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妇俩大惊,火速拔剑下马。
云英轻声说道:“跟我走!”
迟了,真迟了!四面花丛中,现出数十个凶悍的大汉,一个个缓缓站起,冷然向他俩注视。
右侧昂然而出的老鬼,正是被闲云居士吓跑的五阴鬼手申天豪,他阴阴一笑道:“别打主意利用机关地道脱身了,咱们费了三昼三夜,把这百花宫的机构全毁啦。往阁上瞧,看来了什么人呢?”
阁上破窗框内,六个大窗口站着五个奇奇怪怪的老男女,每一个人都形如厉鬼,长相唬人,如不是光天化日之下,准会把人吓死。
从右起,第一个是老道,头戴九梁冠,身穿红道衣,背扎长剑,约有九十上下年纪,四方脸吊客眉,大鼻朝天,阔嘴獠牙,白须如戟,身材伟岸,一双金鱼眼突出眶外。
第二个更唬人,一头灰色乱发像个烂鸟窝,赤面尖额,双目特宽像长在两侧一般,鼻子光看到两个大孔,满脸赤红的皱肉,加上一张尖嘴。看穿着,那是个老太婆,手中支着一根特长特粗的、乌光闪闪的坞首杖;她这根杖,可不是敬老尊贤的小玩意,而是杀人的大家伙。
第三位也是母的,白发换成朝天髻,黑皱面孔往横见长,斗鸡眼,没有眉毛,阔大鼻,瘪嘴唇,前面还露出两根残齿;葛衫外,围着一条褐色的蝎尾鞭,肋下是大革囊。
第四位是个长人,面皮青灰,一袭白色长袍褂,腰悬长剑,鸟爪似的长手伸出大袖外。不用再形容了,说他是城隍庙见的白无常,准对啦。这人逸君夫妇都认识,就是五阴鬼手的师父,五毒阴风汪修全,一个人见人怕的恶鬼。
第五位像个带发头陀,端的头如笆斗,眼似铜铃,狮子大鼻,口看不见,已被连着两鬓虬结如球的灰色络腮胡遮住了。他右肋下支着一根钢拐,下面只有一只右腿。
这些人在破窗前出现,逸君夫妇不由倒抽一口凉气。另四人他俩不认识,但由形态上可以知道大概。
依次是崂山恶道、赤面鸠婆、毒蝎三娘、五毒阴风、独脚天尊。
这五个分处南北,凶残恶毒的怪物,江涸中闻名丧胆,端的堤之如洪水猛兽。早些年,由于他们太过残毒,由少林掌门苦行大师佛昙方文传下佛帖,邀同峨嵋掌门天加大师觉宗,和武当掌门追魂三剑玄同道长,共赴开封拦截这五个魔头。岂知晚到一步,开封最负盛名高手如云的群英镖局,全镖局一百二十六名人丁,一个活口也末留下。这一来,六大门派除了雪山派之外,全部义愤填膺,发誓要将他们诛除。岂知这五个恶魔行踪飘忽,功力又高,不但未能如愿,反而损失了不少门人。一拖十余年,五个魔头知道众怒不可犯,确是安静了一段时期,五大门派追索的风声也渐渐松弛了。
他们也有畏惧的人,就是武林三杰。独脚天尊以前叫血手天尊,他喜爱吃活人的心,吃时用手硬从腔内掏,把一双手弄得血淋淋地他才过瘾。终于走得夜路多会碰着鬼,他碰上了三杰的老二四海狂客姜涛。他跑得快,丢掉一条左腿。从此他成了独脚天尊,五个魔头把三杰恨之切骨。
夫妇俩心中一凉,便知今日性命难保;但求生是人性的本能,放眼打量四周,想觅路闯出重围,再图打算。
前面是群仙阁,五魔拦道,休想。右侧是五阴鬼手和八名大汉,不易闯。左侧,是妙手飞花狄雷,和追逐鬼的师父铁面判官庄廉,还有一线希望。身后,喝!伏牛五霸全来啦!还有一个没见过面而名号响亮的家伙,乃是逸君的小同乡,夔州追风剑客艾如虹。这家伙也曾和云英有上一腿,所以逸君不敢回夔州。
除了这些有名人物之外,还有近四十名骠悍大汉散处各地。
他俩正欲向左闯,阁上的独脚天尊已经猛笑发话了:“哈哈!教主,你听我说。汪老兄师徒俩把咱们邀来,请你重振百花教,这是好意哪!听说你的教中,全是花不溜丢的小妞儿,真合了咱们的胃口,所以咱们来啦。崂山老道喜欢那话儿,鸠婆贸老婆子就看不得漂亮妞妞,我独脚天尊不但喜欢那话儿,更喜吃漂亮妞儿的活心。要是你重振百花教,多收些教友,可以大家快活;但要留些给我们享用,崂山老道和汪老兄快活后,交给贾老婆子消消气,然后到我天尊手中,三面讨好,岂不大妙?教主,你还是答应的好。至于那什么绿衣剑客,留给三娘,保管他受用,你放心啦!哈哈!”
逸君等他话声刚落,笑声初扬的瞬间,洒出一串金钱,似满天花雨手法飞射右左后三方,银芒乍闪,和云英同向左侧急闯。
金钱膀去势奇疾,暴喝声中,人影疾闪,有几个倒霉鬼骤不及防,躺下了五六名之多。
妙手飞花是暗器行家,他一声长啸,大袖急挥,金钱镖四散而飞。他长剑一振,攻出一招“白虹贯日”,同时暴喝一声“回去!”
