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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书包网 > 缚虎手 > 二十八

二十八

“不错。”

“你还是不见的好。”

“本姑娘必须见他,你既然不是天台堡的人,竟然向本姑娘袭击,定是天台堡狄堡主所授意。”

“就算是吧。”

“本姑娘……”

“你也得死。”

“哼!等会儿便知谁死谁活了。说!高大哥目下在何处?”

“你真要见他?”

“说!你……们把他怎样了?”小绿紧张地问,似乎感到有点不对,不祥的预感突然涌上心头,不自主地打一冷战,毛发耸立。

该死的亡魂项诚,居然未发觉危机,不知后果是如何可怖,举手一挥.叫道:“陈兄把人带出来。”

山君老谋深算.急叫到:“老诚,等一等再带人、如果能宰了她,便用不着费神了。”

小绿大惊。骇然问:“什么?他落在你们手中了?”

“不错。你最好也丢下兵刀投降。”山君­阴­森森地说,鬼眼不住向亡魂打眼­色­。

小绿惊得魂飞魄散.强定心神道:“我不信。”

“你不能不信。”

“把他带出来我看看。”

“可以……”

“带出来。”

“带出来无妨、但你必须先丢兵刃投降。”

“本姑娘不是易于受骗的人。”

“丢兵刃!”

小绿想起了高翔在绝魂岭,在雍竹君的逼迫下,几乎为了救她而不惜断臂的事,不由心中作难,不知如何是好,是不是丢兵刃?她心乱如麻。

但她总算够冷静,沉声道:“不见人,免谈。”

“丢兵刃!”山君迫上一句。

她一声怒啸,猛扑山君。

亡魂项诚明知她不可能受骗,忖道:“把尸体亮出,她就会心神大乱,杀她易如反掌。”

一念之差,估计错误,把老命赔上了,挥手叫:“把尸首丢出来。”

山君逃出两丈外,急叫道:“诚老,不可……”

可是,已叫晚了,带尸体的追命鬼陈禄,已从草丛中窜出,将高翔的尸体向前一抛,大叫道:“小丫头,你可以替姓高的收尸,他昨晚便呜呼哀哉,魂断亡魂之谷了。”

“嘭”一声响,高翔的身子抛在中间。

小绿顶门上走了真魂,奔到伸手一摸。只觉心中一痛,突然“哇”一声喷出一口鲜血,跌倒在高翔身上。

山君认为时机已至,悄然扑出偷袭。

厉鬼王平的尸体,被人乘机带出圈外。

一名老人也乘机抢救矮魅,带至一旁解|­茓­。

按理,偷袭必可成功,小绿命在须臾。

蓦地,传出一声凄厉的尖叱,小绿暴起,“铮”一声架开了刺向背心的长剑,一把便扣住了山君的右脚一扭。“砰”一声大震,山君摔倒在地。

小绿一跃而起,一脚踏住了山君,脸­色­惨白,胸前口角血迹斑斑,凤目中­射­出令人心寒的冷电,银牙紧咬,脸上的肌­肉­崩得死紧,不再是个可爱的姑娘,而是一头受了伤的可怕猛兽。

“嚓嚓嚓……”异声乍起,剑光疾闪。

山君连一声也未叫出,被砍成数十块,满地是骨­肉­,血与内腑流了一地。

小绿砍一剑哼一声,她疯了。

未死的六个人,还有一个被吊的小贼、被她这种疯狂的举动吓得魂飞天外,魂散九霄,一个小姑娘竟然如此残忍狠毒,委实令人骇然。

蓦地,绿影如电,猛扑亡魂项诚,剑光如匹线,猛劈而下。这种剑使刀招的招术,极为危险。

亡魂项诚哼了一声,挥剑急架,想架开创顺势回敬,刺入小绿的胸膛必定毫无困难。

“铮!”架住了。

光华一闪,小绿左手的幻电匕已吐出,拔出时亡魂毫无所觉,挥入脖子也毫无感觉。

“喋嚓嚓嚓嚓……”亡魂项诚已真成为亡魂,尸身倒下之前,不但头已断,腰也断了,倒下更挨了十余剑,走上了与山君一般被分尸的命运。

一声厉啸,剑光飞腾,光华似电,绿影似流水,奔东逐北人影飘摇,在幻电神匕的袭击下,谁也挨不下一匕。

救矮魅的人,与矮魅同归于尽。

逃得最远最快的是追命鬼陈禄,一看不对便逃走溜之大吉。

逃出五六丈外了,身后厉啸声如在耳畔。他大骇,大喝一声向后打出了三枚子午断魂钉,仍向前飞逃。

他却不知,小绿已腾空而至,从他的顶门上空飞越,只见绿影疾落,在眼前不足八尺乍现。他不假思索地一剑刺出,拼命夺路。

一剑落空,小绿已从剑侧切入,幻电神匕光临眉心。

他本能地伸左手急拨,手突然无声而折。接着右手一凉,右手也齐肘而折。

“啊……”他凄厉地狂叫。

小绿抓住了他的发结,拖至高翔身旁向下一丢。

“饶命!”他叫。

人影在不远处现身,有人叫:“怎么回事。”

小绿正待扑出,看清了来人,便不再理会。

来人是楚狂,另两人是楚狂的女弟子和侍女。

小绿的凤目中,突然流下泉水般的泪珠,按住发痛的心口,凄厉地仰天叫道:“哥,你在天之灵等我,等我杀光了天台堡的人后,再来陪伴你共赴九泉做伴。哥,千万要等我啊!”

她的剑和匕,同向追魂鬼的身上落下。

二十一

小绿认为高翔已经死去、她心碎了,在了无生趣之下,她形如疯狂地向八名凶手报复,用幻电神匕下杀手,一口气以狂风扫落叶的声势,毙了七个人。

追命鬼陈禄发现形势不利,想逃走已失去了机会,被削断双手拖至高翔身旁,注定了被分尸的命运。

满地都是碎尸,血腥刺鼻,令人渗不忍睹,惨绝尘寰。小绿本来就心肠硬,爱侣一死,她灵智已昏,杀起人来哪管它是否残忍?哪管它是否有伤天害理?在她的心目中,对方是兽不是人、她唯一的意念是剁碎他们,替爱侣报仇,用这些凶手的血­肉­,来慰爱侣在天之灵。

她不想活了,发誓要屠尽天台堡,再自杀追随爱侣于地下,这念头在可怕了。

她看到了三位不速之客,本待扑上,却发现来人是楚狂师恍便不加理会,剑与幻电神巴、同向断了双手、号叫饶命的追命鬼陈禄身上落去。

楚狂不知内情,只看到满地碎尸,不由惨然,飞掠而上叫:“姑娘请手下留情。”

她的剑一转,指向近身的楚狂,厉声道:“老前辈,不要管我的事。”

楚狂的目光,落在高翔身上。骇然叫:“高翔怎样了?”

“死了。”

“什么?”

“被这些人害死的。”

“让老朽看看。”

“不许动他。”

吕芸偕侍女小菊走近,上前笑道:“小绿姐让我看看……”

“住口!早些天你不是要杀我高大哥么?”小绿咬牙切齿地脚。

“小绿姐姐,那是一场误会……”

“误会?我不信任你。”

吕芸幽幽一叹,惨然地说:“小绿姐,那晚确是误会,小姊到了山川将军庙,便碰上那些人,他们说家师被高大哥与姐姐掳走的。小妹毫无经验,中了他们的诡计、无知地恩将仇报,反向高大哥动剑。小妹错了,只希望姐姐宽恕。高大哥遭了毒手,小妹也感到心中好痛,让我看看他……”

“你看吧,你……姑且信任你一次。”小绿让步了,退在一旁。

楚狂与吕芸上前,一探脉息,着手处冷冰冰,手都僵了,已不用费神啦!

两人绝望地站起,楚狂凄然地问:“华姑娘是怎么回事?”

小绿将所知的事一一说了,说至心碎处,珠泪夺眶而出。一咬牙,一剑向快断气的追命鬼砍去。

楚狂大袖一挥,将她的剑裹住,叫道:“何不问问口供?”

吕芸有的是灵药,给了追命鬼一颗丹丸,止住了血。不久,追命鬼悠然苏醒,将昨晚定计诱人的经过一一招出,连叫饶命。

昨晚招魂使者与飞叉太保确是参与袭击,但招魂铃是在有人中伏之后,交与矮魅诱敌、这都是事先早已定下的妙计。偷袭不成便进行下一步诱敌追的计策,没料到功亏一篑,小绿姑娘并末参与追杀,山君一群人终于断送在小绿手中。

小绿分了追命鬼的尸,伤心地背起了高翔,举步默默地向北走。

楚狂伸手虚拦,怆然问:“华姑娘意欲何往?”

“到天台堡。”她一字一吐地说。

“老朽也到天台堡,愿与姑娘同行。”

“老前辈……”

“老朽到天台堡索取在衡州采花杀人的凶手,这人叫独眼灵官葛万春。”

“我要杀尽天台堡的人。”

“姑娘,杀多了有伤天和……”

“老前辈,你我各行其是。”

“这……”

“一万条­性­命,也抵不了我翔哥的命。”

“我们……”

“高大哥曾经救了贤师徒的­性­命,人在人情在,人死两丢开他死了,你们用不着……”

“华姑娘……”

“我并没要求你们替他报仇,但却有权要求你们不要替天台堡的人请命,你们这样做,会令泉下的人不安,难道你们就不介意?”

楚狂耸耸肩,苦笑道:“我们且一同前往,再见机行事好不好?老朽不是不知感恩的人,当然要替高哥儿报仇……”

“那就走吧?”

“高哥儿的尸体……”

“我要先找地方藏好,如果有可能,我要将他的尸体带回南京。”

“走吧,尸体交给老朽……”

“不必了,我背着他。”

四人向南觅路,吕芸走在小绿身侧,脸­色­­阴­沉地说:“小绿姐,等会儿你我双剑合璧。”

“为什么?”

“杀他个落花流水,以慰高大哥在天之灵。”

“好,谢谢你。”小绿铁青着脸说。

他们走后不久,另一批巡山的人赶到,把吊在树上那位末死的人救走,讯息立即传出了。

天台堡风声鹤唳,山下的人全部撤上,留下了宾馆几座空屋。

楚狂四人赶到,最后撤上的人已升上半山。

小绿恨重如山,首先抡登,但上面滚下了十余根雷木,攀登的绳梯已经拽上,无法飞渡。

她一怒之下,正要火焚宾馆,楚狂却及时阻止,沉静地说:“华姑娘,如果放火焚屋,他们便永远不会下来送死了,不可鲁莽。”

“老前辈之意……”

“我们在宾馆安顿。他们会派人下来探虚实的。”

“假如他们不来……”

“晚间再设法爬峭壁。”

“时早两天,我与翔哥已看清了地势,从西北角的绝崖,可用木桩攀登,但白天恐怕不能如意,晚间却又危险,万一失足便不堪设想。”小绿忧形于­色­地说。

“危险也得试,对不对?”吕芸问。

“对,可先准备打入石缝的木桩与挂索。”小绿斩钉截铁地说,开始在宾馆内搜集爬崖的用具、意志坚决。

近午时分、山上一无动静。

楚狂从山下匆匆返回,突然地说:“快走、后山一带崖壁草木丛生,我们去放火。”

“放火?”小绿反而大惑不解。

“是的,放火。那一带的草木,逼近他们的后堡墙。我们只有四个人。天台堡为了保全他们的声誉;怎肯轻易甘休?任何人也受不了被人火焚后门而无动于衷,他们必会下来与我们当面解决。”楚狂颇为自信地说。

小绿正希望如此。四人立即动身赴后山。果然不错,这一带的峭壁石缝间,长了不少草木与藤萝,一直伸展至依峭壁而筑的堡墙上。堡墙高仅八尺,可看到里面伸出墙外的树枝。虽则放火焚烧,对堡内并无任何威胁,但在心理上,确可收到激怒对方的效果。

四人找来了大批枯枝与­干­草,沿崖根一带堆起。

崖上有警哨,起初一无动静,不久,大批高手纷纷下山、向东北角一座山谷飞掠。

有三个人则绕向后山,向四人急急接近。

小绿刚将一把枯枝扛上肩,“嚓”一声响,一枝五尺长的猎豹挥铁标枪划空而至,从枯枝后面贯入,透前面而出。要不是枯枝甚大,她的脑袋向左歪,那么这一枪将恰好贯透她的脑袋瓜。

她丢下枯枝,火束这拔剑旋身。

百步外,人影一闪,隐没在树后,是个青衣人。

她发出一声低啸,知会附近的楚狂师徒,展开轻功飞掠而处,向百步外藏身树后的人扑去。

第二枝标枪破空而至,啸声刺耳。穿透树枝其声响亮,声势极雄。

她左跃八尺,仍向前急掠。

青衣人扭头便走,去势如电­射­星飞。

楚狂也飞掠而来,吕芸主婢随后紧跟。

八十步、七十步……双方逐渐拉近。但视界反而不良.树林渐浓渐高,只能遁声追赶,看不见人影了。

响声渐近,但已追入一座山谷。小绿一看山势,便知入至绝魂岭的路上来了。

楚狂师徒仍未追上,相距尚在四五十步后。

追至早些天徐婆婆现身的山谷,青衣人已失了踪。她站在山坡上迟疑不进,等楚狂师徒赶到后,方说:“这附近有恶贼们早年掘好的地道与秘室,不易搜索他们了。”

楚狂略向四周打量,说:“你放心,他们会有人出现的。刚才此我们追赶的人,用意是引我们前来决一死战,还怕没有人出面?不信且拭目以待。现在,我们快隐起身形,切记不可鲁莽冲动,一切由我应付。”

三人钻入峰右的树林,隐起身形静候变化。

久久,似乎声息毫无。

楚狂抬头看看日­色­,低声道:“快正午了,忍耐些,他们快出来搜索我们了。”

小绿居然沉得注气,蛰伏不动出乎意外地冷静。

第一个出现在谷口的人,是个灰衣老者,手点一根大型山藤杖,一步步走向四人先前隐没处的树林,并末带有兵刃、除了手上那根粗大的山藤杖外,身无长物。

小绿正想跃出,楚狂却摇手相阻,低声道:“再等一等,这是个诱饵。”

灰衣人只进入林中两丈左右,即不再深入,改而沿林缘绕走,不久便接近他们隐伏的地方。

楚狂老眉深锁,锐利的目光不断向四周搜视,哼了一声说:“记住,不可出林,他们要将我们诱出,可能是用弓箭来对付我们。”

说完,拾起一段尺长的枯枝,向相距三四十步外的灰衣人上空一抛。

“唰!”枯枝下坠,穿林而降。

灰衣人不假思索地向林外一窜,撒腿狂奔,奔出短草坪三五十步,扭头回望,鬼影俱无。

“咦!”灰衣人讶然低叫,揉揉眼睛,最后拭探着往回走,脸­色­不正常,一面走一面嘀咕:“可能是听错了根本没有人。”

楚狂向两位姑娘低声道:“这家伙胆小如鼠做诱饵不称职。从他的行径看来,他们确有七八分畏惧,华姑娘残杀八凶手的手段,确把他们吓坏了。”

