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悬大人,一切准备就绪。”
“嗯,开始吧,让人期待已久的,璀璨华丽的一幕。”
随着声音的落地,轰鸣声,划破云霄,直冲天际。
柳悬举着望远镜站在高处,看着那绚烂的烟花,欣赏着乐响脸上的神情,锐利而又兴奋的双眼,只有眼前的景象,身体被阳光照应的地上,黑色的光影,显得有些狰狞。
“哈哈哈……”
俊美的脸颊上飞出愉悦的笑容,略带沙哑的笑声在空寂的顶楼上空飘荡着,其实并不是非常好笑的事情,一切都在自己的意料中啊,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柳悬就是遏制不住的笑了起来。
“苦吗?痛吗?呃,Antonio。”似乎逐渐冷静下来,柳悬微微眯起迷蒙的双眼,自言自语,嘴里缓缓吐出阴郁的话语来:“苑死的时候,我比现在的你痛上千万倍。”
眯着漂亮的眼睛,饶有趣味的看着那一个个愣在原地,苍白空洞的身影,柳悬的嘴角挂着讽刺的微笑。
就这样一直站着,看着,太阳从头顶慢慢的滑落,夕阳的余辉下,一直站在顶楼的男人,捂着自己的心跳,唇角露出惨淡的笑容。
苑,为什么,我依旧不开心呢?为什么,我仍旧那么失落呢?我仿佛又回到了冰天雪地之中,一个人的时候,什么都没有……
果然,果然只有你在我身边,才能让我开心吗?只有你吗?
“悬大人,出现意外了。”黑影站在离柳悬三米远的地方停下来,颤抖着身体,脸上布满了惊慌。
“怎么了?”柳悬依旧背对着黑影。
“实行计划的人说,他们在飞机上带走的不是您要的人,而是一具真人版的雕塑机器人,当时时间紧迫,他们没有察觉到,所以……”
黑影的颤抖变得更厉害了。
“所以……”柳悬重复着对方的话,轻抬眼睑:“所以……你是要告诉我什么?”杀气毕现。
“您要……的……的人,可能……已经……”
被前方的气势所压制,黑影颤颤巍巍的回答着。
“已经……死了吗?”
柳悬将对方没有说出来的话接下去,波澜不惊:“他没死。”语气肯定。
那个孩子的眼神他见过,是想要活下去的眼神,是与苑不一样的眼神。
“可是,追踪仪器上,他的生命迹象也完全消失了……”
飞机的爆炸余威并不是肉体可以阻挡的,在亲眼见到这一幕,还一无所动的眼前他所追随的人,才真正让人觉得可怕。
“去搜索吧,既然事先准备了这样的东西来迷惑我们的眼睛,那么一定是早已计划好的。”
“是。”
柳悬依旧静静的站着,没有回头,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嘛,看来他被那个孩子利用了呢,不过,利用他的计划离开在乎的人,究竟有什么目的呢?
要知道,死亡,是给最爱的人带来绝望的开始,而不是绝望的尽头。
眼光滑过兆屹疯狂的奔向飞机的残肢断骸的身影时,柳悬的眼里闪过愧疚的光芒,虽然只有一瞬。
脑海中不由得回忆起,一个月前找到子奚,约他单独见面时,他们最后的对话。
“已经告诉了你我们三人之间所有的故事,所以离开乐响吧,他爱的不是你。”
“我知道。”
这是子奚的回答,从一开始,子奚就明白,乐响爱着的始终是苑,不是奚,即使他说在他心中,他就是苑,那爱着的也是苑。
“那么,为什么?”