铁面判官哈哈长笑,错步扔肩震落五枚金钱镣,判官笔一招“魁星点元”,也攻向伍云英脑袋。
夫妇俩已存心拼命,长剑急挥,“锵啷”一声金铁交鸿,两人同时被震退三步。
妙手飞花飞退八尺,左袖一扬,歹毒绝伦的子午六阳针无声无息地飞出筒口。
铁面判官退了近丈,突然“哎哟”一声,手按大腿栽倒。原来他只顾上盘,忘了云英袖中飞出五朵银花,一朵正好楔入他的左腿,花瓣一崩,他的左腿只剩皮肉牵着,算是废啦!
方逸君身形未定,只觉左臂一麻,知道完了。那子午六阳针中了之后,浑身血脉立时沸腾,全身瘫软;但还不致死,须拖延十日之后,所有血管方全部爆裂而亡,这十天内,每日子午二时血液如沸,可痛了个死去活来,铁打金钢也难抵受血脉熬煎之痛,每一发作,须有半个时辰的活罪可受。
方逸君知道完了,剑锷一挥,先将左臂|茓道自行点住,大吼一声,挥剑猛扑妙手飞花。
铁面判官一倒,一颗赤火流光弹又从云英袖中飞出。
“噗”一声响,迎面扑来的六名大汉全都惨叫着倒下了。
云英凌空飞越,想闯出重围,突觉逸君并末跟上,单足一点地,突回头娇呼:“君哥……”她说不下去了,只见逸君脸红似火,垂著左臂挥剑将妙手飞花迫得不住后退。她吃了一惊,正想扑回,逸君已嘶声大吼道:“云英,快走,要孩子替我报仇。”
云英她怎能走?银牙一咬,飞扑而回。
“慢来慢来!小浪货,有老娘我在呢!”声到,乌光闪闪的鸠首杖劈面点到。原来是赤面坞婆到了。
云英不知厉害,银芒一挥,想贴杖攻入。“叮”一声脆响,她连人带剑被崩飞三文之遥。
她去势未定,已见唠山恶道淫笑着由侧方射到,伸手向她粉肩使抓。她忍痛强运真力,一剑斜挥,急截恶道手腕,身形仍向下落。
恶道一声狞笑,掌背一扬,长剑被震得向上一崩,他那大手已由云英腹下拂过。
她“哎呀”广声尖叫,粉面变青,双足一点地,立向后仰身便倒。在这刹那间,她眼角瞥见逸君已面临厄运,玉手一扬,最后一颗赤火流光弹出手,一道光影去势如电。弹一出手,她便仆倒在地呻吟,唠山恶道淫笑着赶到,伸手便抓。
逸君临危拼命,连攻三剑,把妙手飞花迫退近丈;狄贼右臂挨了一剑,血洗如注,正想将针筒倒转,用最后一筒子午六阳针取方逸君的性命,独脚天尊已到了。
“小辈,你得死!”独脚天尊大吼,一拐劈出。
逸君只有拼命,撤步旋身,闪到一旁,一招“织女投梭”向独脚天尊点出三剑。
“小辈找死!”“当”一声响,钢拐将剑崩飞五六丈外去了。
逸君只觉五内翻腾,眼前一阵黑,身形斜飞丈外,“啪嗒”一声,扔了个仰面朝天;|茓道经此一震,自行震开,子午六阳针毒立攻心脉。
独脚天尊正跟踪纵到,刚欲一拐砸下,毒蝎三娘己到了身侧,她叫道:“慢!留给我受用。”伸出老鸡爪,向逸君腰带上抓去。
这时,赤火流光弹已到,老鬼婆功臻化境,岂会上当?缩手向侧斜飘,右手蝎尾鞭一抖,向流光弹震去。
“噗”一声闷响,红焰飞溅,蝎尾鞭尖端的双钩,已经不知去向。老鬼婆大惊,疾退一丈,将鞭Сhā入土中,以便扑灭粘在上面的火焰。
她这一鞭力道奇猛,赤火流光弹的磷火,被震得漫天进飞。真巧!五毒阴风汪修全刚好在旁掠过,火焰沾身便燃。老鬼大惊,他见多识广,知道这玩意歹毒,绝不能扑灭,“嘶嘶”数声,将一袭白长袍撕掉,方免变成烤猪之厄。
崂山恶道伸手将及云英肩膀,突党白影寒芒疾逾电闪,向他天灵盖上点到。要是置之不理,人固然可以到手,但天灵盖也得开个天窗。他虽练有七成玄门罡气,但对内家高手手中的神刃,仍是抵挡不住,不由他不要命,一沉肩,斜掠一丈,眼看到手的美娇娘,已落在一名同样美艳出尘的少女手中了。
云英力竭地大叫道:“师姐,救逸君。”
“晚了!我们走!”白衣少女突然向后飞退。
“走得了么?哈哈!”唠山恶道拔步便追。
另一面的赤脸鸠婆也闻声追到。走不了,只好拼命,少女剑如游龙,返身急攻,她的剑术,比云英要高明些。
五毒阴风刚撕脱长袍,瞥见这里的景况,闪身飞掠而来,亮声高叫道:“她是花蕊夫人宇文珠,休教她走了。”
“她要是走了,崂山老道还用混么?”崂山恶道收了剑,赤手空拳进扑,又叫道:“贾大姐别伤她啊!”
“老娘管你伤与不伤?”赤面坞婆一面说,鸠首杖招招隐挟风雷之声,花蕊夫人真是上天无路。
这时,众贼纷纷赶到,形成合围。
方逸君胸前碎裂,静静地躺在一边。
独脚天尊在吹胡子瞪眼睛,在埋怨毒蝎三娘道:“你为何偏要打碎他的胸腔?明知老残废喜食活人心,这不是吊胃口么?”
