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书包网

收藏备用网址www.dier22.com不迷路
繁体版 简体版
第二书包网 > 河边小镇的故事 > 第二节

第二节

还有人见面打招呼都有些四处找工作的味道,说什么“到时还请您关照……”等等。

可是,义三的心情却是十分烦闷。

他尊重自己的舅父、舅母,对桃子也有着兄妹的亲情。正因为如此,他才不愿意走这种一帆风顺的坦途,才反感扎根到别人安排好的地点上。他不满足这一切。

美貌内会隐存叛逆,强有力的男低音会包含着野­性­。义三有着争取解放、冒险的青春活力。

他喜欢桃子。但是,一旦离开她,这感情就会淡薄。桃子每星期都要给他来一封信。

……上回你让我办的、那件弹子店的女孩的事,爸爸已经答应我了。他已经和安排医院事务的先生说了。不过,那位女孩她们表示还是愿意领取搬迁费,搬到别的地方去住。

不光是这位女孩,还有一家人也表示要搬迁费。不过,她们要求的数额过高,事情尚未最终解决。按爸爸的意见,搬迁费三万日元左右,如果那位女孩在住房、工作上有什么为难的话,可以请她住在医院里,并给她安排合适的工作。你是不是去见见那位女孩,同她讲讲这些情况。另外,还请顺便跟她说,就是到了爸爸的医院工作,也不要恨我……

天冷了,望多多保重,不要感冒。我感冒了,好久未愈。晚上睡了觉以后,倒不觉什么。可是白天却很难受。过年时,一定回来。一想象你要在那种(对不起……)公寓里过年,我就觉得十分难受。这是我在乡下的最后一个新年,我有很多很多的计划呢。

爸爸说义三是个勤奋好学的人。

“勤奋好学?……”

义三自语道。这是什么意思呢?

总而言之,得把桃子的这番好意转告给那个女孩。

最近,那片旧房址的草全被割光了,只剩下一眼便见的白铁皮小房子了。义三有些犹豫,这么突然地去拜访那对姐弟,自己说些什么好呢?

每一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生存方式,每一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想法。义三觉得自己这样做有些多此一举,故作多情。

每当想起那个女孩的明亮的眼睛,义三就像受到盯视似的,感到十分胆怯。

接到桃子的来信后的第二天早晨,义三将大衣领竖起来,遮住冰冷的耳垂,向医院走去。他连向女孩住的地方望上一眼都没有,故意视而不见地从那里走过。

自实行住院医制度以来,义三他们是第二期学生。对于这种自己带饭吃、没有任何报酬、类似于实习的这种制度,义三从未觉得有什么不妥。

这所医院的医学院的学生们都十分正派。不过也有个别例外,牙科有个叫原的学生,靠着低级的投机买卖、赌博,打扮得十分花哨,又总想以花言巧语,Сhā科打诨,来引起人们对他的关注。但是,医院里的人们似乎对年轻英俊的义三更加青睐。

义三穿上白大褂,走进检验室,去做头一天未完成的标本、检验。

一个少女模样的见习护士正在检验室里在做着什么事情,见到义三,便说了声“您早”。随后就走到义三身边,洗起烧瓶和试管来,久久不肯离去,俨然一副义三的助手的模样。

检验室位于医院的洗衣房的灭菌室后边,明亮而且暖和。屋角上有个计算台,上面放着一台小打字机。义三觉得这里很舒服,便在那计算台上吃完了午饭。

下午,食堂有个座谈会。这个座谈会也可以叫做研究会,是专门为当住院医的学生们所举办的。这天是请人来讲x光照相的识别。

座谈会结束后,人们各奔东西。每当在准备下班的黄昏时刻,义三总会产生一种孤寂之感。黄昏的气氛在感染着这位年轻的独身者。

“发什么呆呢?”

义三的肩头上传来了民子的悦耳的声音。

“今日还没有见到你呢。你躲到哪儿去了?”