“师父,他为何向外逃?”吕芸问。

“最少有二十张强弓,控制住山下的半里地矮草坪,只要我们追出,箭便会同时集中攒­射­。”

“那……我们……”

“等会我们从前面绕过,抄他们的后路。”

“这个灰衣人……”

“芸儿,你负责擒他,要活的。”

“老前辈,交给我。”小绿­阴­森森地说。

灰衣人还不知已落在别人计算中,重新向前搜来,蓦地,前面大树下站起楚狂的身影,叫道:“阁下,过来谈谈。”

他一声长笑,向林外飞退。

林外丈余的草丛中,升起小绿的身形,冷峻地叫:“退回去,此路不通。”

他骇然变­色­,山藤杖当胸便点。

小绿左手作势拔杖,揉身直上。

杖突然脱手­射­出,直­射­胸前。

就在她举手欲拨的刹那间,她看到白光一闪,冷锋跟踪及体,原来山藤杖内暗藏锋刃,是一把狭锋剑。

她反应超人,扭身便倒,杖套间不容发地擦身而过,跟来的剑锋也就落空。

灰衣人一剑落空,顺势一剑下拂,为了急于脱身,一拂之下夺路前奔。

小绿的身形着他的刹那间,反向对方身下一滚,便避过一拂伸脚一绞。

“哎……”灰衣人叫,向前一仆。

小绿翻身虎扑,一掌便劈在灰衣人的右膝上。

灰衣人一剑挥出,小绿恰好将对方的腿向上一掀。“嚓”一声灰衣人将自己的膝盖削下了。

“毙了他们!”灰衣人厉叫。

在箭雨到达之前,小绿已拖了灰衣人。飞跃入林,直入林木深处。

楚狂一拉吕芸的衣袖,急叫道:“糟,快撤。”

第二阵箭雨划空而过,但听异啸刺耳,破空而至的箭有异,着地火焰飞腾,不片刻林上下到处升起火苗,枝叶爆裂声震耳。

林四周皆火势冲霄,这场大火可能把这一带山林烧光,天台山亦将波及,损失之重,可想而知,狄堡主被迫出此下策。可知已下了破釜沉舟的决心,要将宇内第一狂侠楚狂置于死地,任何代价在所不惜。

楚狂心中叫苦。向山下冲,必将受到箭雨的袭击,九死一生凶险可知。不出去,也是死路一条。

“向谷内闯,走一步算一步。”他叫。

小绿一剑将灰衣人劈了,四人沿烟火弥漫的林缘向谷内急走,狼狈万分。

谷中段怪石如林,正、左、右三方一箭之遥、山坡上各站了二十余名高手,每人手中有一张强弓一袋箭,虎视眈眈,在恭候他们进入乱石散布的空坪。后面大火冲霄、热浪迫人。

他们被迫入死境了,死路一条。

正前方的山坡上。二十余名高手雁翅排开,箭上弦严阵已待,每个人皆威风凛凛、杀气腾腾。

堡主神鞭狄奇站在中间。掀须大笑道:“哈哈哈哈!楚狂,早些天你死里逃生,便该乖乖离开的。生有时。死有地,半点不由人,果然不错。乖乖扔下兵刃出来投降。也许本堡主大发慈悲饶你的老命。哈哈!给你片刻工夫权衡利害,本堡主等候你的答复。”

四人进入乱石丛,一座座大石皆高不足三尺、仅可爬伏在地挡箭,而且也只能躲一方的箭,无地躲避三方集聚的箭雨。

至少,火烧不到乱石丛,这一带野草稀少,没有­干­草不易燃烧。

四人奔入,楚狂即看出形势不利,急叫道:“荟儿,你搬一方大石挡住左面,快!”

吕芸奔出大喝一声。搬起一座数百斤的大石,堆放在一座大石的左侧。

楚狂也弄来一座大石挡在右面,形成一座三面有掩蔽的栖身处,四人向下一伏,隐起身。

狄堡主发出一阵震天狂笑、笑完说:“老匹夫,你以为这样合可以躲得住吗?等会咱们用狼烟毒箭来熏你,你能挡得住狼烟么?与其乱箭穿心,不如投降免死。”

楚狂也哈哈狂笑,大声说:“巧得很,恰好老夫有避狼烟的药物。”

“哈哈!你倒会骗人,药只能排毒,不可能排烟,任何人也受不了。瞧、狼烟箭来了。”

有三名箭手搭上了特制的大头箭,先用火摺子点燃。着火处升起一阵青黑­色­凝而不散的毒烟。弦声震耳,三枝箭分别散布在三块大石旁,毒烟袅袅升起,刺鼻的腥臭令人感到肺部刺激,猛烈呛咳,头晕目眩。

小绿一跃而出,厉叫道:“姓狄的老猪狗,你敢和本姑娘公平一决么?”

狄堡主哈哈狂笑道:“天下间没有公平二字,小贼人你必须死了,残忍地分了八人的尸,你还想活?­射­死她!Qī.shū.ωǎng.”弓弦狂鸣,箭雨光临。

楚狂一跃而上,将她拖下说:“不可逞匹夫之勇!”

箭­射­在石上,火星直冒,筋杆乱飞,势如狂风暴雨。

吕芸叹口气苦笑道:“我们被陷死在此地了,支持不了多久的。”

“只有死中求生,冲上去。”小绿咬牙切齿地说。

楚狂取出几颗丹丸,分递给三女说:“解下腰带包住药丸,遮在口鼻捱个一时三刻该无困难。这时冲出去,万无生理。”

“一刻以后呢?”小绿问。

“老朽要设法冲出去。”

“老前辈……”

“我的护体神功,可支持五十步左右。五十步外如不被­射­中要害,或可侥幸冲到与他们一拼。”

“太危险了。”

“这是咱们唯一的生路。”

“芸儿也去。”吕芸愤然地说。

楚狂摇摇头,沉声道:“你不能去,你的护体神功只能支持三十步。”

“但在此等死……”

“他们不会久等,也不信我们能支持一刻时辰。如果我失败了,他们更会提前冲下看个究竞,你们便可和他们放手一拼了,弓箭近身无奈你们何。”

“那么,师父何不一同等候?”

楚狂苦笑,笑得极为苍凉,说;“如果我不出去,他们必定以为我真有解狼烟的药物,便不会早早下来察看,岂不是同归于尽么?”

上面,狄堡主又在发话了,先是狂笑,笑完说:“楚狂老匹夫,你拿定主意了么?”

“你少做梦。”楚狂答。

“本堡主接受你师徒三人的投降。”

“老夫会毙了你的,你不如乖乖将独眼灵官交出来,老夫带了人立即离山。”

“哈哈哈哈:你是不是在梦呓?”

“老夫已说得够明白了。”

“哈哈!你狂得未免太离谱了,阁下。给你十数决定,数尽箭离弦,决不宽限。”

楚狂着手准备,将袍袂掖在腰带上,拔剑出鞘,作势跃出,向三女沉声道:“数尽箭到,狼烟一起我便冲出,你们好自为之,切记不可妄动。”

“师父……”吕芸凄然叫。

“为师将尽力而为,不必为我担心。”

“但……”

“势在必行,各自保重。”

狄堡主已叫出四呼,叫声压下了风火的狂鸣:“五!六!七!”

“好好准备,狼烟箭快到了。”楚狂叫。

“八!九!”

狄堡主意气飞扬,大声叫数,叫声连续间歇甚暂,他知道楚狂绝不会答应的。人死留名,豹死留皮;楚狂一代英豪,侠名遍天下,岂肯畏死投降?因此他叫数得甚快。刚要叫出十数,身后突传来一声冷笑,有人叫:“狄堡主,你忘了在下的警告。”声到人到,好快!

二十余人大吃一惊,几乎同时转身。

狄堡主向侧一闪,骇然叫:“龙骧勇士高……”

“啊……”有人狂嚎,尸身仆倒。

剑虹如匹练­射­入人丛,剑光左右分张,有四名高手丢掉了斗大头颅,抛掉弓箭摔倒在地。

一名大汉不管三七二十一,向飞舞的剑虹发出一箭,“噗”一声响。狼烟箭斜飞,­射­中了狄堡主测方的同伴。误伤了自己人。

下面的小绿一蹦而起,狂叫道:“翔哥,翔……”

楚狂跃起将她拖下,大喝道:“等一等,不可出去。”

来人确是高翔、他神奇地复活了。

生死关头,无法可施,眼看毒发的一刹那,他用上了九­阴­真气僵尸功,毒物被限制在创口附近不再蔓延。经过长期支撑,他不仅渡过了难关,毒物也消失了毒­性­,他终于死里逃生。僵尸邪门练气术,再次救了他的­性­命,也恰好在生死关头赶到了。

他曾经到了天台堡下,搏杀了两名暗桩,问出了口供,来得正是时候。

生死关头慈悲不得,他疯虎似的冲上,眨眼间便毙了四名高手。

“啪啪啪!”他一面挥剑进搏,一面发­射­五花石,横行丈外直进十寻,剑起处手下绝情,剑使刀招形如疯狂,剑到人到。五花石出似连珠。一石一个全中要害。他心切救人,也深恨贼人可恶,激忿之下,贼人们望风披靡,波开浪裂,眼前天一招之敌。

狄堡主鬼­精­灵.第一个逃命。

“啊……”第十二名贼人被一剑穿胸,狂叫着倒下了,临死还紧抓住大弓不放。

第十三名恶贼毕命、场中已不见挺身而斗的人。

剩下的十一个人已经逃敬,左右两方的四十余名贼人正向此地赶来。

箭破空而至,对方发箭了。

他收了剑,伏下贴石隐身,拾起一名死贼的弓箭,倏然伸出头来,“嗡”一声弦呜,劲矢破空而飞。他以弓箭回敬,弓箭是他的看家本领之一,学有专­精­,自小便是有名的神­射­手。

“啊……”右方有人中箭倒了。

他轻扭虎躯,倏然转身左­射­。

左右开弓、伏­射­、背­射­……他一共发出了十六枝箭,箭不虚发。

贼人们潮水般四散逃命,中箭的遗尸十六具,半具不少,全被他­射­中胸腹要害,谁也活不成。

楚狂扬手一挥,率三女飞掠而上。

“翔哥,翔哥……”小绿狂叫。

他拾了一袋箭,叫道:“小绿妹,天台堡见,你慢慢来。”

声落,他已越过峰脚的矮林。

“翔哥,等我……”

他的身影已经消失,形影俱消。

山坡上大火冲霄,发山崩地裂。

楚狂一面追,一面怪叫道:“怪事!我不信世间真有死而复生的事。”

吕芸笑道:“师父,他不是活得像生龙活虎么?”

“芸儿,你分明知道他的身躯已经僵了。”

“是啊!怪就怪在这儿。”

“不可思议!,谁救了他的?任何仙丹,也救不了死僵已久的人。”

小绿不加理睬;她已经满足了,爱侣死而复生,夫复仍求?但她的内心深处,却爬上了无穷的俱念。’

爱侣真复活了?刚才所看到的,是不是爱侣的幽魂显灵?会不会是尸变?

她发狂般狂追,无论如何,她要投入爱侣的怀抱,看爱侣到底是不是有形质的、真实的人,她伯爱侣会突然间消失。突然从她怀中飞升。在未证实爱侣是有血有­肉­不是幻影之前,她的恐惧在不断增加。

死剩的一半贼人。像一群失巢的鸟,眼看狄堡主向天台堡狂奔,互不兼顾,逃至上。

堡上放下了曳梯,一个个急急向上爬。领先的人登上了堡门,后面的人仍在半里外,终于人到齐了。

负责把守天台堡的副堡主水火行者古月,带了四名高手在崖前接应。终于,最后一个人上来了。

居高临下看得真切,后面半里地,楚狂与三女正奋起狂赶,快到了。

水火行者不再迟疑,喝道:“绳梯!”

堡门楼的雉堞后,站着一个人,一手携弓,一手拈箭,哈哈狂笑道:“不要卸下来了了,准备迎客:哈哈哈哈……”

这人穿了堡中的衣裤,系了堡中子弟必要时用来擒人、爬山,也可当兵刃使用的青头巾,穿着打扮完全相同,就是相貌不同。

“龙骧勇士高翔?”一名贼人叫。

水火行者一声恐吼,一抡水火棍,扭头向堡门抢,并大叫道:“闭上堡门,砍梯!”

堡门内侧有两个人,伸手急推沉重的堡门,“轰隆隆”连声大震,两扇堡门全倒下了。原来门座已毁,门上虚靠在墙上的。

四名贼人中,有两名拔刀想砍绳梯,刀尚未举,便发出一声惨叫,栽下崖去了。

另两名贼人顾不了绳梯,发狂般向堡内逃命。

高翔是乘乱混上来的,在半途他便弄倒一名贼人,剥了衣裤头巾换上,平安地随逃贼混和堡中。他先在堡门上弄了手脚,再大胆地登上了门楼,神不知鬼不觉放翻了两名警卫占据了门楼。

要不是为了保全绳梯,他定可将水火行者­射­毙。

警锣狂鸣,敌已侵入堡中的信号传出了。

一名贼人出现在梯口,“唰”一声便被箭贯入小腹,狂叫一声,骨碌碌向下滚。

接着又跃上两名,同样向下掉。

高翔哈哈狂笑,高叫道:“狄堡主,快列队迎客,不要叫那些雹才来送死,死多了有伤天和,你忍心么?哈哈哈……”

水火行者的脑袋刚伸出梯口,便看到寒星临头,百忙中骇然下缩,“唰”一声有物掠顶而过火辣辣,有液体流下,伸手一摸,摸了一手血,吓了个魂飞天外,屁滚尿流向下逃。

没有人再敢上了,贼人们已惊破了胆。

狄堡主出现在聚义厅前,七八十名高手逐渐聚齐。

堡中有老少­妇­孺,全都站在远处的门窗后向外偷瞧。

狄堡主以盾障身,手举丈八长鞭厉叫道:“姓高的,下来决一死战。”

高翔哈哈狂笑,笑完问:“阁下,如何相决?”

“你我公平决斗。”

“哈哈!你不说世间没有公平二字么?”

“这……你到底是人是鬼?”

“世间只有你这种人人鬼不分。”

“你……”

“人与鬼无关宏旨,你最好乖乖投降。”

“天台堡只有决死的英雄,没有苟且偷生的狗熊。”

“你这位英雄逃得真快。”

“哼!”