毒蝎三娘正没好气,断了尾钩的蝎尾鞭扔得呼呼作响,睁着鬼眼骂道:“你这残而不死的老怪物,不见他中了狄小辈的子午六阳针么?怎能吃?要不是失手,老娘才舍不得打死他呢。”
白衣少女正是伍云英的师姐,百花教的成立,其实是她从中唆动,她比伍云英还更冶荡,更为风骚。她让教主之位给师妹,她自己称为花蕊夫人,一无牵挂,享受无边快活,各地教坛她随意走动,每日无十男不欢。
伍云英终于通上绿衣剑客方逸君,听他相劝改邪归正,解散了百花教,也嫁了方逸君。那时花蕊夫人也找到一个意中人,便同意师妹的见地,从此放下屠刀,改恶从善。她不像云英,结婚之后躲躲藏藏;她却偕意中人遍历名山,过那悠哉悠哉的神仙生活。
不想乐极生悲,新年期间,她偕情夫遨游九华山,被一个游方的少林僧看出她的身份,一言不合大打出手。那少林僧乃是法字辈门人,功力确是深厚,双方动手的结果,竟然两败俱伤。她挨了一记百步神拳,她的情夫也挨了一记菩提掌。少林僧也挨了她得自铁面判官的五枚子午问心订,和她的情夫哭书生梁筑青,同时坠落百长高崖,尸骨无存。
花蕊夫人眼看惨剧发生,但她身受重伤,无法挽救,最后还是被游客发现了她,抬到池州让她自请名医治疗。她自经此变,万念俱灰,伤一好便回百花谷,不想恰好赶上这场大变。
她比师妹的艺业高得不太多,左手又挟了个人。云英在听师姐说声“晚了”之后,发现逸君已经中鞭倒地,立时晕厥,更增加花蕊夫人的不便。
不到三五招,她已岌岌可危,面临生死须臾,危机一发的险恶处境了。
赤面鸠婆就见不得漂亮女人,花蕊夫人乃是人间尤物,美得教人浑身酥软,她恨不得一杖将这俏妞儿打成肉饼;要不是崂山恶道有意维护,花蕊夫人早就完蛋大吉啦!
花蕊夫人银牙紧咬,她知道已临绝望之境,便置生死于度外,运剑如风舍死进招。
崂山恶道眼中淫火炽盛,一双大袖夭矫如龙,飞卷扫弹不住在剑影中飞舞,一面还有意无意中荡开赤面坞婆的沉重鸠首杖。
这时,花蕊夫人正错开鸠首杖,旋到恶道左侧,长剑一招“天外来鸿”,斜点恶道肩头。
恶道呵呵一笑,大袖向上一挥,喝声“撤手”!
她没撤手,半途收招急出“狂风扫叶”,猛袭下盘。恶道刚向后微撤,“锵啷”一声,赤面坞婆已行扑到,鸠首杖一挑,长剑如被锤所击,花蕊夫人踉跄急退。
“哈哈!手到擒来。”她身后是迫风剑客艾如虹,一见奶儿退到他身前,岂不大喜过望?伸手便抓。
“你敢!”声音刚劲,可裂金石,已到了艾贼耳边。
一条灰影快逾电闪,追风剑客首当其冲,他狂叫一声,侧飞三丈余,“啪”一声跌了个晕头转向,半天挣扎不起。
就在众人一征之下,灰影着两女,凌空反射,快得众人无法看清身影。
“快追!”五毒阴风大叫,流矢划空似的一闪而逝。风声虎虎,人影似电,一窝蜂随后的赶去。
到了谷中,灰影将两女一放,沉声说道:“快走!我来挡住他们。”
这时,云英也醒了,她放声大号,和师姐爬伏在地,声如中箭哀猿,她叩首叫道:“老前辈,小女不走了……”
“你腹中一块肉如何是好?莫令生者痛仇者快,走,快。走,他们来了,我要将他们堵在那谷内。”
花蕊夫人也叫道:“老前辈,请留下仙讳。”
“四海狂客。”
两女一震,大拜三拜,转身如飞而去。
老人家在谷口一站,背手相待,面向谷外目送二女。
迫得最快的是五毒阴风和毒蝎三娘,等他们逼近约三丈左右,正待出手的瞬间,老人家突然转身,哼了一声。
这一声哼,声虽不大,但却令人心往下沉,气血恍若欲散。两个凶贼只觉心中狂震,立时止住去势。后面赶来的人,也惊骇地落下地来。
“姜老匹夫!”五名恶魔同时惊叫,慌不迭退后数步。
“穷边僻壤,竟又碰上啦!”老人家冷笑着说。扫了众魔一眼,又道:“不是冤家不聚头,老头于我还以为你们死了呢,呵呵!幸运幸运。”
五毒阴风色厉内荏地问道:“老匹夫,咱们捣百花谷,算是以恶攻恶,你为何Сhā手?”
“别想诓我老头子,少来花样,谁不知百花教主已经改邪归正了?称道四海狂客的浑号是骗人的么?呵呵!”
独脚天尊愤怒如狂,单足一点,铁拐笃一声,人便凌空扑出,在老人家身前一站,吼道:“一足之赐,刻骨铭心,老匹夫,还我的脚来。”“呼”一声,就是一记“横扫千军”。
四海狂客呵呵一笑,大袖一扔,软绵绵却又力可撼山的浴劲,将独脚天尊的钢拐硬生生震回,并把他的身形,带得向右旋了一圈。
老人家笑道:“急不得,你一条腿嘛,不成!我老人家少不得借另一条腿还你。”
赤面鸠婆大概以往也吃过亏,鬼叫一声,一杖猛砸。
四海狂客狂笑着向左一闪,仍背着手叫道:“老婆子,你怎和我老人家拼命?不像话,不像话。”
“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独脚天尊恶狠狠地捣出一招“铁牛耕地”,一点一搭正想一跳。
“你只有三只腿,不能耕地,去!”
