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沫儿端坐在餐桌边的椅子上,深深低着头,捧着冒着热气的咖啡杯子不说话。长长的头发从后脖颈处分开,有几缕常常的卷发顺着颈子垂落在她披着红色大衣的薄薄肩头。她盯着那杯咖啡出神,几乎不折睛,睫毛微微卷起,上面还残留着水迹。
她并没有哭,只是洗过脸,用卫生间里寒越惯用的那块手工香皂,轻柔地洗净了那双擦破皮的手,又用他递过来的一条新毛巾擦干了。
她不是不愿离开,她其实是做好了离开的准备的,只是心里还残存一些不舍。她舍不得她那因思念过甚而病倒的妈妈,舍不得她记忆中最珍贵也最不开心的回忆。
所以元旦那天她回了家,回了那栋老旧的双层楼房,陪着她的妈妈她的哥哥嫂子吃了一顿团圆饭,坐在沙发上等她的慰问基层的爸爸回家↓准备离开时,家人收了她的身份证和护照,扔掉了她的行李,打了她一耳光。
妈妈含着泪打出了她生平遭受的第一个耳光,似是用尽了她全身的力气,她被气的浑身发抖,昏了过去☆沫儿的眼泪像是决堤了一般,哭喊着抱着生养她的妈妈,她在医院守护了好多天,直到妈妈脱离危险。医生严厉地告诉她,病人曾经患过抑郁症,好不容易恢复健康,不要再刺激她,尽量让她放松心情,好好陪着她。她吓坏了,含着泪跪在了那风华不再的妈妈的病床前,直到小腿发麻站不起身时,被心疼她的哥哥抱起。
她不是一定要吃那家的pizza,她只是逛街时路过,鬼使神差地走了进去。她点好了餐,一转身就看到了靠在窗子边有说有笑的他们,她的心脏有一瞬间的停跳,她受不了,她落荒而逃,却撞到了桌角,手臂被磕碰得发麻,她的脚步不稳,一下子摔倒了。人群惊呼出声,她分寸大乱,只想着赶快逃,逃,逃……后来她的手臂被他抓起,她看着他有些发红的眼睛和紧紧抿在一起的嘴角,忽然就安心了,没心没肺地笑了出来,投进那日思夜想的怀抱了,听着那些唏嘘的声音,泪流满面。
寒越站在壁橱前,背对着她,望着那壶正兴奋地往外喷气体的咖啡机,紧紧地攥着拳头。若不是她在,他几乎都要忘记了,自己当初是如何喜欢上这崇洋媚外的玩意儿的。
那时候他们都还小。有一天杨沫儿贼兮兮地跑到他家,双手背到背后,歪着小脑袋问他,寒哥哥,你猜我给你带了什么?那天他刚刚和管尘西打了架,鼻青脸肿的,样子像个猪头,他微微愠怒,他不喜欢被人看去了他难看的样子,他亦不喜欢猜来猜去,于是他有些生硬地说,爱什么什么,我不稀罕,你走开。
那是他第一次那么不友好地和她讲话,她有些难过,咬着嘴唇不说话,见他不理她,卦坐在书桌前的小椅子上前照镜子。她气呼呼地走到他面前,把那罐满是英文单词的东西重重地放在了他桌子上,差点砸到他的手指,吓了他一跳。他正要推开她,她却一把拽起他的袖子,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用有些命令的语气说,你不要喜欢沈栀颜,你根本就打不过管小子,你喜欢我吧,不会有人打你,我们一起去学跆拳道。
她告诉他那罐灰灰的东西叫coffee,就是咖啡,本身味苦,若是加了伴侣后就会变得甜甜的,很好喝……
一晃,好多年过去了,他逐渐养成了喝咖啡的习惯,口渴时,看书时,困倦时,只要他端起杯子,飘出来的香味一闻就是咖啡№边的朋友都传着说,寒越有个习惯,开心时候喝杯咖啡,不开心的时候喝好大一杯咖啡。他从未发觉过,倒是被身边的人捷足先登了。
那时候他听着管尘西绘声绘色地描述他的咖啡情结时,秋黎黎对呀对呀的附和声,他微笑着皱眉头,原来身边了解自己的,还有其他的人。
他不想转过身去,不想面对她和他,他不知道应该怎样解释,他暗自埋怨自己,当时他肯定是疯了,在热闹嘈杂的必胜客里,拥抱着她,手掌抚上她的背,安慰她别哭。他看到管尘西嘴角毫不掩饰的讽刺,心里一阵发紧的难受,可是他并没有放开她,他依旧抱着她,听着那些纷纷扰扰的声音,突然就有了‘众人皆醉我独醒’的感觉。
好像是孤独,似乎只有紧紧地抱着怀中的她才不觉得那么空。管尘西,很心疼很关心他,可是,或许,他并不能完全懂他。她却不一样,她举手投足之间流露出的不仅仅是有魅惑人心的美丽和高贵,还有浓烈的孤单感,那韵味反倒成了对他巨大的吸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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