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弥尔顿的哲学诗《失乐园》①中,有关意志的自由的论证,或者称之为是“对于没有准备的渴求”的论证,都以最为善辩的形式表现了出来,而且锁定到夏娃这个角色之上了。就像莎士比亚笔下的克利奥帕特拉象征着女性气质一样,弥尔顿笔下的夏娃这个角色在她被魔鬼所引诱的时候,也是完全单纯的、悲剧性的,以及“没有做好任何准备”的。也可以说,夏娃就是事前没有防备的人的完美无缺的化身。她毫无防备地站在伊甸园的苹果树旁边,身边没有亚当的陪伴,最终让自己被一条走过来会说话的蛇给引诱了,而这条蛇正是魔鬼的化身。夏娃吃下了上帝所禁止吃下的苹果,还让亚当也学着她一起这么干。正是这个原因,导致了“人类的堕落”。正如弥尔顿在诗中所简单描述的那样,“万物皆流泪”。所以在这个时刻,何处能够看得见上帝的身影呢?
虽然她违背上帝旨意的后果是悲惨的,但夏娃的单纯却并非全都是坏事情。毫无疑问,正是这种单纯引导着她做出了一个糟糕的选择—最为糟糕的一个,但这毕竟是她自己做出的一个选择;而且在一场任何结果都可能出现的争论中,她与魔鬼进行了交锋;同时她还是在没有上帝监视自己的情况之下“自行其是”的—所有的这一切,都证实了她的自由意志。或者说是与自由意志相同的另外一件事,那就是—她拥有犯错的机会。正是在这种机会之中,自由开始蓬勃生长了。因为,假如你不能够自由犯错的话,你也就没有自由去做出正确的事。既然在永远准备好了的条件下不能够自由犯错,那在早晨的时候,你也就不必担心自己没有彻底做好准备了。是的,你准备的越多,你自己犯下错误的可能性就愈小,这是件好事情;但若你犯错可能性越少,你的自由也就越少,这又是件糟糕的事情。最好的状态是让这两种力量之间的紧张状态处于一个适宜的位置之上,就像在低音和高音之间得到一个美妙的平衡一样。
很难想象,一个人在准备好之后出门,工作的时候却又发现自己没穿衣服。而在一个崭新但却是堕落了的世界里,再次醒来的夏娃的第一个本能反应就是掩盖自己的*,因此也就确立了穿上衣服这一最主要的功能。就在无花果树叶围绕在腰间的同时,人类第一次将自己遮蔽起来的象征性意义其实非常大—它暗示着:原来由真相和无辜所构成的世界,已经被妥协了的世界所替代了,这个世界是由伪装或者是欺骗构成的。对意义的价值大小来说,它并不比穿上衣服这一更加基本性的目的—遮掩生植器,把给亚当和夏娃带来麻烦的诱惑性器官给遮蔽起来—更加重要。在准备离开天堂进入地界的时候,在为广阔的世界预先准备的时候,亚当和夏娃发现穿上衣服是必要的。他们首先想到的是,把注意力从那个已经成为他们堕落标志的部分上转移开的最好方法,就是给自己找到一些衣服穿上。
现在,这个目的已经变得持久不变了。毫无疑问,时至今日,并不是在所有的社会中,都还认同这种促使人们穿上衣服的原因;也并非在所有的社会中都将当众显露自己的*作为禁忌。但在绝大多数社会,除了提供基本的保暖和保护之外,人们穿上衣服的最主要原因,仍然跟我们那对来自天堂的双亲之所以穿上衣服的原因一样。穿上衣服就能够在公共场合中遮蔽起自己的隐私,也因此使你变得可以被社会所容纳。讽刺的地方在于,正好因为这是被社会所接纳的先决性条件,所以和祼露比起来,穿上衣服已经几乎要变得更加符合人类的天性了。正是这个讽刺之处,使得维多利亚时代的历史学家托马斯?卡莱尔①抱怨说,一部思想史已经“把人默认为是一种穿着衣服的动物了,可是按照天性来说,人类却是一种祼露的动物”。如今,衣服已经不亚于是人类的第二层皮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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