四海狂客突然一伸腿,一脚将钢拐踢飞,并一掌拍出。
独脚天尊一声狂叫,拐飞人退,哇一声喷出一口鲜血“噗”一声坐倒在地,急忙从怀里掏出两粒药丸吞下。
狂叫道:“老匹夫,你破了我气血二门,好歹毒的心肠,我变鬼也不饶你。”
“呵呵!我不是告诉过你,要借腿还你么?喏喏喏,这就是了,你日后得爬着走啦,正用得着哩。”他一面说,一面欺身抢近赤面鸠婆,伸手便抓她的鸠首杖。
赤面鸠婆不知他是怎样欺近的,灰影一闪即至,她鬼嚎一声,想举杖猛扫。岂知杖刚扬起,便觉浑身一震,一道奇大的潜劲由杖上传到。她总算久经大敌,见多识广,赶快放松全身,撒手暴迟。
“当”一声,鸠首杖丢落独脚天尊身前,响起四海狂客的笑声道:“喏,给你,别再埋怨了!你杀人盈千,惨无人道,万死不足以弊其辜;我老人家给你废去武功,在痛苦中度过余生,不便宜你么?呵呵!你还不乐意?”
独脚天尊浑身大汗,面目变黑,急得晕倒过去。
五毒阴风心胆俱裂,大吼一声,劈出一掌,腥臭的阴柔掌风向前一涌,他撒腿便跑,
第二个开溜的是赤面鸠婆;第三名是毒蝎三娘,她撤了一把成名暗器飞毒蝎,溜得最慢的是崂山恶道。
“呵呵!别走,咱们的交易没完,走不得。”
声出,大袖猛挥,五毒阴风掌力四散,满天飞毒蝎被罡风所刮,飞出五六丈外纷纷坠地。他身形倏动,蹑踪急追。
崂山恶道突觉劲风压背,他厉吼一声,旋身拼命,“回龙惊风”一剑猛挥,丝丝剑气锐啸,变身罡气乍进。
“铮”一声脆响,长剑被大袖拂成千百碎屑,接着“噗”一声闷响,护身罡气被四海狂客所发的神奇掌力,一举击散。
恶道临死反噬,“呸”一声,一口浓血喷射而出,急袭四海狂客胸前七坎大|茓
四海狂客说道:“脏死了!”晃身避过血水,反手一掌扔出,向毒蝎三娘追去。
崂山恶道被掌风荡得晃了两晃,双眼一闭,慢慢地单膝着地跪倒,慢慢地爬下,慢慢地蹬腿,终于寂然不动,找李老君交涉进兜率宫修道啦!
毒蝎三娘正走间,呵呵笑声已近身后,她知道跑不了,伸手一划肋下革囊底部,蝎尾鞭反手便扔,身随鞭转,转了一个半弧。
她的蝎尾鞭并不想伤人,鞭长六尺,舞起一道褐色鞭墙,护住全身四处游定,左手的飞毒蝎连续飞出。
四海狂客真被她缠住了,她不接招,长鞭乱点,飞毒蝎远射,飞舞而来,确是不易一举将她击毙。
毒蝎三娘将革囊推至身后,矮身游走,囊中泄出一些泥沙一股的粉末,洒入地中。
四海狂客一看前面两人已快奔出视线之外,心中大是不耐,哼了一声说道:“你学蝎子爬来爬去,我老人家就无奈你何么?呵呵,你非死不可,免得留着你害人。”
声落,大袖急挥,将飞毒蝎全皆震散,欲身直上。毒蝎三娘鬼叫一声,蝎尾鞭一抡,“丹凤点头”劈面便砸,一振腕,鞭尾一折,急袭四海狂客天灵盖。
四海狂客大袖一挥,卷住鞭尾,叱道:“你得死!”夺鞭,信手一抡,“拍”一声,抽在毒蝎三娘的腰肋下,“哎……”一声惨叫,声未落肋开肠流,立时跌倒。
五毒阴风和赤面鸠婆已经入了一座古林,迎面撞上功力差劲,刚赶到的一群好汉,老鬼蓦地大吼道:“快散开,用暗青子招呼。”一面说,一面拉著他的门人五阴鬼手申天豪的胳膊,向林深草茂处隐去。
这些悍赋们精明过人,怎会傻?一看老鬼和鬼婆娘急如丧家之狗,漏网之鱼,不用问,对方准是了不起的人物,你们都快溜,咱们还能硬着头皮送死?不奸不滑,不配做贼;呐喊一声,纷向林中一窜,溜之大吉。
等四海狂客毙了毒蝎三娘赶来,已经找不到半个人影了,偌大的古林,到那儿去找那两个恶道?