“我在检验室来着。在那儿做了一下血沉,又做了个凡登白实验,看看有没有黄疸。后来又在洗衣房玩了一会儿。”

“你大概不是和洗衣机玩吧。你可真行。和谁都能玩到一块儿……好像这整个医院都是你的朋友似的。”

“你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也没有。你这个人,千人喜欢万人爱嘛。”民子有些不耐烦地说。“天真冷啊。去稍微喝些酒吧。”

民子一边穿着她那件暖和的白­色­外套,一边向义三邀请道。

“可以啊。不过,我可是一贫如洗。”

“那没问题。我请客。”

“女的请自己喝酒,又总让女人付账。我真够惨的。”

这确实是义三的真心话。

“可别那么想啊。”

民子宽慰义三说。

酒店的女人们

民子从学生时代起,就是又抽烟又喝酒。

但是,她喝酒从不过度,从未喝醉过。一旦喝到眼睛出神,滔滔不绝时,她就不再动杯了,不管别人怎么劝。

在男人眼里的好酒,对女人来讲也可能不会太差。

民子无论是从打扮上,还是从气质上看,都显得十分洒脱、利索。在她身上,还有一种善解人意的豪爽。对于义三来讲,民子十分容易交往。

民子是有钱人家的小女儿,她的兄长生活也颇为富裕。她既是话剧的热心观众,也是颇通歌舞伎的欣赏家。她从未像义三那样不知怎样去安排工作以外的时间。

“栗田,走,去新宿玩。”

民子笑着说。义三也笑了笑。

“那我就暗您一程。”

街上到处都是圣诞大减价和岁末大甩卖,到处都是刺眼的装饰和震耳欲聋的噪音。新年的门前松也成了行人走路的障碍。

“我们这些穷人既不欠人家的钱,也没人给咱钱。年末和我们又有什么关系……”

义三在人群里艰难地走着,说:

“以前,这新年的门前松就这么早摆出来的吗?”

“那可不是。一般都得等到年跟、岁末大甩卖之后才摆呢。这就和最近的­妇­女杂志的新年号一样嘛。”

“浮躁、忙乱,真让人心烦啊。”

胡同里有家小饭店。民子和店里的人很随便地聊了几句。看来,她是经常出入这里的。

年轻的女人端来了白­色­的酒壶和酒杯。民子向义三介绍道:

“这位是酒店的女老板,是我哥哥的朋友。”

这女人描着细眉,­唇­部涂成了花形,身穿一件十分合体的黑毛衣。面对着这样一位漂亮的女子,义三显得有些紧张,简单地打了一下招呼。

“栗田,2月份以后,你准备­干­什么呢?”

为了准备5月份的国家考试,从2月份起,住院医就结束工作了。

“究竟­干­什么,我还没最后定呢。”

“要是人家不嫌烦,我准备还在这所医院­干­下去。我情愿成天去值班。这样,既能学习不少东西,还能随时向先生们请教。而且还有许多参考书可看,还能实际地参加病人的治疗。”

“确实如此。”

“一个人在家里,哪学习得下去啊。”

“我住的地方离医院很近,咱们一块儿学吧。”

义三也颇有同感。

“我要是通不过国家考试,再要做一年住院医,那就真是惨了。”

民子转动了一下眼珠:

“你不会通不过的。就算通不过,也不必灰心嘛。你舅舅不是在盖着那么漂亮的医院吗?!那么漂亮的医院,我也想去那儿工作呢。”

义三颇感意外,问道:

“连你也这么认为?”

“我一直在想,我应该用自己的力量创造出我自己的生活。”

民子摆了摆指甲涂成珊瑚­色­的好看的手:

“你的想法也太理想化了。要不然,就是不好意思。你究竟希望得到什么样的生活?”

“我这绝不是理想化。这么说吧,我就是不想­干­这种私人开业的医生。我愿意在大医院工作,愿意有许多知心朋友,愿意开阔自己的视野,愿意到远方去旅行……其实,我当医生还是听了行医的舅舅的意见后才当的。也许这工作本来就不适合自己。”

听义三说话的口气,他似乎正在反省自己的内心。

“我真羡慕你,你参加完国家考试后还可以回到大学的研究室。”

“是吗?其实,我并不想当大学的教授,也不认为自己能当上。我打算让他们给我建所小医院,自己开业治病。你说你想到远方去旅行,可我倒想在学术的气氛之中漫游。在漫游之中,要是碰到个关心我这种人的人,我就和他结婚。真的。”

民子垂着眼睛,慢慢地将酒杯送到嘴边上。

“先不说这个。我,要是你随随便便地结了婚,那我会很失望的。”

“为什么?”

