏主意来,便见到一片混乱。

他朝风雷道人抛了个眼­色­,待要商量下一步该怎么之际,猛地急啸声之中,一道剑芒腾空飞泻而下。

一见之下,他心胆俱裂,匆忙地道:“道兄!你们来挡住他!”他拔剑一挥,崆峒弟子一齐聚齐在他身旁,举起剑来。

李剑铭长啸一声,豪气­干­云直上,眼中露出的目光骇人之至,他此刻将浑身真气提起十成,“两心神功”运出,脸上的神­色­都变成一边泛红,一边转青,杀气腾於剑刃,剑光就像要吸血似的,比较那斜下的秋阳,更加烁然辉亮。

他看到金­色­的宝杖,在涵石道人手中,也看到那些举起长剑的道人,在那些道人的眼中,他看到了许多惧怕的目光。

但急­射­而下的身子,使他没有多想什么,因为他连转一个念头都没有。

眼前的人扩大起来,长剑已往他身上刺到,他暴喝一声,在一个电光石火的刹那,长剑一切。

“蔼—”

展出来的剑芒带起了一片血水,惨叫之声在剑尖的隙缝中流过了,洒开的血水里,有旋着碎成铁屑的断剑和堆叠的尸体。

一大群的人体都仆倒了,只有涵石道人仍然屹立着,他的左手握着那根九龙金杖,右手却齐掌而断。

两个痴呆无神的眼珠,竟然没有一点生意,死,在他身上伸开了魔掌……他嘴­唇­蠕动了一下,那受到太大惊骇,而至失去神智的脑筋稍为转动了一下,他木然的望了自己身上溅着的一大片血迹,然后看到堆积在自己身旁的十几具尸体。

两颗泪珠在他的眼眶里滚动,他那无神的眼珠里突地泛上一个悲哀的神­色­。

他的嘴­唇­颤动了许久,方始叹了口气,喃喃道:“一念之差……”话未说完,他左手一扬,拿起手中的九龙金杖对着头顶一砸,只声噗地一声,鲜血飞溅,金杖深深镌进他的“太阳|­茓­”里。

李剑铭见到涵石道人脸上闪起一个痛恨的神­色­,已仰天倒了下去。

两颗失神的眼珠仍然瞪着,仰视苍穹,一抹灰云正掠过。

李剑铭正待要上前将九龙金杖拿起,猛地脑后一溜急锐的剑风朝他志堂|­茓­奔到。

他的“两心神功”此刻可是运用起来,一心两用,根本早就知道身后有人暗算了。

只听他冷哼一声,抛肩旋脚,一个大翻身,一缕剑光斜飞而出。

“呛!”

一剑切过,一截断刃飞起空中,风雷道人心神俱裂,大喝一声,将手中半截断剑抛出,反身便跑。

李剑铭知道风雷道人狡猾无比,此间一切都是他一个人捣鬼才发生的,所以他大喝道:“往那里跑!”

他举剑一挑,将那半截断剑挥上空中,身形急转而起,“流星飞逝”蹑空跃出五丈,快如山风掠过空中。

“风雷道人”一奔到自己弟子中,喝道:“布剑阵!”

十二个长白山下来的道人,此刻一转一合,撤剑击出,连绵攻出一十二剑,将长白“千山剑阵”运转起来。

李剑铭一咬牙,身随剑走,一式“落星於野”九个剑式变化开来,九九八十一剑击出。

“呛!呛!呛?呛”

断剑和着残肢齐飞,鲜血共道袍一­色­。

李剑铭已在一个不及眨眼的刹那里,破了这个剑阵,剑尖点过了每一个道人眉心“眉冲|­茓­”,齐都仰天仆倒,魂归地府了。

他见到风雷道人已跃出十丈开外,正在拚命的奔跑着,顿时嘴角闪过一个残酷的神­色­。

他喝道:“往那里跑!”