他只好嗒然退回谷口,静待他们出现。
突然,他感到下身有点不对劲,试一运气,不由一呆,涌泉|茓左近,有点不能畅通之象,血脉流动速度大减。
他暗叫一声“糟!”赶忙取出三粒丹丸吞下,一面运功将气血迫住,叹口气道:“一时大意中了那泼妇化血神砂之毒,谁想到她会有这种歹毒的玩意呢?我得赶快一步,也许大哥那儿有解药,要找到青芝就好了。”
灰影一闪,摹尔失踪。
化血神砂,产自地火精英余烬之中,可以将血化为清水,中者不死何待?这东西可渗金铁,只有瓷或玉所造的盛具才可保藏。毒蝎三娘明知在劫难逃,势在必死,所以划破革囊捏碎盛砂玉瓶,渗漏于地。四海狂客不虞有此,追逐之间,自然踏在化血神砂上,神砂由靴底渗入脚掌,着了道儿。
花蕊夫人和大腹便便的伍云英,凄凄惶惶狂掠出谷,沿曲折幽径直出谷口,向剑川州奔去。
刚一出山,到了金沙江畔,突见下游小道中,十余条身影如飞赶来。双方一看清,两女大惊之下,叫声“苦也!”撒腿向另一道山谷狂奔。
“那不是百花教主么?咱们先追上再说。”有人在大叫。
一追一逃,瞬即下去十余里。可怜伍云英家破夫亡,再经一再苦战,腹中一块肉本来就接近临盆之时,经此一来,胎气受损更巨,刚到了一座矮林前,脚下一跟跑,只觉腹痛散裂,顿感天旋地转,“咕咚”一声,栽倒在地。
花蕊夫人大惊,她想抢救,已经晚了,追兵已到。
“乖乖跟三爷走,以免自误。”最先那人大叫,快如流矢划空而至。
花蕊夫人厉叱一声,剑出如龙腾,一圈银芒盘舞,向来人攻去。
“困兽之斗,哼!申三太爷非累死你不可。”来人闪身腾跃,剑出如风,缠成一团。
“申天雄,你也得和令兄同见阎王。”花蕊夫人用攻心之计,放手抢攻。
来人是五阴鬼手的兄弟申天雄,他手底下够硬朗,闻言果然一怔。他只见两人狂奔而至,却不见后面有人追来,莫不是所有的人,全陷在百花谷机关埋伏之中了?
他一怔之下,心神一分,立陷危局,几乎挨了几创。幸而后面的十二名大汉赶到了,呐喊一声纷纷加入,刀光剑彤飞舞,挽回了大势。
正在吆喝上涌,人影乱窜之际,突然无数淡淡金影,向四面八方进射。蓦地惨号之声惊天动地,扔兵刃之声随之而起,十三个人中,倒了七人。
“泼妇你好狠,死到临头,仍用花蕊金针伤入,三太爷擒住你时,你就知道滋味了。”
申天雄恶狠狠地骂,揉身一剑急挥,左掌一登,寒魄诛心掌力排山洪水般发。他一横了心,剑势如长江大河,掌力似排山倒海,端的够凶悍。
花蕊夫人知道寒魄诛心掌歹毒无比,不敢硬拼,展开小巧身法寻暇蹈隙进招,先机尽失。
有两个精灵鬼够精灵,舍了花蕊夫人奔向伍云英。当他们抓起似已断气的云英时,惊叫一声松手疾退。
原来云英整个下身鲜血如潮,连草地也湿了一大片,而月.气息全无,像是死去多时啦!
两贼在这时惊叫,花蕊夫人可惊得心胆俱裂,厉叱一声攻出一剑,花蕊金针第二次出手。
在另两名恶贼狂叫声中,申天雄红了眼,一剑猛绞,乘她分神之瞬间,左掌向右虚扬,迫她向侧一闪,他虎吼一声“着”!掌随身转急扔而出。
花蕊夫人避已无及,只觉一股直透心脉的寒风透体而过,浑身一震,气血俱沉,感到浑身力道全失,“当”一声长剑坠地,望后便倒。她长叹一声,珠泪如泉,她想嚼舌自尽,可是连这一点力道也失去了。
申天雄大喜过望,晃身扑到,伸手向她腰巾上抓去。他被胜利冲昏了头,没留意一条淡淡褐影由林中飞射而出,以快逾电闪的身法掠到,近身他仍然未觉。
褐影一到,手中的方便铲猛截他的手肘,并以宏亮苍劲的嗓音说,“孽障,还不放手?”
申天雄大骇,火速撒手,长剑横挥,左掌一沉一圈,扔出一记“寒魄诛心掌”。
“五毒阴风的门下,你得死!”褐影沉声喝,闪身避过一掌,方便铲急似惊雷,“唉”一声拍在申天雄肩胛骨上。不等申贼踉跄站稳,收铲头现铲尾,只一挑,申贼“吭”了一声,右背骨全行碎裂,肝肠流出,眼见活不成了。
这不过是眨眼间事,死剩的三名恶贼,刚看清来人是个身穿茶褐色常服的老和尚,申三爷已经倒了。三贼吃了一惊,狂吼一声,一刀两剑向前猛扑。
老和尚一不做二不休,方便铲一招“十荡十决”倏出,只荡了两个来回,三名恶贼一个飞头两个断腰,呜呼哀哉。
和尚挟住方便铲,向西合掌一拜,沉声说道:“我佛慈悲!恕弟子大开杀戒;五毒阴风老魔的门下,无一不是凶残盖世之徒,诛一害而救百善,弟子的行为亦算至当。”
说完,再拜而起,缓步向花蕊夫人走去。他一看清花蕊夫人的面容,寿眉一蹙,念声“阿弥陀佛”,正色问道:“女檀越莫不是号称花蕊夫人,前百花教主伍云英的师姐宇文珠么?”
花蕊夫人浑身抖额,闻声挣开星眸,不由心中一凛。只见这老和尚年届古稀,光着头,身穿茶褐常服,一双隐现绿芒的虎眼,长眉入鬓,鼻梁挺直,两耳垂肩,看去十分威猛。这老和尚她不陌生,乃是目下少林掌门以下第一代法字辈门人,出身达摩弹堂的直系弟子,排行第二的碧眼行者法净。
这位老和尚,是游方高僧中最难缠的人物,嫉恶如仇,死执着一句“诛一害而救百善”的名言,义之所在,放手大干;故而侠名满天下,声誉在所有少林弟子之上。他功力又,高,菩提禅功已修有六成火候,三十六种掌法中,不但降龙掌已登蜂造极,天下无敌的少林绝学菩提掌,也有七成火候;所以宵小闻名丧胆,不撞上他手中便罢,撞上了他给你没完。
花蕊夫人看清他是碧眼行者,心中暗叫“完了!”但事己至此,不容躲避,便点头颤声说道着:“妄身正是字文珠,大师有何见教?”