“要是你所喜欢的一个女孩子,嫁给了一个很一般的男人,你难道不失望?!这是一向事嘛。我喜欢你,我一直认为咱们是好朋友。”

义三望了望民子,心想:她这大概是醉话。

民子满不在乎地拿起第三个酒壶,放在耳边晃了晃,又要了两份海带茶泡饭。

“咱们是好朋友……是好朋友。”

民子做出一副大姐的模样,为义三斟上最后的一杯酒。

义三还想再多喝一些。民子也知道义三酒量也很大。但是,民子却毫无意思再喝下去。

走出酒店,外面风很凉。

“刚才店里的女老板,漂亮吧?”

民子望了望星空,突然问道。

“以前,她更漂亮。”

“漂亮倒是漂亮。可是,我不喜欢这种类型的。”

“要是给你做个装饰­性­的情人,不挺好吗?!”

“噢,原来如此。”

“她呢,是我哥一个已去世的朋友的妻子。也就是说,是个未亡人,我哥很早以前就喜欢她。她结婚以后,我哥才娶的我嫂子。她丈夫死了以后,我哥心又活动了。她生活上有了问题,我哥给她出主意。她开了这店以后发生了很大的变化,我哥又为她痛心。看到她,我根本就感觉不到女人的悲哀。我只是为我嫂子感到难过。为人ℚi就好像被判了无期徒刑。”

“可是,你不是也说要结婚吗?!”

“人们都说心心相印。可这心是要想很多事儿的。太麻烦了。我觉得还是用身体生活为好。”

在新宿车站长长的地下通道里,民子低声自语着。人流拥了过来,民子借势靠到义三身旁。

“你知道我为什么带你去那儿?她总说我像个男孩子。所以,我就想让她看看我这女人的样子。”

说完,民子轻轻一笑。

“我到了。”

民子停下脚步,向义三道了声再见,便走上台阶,径直向八王子、立川方向的站台走去。人流之中,只剩下了孤零零的义三。

小牙齿

昨天,民子在医院为一天没见到义三感到担心。今天,义三也同样为民子没来医院觉得心急。

办事认真的民子从来没有误时迟到过。所以,义三觉得民子可能是昨天晚上感冒了。

这天,义三担任小儿科主任的助手。这个工作,民子最愿意­干­。所以,义三替她­干­了。

将近中午时分,房子抱着裹在棉大衣里的孩子跑进检查室。

“啊!”

义三惊叫了一声。

房子把孩子放在床上后,护士给他做了一些必要的检查。

孩子体温四十度,意识不清。从表面上看去,病情很重。经过胸部听诊,医生认为孩子是得了肺炎。

房子目不转睛地望着病儿。

义三默不作声,什么话也没有说。

科主任看了一下病历,又用听诊器听了听。

“这不是耽误病情了吗。现在就是用盘尼西林,有时也不起作用的。他什么时候开始这样的?”

主任冷言冷语地问房子,像是在埋怨房子。这话语在义三听来显得那样无情冰冷。

“从昨天开始发烧,还咳嗽。”

房子声音颤抖地,断断续续地说着。

“昨天?头几天就感冒了吧……”

打了一针盘尼西林,主任又吩咐每四小时服一次磺胺嘧啶。

房子小心翼翼地抱起孩子,用惊恐的、可怜的、求救似的,而且是灼人的目光望了一眼义三,然后走出检查室。

“没有危险吗?”

义三不由得向主任问了一句。

“以前要是这样就不行了。不过,现在并用盘尼西林和嘧啶,病情慢慢地是可以控制的。”

主任一边为下一个患者看病,一边说。

“那是你的熟人?”

“那孩子是栗田先生夏天从河里救上来的。”

一个护士还记着这个孩子。

“原来如此。那么点的孩子,真不该又让他接近死神一次……不过,还是和栗田君蛮有缘分的嘛。”

在小病号的嚎叫与哭声中,主任望了望义三的脸,笑了起来。

可是,义三却笑不出来。

义三十分清楚那个孩子的病情是不容乐观的。

当天晚上,义三离开医院时,请药房的人给他拿了些盘尼西林和强心剂。

义三想,要是民子在就好了。

义三决定在回家的路上去看看房子的弟弟。可是,他仍然有些犹豫。他真希望民子能帮助他克服这种心理。

民子要是在,她一定会给自己恰当的忠告的。

义三走出医院后又返身来到医院的药房,向护士问道:

“得了肺炎,用芥末敷治,有没有效果?”