“这证明你是个贫生怕死的人。”

“你敢侮辱本堡主?你睁开眼睛看看,本堡还有上百位好汉以一双百,你占不了便宜。”

下面堡门左右,出现了一男三女,楚狂狂笑道:“哈哈!别忘了还有老夫楚狂。”

高翔低叫道:“老前辈登墙伏下绕向堡后,晚辈掩护你。”

小绿已飞跃而上,扑向他大叫道:“哥,你……”

她不管身外事,不理会众目睽睽,忘情地投入他怀中,又哭又笑。总算不错,她的翔哥确是有血有­肉­,温暖而臂膀有力的活生生的人,不是无形质的幽灵,更不是尸变的僵尸。

高翔温柔地拥抱着她,温柔地说:“小绿,不要哭,我很好苦了你。”

“哥,我以为要在九泉下与你相见哪……”

“目下不要紧了。”

“哥……你……”

“回头再细说,办事要紧。小绿,退至一旁找柱藏身,须防冷箭。”

楚狂已上来了,举手示意。

高翔点头会意,一声长笑、弓弦狂鸣,箭出似连珠,一口中气­射­出十二枝箭。相距三百步,他的箭依然凶猛凌厉,力道骇人听闻。

“噗”一声响,一枝箭钉在狄堡主的皮盾上,箭骸居然透过盾面近寸,把狄堡主吓了一大跳。

七八十名贼人大乱,有惨叫声传出,狼奔豕突、­鸡­飞狗走。

楚狂领着吕芸主婢,沿墙头贴地飞掠、绕向后堡。

狄堡主脸­色­大变,高叫道:“姓高手咱们一比一公平一决。”

高翔呵呵大笑道:“你们过来,一比一,在下给你们一次机会。”

“你的箭……”

“在下决不会食言。过来啊,一比一。”

“你过来。”

“高某不信任你。”

“哼!”

“你如果不过来,便得全堡履没。”

“你也过不来,少吹大气。”

“过不来?你向后看。”

后面一栋大楼的楼顶外廊上,吕姑娘主婢各举了一枝火把,火光熊熊。

另一座楼窗上,也出现了高举火把的楚狂。

高翔哈哈狂笑,笑完说:“全堡即将化为火海,你过不地来?”

狄堡主大骇,狂叫道:“楚狂、你不能如此对待我。”

楚狂狂笑道:“你如果与高公子公平一决老夫便不放火。”

水火行者举步向门楼走、厉声道:“姓高的,古某要与你公平一决。”

小绿一跃而下,向前迎去。

高翔一惊,叫道:“小绿,小心他的水火棍中的水火。青磷毒火与腐骨毒汁可远喷两丈。”

小绿点头会意,从容向前迎去,到达上次箭阵的走道。她止步不前,撤剑冷然等候。

水火行者到了,水火棍一指,一步步迫进,鬼跟中似要喷出火来。

小绿屹立不动,冷静地吸住对方的眼神,冷冷一笑。

水火行者一声低叱,铤棍疾冲而上,棍尖指向小绿的胸口。小绿向左跨步,作势左闪。

“嘭!”火舌骤然喷出,截向左方。

小绿却反向右飘,快逾电光一闪。

水火行者上了大当,懊悔不迭,赶快调转棍尾。他的水火棍端只能使用一次,不可能临时再装.如不是生死关头,决不轻用。这次紧张过度,白用了。

小绿已来势如电,一闪即至,剑如匹练横空,即将近身了。

“呔!”水火行者一棍点出。

岂知小绿突向侧飘,折向而走,剑脱手飞掷,从侧方­射­到,恍若电光一闪。

“喀”一声暴响,水火棍中间突被长剑击中炸裂。

腐骨毒汁飞溅,溅在水火行者的脸面及胸腹间,一阵异响,泡沫与青烟骤升。

“啊……”水火行者狂嚎,以手掩面摔倒在地乱滚,叫嚎声惊心动隗,令人不忍卒听,汗毛直竖。这恶贼用水火棍害死了不少人,今天自食其果。

小绿疾退而回,也感到心惊胆跳。假使事先末得到高翔的叮吁招呼,一照面她便得抱恨终生。

“好利害!”她悚然自语。

水火行者仍在叫号,但其声已弱而且嘶哑。

奔出两名贼人,惶然将水火行者抬走了。

高翔一跃而下,沉声叫:“狄堡主,你过来吧。”

小绿接过他的弓箭,登上了门楼戒备。

狄堡主怎敢出来?举手一挥,一名赤着上身的壮实大汉丢下佩刀,绕坑飞奔而来,在丈外叫道:“姓高的咱们徒手相搏。”

高翔解下剑,立下门户笑道:“来吧!老兄。”

大汉一声虎吼,冲进就是一掌劈下,五指半屈半张,不像劈倒像抓,劲风扑面,势沉力猛,力道惊人。

他略向左移,右手一抄,闪电似的急搭对方的脉门,左手两指同时反击,点向对方的胁肋要害。

大汉也快,收掌大喝一声,扭身出右腿飞扫,身随腿转,转了一匝。

他下挫避招,笑道:“扫堂腿太高了些……”

话未完,大汉已转回原位,腿尚未收回,右手顺腿一探,拨出了靴统内暗藏的一把八寸匕首,猛地掷出,­射­向他的胸口。

他吃了一惊,扭虎腰一手抓住了电­射­而过的巴首反手回掷。

“嚓”一声轻响,匕首贯入大汉的下­阴­。

“嘭!”大汉仰面摔倒,吃力地左右滚动,叫不出声音,爬不起来。

他拍拍手,拾回长剑配上,厉声叫:“你们就没有一个敢光明正大一拼的人?狄堡主,你还等什么?滚出来!在下要看看你这位威展江湖的神鞭太岁。是否浪得虚名。反正你已毁定了,何不死后留名?”

狄堡主脸­色­泛青,丢下了皮盾。

狄堡主已别无选择,只好硬着头皮上,丢下皮盾正待走出。总管小诸葛霍定一把拉住他,低声说:“堡主不可轻身涉险。”

“总管,本堡主已……”

“事末绝望,不可妄动。”

“依总管之见……”

“问问他,有何条件。”

“这……本堡的声誉……”

“声誉事小,­性­命事大。留得青山在,何愁没柴烧?天台堡的基业虽毁于一旦,但只要留得命在,便会有东山再起的一天,那时报仇尚未为晚。”

狄堡主一咬牙,恨声说:“对,咱们认栽。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大丈夫挑得起放得下,忍一时之气,日后再说。”

“这才对,问问他。”

狄堡主吁出一口长气,叫道:“姓高的,你存心要毁狄某的基业么?”

“老兄,这可是你迫我的。”

“阁下有何条件?”

“要人。”

“要什么人?”

“你不给我打哈哈。”

“你要……”

“飞叉太保与招魂使者。”

后面楼上的楚狂接口叫:“还有独眼灵官葛万春。”

“他们都在后堡秘室,你们自己去要。”

“咱们没有谈的必要了。”高翔厉声说。

“你想怎样?”

“要你的命。”高翔一字一吐地说。

“你说话算不算数?”狄堡主怪叫。

“高某不和你说,你滚出来。”

小诸葛赶快叫道:“人交给你们带走,你们是否立即退走?”

“不错。”

“请稍候,在下去将人带来。”

“高某等你片刻。”

这些恶贼们得势时、自然讲江湖道义、等到大难临头,江湖道义不值半文钱。在高翔与楚狂的内外交迫下,这些好汉们终于江湖义置诸脑后、出卖了前来托庇的三位凶手。

狄堡主总算有点问心有愧,一把拉住小诸葛懔然地说:“霍总管,这样做咱们便毁了。”

“这时毁了岂不更糟?”小诸葛沉静地说。

“再者,咱们如何向双灵会交代?”

小诸葛嘿嘿笑,冷冷地说:“堡主还没看出双灵会的诡计么?该会高手如云,是江湖上前所未有最为神秘的巨帮,咱们曾经出动不少朋友,费尽心机也无法探出他们的海底,难道他们就无法保护两个小人物。却要假手本堡替他们挡灾?很可能是借刀杀人的毒计,拖咱们下水的­阴­谋。目下咱们自顾不暇,这不能怪咱们不讲道义。”

“依总管之见,人真的要给他们带走?”

“给他们带走。”

狄堡主一咬牙,说:“好吧,给他们带走。”

“属下去带人。”

“小心了,须防他们反抗。”

“请放心,这点小事属下办得了。”

小诸葛颇为自信地说完,举手一挥。带了四名高手急急进入后堡。

双方都在等候,气氛极为紧张。

不久小诸葛带了四名手下,押着瞎了一只右眼的独眼灵官奔到,老远地便急叫道:“禀堡主,大事不好。后堡逸园秘密四位看守弟兄被杀,堡西北两名警卫被击毙,逸园中不见了招魂使者与飞叉太保。”

“老夫!他们……”

“西北堡墙留有缆绳,人已经逃下山去了。”

“带路!”高翔叫。

逸园是前来托庇的人,平时居住的地方。如不经传见,托庇的人不许越雷池半步,堡中除了逸园之外,绝对禁止外人走动,以避免外人刺探堡中的虚实。

侧园门的四名看守,皆是中毒而死的。

堡墙的哨所,两名警卫皆被暗器击中背心要害、再被人放在哨所,不走近还不知人已断了气。

缒绳是十余条大小不等的绳索所结成,可知是临时编制的,事前并无预谋。

楚狂带了独眼灵官先下,高翔最后缒降,到了下面细察足迹,向上面的狄堡主叫道:“逃走的共有五个人,四男一女、阁下快查内­奸­。在下追人去了,后会有期。”

楚狂是追踪的能手,立即循踪追索,远出百步外,突听到堡上有人大叫:“禀堡主,小姐不见了,一名侍女被杀,死在小姐的绣房中。”

高翔已不管天台堡的事了,五人向西面的丛山狂追。

越过两座山,楚狂向南一指,说:“他们往南走了,走了约一刻工夫。”

“快追。”

楚狂盯着独眼灵官冷笑一声,说:“老朽先处置了这残忍的凶手,免得累赘。”

独眼灵官脸­色­泛灰,惊恐地叫:“且慢!在下愿到衡州受国法制裁,你楚狂不是执法的人,你无权处置我。”

楚狂冷笑一声道:“老夫并非公人,不需将人押回衡州交官法办。”

“你不能玩法,侠义门人岂能擅自执法?”

“你明明知道老夫是铵江湖规矩处置你的。”

“你……”

“你果花杀人,连伤十六命……”

小绿无名火起,叫道:“老前辈,人交给我好了。”

独眼灵官狂叫道:“做案并非我一个人……”

“你那位同伴已被剐了。”

小绿一脚将独眼灵官踢倒,冷笑道:“这畜生也该剐,不能便宜了他。”

她拔出幻电神匕,高翔叫:“小绿,你不能杀人。”

“不杀也好,废了他。”小绿说,光华疾闪,卸下了独眼灵富的右手和右小腿,再在气门|­茓­上点了一匕。

独眼灵官倒在地上,厉叫道:“贱人,你……你杀……杀了我吧……”

“走!”楚狂说。

独眼灵官狂叫,声如狼嗥厉叫道:“姓谭的,补……补……我一……一剑,不怨你。”

五人早已远出数十步外,狂号声仍不住传出。

三十里外的一座山峰下,站在山坡上,可以看到左首的另一座山岭腰部,南北小径绕山腰婉蜒盘折,若隐若现,那就是通向双山关至河南的小径。

五个男女钻出山坡的密林,举目四顾。领先的是狄堡主的千金二姐小狄雅宣,双手被牛筋索所捆住。后两人是招魂使者叶君山,与飞叉太保马云飞。另两人是年约半百的中年人,相貌狰狞看长相便知不是善类。

五个人已是满头大汗,脚下虚浮,赶路赶得急,狄二小姐更是狼狈。

“歇会儿再走,已离天台山三四十里,不要紧啦!”一名中年人说。

“这是什么地方?”招魂使者问。

狄雅宣坐倒在树根下,喘息着说:“对面的山,叫回龙岭,那条路南至姜家坂,北至双山关。至姜家坂只有六十里,该释放我了吧?”

一名双耳招风的中年人嘿嘿笑,坐下说:“二小姐,送佛送到西天,离贵堡百里以外,也许咱们可以大发慈悲释放你,这里仍是贵堡的势力范围,放你不得。”

狄雅宣哼了一声,冷冷地问:“赵老四,你与孙三在堡中享了三年福,家父待你们不薄,你们为何吃里扒外,做出这种犯忌的事来?他们两人给了你们多少好处?”

赵老四桀桀笑,向下一躺,说:“告诉你,在下不叫赵四,孙三也不叫孙三,咱们奉命打入贵堡三年,你以为咱们真是向令尊效忠的走狗?哈哈!你未免太幼稚了。”

“什么?你们是……”

“目下恕难奉告。”

“你们……”

“你少废话!”

招魂使者在一旁坐下问:“赵兄,到底是谁差两值救在下出险的?”

孙三­阴­­阴­一笑,说:“不知道,反正不久两位便明白了。”

“在下一头雾水……”

“咱们只知奉命行事,余不过问。”

飞叉太保也关心地问:“两位要带咱们到何处去?”

赵老四向南一指,说:“咱们接到的指示,是要将两位平安带至前面的白头岭南麓,那儿有人在接你们。人交到,咱们便卸了重担,尔后便没有咱们兄弟的事了。”

狄雅宣哼了一声,接口道:“我看,你们定是什么双灵会纳人,派在敝堡卧底,不知你们对敝堡有何­阴­谋?”

赵老四桀桀怪笑道:“在下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双灵会的人呢,卧底倒是真的。”

招魂使者心中不无顾忌,突然说:“银黄、外坛香主。”

一面说,一面左手捏剑诀,竖于眉心向外一挥,再搭在左肩上。最后,向下一指。

赵老四摇摇头,苦笑道:“老兄,兄弟不在会。来接你们的人,在下知道他的地位,一会儿见面。你们便明白了。”

招魂使者不再多问,叹口气说:“其实,咱们也是奉命到天台堡避风头的,没料到居然有人探出下落,可知情势必定极为严重。我看,我们还是远走高飞为妙。”

“等见到接你们的人,相信……”

“见到人,咱们便走不了啦!”

“你的意思……”

“咱们何不立即分手?”招魂使者­阴­森森地说。

赵老四毫不在乎,说:“你老兄要走,兄弟不加阻拦,反正将你救出,你去不去会见接你的人,与我无关,反正兄弟话已传到、去不去那是你的事。”

飞叉太保吁出一口长气,颇为落寞地说:“叶兄,你如果想一走了之,天知道日后会发生什么可怕的事?你不怕受会处治,我可怕得很。老实说,如果走得了,咱们便不必劳驾赵兄采救咱们了,连救咱们的事也早有安排,你想能走得了么?算了吧,叶兄,心生异念,形同反叛。你吃得消?”

招魂使者叹口气,无可奈何地说:“马兄请勿误会,兄弟的意思,是分开走以便摆脱。可能追踪咱们的人而己。谁敢心生异念?”

五人休息许久,然后重新上路。

到了白头岭财麓的一座松林前。远远地便听到林中传来两声呼哨。

赵四大喜、松了一口气说:“谢谢天!接人的人到了,千斤重担总算卸下啦!幸而平安无事,入林。”

入林不久,前面合抱的大树后,闪出一个戴鬼面具的青衣劲装人影。

在未摸清对方底细之前,谁也不敢大意。赵四首先拔出了剑冷然止步。

戴鬼面具的人举右手在左胸前拍了三下,然后高举向上。赵四松了—口气,收剑抱拳施礼道:“在下赵四,兄台是奉胡兄之命来接人的?目下胡兄他……”

“胡兄不来了。”戴鬼面具的人急急接口。

“那……”

“在下奉命接人,两位责任已尽了。”

“在下与孙兄日后的去处,胡兄可有交代?”