“令妹已于年前解散百花教,回头是岸;据闻女擅越亦已改恶从善,并获佳侣,因何落得如此狼狈?”
花蕊夫人正痛得粉面铁青,浑身痉挛,但仍强忍痛楚答道:“大师,一言难尽。”
“百花教末解散前,关洛教坛曾设在五阴鬼手的庄中,交情应在,因何竟然反目了?这死贼不是五阴鬼手的亲弟申天雄么?”
“就因一生善念,反令我姐妹永沦浩劫。申贼挟技凌,人,胁迫我姐妹重兴百花教,我姐妹不从,他竟请出字内五魔出面,一举毁我百花谷;谷中二十名无辜少女无一幸存,妹夫绿衣剑客死痛含冤。我……”
碧眼行者寿眉一轩,吼道:“申老贼罪该……”
他一看花蕊夫人气息渐弱,住口不说,探囊取出一个小玉瓶,取出一粒紫色丹丸,说道:“女檀身受寒魄诛心掌毒,老衲这儿有本派八宝紫金续命丹,可保无虞。”他将丹丸放在她手边。
花蕊夫人心中狂喜。少林的八宝紫金续命丹,乃是武林三大圣药之首,功能去毒培元,起死回生。这武林至宝,只有达摩禅堂出身的门人,方得掌门方丈赐予作为防身之用,一般门下只能获有龙虎金丹一类药品而已。碧眼行者慨赠她一粒,死不了啦!
她拾起丹丸,捏破腊衣吞下腹中,立时一股阳和之气,由丹田下徐徐上升,摧心寒气渐消。她就地揖首道:“谢谢大师恩典,宇文珠没齿不忘。”
老和尚长叹一声,枪然地道:“林边那位女檀越,已经……唉1她也许就是伍云英擅越了?可惜我晚来一步。再给你一粒八宝紫金续命丹,是否可延长她的生命,老僧不敢逆料。阿弥陀佛,老袖告辞。”说完,放下丹丸,接着方便铲,凄然而去。
花蕊夫人缓缓爬起,拾起丹丸奔向伍云英,扶起她上身,将丹丸纳入她口中,吹口气送下咽喉。看了云英下身的光景,她只觉一阵寒流通过全身,不由心中惨然,泪如泉涌。
云英丹丸下腹,不久悠悠转醒,用无神的目光,注视宇文珠半晌,有气无力地说道:“师姐我们是在梦中么?”
“师妹,你醒醒,我们没死,少林僧碧眼行者救了我们,并送你我一粒武林至宝八宝紫金续命丹,刚才你服下了,所以能苏醒转来。”
“贼人……”
“全死了,申天雄是被碧眼行者打死的,你放心。”
“谢谢你,师姐,要不是你恰好赶……哎哟!我……”
云英尖叫着,拼命挣扎,额上大汗如雨。
“英妹,你……你怎么了?”
“姐,痛死我了!孩子……”
花蕊夫人大惊,顾不得一切,将她身躯放平,三不管褪掉她拈满鲜血的下裳。
花蕊夫人从没有养孩子的经验,急得粉面失色;好在当及眼笄之年,自有老一辈的人告诉少女们一些常识,她也就硬起头皮,做起接生娘娘来了。
费了好大的劲,婴儿总算哇哇坠地,娃娃平安,可是母体失血过多,已是奄奄一息了。
花蕊夫人撕下贼人衣袂,在林沿小沟中把娃娃包好,替云英拭净污血,脱下外面衬裙,替她穿上。
她幸而服下了少林的八宝紫金续命丹,早先又吃了闲云居士的灵药,伍云英的性命终于保住了。
良久,她悠悠转醒,花蕊夫人忙将娃娃递到她怀中,轻声道:“师抹,看啊!她多像你哪!只一双小眼有点像妹夫,这么小,竟然湛湛有神。”
云英紧紧将娃娃抱入怀中,虚弱地问道:“他哭了么?”
“真怪哪!也许她知道命运多舛,并末哭哩。”
“仇深如海,他不会哭的。”说完,突然紧张地问道:“师姐,是娃儿么?”
花蕊夫人心中一凛,但只好实说道:“是千金。”
云英浑身一软,秀目泛白,手一松,立时晕厥。
花蕊夫人一把接着娃娃,一捏她的人中|茓,云英倏然苏醒,放声大号道:“天哪!你对我伍云英何以如此残酷?君哥,你等着我啊!”说着说着,朝指向心坎戮去。
“你疯了么?”
