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你怎么了?”孟晓天急向旁一闪,如冰的剑刃擦着他胸前而过,他莫名地望着那子,“莫非几年不见,不认识我了?”
那子看着他,平静了一会儿,冰冷的容颜微微缓和:“若不是你几年不回剑湖宫,现在怎会有这种事?”
孟晓天一怔:“怎么,宫主在哪里?”那子神忽的有些悲伤,别过头去。孟晓天踏上一步:“他在哪儿?”
“……在浣纱谷。”那子低声道,虽然倔强地不愿流露出软弱之,但那如焚一般的忧急却无法掩饰。孟晓天渐渐觉得心中发凉:“他怎么了?”
“你去看看就知道……现在剑湖宫由陆青一人守着,他也是在赎罪,若有人大举来犯,恐怕你也见不到他了。”
孟晓天呆了片刻:“苏婉云,你何时学会说话说半截了?”
苏婉云不语,转身往浣纱谷的方向走去。雪刃沾满鲜血,她也不去擦拭,剑尖垂在泥土中。孟晓天身后响起叶听涛的声音:“这些似乎是白龙剑阁的人。”他回头,见叶听涛站在尸堆边上,“刚才那位,是霜云楼主?”
孟晓天叹息道:“是她,还是那般子……快去浣纱谷吧。”
叶听涛却没有立刻离开,将一具尸体翻转过来,查看着那服饰上的纹样:“白龙剑阁,不知他们为什么要袭击霜云楼主,莫非是剑湖宫出了什么事,趁人之危?”
孟晓天心中一沉,叶听涛站起身来:“走吧,看来浣纱谷很热闹,不知妙手神医会作何感想。”他向马车走去,孟晓天望着他,忽然觉得这个原本就冷酷刚毅的男子变得比原先更难以靠近,让人脊梁生寒。
夏荷衣坐在马车中迎着叶听涛微笑,像十多年前在太岳山脚下那样,但叶听涛的嘴角只是怅然地一丝撇动,就不再看她。尸堆旁的孟晓天忽然觉得胸口一阵疼痛,他闷咳了一声,慢慢移动脚步。想是刚才助苏婉云杀敌,牵得伤势又发,他坐入车中,闭目不语。
荒野之地,长草随风飘摇,不时有阵阵血腥隐于风中,令人蹙眉。十字路口处离浣纱谷已不过几里的路程,马车行去,每隔一段便有些尸体,有的已然,辨认刀剑,有漠北一带的帮派,也有锦衣华服的繁华中人,孟晓天一路看着,神情不曾放松。夏荷衣从未见过这等景象,只掩着鼻,惊慌不敢停留。
“看来这里的杀戮已经有一阵子了。”叶听涛向坐在身后的孟晓天道,“不知是为了剑湖宫,还是为了韩北原。”
孟晓天看着已然在望的谷口:“若是为了韩北原,死在这里的应该是瀚海黑衣人。”
“这么说,是剑湖宫?”叶听涛的声音并没有什么起伏。
夏荷衣在车内道:“剑湖宫不是江湖上最厉害的铸剑门派吗?怎么会有人敢惹他们?”孟晓天沉默,叶听涛道:“再厉害的门派也会有起落之时。”夏荷衣点点头,对她来说这一切都是新鲜的,她在江湖上尚且没有位置,但这也不重要。
习习谷风,冲淡了四周不洁的气息,行近浣纱谷时,三人发现谷口沿路竟铺着许多叶藤,明明是严冬,藤叶却鲜绿如,将污浊隔绝在外。山壁内的幽谷炕出季节,偶尔经过马车边的男弟子神都很安静,只对他们微微一笑,抬手指路,仿佛是见惯了这些来求医问药的武林人士,并不以为异。叶听涛想起五年前在易楼见到沈莫忘的情景,阴谋之中,只有这个子来去自如,丝毫没有羁绊。
他在一片无所修饰的山舍宅院前勒缰,跳下车。门前的白裙弟子走上来,向他们三人微微欠身:“几位,谷主正在忙,请稍等一会儿。”孟晓天道:“姑娘不问问我们的来意吗?”
那弟子微笑道:“浣纱谷从来只接待求医的人,你们要是像外面那些人一样,是来找人的,那可就没办法了。”叶听涛道:“我们是来求医的。”他看看夏荷衣道,“那位姑娘服了八石丹,特来请沈谷主解救。”
“八石丹?”弟子吃了一惊,犹豫了一下道,“请先随我进去,等谷主忙完了我会告诉她。”
孟晓天皱眉道:“沈谷主在忙些什么?”小径静谧,那弟子将他们向内引去,虽见叶听涛带着利剑,也并不害怕:“最近这阵子来浣纱谷的人很多,谷主正头大着呢,过几天有个厉害家伙又要来了,得赶快把他托付的那个人弄醒。”
孟晓天知道她说的是谁,但不动声:“……是不是有个叫苏婉云的子在这里?”弟子回过头来:“你怎么知道?”孟晓天一笑:“刚才在谷外遇见她了,我和她是朋友,姑娘能告诉我她在谷中何处吗?”