“有,两位即动身赴武昌,向万隆船行找刘东主报到,他会替两位安排。从现在起,两位可恢复本名,并尽量少在外走动,隐居一段时日。”

“是,在下这就走么?”

“请立即动身。”

“这位是狄堡主的次女狄雅宣,在下带在身边做人质,以防狄堡主追来……”

“这一带已有咱们的接应,狄堡主不会追来了。”

“那……这丫头……”

“灭口!”

“是。”赵四欠身等,拔剑出鞘。

“不要在此地动手,带至偏僻处找地方藏好。”

“遵命。”

两人拖了狄雅宣,匆匆走了。

招魂使者正想开口,戴鬼面具的人已先打出手式,沉静地说“金玄,内坛使者。”

招魂使者欠身道:“银黄,外坛香主听候吩咐。”

“两位护法在前面相候,请随我来。”

“遵命。”

三人向南走了,隐入密林深处。

赵四与孙三带了狄雅宣,向山弯处急走,狄雅宣知道生死关头已到,叫道:“你两人走不掉的,附近百里内本堡眼线密布,何不放了我?我保证你们能平安离境,如何?”

赵四桀桀怪笑道:“你想得倒好,可惜咱们不上当。瞧,这里有一条山沟,丫头,这里便是你埋骨之地,你认命吧。”

“砰”一声响,他将狄雅宣摔倒在地。

孙三突然­阴­­阴­一笑道:“赵兄,这丫头在堡中跋扈已极,出名的美人儿,有刺的鲜花,听说她眼界甚高,仍是个黄花闺女。赵兄,十八姑娘土内埋,多可惜。”

“哦……”

“咱们为何不先享受享受?四下无人,山深林茂,耽误不了多久……”

狄雅宣扭身站起,撒腿狂奔。

赵四手急眼快,一把将她拖倒狂笑道:“大姑娘,你走得了?哈哈……”

“救命……”狄雅宣狂叫。

孙三摘了一根草,折了两段向赵四笑道:“赵兄,咱们来抓阄,公平交易,长的占先。”

赵四抽出一枝,得意地说道:“长的,我先吃这块天鹅­肉­,尝这朵有刺的鲜花美人儿。”

说完,拖了狄雅宣向草中走,­淫­笑道:“­奸­姑娘,识相些,叫对你没好处,这里鬼影俱无,叫破喉咙也不会有人听见的。”

“嗤”一声响,狄雅宣的外裳被撕掉了,酥胸半露,玉体横陈。她一脚飞踹,怒叫道:“你这畜生……”

“啪啪啪啪!”赵四避过一脚,用膝低住她的小腹,冷笑道:“你还敢撒野,大爷要你生死两难。”

说完,抓住她的胸围子作势撕拉,突然手一松,“嗯”了一声,“砰”一声翻身倒地。

狄雅宣一惊,羞急地挺身坐起。

不远处的孙三闻言转身,怪笑道:“老兄,不要兴奋过度了,你又不是没沾过女人的童生,­操­之过急像个猴儿……”

身后突传来一声叱喝:“转身!”

他不假思索地转身怒吼:“打!”

一枝袖箭化虹而飞,反应奇快。但转错了方向,发声人不在身后,已早一刹那闪在他的右侧。他是向左旋身的,这一来,发声人正好移到他的后方。

“砰!”背腰挨了一肘,力道千钧。

“哎……”他向一仆,浑身发僵,腰脊已断,全身失去了活动能力。

他看到出现眼前的人了,绝望地叫:“给我一……一剑……”

来人是小绿,冷冷一笑道:“给你一剑,不是大便宜你么?”

声落,一脚踏下。“喀”一声响,右膝碎折,再一脚去,他的左膝也完了。

另一面,吕芸扶起了狄雅宣,替她解绑柔声问:“招魂使者两个人往何处去了?”

“在前面山坡的松林中。”她兴奋地说。

“那儿没有人。”

“可能往南走了。”

“三个人往南走的?”

“不错,有一个可能是双灵会的人。”

“双灵会?”

“是江湖上极端秘密的帮会,出现辽湖已有十余年。该会的底细,迄今尚无外人知悉。”

“你与他们……”

“他们是用诡计将我擒为人质的,将两个恶贼送至松林交与双灵会的人带走了。”她不管是敌是友,一一相告。

“我们已有人前往追踪.他们跑不了的。我们走了,好自为之。”

两人丢下狄雅宣,如飞而去。

狄雅宣将赵四孙三捆牢,切齿道:“你两人终于有这一天,好好向上天祷告吧。”

说完将两人打昏,塞在山沟内藏好说:“我去叫人来带你们,你们将死无葬身之地。”

戴鬼面具的人,将招魂使者与飞叉太保两人向南带,不久便进入一处山坳。密林深处,已有四个人恭候。其中两人戴了鬼面具;另两人一是居天成。一是穿了彩裳的百劫人妖。

招魂使者心中一宽,欣然叫:“陈兄,别来无恙。”

百劫人妖娇媚地格格笑,娇滴滴地说:“承情承情,很好。怎样,高翔那小子怎样了?”

“一言难尽。狄堡主一败涂地,在威迫下出卖我们,我和马兄两世为人。咦!这位弟……”

居天成淡淡一笑不加理睬。向两个戴鬼面具的人说:“兄弟走了,要在前面听候差遣,告辞。这里的事诸位可便宜行事。”

“使者请便。”一个戴鬼面具的入说,语气奇冷。

“告辞。”

居天成走后、百劫人妖脸­色­一变,粉脸生寒,一字一吐地说:“叶香主与云飞兄,可知事态严重么?”

招魂使者也脸­色­一变,悚然地说:“兄弟知道,慈姥山的事发了。”

“凌云燕已断送在高小辈手中,高小辈已查出咱们五个人的底细。”

“这个……”

“因此会主已在三天前,将九岭玄魔张兄,召升神座了。”

“升座?”招魂使者骇然问。

“是的。”

“这……”招魂使者语不成声。

“兄弟奉会主手示,前来请你们两位升座。”

招魂使者脸­色­死灰,开始发抖。

飞叉太保一震,惊问道:“为何把兄弟也拖在一起?”

“南湖庄的事;也败在高翔手中。”

“这……”

“江南浪子未死,目下正与高翔追凶。”

“老天!我……”

“两位如果升座,高小辈与江南浪子,便不能再追查了。”

招魂使者强按心头恐怖,战栗着问:“陈兄,慈姥山的事,是你主事……”

“兄弟即将恢复男装,改名换姓,江湖上不再有百劫人妖,人妖将由替身代死于武昌。因此、兄弟仍蒙会主慈悲留用。”

“还有玉郎君……”

“玉郎君另有重任。”

“我……”

百劫人妖取出两颗丹九,分别递到两人手中,脸上涌起了不忍的表情,幽幽地说:“两位放心地去吧,善后的事,兄弟将妥善安排,不知两位还有后事交代么?”

“这……”两人死盯着手中的丹丸,语不成声。

“请快些,兄弟还要复命呢。”百劫人妖不耐烦地说。

招魂使者一咬牙,举起丹九说:“罢了,请回复会主,谢谢会主慈悲……”

正要将丹丸投入口中,一名戴鬼面具的人突然向下一伏,拔剑低喝:“伏下,有人来了。”

数十步外,树后转出楚狂的身影,衣袂飘背手而行,一面引腔歌:“铁肩担道义,谈知励霜雪。我本楚狂人,狂歌……”歌声嘎然而止,人影一闪即隐没在一株大树后。

“嚓”一声响,一把飞刀间不容发地擦身飞过。

狂笑震天,楚狂再现。

同一瞬间,一个人影从树上飞扑而下。

“呔!”楚狂沉喝,一掌疾攻,用的是劈空掌。

人影突然半空中扭身一翻,不但避过掌风的一击,而且飞上了邻枝,穿枝走叶向南飞遁。

“咦!”楚狂讶然叫,忘了追赶,说:“这家伙好高明的轻功,竟避了老夫一记摧枯三绝掌。”

招魂使者伏在飞叉太保身旁,伸手按住对方拔出飞叉的右手低声道:“马兄,此时不走,更待何时?我可不甘心吞下这颗绝命丹。”

飞叉太保脸­色­苍白,也低声道:“叶兄,天下之大,没有咱们容身这地哪!”

“好死不如恶活,咱们必须一试。”

“这……”

“不能迟疑,马兄。”

“­奸­吧,走!”飞叉太保咬牙说。

三个戴鬼面具的人,以及百劫人妖,皆全神注意楚狂的举动。百劫人妖脸­色­大变,向身侧的同伴说:“糟!罗护法暗袭无功,丢下咱们走了。”

戴鬼面具的人哼了一声,说:“咱们六个人,拼一个楚狂该无困难,你的青虹剑是神刃,可独当一面……咦!”

招魂使者与飞叉太保,正向后贴地溜,被这位戴鬼面具的人发现了。

百劫人妖急喝道:“你两人想怎样?”

招魂使者爬起便跑,拼命狂奔。

百劫人妖好快,飞跃而起,一掌拍出,太­阴­掌歹毒的掌力骤吐。

前奔的招魂使者如中雷殛,“砰”一声撞在一株大树上,枝叶摇摇,身躯反弹而倒,嘎声叫:“我……我好……好……恨……”

叫声摇曳,一口气转不过来,就气绝了。

楚狂飞掠而来,狂笑道:“狗咬狗不是奇闻,鬼打鬼平常得很,哈哈哈!你们怎么自相残杀起来了?不可动手。”

一名蒙面人将飞叉太保扑倒,两人同下毒手。飞叉太保的右手扣破对方的咽喉,他也被对方抓破了下­阴­,两人都起不来了。

百劫人妖一掌得手,人顺势前冲,飞越招魂使者的身躯、如飞而遁,急急如漏网之鱼,逃命要紧。

前面树根下人影骤升,叫声震耳:“百劫人妖好好谈谈。”

人妖大骇,脱口叫:“高翔!”

高翔迎上,笑道:“想不到这里也有你一份。”

百劫人妖折向狂奔,只奔出十余步,语声响自耳后:“你明知跑不掉的,何苦?”

他心胆俱裂,大吼一声,大旋身太­阴­掌发如雷霞,掌出后火速拔剑。

身后没有人,树上长笑声直传耳膜。

他抬头上望,“啪”一声响,右肩一麻,青虹剑失手坠地。

人影飞坠,“嘭”一声天灵盖挨了一踹。“砰”一声响,他昏厥栽倒。

高翔先拾起人妖的剑,笑道:“好剑!可惜他没有使用的机会,可惜。”

不远处,两名戴鬼面具的人,被楚狂赤手空拳搏双剑,迫得八方奔窜,逃既逃不掉,拼又拼不过,狼狈已极,险象棋生,楚狂的一双大手,根本不理会来剑,迎剑硬抓硬抡,不畏锋芒,不时伸手探入对方的剑网抓人,剑砍在手臂上毫无作用。

高翔拖了百劫人妖向斗场走,笑道:“老前辈,捉住一个了活的、是百劫人妖。”

楚狂大笑道:“哈哈!老朽也要活的。”

声落,已抓住了一名戴鬼面具的人右手肘。那人哼了一声,突然用左掌Сhā入自己的咽喉,好狠。

另一名戴鬼面具的人自知走不掉,立即步同伴的后尘,举剑抹脖子自尽,剑过喉断。

楚狂一怔,放手苦笑道:“老夫栽在他们手上了,这些人视死如归,他们的主子真是不易对付呢。”

高翔已经走近,笑道:“只要捉住一个活的,晚辈便能将口供问出来。”

楚狂不以为然地摇摇头,举目四顾说:“三位丫头尚未赶来,看样子她们也不易得手。哥儿,你问口供,老朽掩埋尸体。用刑留些劲,不要把这该死的人妖弄死了。”

“老前辈放心,晚辈不必用刑迫供。”高翔一面说。一面将人向隐僻处拖。他不希望被人知道他用迷魂大法问口供,这玩意儿在武林受人轻视,目之为邪术,闲话难听,他要保守这种奇学的秘密。

百劫人妖被弄醒,接着便神智受控。

高翔认为时间充裕,并不急于单刀直入立追根底,抽丝剥茧地问:“慈姥山杀擒龙客,你们共有五个人。对不对?”

百劫人妖不假思索地说:“其实人去了不少,但真正下手的确是五个人,由我主持其事。”

“哪五个人?”

“我,招魂使者、九岭玄魔、玉郎君、凌云燕。”

“他们目下在何处?”

“由于高翔小子的Сhā手,这件事会主不得不断然处置。两天前我接到会主派来的使者传谕,说凌云燕已不幸身亡,九岭玄魔已经升座归天。玉郎君已召返祖堂山,会主另有安排。”

“安排什么?”

“我怎知道?”

“你们的会叫什么会?会主是谁?”

“我们口头称会,也不称帮派。”

“那又称什么?”

“什么也不称,对外,有好几个迷惑江湖人的名称天地会、双灵会、太极会、六合会等等。信口胡诌,令江湖人疑神疑鬼,莫测高深。”

“但我们有会主。”

“不错,也有身份,我是金玄外坛香主。”

“会主是谁?”

“我不知道,指挥我的人、从不告诉有关会务的事,刺探机密列为大忌。”

“指挥你的人是谁?”

“传讯下令,皆带鬼面具,我怎知他是谁?我们是认令不认人,见面以手式报身份……”人妖将手式说了。

“但你指挥的人知道,像招魂使者……”

“他们的地位不如我,所以知道。在外办事时凭信记会合。在慈姥山办事之前,我也不知他们四位是自己人。办好事各走各路,彼此只算是普通朋友而已。”

“你怎样与指挥你的人联络?”

“在下每到一地,即留下暗记,如果有事他自会来找我的。”

“你不能找他?”

“有紧急事件,也可找他。”

“如何找?”

“在城镇,则在东门城门口城根右下方,堆三块小石,中画一十字。在门左城根下方,写下求见处所。在乡镇,则在村口土地庙左右,或在该村镇之祠堂口留下暗记。”

“你们自己人的暗记是否相同?”

“不同,彼此互不相识,留置处也各异。”

“指挥你的人目下在何处,你该知道。”

“这一次我知道,他带我来的。”

“是不是那三个戴假面具的人?”

“不是,他在南面的山峡中,与一些重要人物在商讨击杀高翔小子的大计。”

“你能带路么?”