花蕊夫人急叱,手急眼快扣住她的脉门,接着厉声道:“你瞧不起咱们女孩子?你忘了身负似海深仇?你忘了倾国倾城的古训?不要你操心,千斤重担我挑了,我要将她培育成|人,我不要她倾人之城倾人之国,我要她不惜任何手段,诛绝毁家杀父的仇人。妹妹,站起来!你要面对现实无畏无惧,勇往直前;莫令亲痛仇快,死者含冤九泉。”
云英凤目喷火,缓缓站起,仰面注视苍穹,大声说道:“是的,无畏无惧,勇往直前,莫令亲痛仇快,死者含冤九泉。我们走!”霸海风云(第一部)二
点苍山,也叫灵鹫山和大理山,苍山雪是大理四大名胜之一;大理人要不知“玉洱银苍”,简直丢人透啦!“玉洱”就是洱海,那是个充满诗意的湖泊,平静时十分温柔,冬春之季,白玉峰上一出现了望夫云,乖乖!怒淘澎湃,翻天覆地。
“银苍”就是点苍山,苍翠如黛,高而不感其险,蜂项终年积雪,主峰白玉蜂名副其实,远远望去,光辉夺目。
大理,是大理国和南沼国的国都,洱海和点苍山左右夹持,龙首关和龙尾关上下相扼,形势验要,风、花、雷、月四大奇景,天下闻名,大理石更是大名鼎鼎。这种石产自点苍山,好的大理石又称醒酒石,相当珍贵。
明朝中叶,大理人口不多,入山七八里地,全是土人纳西族的天下,纳西族的姑娘,端的美得教人心跳。
华如峰一家,也是早年拓荒者之一,家住南门外七八里山麓一带,站在庄后山巅,可以远眺龙尾关。
这天是三月的最后一天,华如峰奉乃父之命,到城中采办日常用品,顺便替妻子办些需用之物,因为他妻子段氏,距临盆之期已是不远。
他赶着一匹健马,马上驮满了乱七八糟的物品,出了南门,直奔自家庄院。天气暖洋洋的,小伙子敞开上衣,露出壮实的胸膛,解开头巾大踏步赶路。
正走间,只见迎面蹒跚地来了一个老头儿,身材雄伟,灰布长衫飘飘,不是土著打扮,脸如松风古月,皓发如银;可是脸色泛灰,双腿沉重,似在拖着走,额上大汗珠直往下掉,踉踉跄跄劈面撞来。
小伙子医道不含糊,慌不迭丢掉缰绳,上前扶住老儿,大声唤道:“老伯,你可能身中奇毒,脚下不便,将陷昏沉之境。我请你到我家小住,也许有救。”
老头子定神看了他一眼,摇摇头,只一伸臂,小伙子“叭达”一声跌了个仰面朝天,仍挣扎着要向大理走。
小伙子飞快爬起,直着喉咙叫道:“不成,云贵的名医全是草包,救不了你,只有我家还马马虎虎,你得跟我走。”他枪前数步,伸胳膊去架老头儿。
老头子没理他,仍往前一步步乱晃。怪!小伙子两条胳膊可倒掣奔牛,可就架不动一个病老头子,反而被拖着走。他心里一急,一面使死劲拖,一面破口大骂道:“老家伙,你想死?你若大年纪死了活该,但我不能见死不救。你再挣。扎,我两拳头把你打昏扛着走。”
老头子大概心里一动,止步不走了,虚弱地问道:“你:家里有草药么?拣最名贵的说。”
“有玄参、毛参、百年独活、龙须草、何首乌……”
老头打断他的话问道:“玄参够老么?”
“有百余年的老玄参。”
“不行,但或可止住毒气攻心,带我走,小伙子。”
小伙子不带他,一弯虎躯将他背起,大踏步去抓马缰,大喝一声说道:“马儿,咱们赶两步。”
小伙子放开脚程,跑得相当快,五六里地不过费了半盏茶时,直往山边家里撞。
说是庄,真可教人笑掉大牙;一间三进院,两旁有五间瓦舍,后面有两座仓房,前面一块广场,居然用小木拄围起一道栅门,广场两侧,一边栽着茶花,一边是映山红,这是大理最名贵和最常见的两种花。
这只能算是村舍,同北起右侧百十丈之遥,那座有巨木围栏,内有五座高楼的大宅相比,简直有大巫小巫之别。
广场上,五六个长工在整理农具。华如峰父亲华昌龄,穿着一身灰布裤褂,在厅前石阶背手眺望。
小伙子“砰”一声推开栅门,直往厅上闯,一到阶下扔掉缰绳,气急败坏地直嚷道:“爹,快救人,这老人家中毒甚深,要快。”
华昌龄大概也是个急公好义的人,脱口叫道:“背往东院,别管马。”他领先便走。
东院,其实就是东厢房,乃是父子俩读书炼药的地方。厢房里堆满了草药,刀石臼炉—应俱全,架橱上瓷罐中盛了不少膏丹丸散,有一张木脚四五张小椅,大概是专供病人用的。
父子俩不用下田,那是长工们的事,平日里打熬筋骨,研讨药理,远近如有患重症的病人,父子俩就是义务大夫,但小病小痛概不通融,那是城里大夫的事。
小伙子把老头子往榻上放平,华昌龄飞快地一面把脉,一面去揭眼睑,惊道:“这种毒,糟了!有化血之能,难难难!峰儿,先去取玄参来一试,可能已无能为力了。”
“爹,老人家也说玄参无效,只能保住心脉……”
“废话!快找来。”
小伙子忙打开一侧的小木柜,取出一个胆瓶,倒出数片其色淡黑,清香扑鼻的玄参片,递到乃父手中。
老头子这时知觉仍在,只是浑身发软而已,张口吞了玄参片,干了递来的水杯,便闭目养神,其实在行功迫毒。
老头子就是四海狂客姜涛,他用锁脉闭|茓奇功,将下肢封死。但化血神砂乃天下奇毒,歹毒绝伦,沾血就化,人身各处岂能没有血?也绝对无法闭住,万一闭住,那地方一定是废了。所以在这一个时辰之中,必须刺破外踩下的金门|茓,放出余血,再输入新血,以免双足告废。
从百花谷到大理,将近四百里之遥,他又不能运足神功飞赶,所以足足花去一夜功夫,才赶到大理,共放了六次血,他怎吃得消?要不是他神功盖世,早就完啦!
想由大理进入白玉蜂,去找大哥闲云居士,但这希望不大;因为他在末至百花谷之前,已经踏遍了点苍十九峰,不见大哥的踪影。可是只有这里或可侥幸,没有人可以救他啊!
