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成清洗程序,开始上药。那药粉也是人家兄弟自带自给自足,是搁在贴身衣物的一三寸瓷瓶,里存白色粉沫,微香。和那个置放丸药的布袋,哦,书面叫法应是“锦囊”,两样物什于茶几上摆在一起,再附之那锦囊月白缎面上缀绣着的那条活灵活现的金龙,透着那么一股子古色古香的怪异。
“内服的药丸。”蓝翾举着两枚药丸递到他手边,他瞅着她纤长的细指,竟以口代手,径自吮了下去,药丸是含到了嘴里,同时她的指尖也一并纳入。
“你……”蓝翾没料他有此一着,晕生双颊,抽回手指后横了他一眼,“不管你是无心还是有意,再有下次,我把你从六楼高的窗口扔下去!”
薄怒微嗔,瀑发如云,莲般清艳的女子。
他想起了昨夜,第一眼迎到她一对清灵丽动的明眸时,以为是月神怜他孤苦,落到凡尘相伴。所以,拼着翻江倒海的痛,握住她,留下她。她允了收留,扶他从高处下来,神智半醒间,他们进入一个攀升的箱柜,到达了这里,偎入柔软的靠垫。她为他拭了面,整了发,清了伤,敷了药。从有记忆起,他不曾少过人侍奉,但从来没有一人会让他感觉到温暖。而她的照拂,却暖如春风。
蓝翾回瞪了他已近放肆的眼光,将一件今早翻箱寻出的父亲的衬衫兜头抛过去,“穿上!我做了早饭,走得动便过来吃,否则敬请饿死!”
考虑到他有伤在身,不宜油腻,煮了一锅皮蛋瘦肉粥,拌了一个蔬菜沙拉,蒸了一笼麻酱花卷,再有两样小菜。把碗筷用了点力度掷在随她前来而眼睛一直不做它视的他面前:“喂,小男生,我是美丽可爱大方得体明艳照人没错,若阁下只看我便能解决饥饱的话,请坐远一点,莫影响了他人食欲。”
他唇角高高扬起——笑?!
男人笑起来会有杀伤力的吗?如果他从影,那些位风起云涌的“花样美男”会不会都得靠边排排站?
“我秀色可餐么?”他难得开一回尊口,一出口便惹人不喜。
切,蓝翾低头喝粥,掰了半个花卷大口咬下。
他满脸兴味,状颇惬意,全不似重伤之人。却在信目环视周遭后,惊显于色,心头卷过浓重的不安,“此地是何府所辖?所属何区?你所着衣物为何如此奇怪?室内摆设为何如此奇特?”
不鸣则已。无视他焦切的目光,蓝翾慢条斯理用罢早餐,取出纸巾揩唇拭指后,才探究意味十足地道:“你认为这是哪里?你又来自哪里呢?”
他不语。又来了,蓝翾眉尖微颦,“你脚下所在位置是J市莲苑小区,我所穿的是最普通的家居服,这房子是最常规的的两室一厅简洁装修。如果你觉得奇怪,那你们那里又是怎样与此不同的呢?”
“是蛮族么?你们可是隶属郴国?或是畲国?”他问道。
如果他不是演戏,便是某些环节出现了问题。他自昨至今的谈吐气度,吐字造词,无一不说明着他的格格不入;他穿在身上的衬衫,未阖一扣,偏偏用一根细长带子拢在腰身;而那带子,她也不陌生,取自如今挂在浴室的那件似袍似裙的衣物,质地如丝如锦,绣饰贵气逼人,与古装剧里的服饰颇有几分相似。
难不成是另一类的行为艺术?不过,会有人为求表演逼真切切实实地挨上两刀的吗?
也好,看你想要如何表演?“我有提议:为示公平,我回答你一个问题,你也要回答我一个问题,双方所答必须属实,谁撒谎谁是小狗!OK?”
第一次听到有人拿小狗起誓,他眼底兴味又起。
“由我先问。”不待他同意与否,蓝翾道,“你来自哪里?”