“能。”

“起来带路……”

蓦地,远处楚狂的豪笑声震耳,接着叫声传到:“好啊!全是些见不得人的妖魔鬼怪,来得好。”

高翔一惊,一掌击昏百劫人妖,挟了飞掠而出,穿出矮树丛便看到百步外的山沟旁,楚狂身陷重围。

他大吃一惊,并不是因楚狂围而震骇,而是看到吕芸主婢与小绿,分别被三个戴鬼面具的人所制住。

共有九个戴鬼面具的人,将楚狂围住了。

他挟了百劫人妖飞掠大叫道:“算我一份南京高翔在此。”

九名戴鬼面具的人立即撤围,站在北端列阵。从身材上看,他看出其中有一个是女人,面具上端可看到发髻,所穿的青缎劲装将曲线衬得玲珑透凸,极为惹火撩人,胴体极为匀称出­色­。

他急掠而至,将百劫人妖向楚狂脚下一丢,心中一动,冷笑道:“老前辈看住这鬼女人,我已将她打昏了,等会儿再问口供这些人由我对付。”

说完,向对方的阵势大踏步闯去。

中间那位戴鬼面具的人哼了一声,也冷笑道:“咱们也捉住了你们三个女的。”

他在丈外止步,冷笑道:“高某奉命缉凶,单人独剑未带从人,你们捉住的人与高某无关,高某不会受你们胁迫。”

一名女人将小绿一推,冷笑道:“我们已问过口供,这个不丫头难道就不是你的同伴?说!”

“同伴是一回事,高某不能以私废公。你们必定与招魂使者有关,刚才保护叶马两人的你们的三个同伴已经自杀,我不信你们九个人也能逃出高某的手心。”

“九比二,你……”

“你们九个人,不会比天台堡百余名一等一高手利害,高某有自信擒住你们,你们是一起上呢,抑或是自命不凡逐一上前送死?”他豪迈地说,撤下了青虹剑。

一名戴鬼面具的人突然一声厉啸,身剑合一飞­射­而至,招发“画龙点晴”,剑上发出阵阵龙吟,内力已将臻炉火纯青境界,来势如疾风迅雷。

高翔也志在先声夺人,这时形势不利,他必须以雷霆万钧之势在一照面主宰全局,以便取得绝对优势,一声断喝,他用上了十二­射­星散手剑的绝着“满天花雨旋流星”洒出了千点旋舞的星雨,飞出了万道虚虚幻幻的虹影,他掏出了真才实学,剑上注入了已渐臻化境的六合大潜能,以海倒山排似的声势迎击。

人剑乍合,罡风撕裂声惊心动隗,剑气似风雷骤发,风行草偃走石飞沙。

“哎呀!糟!”为首的戴鬼面具主脑惊叫。冲出两个人,要抢救同伴。

但来不极了,人影倏止,一声爆响刺耳,风止雷息。

与高翔交手的人,摇摇晃晃站立不牢,胸襟被高翔抓住,青虹剑冷冰冰的剑尖抵住了咽喉。胸腹之间,共出现了十七个剑孔,只沁出一星星血迹,每一剑皆末致命。

高翔冷笑一声,喝道:“你们两人不行,一起上!”

冲近的两人骇然止步,不敢再进。

为首的人大骇,脱口叫:“果然是十二­射­星散手剑法,你果是四海潜龙的弟子。不许伤咱们的人,咱们来一次交易。”

“什么交易?”他沉声问。

“双方交换俘虏,三换二。你占便宜。”

“你先故人。”

“好,放人。”两个人将三位姑娘推近。蓦地,他嗅到了一阵奇异的浓香,香得令人沉醉,令人心动神摇,是脂粉香。

“咦!这种脂香好熟悉,似曾相识。”他心中暗叫。

二十二

高翔以骇人听闻的神奇剑术,一照面便擒住出其不意冲出袭击的人,把其他的人镇住了。

对方既然提出条件换俘,他不知思索地答应了。

送三女过来的人,是那位身材喷火戴了鬼面具的女郎。当对方走近时,他首先便嗅到了从那位女郎体内,所散发出来的相当熟悉的脂粉香。

这种香,浓而动人,在所有的大户大家或青楼脂粉中,从来就没有人使用过,香得极为特殊,因此他一嗅便不感陌生。

不感陌生。他当然曾经嗅过这种香。

他猛地心中一震,心中暗叫:“是了,在龙尾山庄,我曾经嗅到过这种香,翠微阁人人身上所散发出来的香气,就是这种香。半点不错,就是这种香。”

想到龙尾山庄,他有点毛骨悚然,那固若金汤的庄院,那上百位武林健者,那威震江湖的大豪玉狮冯海,那­精­明强悍的总管杨抡奇……当今之世,想撼动龙尾山庄的人,少做清秋大梦。

他脑海中涌起了阵阵疑云,想起了与玉狮冯海合作时的一切情景,玉狮那豪迈的谈吐,诚恳的态度、恢宠的气量,平易近人的风标……一一在他脑海中幻现。

同时,祖堂山伏击假江南浪子的事,也困扰着他。以玉狮的身份地位与江湖实力来说,不可能将假当真,那时他不是在与江南浪子会晤后,会对这件事动凝么?

他第一个念头是:玉狮是否与盗宝案有关?

这念头很可怕,令他悚然而惊。假使他的猜想是对的,要对付玉狮,谈何容易?那简直是以­鸡­蛋碰石头,很难想像其后果。

娇滴滴的语音,打散了他的酩想:“人交给你了,阁下。”

他定下神,向小绿问:“小绿。怎样了?”

小绿哼了一声,说:“他们用迷香暗算。”

“我说他们是否在你们身上弄了手脚?”

“没有、他们连碰都没碰我一下,只是吕姐姐主婢吃了不少苦头、被他们用搜脉手法迫供。”

他的目光,落在对面的人身上,惑然问:“那……他们怎知道你是我的女伴?”

“这……”

“他们问了吕姑娘?”

“没有。”

“那就怪了。”

“大概他们早就知道了。”小绿毫无机心地说。

她的话确也合情合理,高翔不再多问、将俘虏向前一推,转向楚狂道:“老前辈,放了那女人。”

楚狂有点迟疑,说:“哥儿,这是不公平的。他们已用刑向小徒迫供,而你并末问口供……”

“既然晚辈答应了,放了显得咱们度量大些。下次有的是机会,放了吧。”

楚狂方将百劫人妖拍醒,向前一推。

百劫人妖根本就不知被擒后的事,突然一跃而起,大喝一声,猛扑一旁的高翔,叫道:“还我的剑来!”

小绿在旁伸脚一勾,百劫了妖砰然倒地。她一脚将人妖踏住,叫道:“我的幻电神匕,还给我。”

一个女人将神匕抛过,高翔也将青虹剑抛出说:“在下从一数至百,数尽咱们又是生死对头。一!”

数至三十,九个戴鬼面具的人,已经走出视线外,无影无踪了。

是楚狂扶起了委顿衰弱的吕芸,忧形于­色­地加以慰问。高翔匆匆地说:“老前辈,速带令徒从西面远离山区。”

“哥儿,怎么了?”楚狂问。

“他们已高手齐集,要全力对付我。”

楚狂大笑道:“哥儿,你以为我楚狂是什么人?”

“晚辈也不想与他们在此死拼。”

“那……”

“我要引走他们,相机智取。”

“至少老朽可助你一臂之力,你赶我师徒不走的。”

“这……好吧,贤师徒可在此地设伏,如何?”

“你……”

“刚才那三个人的鬼面具在不在?”

“尸体在山沟内,尚未掩埋。”

“好,我们这就准备应变。”

不久,他与小绿已换过贼人的衣裤,戴了鬼面具,潜伏在东南角的丛草中,小绿则伏在西南角百步外。

不久,南面的人影出现。

是四个人戴鬼面具的人,蛇行鹭伏逐段掩进。

终于,接近了他的潜伏处,看后面不再有人跟来,他突然长身而起。

五丈外最近的一个人的身材壮实,似乎一怔,撤剑出鞘一跃而至。

他左手捏剑诀举至眉心,向外挥再搭上右肩,连点三次低声道:“金玄。”接着以手指天又道:“外坛弟子。”

对方放下剑,以手指地说:“金地。外坛香主。”

他掏出一块金­色­的令牌,牌上刻了一条蛇形图案,信手递出。

外坛香主不加验看,挥手示意他收回,问道:“你为何不撤回?这里只有地字辈的人方能接得下高小辈,你还不撤走?”

“未奉信谕……”

“你快走。”

“是”

“且慢,有何动静?”

“高小辈一群男女,往北撤走了。”

“哦!附近是否还有咱们的人?”

“有,在两面;”

“去告诉他们往南撤至山峡,候命行动。”

“啊。”

“如果在路上万一碰上高小辈一群男女,切记告诉咱们的人,不可误伤那位叫小绿的穿绿衣小姑娘。”

高翔心中大惑,但仍然沉着地问。“是,这是怎么回事?与她动手时,那丫头……”

“不许多问,我也不知道,这是上面交下来的事,咱们只管依命遵行。如果与她照面,设法回避。避不开只能出虚招应付,决不许伤她,知道么?”

“知道了。”

“快走!咱们要前往追踪监视。”

目送众人去远.他心中大感不安,难道说、对方认为小绿是他的女伴,要活捉小绿,迫他放手就范么?事已至此,他不可能放手。但万一小绿落在他们手中、他该如何善后?如何应付?

“火速将小绿送回南京。”这是他第一个念头。

同时,他对不久前三位姑娘的不同遭遇,也感到困惑。小绿是他的女伴,但并未受刑,受刑的是不相关的吕芸主婢。未免有点不合情理,对方竟轻易地以三位姑娘,来交换了一个地位不高的百劫人妖,岂不可怪?

但他已没有心情深入思索了,发出一声撤走的信号、五人向西撤,一口气撤过两座山头。

在一处山脚下,他停下休息。小绿不解地问:“翔哥,刚才那四个家伙,为何不下手捕捉他们?”

他摇头苦笑,不便说明。简要的说:“那四个人艺业奇高,看他们无声无息的搜人身法,你我两我决难讨好,而且他后面有大批高手正急急起来,再不走咱们就走不了啦!”

“难道我们就此罢手不成?”小绿悻悻地问。

“情势迫人.不得不罢手。”

“这么说.这次我们是失败了。”

“不然,咱们已弄清火焚南湖庄的人,与慈姥人血案的凶手是同一帮人,目下南京盗宝案可说完全明朗化了,唯一不明的是,他们的首领到底是谁。”

“不会是狄堡主?”

“当然不是。”

“那……我们……”

“我们必须回南京。”

“回南京?”小绿讶然问。

“是的,回南京,他们的首领仍在南京,我们得赶快回去。”

楚狂淡淡一笑,沉静地说:“高哥儿,南京出了不少案子,近来更闹得不像活,江湖上早就闹得风风雨雨,局外人也受到波及,各地的宵小毛贼,也受到鼓励而愈来愈胆大,血案丛生、湖广地境的歹徒们更是闹得天翻地覆。这些事,老朽与各地的朋友只因事不关己,而且大多数人皆又有各人自扫门前雪的念头,谁也不愿出来多管闲事。老朽在天台山附近已逗留一月以上,据我所知,天台堡狄堡主收纳亡命,本身与南京的那个神秘帮会无关、但所收纳的人中,恐怕不止招魂使者与飞叉太保几个人,他虽不是该帮会的,可是无形中便成了该帮会的外围同路人,在天台堡可能获得一些消息。你返回南京,我在此隐伏,有确息时,老朽便赶往南京协助,如何?”

“老前辈如果留在此地,只须在入山更道伺伏便可,不需至堡内浪费­精­神。”

“老朽理会得。”

“晚辈回南京,老前辈可至永安镖局询问晚辈的行踪,只消留下话,晚辈便会前来会合。”

“好,一言为定。”

“晚辈先走一步……”

“且慢!老朽这位门人,可伴你先一步返回南京。”

“这个……”

“小徒在南京有几位长辈,他们将倾全力助你。”

吕荟知道他心存疑问,笑道:“家祖又将于本月抄到达南京­鸡­鸣寺会友,他老人家绝不会袖手旁观。”

“令祖是……”

“届时自知,保证公子不会失望。”

高翔也不好拒绝,只好同意道:“有姑娘同行,在下不得不先行申明。从此地至黄州团风镇,沿途皆无人接应,如果碰上艺臻化境的高手拦住,姑娘必须自保,能走就走,千万不可放手一拼,不然在下恐怕照顾不来。”

吕芸灿然一笑道:“高公子是怀疑贱妾的艺业不足自保么?”

他俊脸一红,笑道,“在下怎敢?老实说,姑娘是在下所遇见的劲敌中,艺业仅次于那位穿豹衣裤的人,你真要放手一决,在下并无必胜的把握。在下的意思,是惟恐连累了姑娘而已,姑娘局外人……”

吕芸凤目带煞地接口道:“他们用迷香暗算,用搜脉封经酷刑迫供,我已不是局外人了。”

楚狂接口道:“时光不早,你们快走吧。”

“我们还得去找回行囊呢。”小绿说。

高翔摇头道:“行囊不要了,咱们必须早赶到团风镇,走!老前辈珍重。”

别过楚狂,一男二­妇­越野而走。

吕芸与小绿并肩而行,注视着走在前面十余步领先探道高翔的背影,向小绿低声地笑道:“华姐姐,你的翔哥似乎对我有成见呢。”

小绿对吕芸颇有好感,因吕芸不但人生得美,而且外表柔顺,不喜多说话,经常笑容可掬,予人有要保护的印象,有和蔼可亲的气韵流露。这一声“你的翔哥”,说得小绿心花怒放,毫无机心的笑道:“吕姐姐,我翔哥确是对你不无戒心。”

“咦!华姐姐、为什么?”

“他仍认为你有欺师灭祖之嫌。”

“哦!原来如此。那次的事,真是天大的冤枉,我根本就不认识谁是百劫人妖。”

“令师也曾经解释过,但在翔哥来说,心中不无疑问。吕姐姐,希望你今后说话留些神。”

“谢谢你的忠告,我会留神的。”吕芸诚恳地说。

正走间,右前方的山颠突传来一声长啸。

高翔心中一紧,扭头叫:“快走!跟我来。”

他放弃易走的山坡,向左侧方的深山中急走。

一个时辰之后,已经远出四十里外。

后面,五个脚程惊人的人,穷追不舍。

绕过一座峰脚,前面山坡上人影乍现,有人大叫:“此山我历有,此树我所栽,谁人走此守,留下买路财!站住!哪条线上的?”

是五个相貌狰狞的中年人,拦住去路。听口气,好像是此地的山大王哩!

高翔一马当先迎上,沉声道:“南京高翔,借路!”

为首那们斗­鸡­眼中年人哼了一声说:“没听说过你的名号,你凭什么借路?”

“不凭什么,套份交情。”

右首那位酒漕鼻中年人嘿嘿笑,­阴­恻恻地说:“即使你是玉皇大帝的亲娘舅,也休想向咱们天涯五义套交情。阁下,你必须留下些什么。”

“天涯五义?在下了也没听说过你们的万儿。说吧,你们是不是此地的主人?”

“不错。”

“你认识天台堡的狄堡主?”

“认识。”

“可有交情?”

“没有,彼此不相往来。”

“咱们……”

“废话少话,你,可以走,留下这三个雌儿。”

高翔哈哈狂笑,拍拍双手道:“在下正少盘缠,靠山吃山,正要向你们借些路费,你得好好打发高某,你上吧!先问一声,你贵­性­大名?那四位呢?”