将近大理,他身上的血液,已经失去了三分之二以上,仍然末倒下。
百年玄参一下腹,保住了心脉。华昌龄检验全身后,叹口气道:“血液将罄,下肢肉死筋骨,大罗金仙也无能为力了,这种毒真够歹毒无伦啊!”
“老弟台,依你看,我还能支持多久?”四海狂客问。他已清醒很多了。
“玄参确是无能为力,只能止住一时,假使有千年玄参,也许还有救,可是……可是……”
四海狂客一声长吁,闭上双目,暗然地说道:“想不到我英雄一世,一时大意,抱恨雪山,真是天亡我也!”顿了一顿,睁开双眸,注视着父子俩片刻,又道:“贤父子古道热肠,在世风日下人心鬼蜮之今日,诚属难能可贵,请听我临终重托,务必请贤父子代为转达敝师兄……”
突然,他目中神光倏现,住口不说,目光落在橱顶上。橱顶,有一排花盆,种着许多似草非草似花非花的药草。最左那花盆中,有一株怪草,茎粗如鸡卵,对生着八张阔约二指长有一尺的草叶,茎顶摊开一朵大如手掌的云状物,整株奇草,翠绿而似乎透明,像是玻璃所雕铸,翠绿的光芒隐隐。
四海狂客目放异彩,用手一指,兴奋地问道:“老弟台,那盆绿草何名?”
父子俩顺手看去,华昌龄笑道:“真惭愧!我父子自命精通百草,可是就不知此物何名。犬子从湖广省茔归来,第三天就跑遍十九峰惹事生非,逐禽射兽,在白玉峰朝阳一处幽谷奇崖下,发现此物,险些儿丢掉性命。”
华如峰也嘻嘻一笑,接口道:“那儿盘踞着一条奇大的红色巨蛇,幸而我先嗅到腥风,便拖来许多枯枝,四面放火,把那孽畜活活烧死。怪的是这株怪草并未被烧枯,一时好奇,我把它连根挖起带了回来,老先生难道知道此物么?”
四海狂客面展笑容,兴奋地说道:“不但知道,而且正用得着它。此物名叫青芝,乃是人间至宝,可以排出体内异物,固本培元。假使再过两百年,绿云下再生出一张绿叶,叶上生有云纹即是九叶青芝,乃是方外至宝,与九天玉芝同是无价之宝。可惜!要是早三个时辰,我这一双腿还不至于死。能将那八瓣叶片给我服用么?”
“岂有不给之理?峰儿,把青芝拿来。”
华如峰将花盆捧来,伸手去拔芝叶,挣得脸红脖子粗,几乎将青芝连根拔起叶仍不断。
四海狂客坐起笑道:“让我来,别损了芝茎。”他两指捏住叶柄,默运神功,“得”一声脆响,青芝叶到手。折断处,涌出一层绿液,清香四溢直透户外,瞬即凝住了。
四海狂客将八张叶片吞下腹中后,说道:“芝茎有大用,乃是无价至宝,要小心保存才好。”
如峰说道:“老先生何不全吞下呢?”
“那是暴珍天物,连茎服下也不能令我双腿复原。我得养回儿神,一个时辰内,请勿打扰;对不起,出室时,请将门锁住。”
父子俩忙起身告退,果然将门落锁。
四海狂客行功已毕,余毒尽清,可是他经一夜闭|茓锁脉复长途奔驰,两腿所有经脉全行毁坏了,肌肉无血液流通,亦已坏死,自腿根以下,成了废物。一连半月,在如蜂父子协助下,以灵药相助保全了两腿,但已无法行走。如峰替他做了一双撑拐,以双手撑持代步,一代之雄,落了个残废。
从此,四海狂客成了华家的一员,他功力仍在,医道比昌龄父子还要高明,父子俩认为他是孤零零的一个老人,不放他走,留在家中日以药物诗书相盘桓。
所有内眷,也把这孤老头当做长辈,以大伯相称。
华如峰已看出孤老头是个非常人,他栽筋斗之事记得甚清楚。在左近,能以一条胳膊将他弄倒之人,少之又少,何况是个半死老头?所以他不时缠住四海狂客请益,老人家也不报辞,指点他练气之术,但一再警告他,练气仅为强身,万不得已方可用为自卫,而且绝不可在外张扬。
四海狂客只说自己姓姜,严禁华氏父子将他隐居于华宅之事说出。华家平常以大伯呼之,外人皆没注意这老儿的来历,山居之民,向不过问外事,也懒得过问。
当段氏拜见大伯之时,老人家心中一动,和昌龄商量了一夜;第二天,段氏在东厢由如峰相陪,由老人家以内力溶化青芝,让段氏服下。
在尔后半月间,老人家囊中的奇药,大半让段氏服食了;除了做公公的昌龄之外,谁也弄不清内情。
光阴似箭,日月如梭,四月初一日,段氏瓜熟蒂落,生下一个白胖胖,啼声清越的娃儿。
转眼三年,昌龄在后园另建一座精舍,让四海狂客在内清养,每天他抱着小孙孙到精舍中盘桓。
晃眼十年,段氏先后生下两男一女。大娃儿取名华芝,段氏打破惯例,征得公公和乃夫的同意,给娃娃取字逸云;是为了纪念曲靖途中,方逸君、伍云英夫妇仗义拔剑,救了他们的大思,采用两人名中一字作为娃娃的小字。小小娃儿就有了小字,岂不可笑?
并不可笑,一家子感恩戴德,平时还以云儿呼之,连本名都给省了,“芝”字只有在家谱中才可见到。
逸云年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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