“嗯,我们这儿的大夫说有效果。”

“怎么敷呢?你教教我。”

“取一匙芥末,加两倍的面粉,用热水把它们搅拌在一起。然后再摊在和纸上,把和纸贴在患病的部位。如果皮肤有些发红了,就可以揭下来。大概一分钟左右,就会有反应的。”

“谢谢。”

外面很凉。天空像昨天一样清冷,还起了风。

脚下的那条河流的黑沉沉的水面上映着许多灯光的­色­彩,摇曳晃动着。

工厂排出的浅黄­色­的液体从下水道的排水孔中冒着热气流入到河水中。

一个很大的纸袋被扫地风吹了起来,一下子贴在了义三的裤子上,接着又嚓的一声落在了地面上。

舅舅那所医院的工地周围漆黑一片。

义三摸着黑走上了台阶。他的心跳得愈来愈快。

从放置木材、石料的工地走过,义三来到了那间泄漏出灯光的小屋旁。

“晚上好……”

“谁啊?”

房子在里面问道。但是,听不出她起身开门的声音。

义三用手推动了门。

房子将门打开一道小缝。

“啊,是您?!大夫。”

房子怀里抱着孩子。

义三为了不使夜风吹进室内,一闪身走进了屋里。

“大夫,您看这孩子怎么办好啊?”

小屋里比想象的要暖和。在屋里可以清晰地听到孩子痛苦的喘息声。

“到医院看后,一直不见好吗?”

“嗯。他好像还越来越难受了。我想,这么抱着他,他或许还会舒服些。”

“看来,还是得让他躺着。”

“大夫,您上来给他看看吧。”

房子跪坐着,望着义三。

“嗯,我就是为这个来的。我还不是医生,是个学生。我叫栗田。”

义三脱下鞋,坐在陈旧的榻榻米上。

孩子似乎已经睡熟了。和式脚炉上蒙着脏乎乎的棉被。

房子轻轻地放下孩子,目不转睛地看着义三,等待着义三的诊治。

孩子的病情比白天恶化了。

他的鼻子下面及嘴部周围微微发白,产生了青紫症状。这是由于呼吸困难,鼻翼扇动时造成面颊鼓胀所致。义三为他数了一下脉搏,脉搏有一百以上。

自从学医以来,义三第一次为一个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中的生命感到极度的紧张。

义三从衣袋里取出一个小注­射­器,递给房子。

“用锅,把水煮开给它消一下毒。要是有匙子,也一块消毒一下。”

炉火烧得很旺。不一会儿,锅里就响起了器物碰撞的声音。

“药粉按时吃了吗?”

“他不太会吃。”房子发愁地说。

义三用手指消毒器的酒­精­棉擦了擦手指头,拿起注­射­器,为孩子注­射­了一支强心剂。然后,又给孩子打了一针盘尼西林。

义三用匙子拨开幼儿的­唇­部。孩子的舌苔又白又厚。怪不得,这哪吃得下去东西呢。

义三用匙尖取出了一个异物。

原来是一颗小牙。

“牙掉了。”

“牙?他太难受了,真可怜。我光听到他在咬牙。可没想到他的牙会掉了……”

“大概是换牙吧。”

义三安慰着房子,并把小牙递给了房子。

房子眼里含着泪,把牙放在掌心里,摆弄了几下。

两个人陷入了沉默。整个房间里都是孩子的痛苦的喘息声。

“那个——能不能请您再观察一下这个孩子的情况。我们接受福利救济,很难请到医生到家里来。就是以后办了手续,也只能在医院治疗。”

“行,我就是为这个来的,我会观察的。要是病情恶化,我去请值班的医生来。”

两个人低声交谈起来。

“这个孩子,平常呼吸器官就弱吗?”

“是的。医生曾经说他是小儿­性­哮喘。一得感冒,他马上就喘得厉害。”

“你有芥末吗?”

“芥末?没有。”

病儿的情况相当不好。所以,也无法让房子出门去找。

义三嗓子渴了。

“给我一杯开水……”

火炉上的锅冒着蒸气。

病人在死亡线上痛苦地挣扎着。

脉搏开始不齐了,呼吸也变得急促了。当义三注­射­完第三针强心剂,拔出针时,病儿的那失去弹力的皮肤似乎紧紧地拽住针头不放。

以后,死就像空中被击落的小鸟一般急速地降临下来。

病儿头动了两下,就像用力点了点头似的。他嘴边的苍白颜­色­顷刻之间扩展到了整个面部。不久,呼吸就缓缓地消失了。当孩子的脉搏停止时,义三看了一下手表。

差5分到8点。

0 0

一秒记住www点dier22点com,最新小说等你来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