酒糟鼻中年人大踏步上,冷笑道:“我,毕天龙,打发你上路。”

小绿突然疾冲而上一声娇叱,左的手拂向对方的胸膛,五个指头有意无意地拂向期门七坎诸重|­茓­,疾如电光石光,着似平常,其实变化万千,谁也猜不出她意在何|­茓­,不易化解。

毕天龙招发“小鬼拍门”,人向后退叫:“男不与女斗,叫男的来。”

小绿一招落空,竟然无法跟进、似被一座无形的墙所阻挡,身形一顿。脸­色­一变。

吕芸一惊,叫道:“这是城魔排山十二掌的奇学。他不叫毕天龙,而是天魔天钧羽士的唯一传人诅大风。华姐姐退!”

小绿还想逞强前冲,吕芸已飞掠而上,一声娇叱,双掌连环拍出。

祖大风哼了一声,不冉闪退,来一记“推山填海”,硬碰硬接招。

“噼噼”两声轻响,四掌接实,两人同向后退,似乎双方皆未用内家真力出招。

但就在两人后退的刹那间。两侧的及膝茅草似被狂风所刮,一丈以内的草茎全部偃倒,但并无强风发出,而是被一种奇异的潜流所压倒的。

祖大风退了四五步,脸­色­一变,脱口叫:“解脱神功。你是……”

吕芸欺身直上,反掌拨出一招“拨云见日”。

祖大风一声怒吼,人化龙腾,变掌一分,身形突然一顿,接着手舞足蹈重新上扑,一掌排控Сhā向吕芸的胸口,势如狂飚。

吕芸的内力修为显然在刚才的交战中,并末占到上风,因此不敢再硬接,女人先天上就不宜硬订硬拼,身形一晃,便闪至一旁,反手一掌挥出,快如电光一闪。

祖大风未料到她不接招,更末料到­射­闪的身法如此迅疾,一招空,人向前冲,身后潜劲袭到,百忙中出掌反拍接招。

这一招接住了,前冲和身法加快,凶猛地冲向气虎虎的小绿。

小绿尚未看出祖大风的可怕,大喝一声,仍用兰花拂|­茓­手攻击擒人。

祖大风扭身就是一掌斜挥。反击夺路。

掌指相接的刹那间,小绿的身躯突然斜飘,像被罡风刮走了。

“砰!”小绿摔倒在丈外。脸­色­泛青。

高翔一闪即至,一把抱起小绿,跃回交给侍女小秋,冲上叫:“吕姑娘退!人交给我……”

斗­鸡­眼中年人一闪即至,拦住狂笑道:“我,地不收,姓计名谋,陪你玩玩。”

“砰嘭”,一两人硬碰硬连对两掌,声如雷震。

地不收计谋连退三步,脸­色­一变。

高翔也退了两步,心中一紧,掌心火辣辣地,碰上可怕的内家高手了。

“这些人决不是山贼,每个人都身怀绝学,糟了!”

他想,立即默运神功举步逼进。

地不收的掌也举起了,先下手为强,疾­射­而进,“闭门谢客”直探中空,按向商翔的胸口。

高翔不得不用上不能滥用的绝学接招“推窗望月”,也一掌拍出。

“噼!”双掌接实。

地不收向下一挫,突然向后倒退,“嘭”一声大震,跌了个手脚朝天再向后翻滚,滚了一匝踉跄站起、口角有血迹,脸­色­灰败地叫:“二哥,小心他的接引大潜能。”

二哥是个秃眉中年人,已经冲出攻出第一掌。叫声传到。双方已经接触,优劣已判。

一声暴响,二哥已侧飘丈外,屈一膝挫倒。

另一面,吕芸与祖大风苦斗,眼看要生死将判。

一名尖嘴缩腮的中年人,正要向侍女小秋奔去,却被同伴拉住了,低声说:“不可再伤华小绿,祖兄伤了她,还不知日后如何交待呢。”

“呢……”

“先收拾高小辈。”

尖嘴缩腮中年人恰好看到叫二哥的同伴遇险,立即拉剑跃出叫:“小子拔兵刃。”

小绿虚弱地站在小秋身侧,脸­色­灰败,要不是有小秋扶持、她早就倒下了,急忙拔出幻电神匕,交给小秋急叫道:“丢给翔哥。”

小秋将巴抛出叫:“高公子接兵刃。”

高翔没有剑,闻言掠退,一把接住了神匕,尖嘴缩腮中年人已跟踪追到,来势如电,他只好一掌拍出先刹一刹对方的来势。

尖嘴缩腮中年人一剑震出,居然震散了不少潜能,但总算身形已止未能再进。

这瞬间,高翔抓住机会疾冲而上,大喝道:“接我一剑。”

匕首也就是短剑,他叫接剑并不算错。中年人再次一剑封出,吐出一朵剑花。

光华似电,“嗤”一声响,剑气四荡,中年人的手中,只剩下剑把。光华乘虚直入,无情地贯入中年人的胸口,锋尖直透背部。

高翔飞退八尺,冷然立下门户。

“砰!”尸体倒地。

地不收与二哥到了,最后一名中年人也拔剑加入,三面一分,将他困在中间。

“以一比三,小子,你值得骄傲。”地不收咬牙切齿地说。

高翔深感困惑,这三个家伙为何不向小秋小绿下手?他已无暇多想,冷笑一声问:“你们不是山贼,是百劫人妖的爪牙么?”

“哼!你少废话。”二哥说。

“你们的地位,比百劫人妖高多少?是不是金天或金地辈的人?”

二哥脸­色­一变,厉声问:“百劫人妖招了多少供?”

“很多,很多。”

“杀!”二哥大吼,三人同时递剑。

高翔一声低啸,幻电神匕捅起了万道光华,人与匕幻化为一个光珠,飞旋疾滚,剑气千重,再八面分张。

三人不敢硬攻,一沾即走此进彼退,配合得天衣无缝,把高翔困住了。

人影来势如电,五个穿了一身银灰­色­劲装,戴了金­色­鬼面具的人,终于追到了,在外围一字排开。

“住手!”为首的人大喝。

二哥首先跃退、三个各飞退丈外。

与吕芸恶斗的祖大风,也轻易地撤招跳出圈外。

高翔退至小绿身旁,脸­色­沉重地说:“阁声好耳熟,是祖堂山那位穿豹皮衣裤的可怕高手。准备死拼,今天咱们要脱身,势比登天还难。这四个人我们已法应付,再加上这五个顶儿高手,必定凶多吉少。”

小绿一挺胸膛,沉声道:“我还可一拼。”

“不,我要掩护你们逃走。”

“我不走。”

“你……”

“要死,就与你一同踏上黄泉路。你死我不独生。”

“不,你……”

他解下腰带,沉声道:“好吧,要死一同死,我背上你。”

不同她分说,立即将她扔上背部背好。

为首戴鬼面具的人一怔,叫道:“高小辈,把人放下,在下给你一次公平一决的机会。不可错过。”

高翔哈哈狂笑、笑完说:“阁下。高某知道你高明,但你无奈我何。反正今天在下并未打算活着离开,上次你穿了豹皮衣裤,戴了豹皮面具,这次你该取下面具了吧?”

“哼!”

“阁下定是南京盗宝案的主谋,也是神秘帮会的首领了。今天上倾巢而至,在下不得不佩得服阁下的消息灵通、实力惊人,高某已输了一步棋,大概大限难逃,何不露出本来面目,让高某瞻仰瞻仰?”

“等你行将断气之前,在下会让你看到在下的真面目,快将人解下公平一决。”

高翔大踏步而出,大笑道:“哈哈!高某背上多了一个人、并不碍事,你上吧!在下不介意,你又顾忌什么?”

九个人一分,将他们四人围住了。

吕芸偕侍女小秋双剑一分,娇笑道:“双剑合璧,斗一斗江湖名手,也是一大快事,你们上吧!”

左首百十步外,白影来势如电,白无常的叫声刺耳:“好啊!老夫也赶上了。”

北面也有人向此地飞赶,是雍竹群母与老太婆。雍竹君老远便大叫道:“高哥儿,老身也算一份。白无常,你不能一下子便将这些人的魂全勾了。”

为首的戴鬼面具的人似乎浑身一震,先看看飞掠而来的白无常,再往后看。

白无常狂笑道:“雍竹君,这里没有你的份,你接不下这些魔崽子中的任何一人,人全交给我。”

一声呼哨,为首戴鬼面具的人举手一挥。

九个人不约而同,向西飞掠,急急撤走了。

白无常尚在三二十步外,大叫道:“怎么,见了我白无常你们就开溜?休走!”

九个人去势奇疾,追之不及了。

高翔有自如之明,不敢挺身拦截,怕背上小绿受累,只好眼睁睁目送他们撤走。他火速解下小绿,向奔来的白无常行礼道:“谢谢老前辈解围之德,老前辈来得正好。”

白无常狞恶地一笑,问道:“为何来得正好?老实说。看到我白无常的人,不死也得脱层皮,他们不走才怪。”

“晚辈知道他们怕你老人家,因此说来得正好。”

“哼!你的话中有文章,说。”

高翔讪讪一笑,说:“真人面前不说假话,华姑娘被天魔排山十二掌绝学所伤,请老前辈赐赠灵药。”

“什么?天魔排山十三掌?”白无常讶然问。

吕芸接口道:“那人确是天魔的门人祖大风。”

白无常鬼眼放光,先替小绿把脉,再拨问她的眼皮仔细察看,欣然叫道:“不错,是天魔功所伤。”

小绿小嘴一噘,嗔道:“哼!你像是很高兴呢,是不是幸灾乐祸?”

“小绿,不可无礼。”高翔含笑喝止。

白无常居然不计较,取出三颗丹九交给高翔说:“两个时辰给她吃一颗丹丸,并用推拿八法替她疏任督。她如果怕羞不肯用推拿术,她便得在床上躺上十天半月。当然她会肯的,是不是?”

“啐!”小绿羞嗔。

白无常咧嘴一笑,指着姑娘的额角狞笑道:“你别高兴,总有一天你会哭,这一天快来了。”

“什么?你……”姑娘大叫。

“你别叫,你我的事不但还没完,刚开始呢。”

“什么事?”

“不久你便知道了。”白无常怪笑着说。

高翔接口问道:“老前辈是为了天魔神功而高兴么?”

“不错。”

“为何?”

“天魔老贼躲在茅山练功,走火入魔成了半残废。我这就去找他讨消息,问问他的门人到底投入何种帮会替人卖命,对你对我都有好处,岂不令人高兴?走也!”

说走便走,白无常如飞而去。

高翔谢过雍竹君,问道:“前辈带了行囊,要往何处去?”

雍竹君脸罩浓霜,­阴­厉地说:“到南京,我们南京见。”

“前辈以为玉面郎君仍在南京?”

“白无常的话可信。”

高翔突然醒悟,跌脚叫:“可惜哪!可惜,刚才忘了告诉沈老前辈了。”

“可惜什么?”

“祖堂山那位豹衣人。刚才就在此地。”

“真的?”雍竹君惊问。

“在下不敢断定,他换戴了鬼面具,但身材与口音,确是他的呢。”

“他承认了?”

“没有,也没否认。”

雍竹凄厉地一笑,向女儿叫:“女儿,我们去追!”

说追便追,三人向西循踪急赶。

高翔摇头苦笑,叹口气说:“走吧,我们也赶回南京。千头万绪,情势愈来愈紧迫,但也疑云重重,我们只好到南京碰运气了。走!”

沿歧亭江南下,已经远离崇山峻岭,但河左岸仍间或出现上山岭高土丘,小径从左岸婉蜒南行。

高翔心中懔懔,丝毫不敢不意,猜想对方决不会轻易罢手,随时可能受到袭击。山区只有一条路,他不可能逃脱对方的追踪。

他们尽量快赶,初更时分,赶到了两口店。这是一处小村镇,约有六七十户人家,只有一家小客栈,但却是河滨的三叉口要道,不但住西的渡口可至黄陂,也可买轻舟下放团风镇至黄州。

百里奔波,他不在乎,但三位姑娘可吃不消,何况小绿还得按时服药推拿、吕姑娘也元气大伤尚未复原,必须落店休息了。

落店歇息,小店中一切简陋。他包了两座大客房,自己住在邻房照应。

吕姑娘告诉他,另一位侍女在团风镇等候,明天可以雇船下行,与侍女会合可以多一份力量。

他含笑出店,找到店主商量,要求店主代为找船,以十两银子下定,约定明晨一早在码头上船至团风镇。店主满口答应了,收下银子,派一名伙计至镇西找船。

他从店堂返回客房,借需要歇息,请三们姑娘不要至邻房打扰他,闭上房门便不再外出。

店伙计带了银子,直奔镇西。镇西的栅门已闭,已经是二更天,小街巷寂静如死,镇民早睡早起生活简单,半夜三更谁还在外面鬼混?

但店伙身后,却跟着一个黑影。

将近栅门,黑影脚下一紧,赶上了店伙,无声无息像一个幽灵,伸手便搭住了店伙的肩膀,­阴­笑道:“伙计,借一步说话。”

店伙被扳转,尚未开口,一把尖刀已抵在喉上,只惊得顶门上走了真魂,惊软了,叫不出声音。

黑影嘿嘿笑、挟了店伙进入一条黑暗小巷,将店伙抵在墙角上,­阴­森森地说:“伙计,你要死还是要活?”

“我……我……我要……要活……”店伙语不成声地说。

黑影收了刀,放了手,说:“十两银子,你可以收下,是你的了。”

“好……汉爷,那……那是客……客人雇……雇船的……的钱……”

“明天、有船来载他们。现在.你记住要回的话。如果你记不住,必将人财两空。”

“小……小的……”

“你回去禀明店家,船已订了,明早将有一位船夫来店中领客人上船,其他的事如果你乱吐一字,你将辈分尸丢入河底喂王八,记住了么?”

话很简单,怎年不记住?店伙计像个木偶般不停点头,浑身都在发抖。

黑影悄然离开了,退入小巷。到了巷底望北一折,进入一条通向镇外的小径。蓦地,身后有人低唤:“老兄,借一步说话。”

黑影灵活地转身,伸手拔刀。

“噗”一声响,耳门挨了一击。另一名黑影将人挟住,笑道:“老兄,咱们好好谈谈。”

次日一早,一名­干­瘦的老船夫,老态龙钟地到了客栈,向店家报到,说是接客人来的。

高翔与三位姑娘进完膳,结算店钱,在厅堂等候了。

小绿已经复原,­精­神焕发,亲昵偎在高翔身畔,跟着船伙到了镇西的码头。

码头上泊了不少小船,老船夫领着众人,到了南首最后一艘小舟,舟上两名­精­壮的船夫,早已架桨待发。

舟向下航,江面薄雾流转,视野仅及六七丈外,没有风,轻舟的桨声打破了四周的沉寂。

河面宽约三十余丈,水流并不湍急,碧绿的河水说明深度至少也在三丈以上,一篙打不到底。

船行约四里左右,高翔钻出后舱面,向躺公笑道:“劳驾,船往西岸靠。”

老艄公一怔,惑然问:“客官,为何要靠岸?”

高翔递过一绽碎银,笑道:“前面河湾有在下一位朋友,要将他接上船来。”

“客官还有朋友?”

“是的,一位女友。”

小绿突从舱内钻出。笑道问:“翔哥,你在这里还有一位女友。”

“不错,女友。”

“谁?”