“他会向我诉说那些话,就算是咆哮也好,那是,在向人求救的信号啊……”
子奚是这么说的,柳悬一直记得子奚脸上的表情,虽然流着泪,却是如此的平静和坦然,仿佛可以包容所有的错误。
“呵呵,是吗?今天来只是想告诉你,让你离开他,虽然我很不忍心伤害这张脸。”
柳悬冷笑几声,单指轻勾着子奚的下巴,语气危险:“你知道,看见你时,我最想做的一件事是什么吗?就是将你变成真正的苑,虽然我也这么做了,可是却被一些意外之人打破了我的计划。”
“呵呵,想将我变成木偶吗?现在我就在你面前,为什么不动手呢?”
倔强的脸上写满了嘲讽,冷冷的,凉凉的,却意外的漂亮。
“乖,不急,时间还没到,我说过,我要让乐响永远的沉沦在地狱中。”
眯起双眼,柳悬残忍的说着。
“不是他的错,是你,是你将药给苑的,是你。世界上最没有权利替苑报仇的,就是你。”
美丽的少年言辞犀利,眼神淡漠而带着点点怜悯。
“你什么都不懂,凭什么说这样的话,苑的请求我无法拒绝,他会伤心的。是乐响,都是乐响的错,苑那么爱他,都是因为他……”
“你知道你现在给我的感觉像什么吗?狼,冷血的狼,慌乱迷茫的狼,困在浓雾中找不到出路,只能撕咬着身边的东西。”
“闭嘴,不然我……”柳悬的话没有说完的时候,美丽的少年对着他半鞠躬,声音柔软:“对不起,你也失去了他。”
你也失去了他……你也失去了他……
脑海里一直反反复复的回荡着这句话,柳悬记得当时的自己就那样呆愣在了原地。
从来没有人对他说,你也失去了他,因为至始至终苑都不曾属于他,而他却说,你也失去了他。
再次回忆起这句话,柳悬突然觉得长久以来被冰冻的心,似乎再次被注入了暖流,一直被压抑的无法呼吸的身体,轻松了很多。
再次深望一眼那群在飞机的遗骸中寻找希望的人,转身,离开。
你们永远也不可能找到他了,因为,对于你们来说,他想让你们相信他已经死了,真的死了,彻底的死了,死在你们的生命中,他们就是这样的人啊,决绝而狠心,自私的让人欲罢不能。
再距离爆炸不太远的某个角落,一群人正在检测着少年的身体。
“心跳。”
“血压。”
“全都正常,细胞加速运转,安全修复。”
睁开眼,一片白色,子奚看着围在他身边,这群穿着白大褂的人,扯开唇角微笑:“你们来啦?”
“嗯,按照约定,我们来了。”赵远站在最前面,看着子奚。
“麻烦你们了。”
双重意思,彼此都懂,眼中是满满的信任与希望。
四个月前,当离开迦蒂的子奚,在校门口见到了站在那,等待他的薛枣时,只是如同平常一样走到他们身边,平常的仿佛只是每天早起的问候:
“晚上好,我走了。”
薛枣却将一张照片放在了子奚的手中,漂亮的手指轻点着子奚的唇瓣,彼此心照不宣:
“这是你曾经帮我挡那一刀的谢礼,我想,你会需要他,地址在后面。”
拿着那张照片,看着上面的人,子奚带着讥削的微笑:
“原来,在你面前我一直是透明的吗?地下社团的财力与势力果然名不虚传。”
“过奖,过奖……原本,我想让你领导那群人,自己两袖清风,可惜,麻烦却不断找上你,让我的计划胎死腹中,如果找到了这个人,将自身的问题处理好了,就回来吧,这个小队永远欢迎你。”
薛枣扬扬秀气的眉,漂亮的左眼轻轻眨动一下,带着几许孩子气的媚眼就这样飚向了子奚。
“我走了。”
子奚落荒而逃,身后传来薛枣狷狂的笑声,挥舞着双手,喊了句差点让子奚爆十字路口的话:“还是那么好玩啊。”
找到四处流浪的赵远时,子奚不可置信。薛枣给他的照片上,赵远只是醉倒在路边,衣饰却依旧整洁,现在,却已经渐渐向路边天为被地为床的流浪汉靠拢了。
那时的他颓废糜烂,眼神中没有一点生气,坐在路边,手里拿着馒头正在啃着,从他的身上再也看不到当初那满腹经纶的学者之质。
买了水送到他面前,子奚坐下身没有说话,赵远也在一瞬间的仲愣后,自然的接过他的水,喝完。
两人都没有开口,只是坐着。
“为什么会这样?”
