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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狼烟未尽

在莫真攻势的正前方,一位老者坐在马上,他身边的青年兴奋地说:“爹,我们把蛮族包围起来了!”

老者摇摇头道:“是蛮族冲破我们的阵势,还是我们包围住了他们,眼下还难说。”他看着前面的战线,在蛮族的冲击下如大汛时的河堤,不断地填士,又不断地被冲开,总之是岌岌可危。

“蛮族的战斗力真是太强了,我们还远远不如啊!”老将发出这样的感慨,不过这也是形式并不危贻,他才能有时间感叹。

因为就算蛮族铁骑可以以一当十,眼下能战斗的也不过是万余,而银河北岸的中洲军共有三十三万,况且蛮族刚刚在西京城下打了一个月,疲饿困顿,中洲军却已养­精­蓄锐多日,这会子还显不出来,再打上一两个时辰就会看出差别来。

青年突然又兴奋地叫道:“看,令狐将军下去了。”

老将手搭凉篷向前望,果然在蛮族阵形的最尖端,一骑银甲将军与一名蛮族大将斗得难解难分。

“这么早就亲自出阵了?那人只怕就是哈尔可达吧!年轻人真是沉不住气呀!”

“爹,我也要去!”

“有令狐将军缠住了哈尔可达,你去冲杀一阵也无妨……这小子!”

那青年不待他讲完就欢呼一声,冲了出去。

当!两骑再度错开。

哈尔可达盯着眼前的这个银甲敌将,这是他在中洲遇上的第一个能与他拼十合之将:“你是,令狐锋?”

敌将微喘道:“正是!”

“你答应了我的使者,为何又来助云行天?”哈尔可达怒喝。

令狐锋冷笑:“我是中洲大将,怎会助你蛮族!”

“不讲信用的家伙,看我一刀!”

令狐锋的长枪又一次迎上了哈尔可达的弯刀,火花在空中飞溅,震耳欲聋的轰鸣声让周围杀得难舍难分的两军士兵几乎想扔下兵刃,捂住耳朵。

这一回哈尔可达含怒全力出手,气势非同小可,令狐锋虽然接了下来,但长枪却弯成了半月形,他不得不拨过马头,躲开哈尔可达的下一刀。

“将军莫慌,云行风前来助你!”一员小将纵马过来,挺矛刺过去,接过了哈尔可达的这一刀。

哈尔可达心道:怎么一个毛头小子也接得下我这十成力气的一刀,中洲何时出了这么多勇将?!

令狐锋则苦笑,这下他可是走不了了,非得把云行风也接出去不可,那可是大帅的弟弟呀。他随手从部将手中接过一枝新枪再战,他身边的偏将们唯恐有失,也一起围了上来。

哈尔可达喝道:“都来呀,中洲猪猡,人多好壮胆呀!”

令狐锋暗道:他心怯了,莫真人几时在意以少对多了?

天­色­渐暗,老将军望着依旧杀得难舍难分的战场,双方的气势都有些懈了,他身边所有将领都进去了,令狐锋和儿子更是没有出来过,喃喃道:“是时候了。”传令身侧的侍卫,“可以放讯号了!”

砰!一朵硕大的红花在空中绽开,簌簌而降,好像苍天受伤流下的鲜血落入草原。

银河南岸,云行天的驾前,杨放对着已等得不耐烦的五千铁风军训道:“这几年,大伙也在中洲出够了风头,人家都说,我们是中洲第一强军,是唯一可与莫真铁骑相比的中洲兵马,到底是或不是,就看这一回了,你们要是软了,以后就别他妈的充好汉,回家抱孩子得了!”

几个标将鲁成仲、秋波、阳施当即叫了起来:

“末将一定把那劳什子的四贝勒的脑袋砍下来!”

“兄弟们这腔血够旺了,统领就不用激了!”

“这样子快累死了的蛮族也打不赢,不用统领赶,自家就先愧死了!”

他们身后的几千人个个满面通红。

“好,出发!”

