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珊道:"皇后娘娘,李尚宫娘娘说明年开春之后有许多秀女进宫,娘娘是后宫之首,不会像现在这般悠闲了。还是多备些衣物,以免到那时候司衣局忙不过来。"
上官嫃不再言语,扭头望着书案前专心致志的安书芹。安书芹从容、淡雅,似乎没有任何事物可以搅乱她的心绪,这正是上官嫃所向往的。要做到心中了无牵挂,谈何容易。
竹帘哗啦一声响,莫尚仪神情严正掀帘而入,吩咐元珊,"别的暂且放下,先挑几匹素色的料子,快快送到司衣局去赶制。"
上官嫃起身而坐,问道:"莫尚仪,出什么事了?"
"凉王爷归西了。皇上下诏为凉王爷大办丧事,在金陵选块风水宝地赐予厚葬。皇后娘娘也得敬老凉王一声三皇叔,是要哭灵的。刚承袭了爵位的新凉王要携妻儿进京谢恩,娘娘免不了陪同皇上一道接见他们,多备上几身素雅的衣物好。"
上官嫃轻轻哦了一声,侧头瞥见安书芹在发怔,她握笔的手略微颤抖,迟迟没有落下,从笔尖凝结出一滴浓墨,落在宣纸上,渐渐晕开。安书芹恍然搁下笔,神情错愕地望着书写工整的长卷。抄了一上午的书,被这滴墨毁了。
老凉王的灵柩入宫那日清晨,玉露零零,好似半夜下过雨一般。棺柩前,新凉王司马琛挂了白袍,携妻儿郑重其事地一步一顿穿过东直门。丧乐如期响起,队伍最末的僧人开始摇铃诵咒,一片号啕哽咽声浩浩传开来,回响在宫墙之间。
待众人渐渐走上了祖庙前的白石甬路,愈发哭得悲恸了,惊动了甬路两旁的苍松翠柏上的一干燕雀。
上官嫃与司马棣早在祖庙等候,殿中各人无一不凝神肃穆。高高月台上设着古铜鼎彝等器,棺柩之外,燃着七盏大灯、四十九盏小灯,另有香花、金银等祭物。待棺柩停放妥当,司马琛领着众人三跪九叩,接着宣读祭文,哀痛到极点时,他几乎发不出声。
司马棣亲自把酒浇奠,接着与司马琛安慰了几句,跪在灵柩一旁的美妇和少年磕头谢礼。司马棣的视线在少年身上停顿了一刻,转身回座。跟着后面的上官嫃不禁多看了那个少年一眼,他是新凉王的世子,长得端正体面,眉眼之间透着一股仁厚,但不知什么原因,显得压抑而颓废。上官嫃按例对司马琛的妻子说了两句抚慰的话,刚抬脚,便听得身侧重重的磕头声。扭头回望,那少年目光低垂,神情木讷。上官嫃再抬头寻着司马棣的身影时,发觉他眼里飘过一抹不可捉摸的神思。
乐声、抽泣声、诵经声,夹杂着一些缠绵断续的哀悼话语,渐渐地就漫过了整座祖庙。
时至酷暑,好在殿宇深广,加之竹帘遮阳,一进寝殿反倒觉得阴凉。司马棣拂了拂衣袖,忽然盯着宽袖翻边上的精致花纹,问:"小兰子,这个花纹前日还没有,谁绣的?"
戴忠兰低声道:"回皇上,是皇后娘娘。"
司马棣一怔,眼角余光瞥了眼侧前方的司马银凤,不再说下去了。
戴忠兰命人去准备凉茶和冰镇瓜果。司马银凤就着矮榻半躺下歇息,叫了宫婢过来捶腿。她忽然扭头望着司马棣笑道:"皇上,李尚宫挑的那几名婢女是不是不够新鲜了?鲜少见她们贴身伺候。"
殿中本来极静的,隐约听见远处的蝉鸣跟今日哭丧的人一般声嘶力竭。司马棣沉吟着:"朕还是习惯小兰子在身边。"
司马银凤轻笑两声,微微合目,"若是不喜欢了,再叫李尚宫挑几个过来。"
司马棣平和道:"朕亲政不足两年,一直不敢有违皇姐叮嘱,素日里勤于政事,为朝堂尽力。至于女子,不过是闲暇时的玩物,多几个,少几个,实在没分别。"
司马银凤掩口而笑,粉面微红,"皇上可是长进了,视女子为玩物。不错,帝王之心不能交给任何一个女人,不然,就如楚霸王,落得那般结局。"竹帘的影子烙在司马银凤身上,一道道光亮衬得她身段婀娜,指尖的景泰蓝护甲无意识地在腿上一下一下地敲着,问,"皇上千方百计地把司马琛弄进京来,打算拿他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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