最终还是子奚开的口,面对这样的赵远,即使他曾经欺骗了自己,还是无法生气:“消失了那么久,为什么会在这里。”
“你的家人呢?”
子奚记得赵远曾经说过他的家,他的妻子,他的女儿。
沉默,久久的沉默,赵远双手抱着头,声音沙哑:
“死了,都死了。是我害死了宝宝,我不该将丙硫铅酸带回家的,不带回家宝宝就不会碰,不会碰也就不会发生……”
仿佛回忆起什么可怕的情景,赵远双手纠缠在一起,久未修理的指甲将皮肤挖出一块一块的血渍,泣不成声。
赵远压抑的痛苦被子奚全部印入眼中,仿佛在黑暗的角落大声呼喊着救命,子奚可以体会这种迷茫无助的痛苦:
“不是你的错,看见你这样,他们会伤心的。”
"……骗人,骗人,是我害死她们的,我要赎罪,赎罪……只有这样她们才会原谅我。"红着眼的男人,嗓音中的仿佛泣血的呐喊,"只有这样她们才会原谅我!只有这样她们才会原谅我……"
“你的妻子在生前爱你吗?”子奚问着,浅浅的笑着。
“……爱”良久,赵远轻声回答。
“你爱她吗?”子奚又问着,笑意加深。
“爱……”赵远微微恢复点冷静,抬起头,看着子奚,眼中闪着不解的光芒。
“那么,你怎么可以忘记爱一个人的感觉。”毫不迟疑的,子奚将想说的话说出来,专注的看着赵远。
你怎么可以忘记爱一个人的感觉……你怎么可以忘记爱一个人的感觉……
赵远呆滞在原地,懵懵懂懂中,他似乎明白了子奚想要表达的意思。
沉默又在两人之间蔓延,子奚静静的等待着赵远,自己想通。
“你知道,为什么作为实验体,你没有被销毁,而是更好的活着吗?”
赵远突来的一句话,如同重锤敲打着子奚的心脏。
看着那双抬起的,原本死气沉沉的黑色眼中,孕育出了生命的气息,子奚收回自己的视线。
“知道,因为有人在暗中操控着这一切。”
淡淡的说着,眺望着远方,子奚实话实说:“从一开始我就知道。”
“那你为什么……”赵远目瞪口呆。
“你是想问我,为什么那么听话的接受你们的安排吗?我别无选择,因为想要活下去,想活,并不是畏惧死亡,而是明明还有余地,还有退路,为什么一定要让自己走上死路呢?我没那么笨,而且在迦蒂,我很开心。”
柔柔的说着,似乎想到了什么,子奚的脸上泛出幸福的涟漪:
“其实我更该谢谢你们,如果不是这样的安排,我遇不到他们。”
“其实有一点你错了,为你安排一切的人,对你并没有恶意,他只是太过重视自己的家族,实验室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他的儿子,他的家族。”
“你是指苑吗?这身体某部分细胞的主人?”子奚疑惑的问着。
“不是他,是另一个,既然你知道乐苑,那么一定认识乐响吧。”赵远肯定的说着。
“响?”