“杀……”战得疲惫不堪的蛮族军的后方突然冲来一彪勇悍绝伦的骑军。

一接战,蛮族就大吃一惊:“这不是中洲军,中洲哪里会有这样的骑兵?”落在后面失了战马的蛮族士兵被砍瓜切菜一般杀光,蛮族骑兵也惊慌失措起来,第一次,蛮族面对中洲军时,失去了必胜的信念。

哈尔可达在马上回望,只见后面阵脚散乱,心头一寒,他心道:打不下去了。

哈尔可达并非蛮勇无智之辈,当下做了决断,怒喝一声:“不要管后面,冲……”

哈尔可达率着始终紧跟身后的亲卫向西南方冲去。自开战以来,莫真军的主攻就是北方,因为这才是雁脊山口的方向,是以正北方的幸军是最为­精­良的云军和令狐军骑兵,西南的幸军步兵较多,本来并非主力,又万万没有想到莫真军会突然转向这边攻来,一时惊慌失措起来。

哈尔可达一马当先冲入了幸军之中,大喝:“莫真儿郎,冲啊!冲过这群猪猡,就可以回到白河母亲的怀中,我们决不能死在猪猡们手中!”

“冲……”莫真骑兵齐声暴喝,偌大的战场,几十万大军的厮杀中这一声齐喝依然如天怒地鸣,数千骑不顾一切地冲锋,不时有人在幸军的刀枪中倒下,但其他的人毫不理睬,灵巧地控缰跃马,从战友的身上跃过。

那种威势令西南面的幸军主将成奇不由自主地发抖。他看着前面的士兵一排排倒下,心中暗道:若是把这点家本在这一战中拼完了,云行天日后怎还会把我放在眼里?况且今日一战,大大激怒蛮族,这中洲可也难说将是谁家天下。

眼见哈尔可达向这边冲过来,士卒如潮水般退下拥到自己身前,无论将领们如何呵斥驱逐总是节节后退,蛮族雪亮的刀光愈逼愈近,成奇喉头发紧,心头狂跳。

“将军,出督战队吧!”身边的副将唐龙急道,这是防止阵线溃散的最后一招。

成奇沉吟不答。

“将军!”唐龙急催。

成奇沉着脸下今:“向两边让开!”

唐真大惊:“不可,将军!蛮族已是强弩之末,只要我们再挡住他们三刻,云军就可围过来了。”

成奇冷哼道:“只怕到那时成军却剩不下什么了,让开。”

成奇的帅旗一退,本来就岌岌可危的西南防线顿时破出一个大口子,莫真骑兵从裂口中一涌而过。此时所有幸军一心逃跑,却堵住了成奇的去路,一名莫真骑兵追上一刀砍下了成奇的人头。

唐真相救不及,只得夺过帅旗,大声呼喝,想将士卒聚集一起,只是战况如此之乱,此举不外痴人说梦,莫真骑兵将成奇的人头挑于长枪之上,士兵一见,更是再无斗志。

杨放见蛮族马上就要冲出去,不假思索地率着铁风军尾随追上。一片混乱中也有其他幸军冲上,但跑出三五里后,便都纷纷落下,只有铁风军千余骑跟了上来。

杨放与三名标将冲在最前,秋波边策马疾驰边问:“副将,我们的人太少了,要不要等后面的追上来?”

杨放喝道:“不行,若是我们一退,就再也休想赶上,不必理会后面的,追!”

两军之间只隔两三个马身,但凡莫真军中有一骑略慢便被他们斩于马下,这时哈尔可达身边还有五六千骑,若是回身交战,铁风军是半点胜算也无,但此时只要耽搁片刻,大部幸军就会赶上来,哈尔可达虽说气得牙痒痒的,却也无可奈何。

跑出三个多时辰,前面的平地上现出一座城池,看去残破不堪,却是占地极广,哈尔可达心中叫苦,只在莫真军绕弯减速的一刹那,铁风军终于冲入了莫真军中,两下里混战一场。

哈尔可达一接战,便心知这支骑兵不是一时三刻可以打发的,远远只见来路尘头大起,万般无奈之下,喝令手下退入城中布箭坚守。

杨放见哈尔可达已无力再逃,也就不再逞强,在城外布阵,不一会儿,云行风、令狐锋等人来到,三十万大军死死地困住了这座荒城。

杨放挑开帐帘,云行天大步走了进来,帐中将军们齐身站起,行军礼道:“恭迎大将军!”

