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后好兴致,”勒瑀凤眸含笑,“能在这般时分看见王后,是朕眼花了么?”
才矜微微薄哂,道:“王上才是好兴致。臣妾方才正要安歇,听得从这边传来鼓乐丝竹之声,一问才知王上在些与丞相把酒赏月。臣妾忽然记起在前时曾许诺丞相夫人,要将臣妾常用的安眠檀香送她试用,一直尚未兑现。丞相既然在此,择日不如撞日,本宫便将香给带来了。”
宣隐澜向王后敛袍一礼:“劳王后娘娘惦念了,臣代臣妻谢过娘娘。”
才矜目注这风流标致的年轻宰相,想起那位美丽动人的丞相夫人,再看到自己的丈夫美人在抱毫无愧色,淡淡的酸楚袭上心头,道:“宣相,本宫一向以为你与丞相夫人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忙于国事也就罢了,且莫因贪恋花丛冷落了你世间难求的贤妻。此刻,想必丞相夫人正在灯下翘首企盼宣相的夜归吧?”
宣隐澜尚未及表态,勒瑀蓦地立起,膝上的丽儿跌滑到地上,而他显然不想怜香惜玉,径直迈过至才矜近前,毫无温度地道:“朕向来不曾知道朕的王后除了替朕管理后宫外,还有替朕的宰相大人掌管家事的兴趣?”
宣隐澜了目睹丽儿的窘状,同情外加愧疚:虽是征得过本人意愿,但终究是她把她献个这个无情君王的,丽儿今后的日子……这么美丽的人儿,若是在自己那个二十一世纪的世界,必定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天之骄女。唉,男尊女卑的卑劣社会,我鄙视你!
“王上见笑了,臣妾只是一时感慨,想这宣相乃是当代奇才,身负辅佐社稷的重任,王上最得力的臣子,臣妾是怕宣相过于操劳误了身体,那岂不是我淦国与王上的损失?假设宣相身体抱恙,王上不是要更操劳了么?当然,臣妾还有一点私心,因为臣妾与宰相夫人情同姐妹,所以,以女人的立场,也难免多说了一句。”
“王后今日真是让朕刮目相看,原来王后尚有如此机敏伶俐的口才,”勒瑀双手交叉于背后,步态悠闲,“所谓近朱者赤,王后的口才可以突飞猛进,想必是常与宣卿的娇妻来往所致,而宣卿娇妻的口齿当然是得益于朕这位舌灿莲花的美相唠。”
宣隐澜伺机道:“王上过誉了。王后国母风范,字字珠玑,臣蒙王后教诲,茅塞顿开,臣即刻请辞返家陪伴娇妻,也请王上、王后早些安歇。”
才矜当即道:“宣相好走,代问夫人好。融香,把檀香交给相爷带回去。”
宣隐澜接过,深施一礼,忽略勒瑀杀人般的眼神,从从容容迈出了云英阁。确定把身后的目光甩开后,才脚步如飞,钻进候在宫门外的马车:“快,越快越好。”直至马车自大苑王宫的宣昌门飞奔而出,稳匀的马蹄声行在通往相府的大路上时,悬了一夜的心脏才从嗓口归到了原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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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府内,如王后所言,丞相夫人确在灯下独坐,案上,是宣隐澜为她默写的《唐诗宋词集锦》。但此刻,她的心思半点没在那些或对仗工丽或哀怨悱恻的词句上面,雀跃在心房的,是急欲听一堂好戏的兴奋。
姝儿悄步而入,挑了挑灯花,斜睇着她唇畔的坏笑,问:“夫人,您很期待相爷回来吧?”
苗苗兰指轻理云鬓,幽怨地叹息,道:“有哪一个女人不翘首企盼着自己的丈夫早些返家呢?”
姝儿“卟哧”失笑,摇头道:“夫人,您中相爷的毒太深了!”
“是么?”他们风华绝代的相爷推门而入,“两位美女,多劳记挂了。”
苗苗一对眼角微翘的杏眸不遗余力地打量着她这位冒牌相公的面部,失望了,上面没有她所希翼的挫败颓丧,一如素往的冷清淡定。
在姝儿相助下卸了官袍官帽,“姝儿,准备热水,相爷我一会儿要沐浴,然后,在相爷我叫你之前,不要再过来,看到别人,不得走近这边。”
姝儿圆眸眨眨,纵是不解,仍乖巧称“是”。
看着姝儿阖门去了,宣隐澜正过身躯,挽高了两只衣袖,突然柔情万斛地道:“夫人,王后有东西要下官转交呢,而且还训责下官莫要风流贪花,辜负夫人,冷落娇妻独守空闺。现在,就让下官好好陪伴夫人呗!”
啊耶,苗苗冷颤袭体:我过逝的母亲大人啊,您这位冒牌女婿要唱哪一出啊?
“夫人,下官会很温柔的,”宣隐澜深情款款,缓缓伸出双手,“来嘛夫人,都老夫老妻啦,还要害羞不成?”
苗苗“噌”地跳出老远,“相爷大人,您……您……到底……怎么了?”
“下官不怎么了,下官只是有些郁闷,原谅下官,下官一介凡夫俗子,难免会有七情六欲,有人以势压人,下官敢怒不敢言,可受了气若不释放出来又对身体不好,下官实在没有办法,只得——”她冷不丁蹿上来,握住了“夫人”的双腕,“只得靠打老婆出气!”