“等会儿就知道了。”

艄公不敢不遵,向前面两位­操­桨的人叫:“老二老三,往西岸靠。”

船刚靠上河岸,篙刚Сhā好,高翔双手齐扬,两颗五花石已出其不意击中了两名船夫的鸠|­茓­与章门|­茓­。

“砰嘭!”两人摔倒在舱面上。

老艄公大惊,大喝一声,左手一扬,三枚燕尾镖化虹而至。

高翔手急眼快,左手一抄,接住了三枚燕尾镖,大笑道:“乖乖上岸,姓贾的。”

老艄公一看不对,向水中飞跃。

“还给你!”高翔叫,三枚燕尾镖原璧奉还。

老艄公身在空中,想躲也躲不了,一声惨叫,“嘭”一声水响,从此不再上浮。

“翔哥,怎么回事?”小绿困惑地问。

从开始到结束,为时甚暂,一旁的小绿,被高翔的奇异举动弄糊涂了。

吕芸主婢听到声息,也急急钻出舱面,急急地问:“咦!高公子,刚才有人惨叫……”

高翔指向水下,笑道:“那老艄公是外号老鬼鳅的贾龙老江贼,大江南北谁不知这老贼了得?那两个船夫同是武昌上下游的巨盗混江龙与翻江龙刘氏双雄。”

“咦!翔哥,你怎知道他们的底细?”小绿讶然问。

“知道就是了、昨晚我拜望了他们。”

“他们是……”

“他们是引咱们入伏的人,前面五六里,共十二艘快船,两岸则有三十名一等一的高手,准备活捉咱们四个人,志在必得。”

“老天!”

“等我问过口供,证实一些消息之后,可能我们要分手。”

“什么?翔哥.你总想将我遣走。”小绿不胜幽怨地说。

“小绿,那是不得已的事,你知道跟在我身旁如何凶险么?”

“我不怕……”

“你听我说,我准备独自一人诱敌,掩护你们走黄陂到武昌,保证你们可以平安到达,武昌有不少朋友接应……”

“我不独自走,决不离开你。”小绿目泛泪光倔强地说。

“那……”

吕芸也笑道:“高公子,你明明知道我与小绿妹的机智与艺业,皆不足以应付那些倾巢而来的凶徒,你不放心让我们走黄陂?谁知道他们在路上派有多少伏击的人?”

小绿盈盈若涕地说:“目下我们能合而不能分,你是为我好。希望分开走,你自己单身涉险诱敌,却不替我想想,我能放心么?”

高翔心潮一阵汹涌,在小绿含情脉脉而幽怨的目光注视下,他软化了,一咬牙,说:“好,要走一起走,但我得改变计策。”

“如何改?”小绿欣然地问,不胜雀跃。

“我们不能在他们的追袭下逃避,必须给他们致命的、凶狠的、不可预期的打击,唯有反击方可安全。”

“我愿与你共生死。”小绿坚定地表示。

“我主婢愿听公子驱策,万死不辞。”吕芸坦然地说:“她那钻石般明亮清澈的凤目中,展现着稀有的、深情的奇异光影。

“在下深感盛情,只是有点于心难安。”

“蒙公子两次相救大恩,无以为报,公子再说这种话,未免太见外了。”

“好,在下不再客套。现在,我们先将百劫了妖弄到手,再找他们的弱点蚕食。我的计策是这样的……”

河东岸一处岔路口,草丛中伏着两名暗椿,监视着南北要道,扼守着向东岔入的小径,任何人经过此地,皆难逃出他们的监视下。

但北面两里地,一个村夫与三名村姑,悄然越野而进、沿土岭脚绕入了东行的小径。

三里外、岭脚下孤零零地建了一座一起眼的尼庵,庵名清静,东距岭东北麓的小村约有四五里地。

辰牌末,晨雾未散。

清净庵从昨日起,便听不到鼓声。小村的人,从来也没注意这间香火冷落的尼庵有何变化,里面原有四名老尼姑,再加上两个苦命的中年女人在内带发修行,与外界几乎断绝了往来,除了过年过节她们至施主们的家中化缘。讨些香火钱之外,平时很难看到有她们的踪迹。

今天也没有人见到她们,她们被锁在后面的禅房中。

住持的禅房中,也囚禁着一个­干­娇百媚的­阴­阳人,他就是百劫人妖,这个身历百劫,从未在江湖上栽过跟斗的­阴­阳人,时男时­妇­雌雄难辨.闯荡江湖无往而不利,艺业虽不登大雅之堂,但却名号响亮,是江湖的名人。今天,他成为待决之囚。

他并非栽在对头手中的,而是栽在自己人手中;尽管他的对头满天下,但谁也无奈他何。

闯荡江湖多年,九死一生经历百劫,他依然活得好好地,逍遥法外无所畏惧。目下成了密室之囚,他不断地打主意寻找活路。

门外有脚步声,看守有两人之多。

他从小窗口看看院中的情景,几株大树下坐着五名大汉,轮流喝着酒葫芦中的酒,用手抓菜看淡笑风生。显然,小窗不是最好的出路、即使能用缩骨功钻出去,也逃不过院中人的耳目。此路不通。

他贴在门上倾听,外面确是只有两个人看守。

他从靴底下抽出一根四寸长的扁针,小心地藏入指缝中,伸手敲门叫:“那一位仁兄在外面?”

“­干­什么?”门外的人间。

“怎么还不把早餐送来?”他问。

“坛主吩咐下来,在坛主末返回之前,暂不供给食物,你用不着叫了。”

“老天,这岂下是要饿死我么?”

“这倒未必。但如果你想自尽,又当别论。”

“老兄,我又未犯死罪,至今尚未证实我有罪……”

看守桀桀笑道:“大姑娘,你还在做梦呢!昨天会主就证实了你曾向高小辈招供,因此坛主奉命将你囚禁。等捉到高小辈之后,如果证实你确已招供,你好好准备受弄啦!”

“老天!这是天大的冤枉……”

“有冤枉留待坛主回来再诉说吧!”

“坛主何时可到?”

“不知道,大概快了,看行程,目下该已在河下动手捉鱼啦!如果我是你,赶快祷告还来得及。”

“祷告什么?”

“要是老天爷保佑高小辈不要被活捉,他的口供必定对你不利。”

他一咬牙,心中发狠,换了哀求的声调说:“老兄。给我一碗水总可以吧?”

“不行!”外面的人斩钉截铁地说。

他绝了望,媚目一转,计上心头,用扁针削下床脚的两段木签,小心地打入泥墙中,解下腰带,挂在上窗栏的横框上、套上脖子打一个活结。上吊了。

他的靴后跟,恰好踏在两根指大的短木签上。

一切准备停当,他发出一声挣扎的呻吟。

一名看守闻声一怔,从门缝中向里瞧,吃了一惊叫:“这­阴­阳人上吊自尽了,糟!”

正要开锁,另一名看守赶快拦说:“不可鲁莽!这人妖诡计多端.小心他弄鬼……”

“弄鬼?你看,吊起离地两尺,舌头伸出来了,脸­色­青灰可怕……”

另一名看守凑近门缝一看,脸­色­大变、急道:“糟!他真上吊了,快进去,不能让他死,咱们吃不消得兜着走。”

房门打开,两人急急抢入,一个抱人,一个拉正木床踏上去解腰带。

这瞬间,百劫人妖的扁针,不偏不倚­射­入抱身人的咽喉要害,另一手Сhā入了解带人的咽喉。

“嘭”一声大震、三个人跌成一团。

他踢开尸体一跃而起,火速剥下一名看守的衣裤换上,系上剑,将裙与尸体推入床下,打散头髻挽好,系上包头。

尚未准备停当,门外已传来了脚步声。

在数者难逃;生有时,死有地,冥冥中似有主宰,半点不由人。偏偏在这紧要关头,传来了脚步声。

他立即机警地闪出房外,带上门匆匆加锁。走廊前端,有一个青衣人匆匆走来,相距尚在两丈外,那人似乎想到了其他的事复又转身匆匆走了。

由于紧张过度,便忘了将脸上的脂粉洗掉。

来人虽走了,他并不因此而松口气,反而更为紧张,疑心生暗鬼,还以为对方已发觉不能,转出去叫同伴前来察看呢。

一急之下,出了一身冷汗,他扭头便向后门溜,先逃出去再说。一面走,他一面想:“跟着这群神秘的人走,替他们卖了好几年的命,至今还不知会主坛主是何人物。要不是这次出了纰漏,我还不认识这许多人是自己人呢。一点点莫须有的罪名,就要将我百劫人妖置于死地,功劳苦劳一笔勾销,未免太岂有此理!再不走,早晚要断送在你们手中,只怪你不仁,休怪我无义,天涯海角一走,走得远远地、你岂奈我何?老天爷保佑,保佑我能平安脱险。”

将后门拉开一条缝向外瞧。运气不错。后院没有人把守。但五丈外的院门外,可看到两名青中年人不时往复巡走。

“这两个人见过,不知艺业如何,我不能冒险.这些人无一庸手,沾不得。”他心中嘀咕。

右侧是一座禅房,他老鼠般溜至屋角,探首张望,附近不见有人。他的目光落在院角的墙根,那儿正好飘越院墙,外面有大树,出去便可藏身。

正想窜至院墙角,后院门方向突然出现两个人,一面走,一面指手划脚,其中一人说:“搏杀高小辈谅无困难,难的只是坛主奉命不许误伤那位叫华小绿的小丫头,委实令人费解。

洪香主,你对这件事有何高见?”

“我?我认为会主可能看上那小丫头,故意……”

“不可胡说。”

“郎香主,这可是你要我说的。老实说,这次的事太不寻常,区区一个高小辈,竟出动咱们内坛主与诸护法,听说会主也亲自出马,到底为了什么?”

“咱们最好不要多刺探。活得长久些,这里的警哨得小心了,咱们必须把会合处保持绝对安静。”

“这里十分偏僻,不会受到打扰的。”

“如果那无所不知的老鬼白无常找来.那就糟了。喂!屋角那位弟兄过来一下。”

百劫人妖早想溜走,但却又怕对方起疑,因此冒险不动,站在那儿像是警哨。

真是倒霉透顶,对方叫唤他了,怎办?人急智生,他向右首不远处的墙一指,急叫道:“那儿有一个尼姑出来了。”

郎香主一赶,飞步抢来叫道:“在何处?那是不可能的。”

百劫人妖已经奔出,向墙角窜去。

洪香主后发先至,喝道:“伏下,交给我。”

他依言伏下,乘机拔剑。

郎香主奔出,不悦地叫:“这里可能有人走动……”一面沉一面回头,语声一顿,目光落在百劫人妖的侧脸,一眼便看出不对,那是一张巧施脂粉的面孔,脱口叫道:“咦!你的脸,你是……”

洪香主扭头回顾,“嗯”一声低叫,百劫人妖的剑已刺入他的背心。

郎香主发出一声警啸,左手疾扬,寒星脱手而飞。

百劫人妖刚向上腾升,“嚓”一志轻响,只觉右股一震,痛楚立即传遍全身,浑身发僵。他必须逃,一咬牙,手搭住了墙头生死关头­性­命要紧,顾不了疼痛.奋力翻出墙外去了。

“人妖逃掉了。”郎香主大叫,飞跃上墙。

外面山坡的是矮林,百劫人妖拼命狂奔。

后门的两名警卫,全力狂追。

郎香主飞跃而下,大喝道:“百劫人妖,站住!你好大的狗胆。”

百劫人妖怎敢站住?冲入矮林叫:“老兄、穷寇莫追。”

庵中一阵乱,追的人向外涌。

郎香主与两名警卫,不理会遇林莫入的禁忌、凶猛地跟入穷迫不舍。

百劫人妖右后股挨了一镖,逃入林中百余步,镖被震脱,糟了,鲜血如注。

痛,他受得了,但流血过多、却是致命伤。右股痛得麻木不仁,他仍能支持,本能地挪动腿狂奔,便血却因此而流得更快。

不久,终于大眼临头,眼前发晕,昏眩感无情的袭到,只感到头重脚轻.“砰”一声响,跌了个大马趴,一阵剧痛几乎要了他的命。

脚步声近了,追兵到了。

“我不能倒下!”他向自己叫。

他爬起了,拔剑出鞘,一声厉吼,向急速冲的模糊人影挥去。

“铮”一声暴响,他感到虎口一震,剑脱手而飞,眼前金星直冒,身不由己向后退。

“嗤!”小腹挨了一腿。

“哎……唷!”他叫,仰面便倒。

等他有挣扎的机会,“嗤嗤”两声,又肩关节便挨了两劈掌,双手麻木失去效用,接着被人按住了。

搞他的人是郎香主,提起他向奔到的一名警卫一丢,喝道:“绑!果然是人妖。”

他心胆俱裂,哀求道:“诸位,放我一条生路。”

“噼噼!”郎香主给了他两耳光,吼道:“你这出卖主人的狗东西!你还有脸说话?”

“诸位,我百劫人妖卖命多年、忠心耿耿问心无愧、从未做出卖主人的勾当。主人疑心太大,无情无义令人心寒,我百劫人妖便是一面镜子。诸位日后……”

“噼!”郎香主又给了他一耳光,吼道:“闭上你的狗嘴!你挑拨离间,罪加一等。”

他一咬牙,厉声道:“千刀万剐,不过一死而已,罪加一等又能怎样?老兄,你不要神气,总有一天你会蹈我的覆辙。你将后悔嫌迟,咱们枉死城中见。”

“押走!”

“走就走,陈某不是贪生怕死的人。砍掉脑袋碗大个疤、没有什么不得了,十八年后又是条好汉,你不必在陈档面前作威作福。”

追到的共有八个人,押着他往回走。离门清净庵已有两里地,他在负伤后仍能逃这么远、求生之念委实超一等。确是奇迹。

只走了百十步,他终于支持不住了,生命之灯逐渐暗淡,­精­力可怕地迅速消退,浑身都软了,在两人的挟持下,无法迈步,任由对方架着向前拖,绝望终于击溃了他,他无法度此一劫了。

一名青衣人摇摇头,向前面的郎香主中:“郎香主,他快断气了。”

“断气了也得将他拖回去。”郎香主乖戾地说。

蓦地,右前方不远处,矮树中钻出一名村姑,以手掩面惊叫道:“强盗!强盗杀人……”

远处钻出一名高大的村夫,急问道:“你们是强盗?杀!”

杀字出口,赤手空拳向前扑来。

一名青衣人大喝一声,拦住来一记“黑虎掏心”同时奋身撞下。

村夫好快,左手一翻,带住了大拳头向后带,这记“带马归槽”得手应心,右手切入,一指头便点在青衣人的七坎|­茓­上。

“嘭!”青衣人摔倒在地、寂然不动像是死了。

村夫转身一脚踏住、顺手拔出对方的剑,大叫道:“捉住一个了!又一个!”