云行天大步行到正对着帐门的案后坐下,帐中只有两人端坐,一是老将,他的族叔云代遥,一是儒生,他的军师袁兆周。他回礼,诸将坐下。

云行天环顾众将,他手下的将军全部齐了。北方多年战乱,军制与昔时幸朝大不相同。军队大多是由主将带出来的,而非是朝廷征召的。以百人为一队,领队者称队长;以千人为一标,带军者称标将;五千人为一领,主将称统领;万人为一部,主将为副将;五万人以上的称军,领军者称将军;十万以上者称大军,主将称大将军。

各军以主将之姓为名,主将若阵亡多由其子或指定的亲信继位。现时云行天手下有四支大军,云军是他的嫡系,是他亲自带出来的,全是­精­锐骑兵,战力最强,现以云代遥为将军。

令狐军是令狐锋的,因被胡赵两家联手逼入死境,不得不投了云行天。

赵军是原赵秋的部分军力,赵子飞因与堂兄争位,带部来投了云行天。

他的眼光投向了一个空位,那是成奇的位子。成奇当年与他一同在陈进临部下,共为五虎将之一,云行天兵变之日,他投了云行天。

这四军就是眼下他手中的四支大军。不过因为云行天现在仍是大将军之职,是以他们几个都只称将军。

其他小军也有五支,只是用来守土卫家则可,与蛮族作战就罢了。铁风军特殊的一点是,因是云行天的亲兵,又是各军中抽出来的­精­锐,马匹兵刃都是最好的,所以虽只三千也称做一军,统领以副将称之。大军以骑兵为主,小军则是步骑混合。

云行天一想起成奇就气不打一处来,恨不得到地下把他再杀一遍,若不是他临阵退缩,如此­精­密的布置何至于落个这等结果?云行天心头略做思索,成奇无子,他那个副将唐真也不像是能耐极大的,就这样吧!他沉声道:“杨放,你到那位上坐下。”

杨放怔了一怔,有些不自信地四下看了看,见云代遥向他点头微笑,这才走过去坐下。

云行天对杨放道:“铁风军日后就由鲁成仲带吧,你回头与他交接去。”

云行天向诸将道:“各位以为这一战该如何打法?”

众人面面相觑。半晌,赵子秋道:“其实末将以为,蛮军冲出去就算了,打到方才那样子,警告了蛮族,又留了余地,杨将军追了上来,反倒教我等为难。若是不打失了自家威风,若是当真杀了哈尔可达,反倒不好向蛮族交待。”

云行天冷笑,“向蛮族交待?蛮族杀我百姓,掳我人民,几时向我们交待过?”

云代遥道:“莫非?……天侄是想……当真杀了哈尔可达?”

“正是!”云行天回答得­干­脆利落,绝无半分犹豫。

此言一出,众皆哗然。

“这怎么成?”云代遥站起来道:“眼下安抚蛮族还来不及,若是杀了哈尔可达,岂不是彻底地激怒蛮族大汗?”

“我正是要彻底的激怒蛮族!”

杨放急道:“若是蛮族倾力来攻,我们根本挡不住呀!”说出口杨放立时知道不妥,他不过是刚刚在这军帐中有了位子,就这般说话,着实不该,却也不可收回。

“杨将军说的是。”令狐锋亦起身道,“此次银河之战,我军布置周密,占尽便宜,兵力十倍于敌,尚以五万将士的死伤才得以战败蛮族三万骑兵,蛮族的战力大大高于我军是不争之实——这还不是蛮族大汗的亲领­精­兵!”

云行天负手在堂上走了几步,然后再坐下,目光扫过众将,“你们可知我们每年给蛮族贡礼是多少?”

云代遥道:“好像……是十万两银,十万两金,粮食五十万石吧?”

