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雷双目紧闭,大口大口地喘息着,虽然产出了一个,但是腹中还有一个,身上的痛并未减轻多少,只是如今这等险峻之势,他纵然体力再不支也容不得半点疏忽,长长地深吸了一口气,他挣扎着起身,用力地眨了下眼镜已会聚焦点地瞧着那还与他脐带相连的男孩,那急于放声哭泣的嘴被白霁昀堵住,那红彤彤的脸因为呼吸的不畅而涨得发紫,看得他心惊,不禁脱下身上的斗篷将他裹住,随即抬头吃力地对白霁昀道:“把这孩子留下……我……我们走……”
“什么?!”白霁昀惊心地瞪着沈雷,他没有想到沈雷会说出这等话来!“沈雷哥,这可是我们的骨肉!就算没有追兵,这样的天寒地冻!他会死的!”
沈雷紧咬牙关,将手中的剑一划,割断了脐带,挣扎着为自己穿好裤子,大喘着道:“你如此……蒙着他……他也会死……而让他哭出来……我们也都会没命……将他留下来……我们……我们四人才皆有活命的可能……”
“不行!将他留下,他一哭必会引来那些杀手……”白霁昀猛然一愣,陡然心惊胆战地看着沈雷,“你……你莫不是要!”
沈雷叹气地点点头,道:“那些杀手……不会料到这孩子是我们的……应当不会为难他……”
“也刚好为我们引开追兵是不是!”白霁昀疾言厉气,愤怒地瞪着沈雷,“他可是我们的骨肉!对方是无情的杀手!就算不会杀他也不会救他!这样的寒冰他会被活活冻死的!你怎么忍心!怎么可以这么冷血!”
沈雷苦笑了一下,将手颤抖地伸向自己还大着的腹部,叹道:“你……忘记了……我、我也曾经是无情的杀手……我……我确实很冷血……我首先考虑的是保住你的命……何况他一人……换三命……亦值得……”
“话不是这么说的!”白霁昀低吼道,他又岂会不知沈雷的顾全大局,可是这是他们的骨肉,他又如何能做到这等冷静,冷静得近似冷酷!
沈雷纵然腹中绞痛依旧,却仍警戒地看向四方,谁知道下一刻那些黑衣人会不会冒出来!他们没有多余的时间可以去耽搁了!
沈雷费力地拉住白霁昀,亦低声吼道:“这、这孩子是我……辛苦怀胎……痛苦生下……论情我又如何会输你……然……形势逼人……纵然心中再不舍……我总想保住你……保住腹中这个……你、你看看这孩子的面色……你……你再不松手,他……他便没命……留下他……也许那些杀手还有可能收养他……你忘了我……我也是孤儿被收养……还是带着他……让我们四人都……没命……你决定吧……”
白霁昀怔怔地看着沈雷,脸上的痛苦不曾减轻过,即便是在这样的状况下,他依旧为自己着想,他依旧沈稳,而自己却还是这般的任性,甚至指责他冷血,他若冷血又如何会在临盆之际来救自己,他若无情又如何会以男儿之身为自己孕子?
“……沈雷哥……你还走得动吗?肚子里的那一个……”白霁昀长叹地问道。
沈雷粗气得答道:“咳……能挺住……肚子里的……离出来还有点时间……”
白霁昀沉默地低头看向被自己的手捂住而脸色越来越难看的婴孩,他眼中泛起了湿意,最终也只能狠狠一咬牙,松开了那孩子的嘴,那孩子一得解放,吸到了几口空气,当下便大肆地哭了出来。
白霁昀逼着自己一个回身,猛地拉起沈雷,便朝着前方走去,身后的婴孩似乎也感知到自己即将被抛弃一般,越哭越大声,而寒风不仁,不断呼啸,将那迎风而哭的婴孩呛了个岔气,哽咽沙哑的哭声伴着风雪呼啸听在耳中凄入肝脾,只让白霁昀觉得心中一阵酸楚,拼命地忍住回头看向那孩子的冲动,和沈雷相互依偎着朝前走去!
越往深处风雪越大,饕风虐雪,模糊了他二人凄楚的身影,挡住了那些追兵的步履,也彻底地将孩子的哭声所湮没,是死是活再无声音,白霁昀只觉得心也被冻了个冰寒,不仅仅是心,他的身子也已与这寒雪无异,惨白如雪,他的腿已是麻木得不听他使唤了,可是他却不能倒下来!
沈雷也是超了极限已痛得快没了知觉,几次都险些晕过去,可是事到如今,他决不允许自己存在半点软弱!只要他们二人之中任何一人支撑不住而倒下去,那么他们都会倒下去,所以他们谁都不能倒下去!
分不清是谁搀扶着谁,是谁支撑着谁,踉跄颠簸地相连在一起,他们就这么走下去,一直走下去,路漫漫不知归处,而只要相守不离何处又不是归宿?沈雷甚至在霎那有了这样的念头,就算这样子倒下去了,他又何尝不是幸福的?他与白霁昀缘起于雪,缘尽于雪,相识于雪,相守于雪,人生如此,已是大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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