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讲福祥的卵子被广林他们割了,人死了吧?”
“做这种缺德事,要断子绝孙的,他们就不怕么?”
“花鼻公一家不要面皮,呸!”
有那么一阵,龙女村上空云集着各种各样的传说。男人们上工时闲聊的功夫比先前多了,女人们更是扎成堆,任花鼻公这个队长怎样吆喝,她们也不散。只是花鼻公一来,她们的窃窃私语立即变作冷嘲热讽,挖苦花鼻公即将有个比他还老的麻脸女婿。乡下妇娘人平日言语本就放肆,如今又有意要人难堪,几次下来,花鼻公竟有些悚她们,见了,常绕着道儿走。最难受的要算麻子果了,几乎一夜间所有的女人都不搭她,连她家烫粉皮丝这种乡邻必得前去帮忙的大事儿也没有一个人上前。麻子果只有逼着玉娇、金娇两人踏了几天的碓,还要筛米、浸米、磨浆,粉皮丝还没烫,就把玉娇给累病了。
“死货!装给哪个看啊?老天爷又不开眼,开了眼让他用雷公把你这种懒鬼打死算了。”
我那些日子和阿林、桂仙、夏发他们在我家门楼边的院坪上玩“跳海”或是跌五指,要么在柿子树上系上用新禾杆搓成的粗绳打沉沉。麻子果有意骂给我们听,每次都辣着*叫,声音嗡嗡的,好像她的嗓子眼儿连着一口大水缸。有时妈妈、奶奶从上工的地方归屋呷茶或收衫衣什么的,偶尔听见麻子果的吼声,她们便不约而同地“呸”一声,我们细鬼崽也跟着“呸!”其中桂仙的“呸”声最好听,尾音翘起,好像在打“喔嗬!”桂仙比我刚来时长高了一些,红头发编成两根松松的大辫子,上面扎着梅姨给她的蓝绸子。她的门牙长齐了,皮肤怎么也晒不黑,笑起来眼睛弯得像月亮,细条条的身子又直又圆,胸脯上开始鼓起了小苞苞,总之看上去很标致。她毕竟是村里土生土长的人,对麻子果比较了解。当我问她麻子果为什么不太下田做功夫时,桂仙告诉我说麻子果跟人讲她得了肝病,其实她是装的,而且广林已经跟大队供销社打好了招呼,只要玉娇嫁给她,马上就安排她到供销社卖货,麻子果则安排到大队食堂做伙头,都是挣工资的。
“讲不定以后还可以吃上商品粮呢!”
阿林则这样跟我说。他的消息来源于银娥婶婶。
银娥婶婶这种大热天多半不出工,她时常找借口回娘家,据说也在哪个单位打零工,是她那个农场场长爸爸安排的。每次从娘家回来,她必定要雇上几个脚力往家里捎吃的用的,还有钱和各种各样的传闻。阿林身上穿了件黄军装改的小褂,看得出有八成新,肯定和阿林现在传播的消息一样,是银娥婶婶这回从娘家带来的。
“你妈有个当场长的爹多好。干脆把你们也带去吃转商品粮,日日游手好闲,到时穿着墟上那些阿拉牯的包ρi股裤子,一年土二年洋,三年不认爹和娘,多好。”
夏发最近多了个“多好”的口头禅,有时让人听了啼笑皆非,不过他倒不小气,说完话,竟从脏得油光锃亮的衣兜里摸出几块黄乎乎的东西来。他给我们每人发了一块,竟是一种从未见过的饼干,可能是沾了他的汗水,有些潮了,但我们谁也没犹豫,马上就丢进了嘴,一时间只听见一片咽口水的咕嘟声。阿林吃了一半留了一半,说是要给妹妹阿芳尝一尝。桂仙呢像我们第一次见面时吃我给她的那块糖一样,只舔了舔,便又小小心心地塞进了裤兜。夏发的一块早已下了肚,他还得意地张了张他粘满饼干糊的大舌头,忽然神经一样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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