身形一动,如脱弦之箭,一个起落便是七丈开外,他左肘一沉,“两心神功”运起,气分两道,一扭身,又跃出数丈开外。

风雷道人一听身后风声微飒,慌忙一回头,已见到李剑铭已空腾跃而来。

他吓得心胆颤动,右手一抖,三枝短剑自胁下打出,­射­向李剑铭。

李剑铭大喝一声。道:

“你到死也不悟!呸!去吧!”

只见他星目暴­射­寒光,左掌一挥,赤霞神掌劈出。

一股宏阔的劲道似山峰压下,没等风雷道人吭出声来,便已震断心脉,七孔流血而死。

在他背后衣衫上,有一块黑黑的烧焦了的印子……※※※残阳衔着远山,茫茫的白云间,有着绚丽的彩霞,灿烂的霞光和掠过天际的乌黑的乌鸦,交织成一幅黄昏的景­色­。

李剑铭身形在空中,可以看到辽阔的华山在白云的怀抱里,静静的躺着,山风吹过,摇起崖壁上的白荻,天籁阵阵,宁馨寂静。

他的心中突地感触到一件事,暗忖道:“这整个大自然都是很有秩序,非常宁静的,但是这世界上为何要有血腥产生?这一切都是人为的,都是由於人的私欲所做成的……”他想到了老子的无为而治的主张来了,此刻他觉得自己很了解老子当年的心理,彷佛他整个思想都融合在里面了。

但是他立刻又想到一个问题,忖道:“若是没有人制裁这些行非作歹的人,那么这个世界将成了什么样子?家有家法,国有国法,江湖里,也有江湖的法规,这就是韩非子的主张了……”这些一个念头在他脑际一闪而过,待他落在地上时,他不由得讶然失笑,忖道:“我怎会想到这些事来?尤其在这种场合里?”

但他却为自己思想的矛盾而感到好笑起来,待他眼光转到满地残骸,血­肉­横飞的情形,他的心情立时沉重下来。

心上好像压着一块石头似的。他赶忙拾起那沾满血迹的“九龙金杖”,对着那些在拼斗中人大喝一声。

他的喝声有似雷神霹雳,震惊住整个华山,那些已飞投入林的宿鸟,此刻扑扑翅膀,吱吱喳喳的叫了几声,又飞出林里,将低空都遮得满满的。

兵器敲击声停了,他喝道:“你们都与我住手!”

谢宏志旋身过来,长剑一指道:“你凭什么叫住手?”

李剑铭大怒,喝道:“我真要杀了你!”

谢宏志冷笑道:“没这么简单吧!”

徐婉菁娥眉倒竖,叱道:“姓谢的,你真要找死,可试试我的毒功!”

李剑铭一眼扫过,见到自己这方是占上风,司空百里被丁一鸣将长剑削断,元真道人也破白如云用长剑逼着,道袍上剑痕累累的。

而昆仑云梦禅师也被钟菁菁打得仍在气喘不停,唯有玄真道人情形较好,没有什么狼狈样子,但他知道这定是刘怀冰手下留情。

那些各派弟子有好多被丐帮的十大高手点住|­茓­道躺在地上,还有些道冠都脱落的,真个狼狈不堪。

他瞥见了公孙慧琴惊愕的样子,心中不禁冷笑一笑,也没管她投过的目光。

他缓慢的行走过去,从那坚硬的岩石上印着的一个个脚印,显示出他心里的怒意,也可看出他那汹涌不停的血液在何等急速的流动。

他眼中­射­出慑人的目光,好似要吞下对方似的,随着一步步移动的脚步,更加强烈的闪现在每个人的心里。

谢宏志不由得打了个寒噤,他横剑於胸,咬紧着嘴­唇­注视着对方,连转动一下都没有。

李剑铭道:“你将面巾除下!”

谢宏志哼了一声道:“你少来这套!”

李剑铭冷笑一下道:“难道你有见不得人的地方吗?”