“嗯,你知道乐响的全名吗?乐只是他母亲的姓氏。
多斯坦特?安东尼(Anthony)?响,他真正的名字,他所在的多斯坦特家族,无论是权势还是财富都是我们无法想象的庞大,而他是里面的掌权人。
虽然多斯坦特的财富没有在世界排行榜上出现过,那是他们为了避免麻烦,刻意隐藏的结果,真正的实力从没有人能真正窥探清楚。(这也就是为什么柳悬只能在中国找乐响麻烦的原因。)
但是,这个优秀的男人却有一个致命的弱点,那就是他的哥哥,多斯坦特?玖可?苑。
他们的父亲太明白这一点,所以在挽救不了乐苑生命的时候,秘密成立了你那时候所看到的实验室。
因为乐苑细胞的侵蚀性太强,用了很长的时间我们才完成这项工程,慢慢将这拥有乐苑外表的身体培养长大,可是,他依旧不能像正常人一样说话或者思考,就像没有灵魂的躯壳,只剩下肉体。
所谓灵魂,其实就是意识,后来我们找了各种各样的人来做测验,可是都不成功,直到一年前找到你,可以说,你的脑波与那具身体自有的意识,也就是磁场是我们见过最完美的比例,正当我们兴奋时,太多次的灵魂转换导致这具身体的这里落下了后遗症,差点将辛苦了十多年的结晶毁掉。”
赵远指指自己的脑袋,看着子奚,子奚单手撑着下巴,优美的颈项微微侧着,抬起眼睑与赵远对视一眼,又垂下去,“你们的实验对象中,有没有人的语言知识很丰富,我的意思是说,同时懂多种国家的语言。”
“为什么这么问?有啊,在你之前拿来试验的是一个出了车祸的少年,他的脑部受到重创,成了植物人,不过在没出车祸前,据说是世界级语言天才。”
赵远又从怀里掏出一个馒头,开始慢慢的咀嚼着。
“没什么。只是我的这里貌似受到了影响。”
子奚学着赵远的动作也指指自己的头,样子极其可爱纯良,看着啃馒头的赵远,很不客气的将手伸过去,“我也饿了,还有没有?”
赵远的头上出现了一排黑线,这脏馒头也成香饽饽了?让他怎么给的出手?
子奚见状忍不住笑出声来:“跟你开玩笑的,刚才的气氛太沉重了啦,继续……继续……”
⊙﹏⊙b汗,赵远斜睨一眼子奚,“从没发现你这么恶劣。我们将所有的希望都赌在了你的身上,就如你后来所知道的,我们为你转换了灵魂,你活着,拿着我们预先为你准备的生活费,进入迦蒂。
其实,这些都是多斯坦特?弗垠为了让乐响有活下去的动力,为了多斯坦特家族不被其他家族吞掉。所以,他设计了乐响,让他恨着一些人,然后强大,回来报仇,遇见你。”
赵远一口气将自己知道全部告诉子奚,忍不住叹口气:“多么深沉可怕的人。”
“谁说不是呢?”子奚依旧看着蓝天,琉璃色的眸子充满了希望,即使这样毫无形象的坐着,干净清晰的味道也在周围散发着,吸引着来来往往的路人。
“我说的可怕,是指,纵使这个男人死了,事情依旧如他所预计般发展着。”
赵远望着子奚所看的方向,沧桑的脸上布满了细纹。
“……”默。
死了!!!死人还能做这么多!!!子奚无语半饷,真的很可怕呢,多斯坦特的男人。
“子奚,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赵远小心翼翼的看着子奚,仿佛怕撕裂他的伤口。
“嗯,问吧。”
子奚歪着头,观察着来来往往的行人,似乎已经知道赵远想问什么。
“从那天后,你见过你的父母吗?”