那弟子将胸前的几条长辫捻在手中玩弄:“你和她是朋友?苏姑娘可厉害呢,不管是谁来找剑湖宫主,都被她杀退了。”叶听涛闻言神一动,夏荷衣跟在他身后,从他们踏入小径开始,他竟一次也没有回头看过她。
“……剑湖宫主,他得了什谩?”孟晓天问得有些迟疑,只要是涉及到剑湖宫主的事,他总无法露出那睥睨一切的傲然神情。
那弟子停下脚步,叹了口气:“说起来也怪不忍心的,明明是世外之人,却要受这份罪。”她指指前面小径分岔之处,“往右边走到尽头,可以看到一条小溪,溪边有一处独立的房舍,他和苏姑娘就在那里。你自己去看吧。”
孟晓天望着那枯树下的幽径,心中呯的一跳,他把左手背在身后,不自觉地捏紧。叶听涛看着他,自他们相识,似乎还没见过他如此紧张的样子。孟晓天猜到了他在想什么,但也只一笑:“叶大侠,我们稍后再见吧。”
“好。”叶听涛没有多说。剑湖宫,虽是世外之地,可里面的人却未必尽是世外之人。凡有所求就必会卷入旋涡之中,尤其是那诅咒一般的神剑之茫孟晓天往小径右边走去,华衣在谷风中微动,夏荷衣忽然问道:“外面明明是冬天,这谷里怎像不怎么冷?”
弟子放下手中的发辫:“要不是这样,先代谷主怎么会选这里作久居之地?不过也是我们谷主本事大,她能让夏天的木一直活到冬天呢!”夏荷衣作了个惊叹的表情,叶听涛却四顾着这寂静之地,在他看来,至少此时此刻,这里不过是表面平静而已。
清苦的草药气息若有若无,淡淡散逸。浣纱谷的病人并不多,大多紧闭着房门,偶有一两个白衫弟子或侍篱看,送些汤药。叶听涛与夏荷衣被带到了几棵银杏树下的房舍里,侍道:“你们先在这儿等等吧,我去看看谷主忙夯有。”说着脚步轻快地沿小径而去。
夏荷衣将包袱放下,推开窗,望了一会儿,道:“这里和玄珠心境有些像。”叶听涛站在门口:“是吗?”他在看这谷中寂地,时时刻刻与年年月月,在这里并没有太大的差别。
“嗯,感觉有些像,不过这里更安静,住在这里的一定都是很高深的人。”夏荷衣的神情也宁静下来。
“高深?”叶听涛不一怔。夏荷衣转过头:“怎么,师兄认识谷里的人?”
叶听涛道:“认识过一个……她已经过世很久了。”夏荷衣“哦”了一声:“在浣纱谷,死的人一定也很多。”
叶听涛没有说话,他长久地站在门口,注视着前方的一片空地,那神让夏荷衣以为一定是有什么人来了,于是把头探出窗外,却只看到一片银杏树叶在微风里轻轻翻动。
玄珠心境与浣纱谷,纵然相像,也已经隔得太远太远。夏荷衣凝视着叶听涛,终于低声问道:“师兄……以后你是一个人走,还是两个人?”
叶听涛道:“……两个人?”他一时不知道夏荷衣指的是哪两个人。
夏荷衣小心地道:“楚姑娘,去哪儿了?”楚。这个字像一次轻轻的破碎之声,在所有语言之中突显而出,击打着冥冥中的什么。
叶听涛阑及回答,远远的听见了一个子烦躁的声音,她在训斥着什么人:“告诉过你们了,把谷外的尸体清理掉,再这么下去,试种的葵兰草岂不全烂掉了?”似乎很轻易地就能辨认,这种语气是属于沈莫忘的。
那人委曲地道:“前几天的确清理过了,可人一直在来,苏姑娘一直在杀,所以又积起来了……”
沈莫忘打断他:“积起来就再派人去清理,难道还要我亲自去做吗?”那人唯唯诺诺,退了下去。沈莫忘径直朝这里走过来。
叶听涛看见沈谷主的第一眼,就知道她和五年前并没有什么改变。素面朝天,不多修饰,药囊带在身边,甚至身后也依然跟着那个叫绿儿的侍。夏荷衣却为这子的脾而有些吃惊,这样,似乎与“高深”两个字栈上边吧?
“沈谷主。”叶听涛看着沈莫忘进屋,将药囊放在桌上,绿儿在一旁伺候着。她似乎没有对叶听涛的到来表示太多惊讶,微微一笑:“还好你没说别来无恙,是谁服了八石丹?”叶听涛以眼神指指夏荷衣,沈莫忘道:“请坐。”
夏荷衣依言坐下,忍不住问道:“为什没能说‘别来无恙’?”绿儿笑道:“这是浣纱谷的忌讳,今天谷主事多心烦,自己倒先说出来了。”沈莫忘瞧了她一眼,向叶听涛道:“叶公子,请先出去吧,我看诊的时候不习惯旁边有别人。”
叶听涛道:“好。不过在出去之前,我想问谷主一件事。”沈莫忘干脆地道:“说吧。”
“前阵子有个人送‘蜀中双刀’韩北原来此,不知道现在如何?此事关系重大,请谷主务必相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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