“军师,几年来这些都是你­操­办的,说给大家听听。”

袁兆周清清喉咙道:“方才云老将军所言,是五十年前在京都定下的数目!这些年来,每回蛮族入侵,都要收到‘谢仪’才肯回去,每年的烧杀掳掠所毁财物不计其数,且使得银河一带广袤田原无人敢去任由荒弃,这样算来,每年所失的,大约是在四十万金左右。”

除云行天和袁兆周外,众人都倒吸一口凉气,四十万金!这大约是庆春全盛时整个中洲的金矿产出!都知道每年须向蛮族交纳大笔钱财才可勉强保得平安,但这数额听到耳里委实令人心惊。

“你们想要让这么多的血流到什么时候?”云行天问。

众皆默然。

静了一会儿,袁兆周字斟句酌道:“我们眼下力量不够,不得不委曲求全,若云帅一统中洲后再与蛮族决战,胜算就更大些,自古攘外必先安内。打无把握之战,智者不为。”

众将纷纷点头,都道“军师所言极是”“这是老成谋国之论”。

云行天冷笑:“委曲求全?这委曲不是求来日雪恨,而是求一时苟安!一统中洲?当年蛮族入侵之时,中洲分明是一统的,为何却未能战胜蛮族?攘外先安内?刘承商,胡郁人,他们待蛮族有如生父,这些人现在在哪里,他们为什么没能一统中洲?北方的兵马远胜过南方,为何这多年来没能一统中洲?杨放,你说!”

杨放低声道:“每回北方征南顺遂,蛮族都会入侵。”

云行天道:“正是如此。只要有蛮族在,我们永远也休想一统中洲!我要杀了哈尔可达,并想要让诸位一人­射­上一箭,我就是要让我们所有人都没了退路!”

“这太冒险了,这一战后中洲只怕就活不了几个人了。”赵子秋战战兢兢地说。

“你以为这样在蛮族刀下苟且偷生的日子还过得久吗?这次哈尔可达为什么没有包抄西京后方而是执意攻打西京?是因为他们此次并非为了金银女子而来,他们是为西京而来,他们已经不想再留在白河草原,他们马上就要再度入中洲了,而且这一次就不会走了!现在打,不过是让这一日来得早一点,不让蛮族人准备充分罢了。”

“可是,大将军,这是大事呀,千万中洲生灵的­性­命就在大将军一念之间,请大将军三思!”

“够了!我不想再听这样的屁话!”云行天拍案而起,负手而立,目光如箭,神­色­森冷,“要想死中求生,焉能不付出代价!我云行天一生为何而战?只为能被自己左右!若是永世都仰人鼻息,由人摆布,便是为中洲之主又如何?轰轰烈烈战一场,中洲便是陆沉,也胜过生生世世为蛮人之奴百倍!大丈夫死则死而,却不能做儿皇帝!你们,愿与我一起与蛮族决一死战的,明日­射­那哈尔可达一箭,不愿的,滚回去吧。各位好好想清楚!”

众人静默半晌,起身鱼贯而出。云代遥最后一个出帐,他看着云行天一个人站在空空荡荡的大帐中,身形分外寂寥,好似又见着十多年前那个倔强而不驯的小男孩。

云代遥想起云行天第一次给蛮族可汗上书时的情形,书房里滚了一地的纸团,拾起来一看,前面都写得中规中矩,只是最后落款那“您卑贱的奴仆”这几个字却总也写不全,不是写得歪歪斜斜,就是涂成一团,墨汁浸透了纸张,足足写了二十多遍才总算写成。他那夜的怒气郁狂,可想而知。

云代遥心道:其实所有的理由到底也不过是你的借口罢了,让你如此不顾一切的也不过是你那一腔傲气。难道为了你这一点傲气,中洲千万百姓,我们这多年辛苦经营的基业,就此完了么?

云代遥第一次怀疑起自己当年把云家的命运交到云行天手中是否明智,不由想留下来再与他商谈片刻,但转念一想:他已经大了,当由他自己决定。反正没有他,云军也不会有今日。罢了罢了,大不了我这把老骨头陪他­干­这一场就是。他放下帐帘,大步迈了出去。

所有人出帐后,云行天突然有种无法言说的虚弱感受。方才那一刻他真的很想云代遥留下来私下里和他谈谈,就像三四年前他每次难以决断时那样,但他又不想云代遥留下,他不想有任何事物来­干­扰他的决心。

云行天缓缓地坐了下来,喃喃自语:“我一定是对的,我一定可以赢!”

五月二十日,幸军生擒哈尔可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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