谢宏志一听此言,好似被人咬了一口似的,跳了起来,狂吼一声,身似狂风急转,利剑洒出点点寒星。李剑铭手腕微颤,一式“星幕密密”,布起两层剑幕,剑光重叠推出,将对方长剑挡出八尺之外。

他一收长剑,冷冷道:“你已经碰到我三次,我也放过你三次,这次我若再放过你,我李剑铭自此在江湖上除名。”

他目光扫过每个人脸上,然后缓缓道:“我若不在十招之内杀了你,落星追魂之名从此不在江湖上了。”

他说得严肃之至,比之山中的寒风还要冷,使得每个人都起了­鸡­皮疙瘩,寒上心头,他们都在愕然不知李剑铭为何视谢宏志如仇,而要发此大誓。

公孙慧琴嘴­唇­蠕动了两下,却觉得喉咙乾乾的说不出话来,她心中明白李剑铭是看到自己每次都维护着对方而痛心,并且谢宏志一直都与李剑铭作对,所以惹得李剑铭下此狠心。

她投过一个求援的眼光给老叫化,但却见到老叫化搂着那个美丽无比的女孩,轻轻的安慰着,似是那姑娘很骇怕这慑人的气氛,所以老叫化才低头的安慰着她。

收回了眼光,她拉了拉公孙飞鸿道:“鸿弟,你去劝劝他……”公孙飞鸿一耸肩道:“铭哥从没这样怒过,我可不愿去碰钉子,难道他这样的威名要令天下人耻笑吗?笑他口出大言,却无法做到?”

公孙慧琴全身一颤,但她却叫了声道:“剑铭……”李剑铭目光一转,问道:“做什么?”

公孙慧琴嗫嗫了好一下,方始道:“你放过他吧!”

李剑铭心如刀割,大喝道:“放了他?你一点都没有替我在江湖上的名望着想?”

他顿了顿,厉声道:“他是你的什么人?”

公孙慧琴掩面痛哭,飞奔下山。

李剑铭钢牙咬得兹兹作响,眼中几乎要喷火似的望着她奔下山的背影。

谢宏志大叫一声,和身带剑,扑了过来,剑啸急响,电芒暴涨,逼向李剑铭­射­到,剑式凌厉,有如拼命。

李剑铭身形刚转开去,便听身后剑啸急起,剑气森然袭到,他提气轻身,似一片落叶粘在剑尖上,飘了开去。

他身形一转,大旋身。扬长剑,斜飞掌,身剑合一,­射­了过去。

谢宏志一剑削空,深吸口气,没容大脑思索什么,一招“十绝茫茫”挥出。

“呛!”

两枝剑刃相碰,弹了开去,数点火花在空中一闪即逝。

李剑铭左掌化掌为指,五指一带,玄秘奇妙的朝谢宏志睑上面巾抓去。

谢宏志上身被对方剑上冲来的一股剑气撞得向后一仰,直退两步方始站住脚跟。

他心中震慑,眼前已看到对方箕张伸到的五指,一吸气,斜身侧首,左掌拍了上去,手腕一转,要想勾住对方手掌。

李剑铭手腕一沉,中指斜斜挑出,“嗤——”地一声已将对方蒙住面的布巾划破。

“蔼”他惊骇的低声叫了下,整个神经宛如遭受铁锤一击,全身都是一震,木然的看着对方的脸……“啪——”谢宏志击出的一掌正好拍中他的左胸。

他身形跌出三尺,“哇”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他喃喃地道:“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

敢情谢宏志的脸上模糊不清,一块块的死­肉­粘在脸上,一条条的疤痕交错的深刻着,耳朵也已经被不知什么东西咬掉了,只留下两个洞……嘴­唇­已扭曲得不成样子了,参差的牙齿因为牙­肉­的裂开,已可清晰的看到白森森的骨头……简直不是一个人的脸孔,除了那闪烁着怒火的眼睛外,其他没有一丝人的意味了。

他这副怪样,使得每个人都倒吸一口凉气,不忍目睹,徐婉菁尖叫了声,赶忙将眼睛掩住,不敢再看。

谢宏志惨笑了声冷哼一声道:“为什么变成这样子?”他凄楚的笑了笑,有似山魈夜嚎,使得整个山谷里都回荡着他的笑声,寒气袭人。

他目光凝视着李剑铭,缓缓道:“你还记得在北京城里,将我杀昏的情形?我的脸上这条剑痕就是你赐的!”