多年养成的对外部环境的敏锐警觉,使他可以断定:目前所处虽然大有异常,于他却不存在性命之胁。且眼前的人儿如此耀眼养目,又是救他性命的“恩公”,若不凑趣,岂不有负美人恩?“煊国丏都。”他答道,当即便问,“你的名字?”
耶?蓝翾正要从大脑地理知识存档部分搜索出可以对号入座的,听到他不失时机的反询,信口答道,“蓝翾。”
“你与朕同名?”他诧然。
蓝翾怀疑刚才自己的耳朵出现了故障:“你说什么?”
“你与朕同名。朕名晅,戎晅。”
煊国丏都朕戎晅?何方神圣?“你姓‘朕”,名‘戎晅’?”
“朕的姓乃国姓‘戎’,名‘晅’。”会很难理解么?眼前女子明明不似蠢呆之人。
蓝翾按自己的理解将收听到的讯息加以整理,再反馈到大脑中:所谓“煊国”非国,是一个黑帮的名号?至于“免都”,是黑帮所在城市或所在据点的代号?“朕”或是“镇”,是他们组织成员的代号?或者……
“你嫁了人么?”耳边听得有人问。
“没有啦。”她编故事编得脑仁发痛,没好气地回道。
“订了亲么?”又有一问。
“没……喂!”险一着就要他蒙混过关,“该我发问了。”
他眨眨修长密翘的睫毛,状极无辜。
扮猪吃老虎?“你自称‘朕’,是这个字么?”她举箸沾着粥汤在餐桌上划下“朕”字。
“自然。”他颔首,“订过亲了么?”
倒懂得不浪费时机。“没有。”
他脸色一喜。
奇怪了,干他底事?“你还记得你是如何来到这里的吗?”
“你。”
我,我什么,我带你过来?多说一个字会死人吗?“我是问你,还记不记得自己是如何到寰亭?呃,就是我发现你,又扶你下来的地方。”
“有歹人行刺朕,朕只带一名随身太监,歹人太多,寡不敌众。慌不择路中,避进密林,蜇伏了许久,听得歹人远去,即欲现身回宫。谁成想朕才飞身而起,后背便被人重击一掌,朕气血上涌,当即不省人事。醒来之时就看到你在旁边。”
哇,一口气说了N个句型,音质清越,好听得紧。不对,不对,这不是重点好不好?他是在说……朕,太监,行刺,回宫……是入戏太深?
“你有心上人了么?”
这孩子怎么万变不离其宗啊?蓝翾摇头:“NO。”
唔?他满脸期待地等着她的答复。
“我说NO啊,NO就是没有喽,你听不懂?”她眯细美眸:问题好玩了。
“你没有心上人?”他双眸一亮。
“没有。不过你一定要这样说话么?嫁人,订亲,心上人?明明很多新新词类任君选择,你选得却都是古色古香的,不会累?”
唔?他黑眸坦白得如同晨昏散步时凑过来向你示好的狗狗。
“你说有人行刺你,是谁还记得吗?”会不会问太多了?牵涉到杀人灭口范畴了么?
“是之谒!”他澄澈如月的眼睛骤然涌起枭厉之色,“之谒”那两个字似乎是被仇恨浸泡而出,听在人耳中犹能嗅出血的气息。
“打住,打住!”她喊停:太可怕了,就在方才,前后几秒,丰采如玉的少年郎好似基因突变,成了另一个人,残酷、冷虐,血光满面。天啊,她还是比较喜欢新好男人或者阳光男孩。“别管什么枝枝叶叶了,吃饭呗,我做的饭虽然称不上天上人间独此一家,可也不是人人都有福份享受的。”
“芳龄几何?”他好孩子模样十足。
这厮的变脸术是经过专业训练的罢。芳龄几何?“有没有人告诉你不可随便问女孩的年龄。我呢,肯定大你几岁就是了,小朋友。你到底要不要吃饭呢?”端过他面前的粥碗,盛了满满一汤匙递到他嘴边,“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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