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浮云真是被抓了起来。但当他被游完街后,投入大牢时心情竟然不错。关浮云这时靠在漆黑的大牢墙角,心中颇有些自得地想:“大丈夫行事,只求无愧于心!若是这厮当真不是金人奸细,为何神神秘秘的独自窜入西京?宗泽老帅,王彦将军,为何当初你们全不信我关浮云的话?嘿嘿,黄丞相虽是一味主和,我关浮云可是赤胆忠心,天日可表!这一次老子自投罗网,在街上这么一闹,过不了三日,整个河北都会知道宗泽大帅联络八字军的宋使给金兵捉住了。太行山上的八字军得到讯息后,自然先会想到这宋使身上携带的南归地图会落入金人之手,如此一来,必不会按原路南归!哈哈,这么着叶千寻这臭贼便是将他身上那张地图献给他的西京主子也是全然无用了。哼,这小小的县城内又有什么能人,老子最迟呆到明晚,便越狱而出。他奶奶的,这小金狗县官竟然敢将老子游街,老子出去之后先将他这县城内的大小狗官杀得一干二净。虽然胜之不武,却也好歹先消消老子胸中的这口恶气!”
他闭上了眼长长地吐了一口气,眼前仿佛又看到了自己的结义兄弟薛经天的那张满是悲愤的脸。那是将出扬州时,薛经天携了一仆一盏,在十里长亭给自己送行。萧萧晚风之中,二人神情肃然,寂然对坐。关浮云抬首望着薛经天身后的漫天夕阳,忍不住仰天长啸。啸声如鹤唳龙吟,在萧杀的风中透着一种说不出的苍凉之感。几只飞过的大雁似是被啸声惊了一惊,在云中转了个弯,也郁郁的叫了几声。
薛经天略显伤感:“大哥,此去北地,千难万险,你……可要多加小心了。”关浮云将眼前的酒一饮而尽,慨然道:“这次诸般事项早已安排妥当,料来未必有什么棘手之处!”薛经天那双深深凹陷的双眼紧紧的盯着关浮云,似是有什么要事决心不下,沉了良久,才缓缓道:“听说大哥此去有乘风摘月叶千寻相伴,我劝你千万要小心这叶千寻!”关浮云正要举起的酒杯又慢慢放下,紧盯着薛经天道:“贤弟此言怎讲?”
薛经天愤然道:“城内传言,叶千寻是金人的细作!”关浮云道:“这些没要紧的话多得是,叶千寻是宗大帅得力之人,贤弟岂能将此话当真!”薛经天道:“起初我也是没有将这话当真,但无风不起浪,我为防万一,前晚便约了叶千寻来我这里饮酒!”关浮云哦了一声,道:“叶千寻素来自视甚高,只与昔日的欧阳澈有些往来,你这么冒失相约,他未必肯来!”薛经天道:“但我算定他好酒,便将家中珍藏的百年沉酿”醉瑶台“拿出相邀,这厮果然来了。”关浮云忍不住道:“那又怎样?”薛经天道:“我殷勤劝酒,那厮似是有些意气消沉,终于不支醉倒,我竟从他身上搜出这个!”说着抽出一方黄绢,“上面的金文写得竟是天一鸿儒约他在西京微雨云翮轩相见!”
关浮云面上红光一闪,道:“天一鸿儒,号称金国第一高手的五行奇人之首水长天?”他怔怔的接过那黄绢,道:“想不到叶千寻竟然与他有瓜葛,那……我们这就去禀明宗大帅!”薛经天忙道:“万万不可!昨夜忽然有一群黑衣人将小弟的家眷四十三口全部掠走,小弟拼死杀出,那群人却留下话来,自称全是叶千寻的朋友,若是我胆敢讲出半分于叶千寻不利的话来,我家中大小四十三口人的性命便……”他的声音陡然有些哽咽。
关浮云只听得目眦尽裂,一抬首只见远山一片残红如血,更觉胸中怒气翻涌,忍不住将那碗酒一口干了。“关大侠再尽一杯,西出阳关无故人呀。”那面色黝黑,一直阴沉着脸不语的老仆这时忍不住劝起酒来。烈酒入怀,关浮云心中豪气陡生:“薛经天贤弟拼死用身价性命换来的消息,终究是不晚,我关浮云一路上定要仔细着叶千寻,若是这厮当真赶往西京,那他便是金人细作无疑。老子便是拼上性命不要,也不能让这厮奸计得逞。”蓦然间纵声高歌:“少年侠气,交结五都雄。肝胆洞,毛发耸。立谈中、死生同,一诺千金重……思悲翁,不请长缨,系取天骄种,剑吼西风。”声音裂石穿云,在长亭古道上直送入西天的一片落霞深处。
“恨登山临水,手寄七弦桐——”关浮云想到这里,禁不住又高声唱起歌来。两名牢子匆匆跑来,叫道:“南蛮子,这般杀猪般的嚎什么,莫不是想吃鞭子不成?”关浮云见了这两人气急败坏的模样,心中反更觉得意,这下一句“目送归鸿!”竟然默运玄功,响如巨雷,直震得那两个牢子面色发白,摇摇欲坠。
便在这时,忽听得有一个阴森森的声音钻了进来:“嘿嘿,无知的东西,关大侠大好兴致,你们便该当让关大侠唱个痛快!”这声音不男不女,尖细无比,在关浮云声如雷震的歌声中竟然丝毫不乱,清清楚楚地传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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