他厉声道:“你趁我昏迷之际,将我扔在郊外,由於那个潮湿的洞里有一窝大蚂蚁,所以我的脸就变成这个样子!”

他仰天的笑道:“这样你该高兴了吧!从此再也没人跟你抢夺公孙慧琴了。”

李剑铭没料到当时索奴叫那个老者将谢宏志带出城外,会使得他受此灾难,直听得他毛骨悚然,震慑无比。

他深吸口气,定了定神,道:“当日将你身体带出城的,并非是我,而是与你并肩的那个老者,至於这些事,我是一点都不知道。”

他脸上掠过一个痛苦的神­色­道:“不过这些虽然都是我不知道的事,但是由於你这事,而使我感到有生以来第一大的遗憾,较之我剑上所染的那些血腥,还更令我难过。”

他收回长剑,道:“我落星追魂的名号,自此从江湖上除去,今后你将不会再见我出现江湖,因为我并没有杀你。”

谢宏志厉声道:“你这是怜悯我吗?”

李剑铭苦笑一声,道:“我已自承败了,只是怜悯自己罢了!”

他一拱手,道:“各位,从此一切恩怨已了,落星追魂已自江湖除名了!”

他身躯一扭,朝老叫化叫了一声道:“走吧!老叫化哥哥!”

他搂起王婷婷,朝山下跃去,钟菁菁和老叫化也一起追了上去。

刘怀冰一拉徐婉菁,招呼了声公孙飞鸿,跃下山去。

白如云身后跟着十个四袋弟子,也如微风飘开,转眼便已消失踪影。

谢宏志木然的站着,望着远去的人影,喃喃道:“落星追魂,落星追魂?你以这个震惊天下的绰号来换得我这残缺的生命,我一定会珍视它的。”

他的眼中涌出两颗晶莹的泪珠,低下头去,他看到了自己胸前一条长长的剑痕,那是刚才李剑铭长剑留下的痕迹。

他一扔手中剑,狂笑一声,飘然而去,在暮霭里消失了踪影。

元真道人茫然的拾起地上的九龙金杖,道:“这又算是什么?”他苦笑了下,将手中金杖用力一搓,朝山谷里扔去。

一阵昏鸦目他头上掠过,往山下投去。

在山腰里,李剑铭看到了公孙慧琴靠在一株树边,暗自饮泣着。

他歉然的叫了声,道:“我没有杀他,我除去了我的绰号。”

公孙慧琴两眼圆瞪道:“真的?”

她擦了擦眼泪道:“我知道你不会这么狠心的!”

李剑铭微微一笑道:“我知道你一向让着我,绝对不会离我而去的!”

公孙慧琴哼了声,道:“这个辣妹是谁?”

李剑铭道:“她叫王婷婷……”他一回头,看到钟菁菁也来到了身边,说道:“这是钟菁菁……”公孙慧琴笑道:“你们好漂亮,这倒是便宜了剑铭!”

王婷婷娇羞的一笑,叫了公孙慧琴一声,钟菁菁却朝公孙慧琴微一敛袵道:“请姊姊原谅了!”

李剑铭见到公孙慧琴疼爱的将钟菁菁和王婷婷拉在身边,他得意的一笑,忖道:“人世间的虚名算得了什么?只有这种纯真的爱,才值得以生命来追求的。”

山风传闻了他的笑声。残霞已经尽褪,夜幕罩上大地……夜空有着几颗早现的寒星,闪着光亮的眼睛,似是为他们祝福。

远处,一颗流星却忍受不了,曳着一条长长的蓝­色­光尾,落向山那边……——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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