“没有。”
声音轻柔的听不出丝毫情绪,子奚无所谓的耸耸肩。
“这样啊,这样也好,反正你跟他们……”也没有血缘关系。
赵远没有将后面的话说出来,聪明如子奚,应该早已经知道了吧。
摸摸头恢复平时纯良无害的模样,子奚将胳膊伸出来,看着上面青紫的血块,转过头认真的看着赵远:“所长,我的身体,出现了异变。”
这声‘所长’,意味深长……
一年后
一直以为习惯了黑暗,可当黑暗真正降临的时候,却不能压抑内心的恐惧。
你有过这样的感受吗?世界就像失去了白昼和黑夜,就像失去了空间和时间,而我们拥有的,只有声音而已,孤寂的仿佛明天就会死去。
子奚坐在病床上,轻轻抚摸着手中的相框,他知道,里面是曾经的一年A班在去野外测试的路上全班一起拍的合照,是唯一一张能同时看到他们三人的照片,里面有他,有他,有他!
“子奚,吃药了。”
随着敲门声,响起的是这一年来照顾着他的看护的声音,“今天还好吧?”
“嗯,好很多了。”子奚淡淡的笑着,因为他知道对方看得到。
“不用担心,所长他们一定会找到办法的。”
看护轻摸着子奚的额头,将体温计放进子奚的胳肢窝内。
“嗯,我知道。”
子奚将相框抱在怀中,曾经美丽的琉璃色眸子无神的望着前方,喃喃的重复:“我知道的。”
“嗯,来,先把药吃了,慢点,小心烫。”
将相框放在旁边,接过递上来的药含在口中,混着水,吞咽进去,笑的灿烂:
“米姐,你忘记啦,我的味觉还有部分触感已经没有了,所以,不怕烫的。”
“哎,这孩子。”
被子奚称为米姐的看护,看着这间为了控制子奚的病情,专门设计的隔离病房,无奈的叹息一声:“也只有你能这么坚强。”
“米姐,所长他们的研究费够吗?”
子奚抬头望着天花板,淡淡的笑着转移话题,尽管他什么也看不到。
“放心,你出资买下的几家公司还有这间医院,足够支付你现在的费用,除去其他研究员的薪水,剩下的,所长都存进你的账户了。”
米姐站在子奚的身边将温度计拿出来,看着上面的数字,忍不住皱起眉头,39.5℃,不但没有降低,热度反而增高了,这种新开发的药才抑制了病情几天,又没用了吗?
“怎么了?”子奚将头扭过来。
“没事。”米姐将由防辐射的无菌防护膜包着的,放在最边缘角落的无线收音机,按到子奚最长听的频台,犹豫了下,还是将心中疑惑了很久的问题问出:
“为什么,当初要那么做?”
子奚歪头想了一下,问着:“米姐,你玩过象棋吗?”
“……没有。”虽然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问,但是米姐还是摸了摸脸回答道,“我只在小时候玩过军棋。”
“啊,那个规则也一样。那么,你应该知道,当‘王遇上王’,‘强者遇上强者’的时候,应该只有两种情况吧。”
“啊,不是死局就是两败俱伤……啊。”
说完了这句话的米姐身体一僵,回头看着子奚,他那一双琉璃色,看不见东西的眼睛中,不知道在看什么……
……死局……或者两败俱伤吗……
似乎明白了什么,米姐只是叹息着问:“一个人,很辛苦吧。”
承受了那么多的痛,那么重的伤,那么浓的爱,那么沉的内疚,那么痴的无悔。
“不会呀,我有它。”
举起手上的相框,子奚温温的笑着,无神的双眼望着米姐发出声音的方向,满脸的满足。
如果当你知道自己无药可医,随时得面对死亡,你是希望你在乎的人跟着你一起痛苦,还是希望他们能重新得到幸福?如同苑曾经对柳悬说的话,曾经束缚了他们,让他们一味痛苦的自己,想放飞他们去寻找真正的幸福。
“好好休息,我先出去了。”带着鼻音,关门,落锁。
直到走出沉闷的房间,米姐才让眼中的泪落下来,透过隔离窗看着坐在床上单薄的身影,在苍白冰冷的病房内更显孤寂落寞。
真是,可怜的孩子啊,那张照片是他现在所处的世界的全部阳光了吧。
收音机里,女播音员的声音,用着最动听的语言,正在诉说着一个又一个爱恨缠绵,生离死别的故事。
子奚躺在床上静静的听着,手中的相框紧紧的握着,紧紧的……紧紧的……
他……想念他们了。
很久没有那样安静的,明确的知道自己是在想念一个人了,选择把自己冷落,将对他们的伤害降到最低时,从那一刻起,他就只拥有思念他们的权利了。
其实,又有什么关系呢?反正他已经不再追求一个结果,他能追求的只是可以拥有更长的时间来获知他们过的幸不幸福,只是这样,就好了……只是这样……
屹,你知道吗?我看不见了,半年前就看不见了,你最喜欢的那双眼睛,也许再也亮不起来了。
明明告诉自己不要哭,明明告诉自己这是最好的选择,可是,为什么眼泪又掉下来了呢?