苗苗从来没想到她还有这股蛮力,双手教人一搡,就已被摔在了床上。才要坐起来问清怎么回事,宣隐澜跳上床,按住她的纤腰将她的身子给翻了过来,“啧啧,难怪书上总要说古代女子手无缚鸡之力,看看你吧,简直是太好搞定了。好好忍着,我尽量用上打翎儿ρi股时三分之二的力气,娘子,为夫来了!”毫不温柔的巴掌落在了柔翘丰实的小臀上。
哪怕动用上全身每一根发丝汗毛,苗苗也未想到宣隐澜会有此一举,臀上的掌击虽然不致太痛却也是厚重有力,不一会,两片臀瓣已经酸麻了。“你……啊……这是……做什么……啊?”
“为夫在好好陪娘子啊。”
“住……手……啊!”若是此时外面有人经过,准以为夫妻二人正在尽享闺房内的鱼水之欢,只是夫人的出声稍显痛苦了些而已。
宣隐澜总算尚怜她弱不禁风,而且自己亦是太久疏于此项运动了难免不太熟练,尽快收了手,依着床帐调节呼息。苗苗揉着酸痛的ρi股,拧着两道细眉,狠狠剜了她一眼:“你疯了?”
“我记得我非常清楚地一再向你说明,务必说服王后我进了云英阁内一刻钟后便摆驾前来。虽然我不至于认为王后对夫人言听计从,但她对您这位救命恩人向来有求必应是不争的事实。你好像非常喜欢欣赏为夫受挫吧?为夫进房之际,从夫人脸上非常清醒地认识到了夫人幸灾乐祸的神态,真希望是为夫的眼花了。”
“王后没去吗?”苗苗惊诧坐起,香臀上的余痛又让她失仪“唉哟”一声,“王后可是非常确凿地答应了我的。”
“你昨日进宫时被王上看到了吧?他安排了小王子探视王后,小王子是王后的亲生骨肉,平日居于别宫,难得有机会相聚,你说您这位闺中好友的嘱托会重得呣子团圆么?”
啊?苗苗杏眼圆睁:“王后没去成?那你……”前、后、左、右,检视了她一遍,迟迟疑疑、嗫嗫嚅嚅地问,“你没有被王上……给吃了吧?”
宣隐澜冷笑:“放心,如果那只大灰狼吃了我,为夫是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有道是生同衾死同|茓,我们死也要做一对同命鸳鸯。”
苗苗大呼冤枉,“这关我何事?派小王子缠住王后的是王上,谁能想到有这层变故?”
“少来!你如果从宣盛门进宫直奔王后的烟岫宫,只要不是王上在王后寝宫,他见到你的机率可说微乎其微。而昨日,泼水圣节结束,王上回宫即要接见畲国使节,不具备作案时间。由此证明,你之所以被王上看到,是因为你走了宣昌门,由宣昌门进烟岫宫必会经过王上接见使臣的泰阳殿,泰阳殿顶层四面为廊,足以使四围景致一览无余,当然也包括您这位美丽妖娆的丞相夫人。”
瞥了她心虚的娇靥一眼,继续道:
“你可真是我的好夫人!容为夫猜想,你有此举,不外乎是想我小小难堪——王上知你进宫见王后必是由我授意求援,他怎会不设法相挠?如此一来,王后便不可能那么快的到达云英阁,而我也必定会在王上的纠缠中大伤脑筋。可对?”
苗苗螓首低垂。
“可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今晚小王子彻底绊住了王后,或者王上想得是给王后吃点迷|药让她睡个七荤八素的法子,那么我会怎样?我面对那个杀人如麻、令行无违的王上,你认为我有几分全身而退的把握?他要做什么,得到什么,从来都是不择手段,一个龙颜大怒,你看到的不会是一场好戏,而是我的尸体!”
苗苗吓得以手掩口。
“本来丽儿只是一招备棋,她虽出身歌姬并一心向往有朝一日飞上枝头,但把她给了一个后宫三千佳丽的君王,红颜未老恩先断,她的一生已经可以想像。本来是张万不得已才要启用的底牌,经您的推波助澜,我是赔了夫人差点折兵!拜托你,我的夫人,你想与你的夫君如何逞勇斗智都好,但事关身家性命,您是不是还要含蓄着点玩?都说古人成熟得早,我看您的判断力根本还停留在三岁儿童阶段!”她不想说得如此苛薄,但这苗苗此次贪玩太过,若不能使其晓得利害,只怕重蹈覆辙,下一回谁还敢保证有此好运?
苗苗垂下眼睑,泪珠儿在睫毛上悬然欲滴。原本的套路,她负责进宫面见王后,逞上葆养药丸之余顺口抱几声委屈,说自己那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相公过忙于朝务而忽略娇妻,且明日是她十八岁芳辰,恳请王后无论如何也要帮自己劝相公早日返家小贺。而宣隐澜则负责将丽儿同车进宫门,去以备不时之需。
是她,一时兴起,调整了计划。“相公”猜度得一点没错,她绕远路行走宣昌门,从王上眼皮底下招摇而过,想的便是以王上的精明不会料不到个中端倪。岫烟宫里,气息咽咽地哭诉“相公”负心,沉湎酒色,且在府中豢养舞姬以献王上。哀请王后及时喝止使其迷途知返。她以泪拭面,建议王后在听见丝竹管乐声后才去,唯有人赃俱在,“相公”才无从抵赖。
苗苗余悸未褪。机关算尽,不过是为了打击宣隐澜所谓的嚣张气焰,却恁地愚蠢,看不到整桩事情表层下的波涛汹涌。把丽儿出手她是无甚感触,但若伤到了曾救自己于水火的宣隐澜,则是百死难赎。唉,险险玄玄,就成了个“思悠悠,恨悠悠,恨到归时方始休”。
“好啦。”宣隐澜见她脸色苍白,不忍再多苛责,“记住事有轻重,不是任何事都能拿来耍戏的。今天已经有惊无险的过去,我们需要应付的,是接下来的日子。”她所言不虚,等在前方未知路上的,还不知会是怎样的坎坷棘荆?那才是需要她们全力以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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