泪水,溢满了那曾经清澈的如同水晶一般的双眼,然后,顺着他的脸颊滑落,人,都有脆弱的时候啊,所以,哭,只是发泄的一种方式……
“下面放的这首歌,是我市某名校的校歌,有一位姓闻的听众说,这首歌是为他在天国的朋友点的,他说,去年的今天,他一直喜欢着的人去世了。
而今天,他最好的朋友也要离开了。
他说,兄弟,如果哪天觉得不痛了,就回来吧。
都走了,在那个世界的人会寂寞的。”
收音机里响起了熟悉的音乐,优美而动人的旋律,励志而充满朝气的歌声在病房内扩散,这是迦蒂的校歌啊,子奚举起手想要捂住自己的耳朵,却又再度放开,不是不想听,只是不敢听,因为听到,心就会疼。
可是,宁愿心疼着,也还是要听。
下一瞬,撕心裂肺的痛传来……
痛,不止是心里的,还有身体的,血腥味充斥在咽喉中,吐出口中粘稠的液体,子奚知道那一定是极其艳丽的颜色。
熟稔的按下床头的警铃,在痛晕过去时,子奚闭着眼睛淡笑着,那个世界的人,真的会懂得什么叫寂寞吗?
阴霾的天空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飘起濛濛细雨,缠绵的雨丝洒落在道路上,打在舒禾的脸上,同样的旋律在他旁边飞舞着,他站在子奚的墓边,眼中无悲无喜,甚至连一丝波动都没有,他只是安静的看着墓碑上那微笑着的美丽少年,安静的看着他的笑容。
泪,没有预警的就这样从那没有波澜的眼中掉了下来,慢慢的从他苍白的脸上滑落,随着尾曲的结束,滴落在放在墓碑前的手机上,一滴……两滴……
唇张了又合,合了又张,最终却什么也没有吐露出来……
子奚,我走了,你在那边要学会照顾自己哦,一直以为我比兆屹能忍,没想到,最后却要学他一样,离开了呢。因为,太痛了,痛的没法呼吸了,所以,不得不逃……
曾经急切地想要忘记了这个空间的存在,忘记这个空间内曾经有你的存在,可是记忆却越来越清晰,已经不再愿意靠些什么来安慰自己的心灵,我明白,你真的离开了。
日复一日心情依旧疼痛的想要忘记明天,直到兆屹离开,我才明白,这样活着只不过是时间的号码牌在不断的翻阅和推移罢了,这并不是你想看到的我。
那天,你的笑容,是在告诉我,不要为你的远去而难过吧,那么,为了你的笑容,我会努力装作我并不难过。
我一定会收起我的伤感,用微笑尽量给我们曾经故事的结尾添加点欢快的气氛,也笑着把句号画圆。
让你离去的背影,再也没有遗憾。
天空又下雨了吗?难怪,那么模糊……
舒禾抬起头看着头顶,为什么这些点滴,钻入眼里就会融化,变成水落下呢……
滴滴晶莹,剥落着他冰冷的思绪,让舒禾仿佛又听见,那柔柔熟悉的嗓音在轻轻的唤着自己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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