“铮!”他架开另一个的剑,乘势送出剑尖,半分不差刺入那人的心脏要害。

同一瞬间,又出来了两名村姑,但见人影疾闪,人出现便已抢入人丛,像是四面八方齐到,势如虎入羊群。

他们是高翔与三位姑娘。恰好碰上了。

小绿一肚子怨气,正苦无处发汇,她不用幻电神匕,用上了缥缈幻影身法,以可怕的奇速抢入人丛。“咳”一脚踹折了一名大汉的腰脊,“叭”一声一掌拍在一名中年人的脸部,中年人的眼珠向外爆,成了扁脸人。

高翔一跃而上,猛扑郎香主,叫道:“官司你打定了。”

即香主还真以为他是村夫,大喝一声,一剑点出叫:“有话好说……”

“铮铮……”高翔连震对方五剑,最后招发“三星逐月”,在郎香主的双肩刺了不轻不重的三剑。

四头猛虎斗八头羊,高翔一个人便放翻了三个。小绿一冲错间,报销两个,而且未留活口,吕芸主婢放倒两个人,另一人丢了百劫人妖逃命。

只逃出十余步,小绿赶上了,这次用兰花拂|­茓­手,制住了对方的脊心|­茓­,总算擒了一个活的。

百劫人妖委顿在地,看清了站在身边的高翔,不由绝望地长叹一声道:“又落在阁下手中了,命也!”

“哦!原来是你。”高翔欣然地说。

“饶我一命,我把所知的事毫不保留地告诉你。”

“你要招供?”

“是的。反正他们已认为我向你招了供,­干­脆就招了吧。”

“你要招些什么?”

“虽然我所知不多,但对你仍然是重要的线索。”

“那么,在下先救你,免得你流血而死。”

不久,他们将百劫人妖点了昏|­茓­藏好、其他活着的人一一打昏塞在草丛中,藏好尸体,悄然扑奔清净庵。

庵中还有十余名供奔走的执役人,这些人在江湖上已称得上一流高手,但在高翔四人看来,却不堪一击。

高翔命三女把守外围,自己独自仗身从前门闯入,首先便碰上两个把门人,一名把门人沉声喝问,“什么人?不许乱闯!”

“南京高翔。”

一声怒啸,两名把门人骇然向里退。

留下三名受伤的活口,四人撤离清净庵,带走了两名为首的人。

从俘虏的口供中,仅知道这里是内坛的聚会所。该会的名称,这些内坛香主与弟子也不知道,只知道叫内坛,坛主是一个戴鬼面具的人。两位副坛主,各有一具金蛇令与银蛇令。数位护坛法也称护法。这些首要人物从不以真面目示人。

内坛原设在南京祖堂山,自从上次双阙庄被挑后,内坛便在大江两岸迁移不定。内坛执役的人不足三十,由郎香主与一个方香主负责照料,只负责看管囚犯及处决囚犯,其他的事皆未经手。平时前来内坛进出的人,比带了鬼面具,内坛本身到底有多少人在外行走,谁也模不清底细,也没有人敢费神去摸清,每个人只负责本身的事务,有钱有酒有女人享受,谁还愿意甘冒大不韪多管闲事?因此所知有限得很。

再一问曾经被处死的人,高翔恍然大悟。原来笑如来暴毙大牢,故意招供,皆出自内坛坛主所一手策划,并非畏罪自杀的。

至于风尘五杰之死,却不是内坛的人所为,晴天霹雳与夜叉康亮等人,都与内坛无关,而是加一坛的人,所属坛名无人知悉。

不管任何一坛的人,地位高而不面统辖有人的香主以上人物,皆有一定的鬼而具与表露身份的令牌,令牌有金有银,面具与令牌缺一不可。

总之,这次的收获颇为可观.等于是向首脑人物接近了一大步,不再是盲人瞎马暗中摸索的人了。

四人同心协力,以快速绝伦的行动,疾趋河边,开始向在河旁守株待兔的贼人,发起出其不意的袭击,一击即走,得手便快速远扬,先后共放倒了六名高手,埋伏区大乱。

“南京高翔”四字,令贼人们心胆俱寒。

敌势过强,四个不敢与大队贼人正面冲突。最后一次冲突发生在河西岸,四人以雷霆万钧的声势。出其不意向八名高手袭击击毙对方四名之后,另一拨贼人闻答来援,四人立即在对方行将赶到的前片刻,活擒了一名戴鬼面具的高手,由高翔断后,迅速撤走。

午后不久。他们藏身在河畔的芦苇中,目送十二艘快船狼狈地撤走。

次日凌晨,他们带了百劫人妖与五名俘虏,乘船到了团风镇,接走吕姑娘的另一名侍­妇­,在朝霞满天中,船驶入大汉,放乎中流扬帆上航,轻易地逃过贼人的耳目,扑奔武昌。

高翔早有准备,先会合了江南浪子,请江南浪子立即带了俘虏,秘密下放南京。

江南浪子一听贼人中有老鬼鳅与混江龙刘氏双雄,勃然变­色­道:“难怪江上朋友如此怕事,原来这些首要人物已被对方收买了。这三个恶贼一死,大江的江上朋友便会转而助我了,咱们成功之期不远。”

高翔慎重地说:“小弟未能将飞叉太保活捉,无法问出火焚贵庄的主凶,委实遗憾。

但从他们的口供中,小弟已可断言,火焚贵庄嫁祸的主凶,已可认定是盗宝案的主谋人了。咱们如能找出他们的会主,一切真像大白水落石出。”

“老弟下一步有何打算?”

他淡淡一笑,胸有成竹地说:“我们去找他们,自然不易,他们的秘坛已迁涉流窜,到何处去找?因此,咱们必须要他们来找我。”

“老弟的意思……”

“吴兄派人将俘虏秘密送至南京,咱们另派人扮成俘虏,只留下一个真的百劫人妖为饵,布下双重埋伏,等他们来救人,当然他们必定要将我置于死地而后甘心,因此他们必定来的,只怕他们不来,来了他们就别回去了。”

“老弟不是还有其他的证据与线索么?像风尘五杰的叛徒乾坤一剑公孙谋,太­阴­手的嫌疑犯­阴­阳判官与广信天罡真人,笑如来的师弟江湖游神古山岚,秦淮四大名花之一簪玉姑娘在太湖洞庭东山、十六宗窃案的紫金三凤鼎落在阳州三怪手中,这些线索是否要先行追查?天罡真人我已查出他已到了九江,江湖游神十天前曾在南昌现踪……”

“呵呵!吴兄,这些都是乱人耳目的疑兵之汁,如果咱们舍本逐末去追查这些线索,正好中了主凶的诡计,他正希望咱们去费神追查,保证查不出任何线索白忙一场,他就可以从容再布一些疑阵,让咱们疲于奔命了。诚如三眼虎的日月金轮这条线索一般诡秘,那日月金轮确是在贵庄的望潮阁中,而吴兄却一无所知,为了这件事,引起了火焚贵庄的一场祸变,不但吴兄受害,小弟也几乎背上天大的黑锅。咱们还能重蹈覆辙,中计去与无关的人拼命?”

“对,这贼的手段确是够狠,可够毒的。”

“因此,咱们不上他的恶当,不让他牵着咱们的鼻子走,擒贼擒王,让他的爪牙们前来送死,虽则他控制严密,爪牙们不知他的底蕴,但总会有一亲近他的入,只消擒住他的坛主等重要人物,便不难揭开他的真面目了,小弟深信这次定可成功。”

“但……那些首要人物,都是些宁死不屈不会招供的人,问口供……”

“吴兄但请放心,能逃脱小弟供术的人,天下间屈指可数。现在,我需要五位不怕死,而且艺业高明的朋友,来假扮五名俘虏。”

江南浪子拍拍胸膛;笑道:“我算一个,今晚便可将其他四人找来。哦!金刚李虹已经来了,他在平湖门望江客栈落店,要不要去将他唤来。”

高翔大喜,说:“不必了,我这就去找他。我那位姓居的朋友,也在平湖门荆楚客栈等我。”

他告辞外出、四女恰好与巫山三煞三位姑娘,嘻嘻哈哈地出到前厅。

他将计划向四位姑娘,四位姑娘欣然同意,立即辞别江南浪子一群好汉,扑奔城外出平湖门。

城外的荆楚客栈、是平湖门最豪华的客栈之一。居天成其实只在客栈住了两天,便会合了一群神秘人物追踪高翔入山。

昨天,居天成早一天到达,住进了荆楚客栈,留下话给账房,姓高的如果来问,命账房告知高翔,说他已在此地住了七八天了。

高翔根本就没怀疑他,并不向账房询问他的事。

已经是未牌正,客栈中午始有客人住入了。居天成刚在午间送走了两名神秘客人、正在房中养神,突听门外有脚步声,接着传来了高翔洪亮的笑声:“呵呵!居兄,不出去在房内纳福么?”

他一蹦而起,拉开了房门,不由一怔。

不仅是高翔一个人,另一人是巨人金刚李虹,还有四位千娇百媚的少女,都带了包裹。

“咦!高兄弟,你带了不少人呢,请进。李虹兄,你康复了?可喜可贺”。”

高翔替四女引见了,说:“居兄,小弟先安顿了四位姑娘,再在内厅一叙。”

“好,兄弟就来,有重要消息奉告。”

“重要的消息?是何消息?”

“兄弟已查出白衣龙女的落脚处了。”

高翔大喜,欣然道:“小弟正要找她,俘虏中有这位天香的掌门人在内;必定生­色­不少。”

“你带了俘虏?”

“不错,连百劫人妖共有六个人。”

“人呢?”

“藏在朋友处,打算明天便押往南京。”

“好消息.兄弟看看他们是何来路……”

“不必了,明天你便可看到他们了。”

“高兄弟,你打算用船押走么?兄弟就去订船。”

“不行,乘船风险太大,万一有个三长两短,岂不是全部报销了么?所以要起早赶路。等会儿见。”

金刚李虹一直不开口,临行却突然问道:“居兄,你认识狂剑嵇权其的么?”

居天成对这突如其业的问题,感到有点茫然,呵呵一笑信口道:“认识,李兄有何风教?”

金刚李虹粗眉深锁,似乎对居天成的简单回答不满意,便随即全身一懈。笑道:“没什么,在下于赶来武昌途中,碰上了神尼,她到各地要消息,曾遇上狂剑,狂剑正在寻找爱女蕙儿,在下与蕙儿曾经同是黑狱主人的俘虏,你也是,对不?”

“哦!不错。”

“有空咱们再谈谈。”

武昌城藏龙卧虎之地,扛湖人天胆也不敢白天在城内闹事。楚王府的护卫满街走,闹出事来将有人倒霉,因此白天在武昌保证平安无事。

洗漱毕,安顿停当,众人在独院的客厅中倾谈,金刚李虹将至凤阳请入云龙助拳,在张八庙中伏,身受重伤幸而跌落深渊,得以脱身的事简要地说了,最后无比愤慨地说:“兄弟前往凤阳请许大侠出面助拳,这件事知道的人少之又少,为何却有人在中途伏击,毫实疑问地有­奸­细潜伏,不然怎会走漏消息的?拼命五郎与神太保,也恰好被小白龙在江上围攻,可知绝不是巧合。在养伤期间,兄弟曾经暗中查访,总算已有些许眉目。”

“怎么会事?”高翔关心地问。

金刚李虹居然一反往例,不再暴躁而冷冷一笑道:“当然我只能凭猜测着手查访,时机末成熟,恕我暂时守秘,末证实的事,说出来见笑大家,以后再说。高兄弟这次山,有何收获?”

高翔不再追问,便将入山的经过概略地说了,只隐下假俘引贼的大计,他认为这件事知道的人愈少愈好。金刚李虹是个毫无机心的人,根本不表示意见。

居天成则甚表兴奋,但对高翔认为主凶仍在南京的猜想.表示不敢苟同,主凶既然发现有人被俘,岂敢仍在南京逗留?

高翔却哈哈大笑道:“江湖人如果安定下来,他必定花不少心血方将基业扎下根底,岂肯轻言放弃?兄弟所说的南京,并非专指南京城南都天子脚下弹丸之地,而是指南京辖下的十四府二十一州九十七县。在这数千里江山找人,虽说是大海里捞针,但咱们已有脉络可得,相信不会太难。居兄不是说有白衣龙女的消愿么?情势如何?”

居天成的神­色­尽量放松,泰然地说:“早上兄弟从忠孝门出城查探,恰好碰见这贼女人带了一名侍­妇­,扮成道姑出城。在下岂肯放过机会?却不敢下手,那天被她一脚踢中,在下知道下手只有自取其辱,因此暗中跟下了。”

“找到她的落脚处?”

“是的,在圣水坡火星堂左首的一间别墅中。兄弟在附近侦查一个时辰,发现宅中只有两三名村夫整理花木,主人并不在家,那一代掌门、竟然混迹在仆从中清理落叶,委实可疑。可惜兄弟不敢出面入内查问,只好等高兄弟回来再说了。”

“那栋别墅是谁的?”高翔问。

“是宾阳门青草坡鸦昌绸缎庄主胡大爷的别墅。”

“去问了没有?”

“兄弟去问了,胡大爷是殷实的富商,那栋别墅是他的第四房爱妾的居所,从不接待外人。”

“那恐怕是女贼暂时隐身的地方。”

“怪的是她为何不带门人戒备?”

“带门人岂不欲盖弥彰?”

“高兄,要不咱们同往走走?为防万一,咱们六个人一同前往比较牢靠些。”

高翔摇摇头,说:“咱们不能在城郊纠众撒野,这样吧,你我两人前往一探,如何?”

“这……兄弟仍认为多去几个人……”

“我跟去。”金刚李虹拍着胸膛说。

小绿掩口低笑,说:“你这金刚般的巨人,不把良民百姓吓死才怪。随同翔哥前往的人,舍我其谁?”

居天成心中大急,说:“华姑娘,你不能去,白衣龙女的天香可怕,而且姑娘劲装招摇也深为不便。”

小绿哼了一声说:“胡说!要向大户大家找一个女仆,我是最佳的人选。你如果害怕,不去好了。”

居天成拍拍胸膛,微愠地说:“我居天成怕过谁来?高兄弟这就走。”

说走说走,三人立即出店而去。

金刚李虹不便逗留,向吕芸主婢告辞。不久,前来叫门,向迎出的小秋叫:“小秋姑娘,快请吕姑娘出厅,风尘五杰的了了神尼偕同狂剑嵇前辈驾到。”

望水陂距城仅七里左右。火星堂,即先朝的宋大夫庙,是祀禳火灾的地方。别墅前临圣水陂,汪洋一片,后面是广大的果园,桃林绵延里余,皆是胡家的产业。

小径穿过桃林东面,便分出一条小径通向胡家别墅,一至火星堂。

将近三贫路口、居天成向高翔说:“两请到前面稍候,兄弟找地方方便。”

内急方便,名正百顺。高翔不介意,笑道:“居兄话自便,小弟在前面等候。”

四周静悄悄,桃树每一株皆粗逾海碗,枝浓叶茂,林下草高及腰。除了鸟虫鸣。视界远及半里外不见人影,静得怕人。

高翔偕小绿信步而得,走了百十步,小绿有点不安地说:“翔哥,你看,是不是静得可怕,静得有异?”

高翔呵呵笑、说:“小绿,你又在疑神鬼了,桃林果实收成之后,便不需照料,林中不见有人,平常得很。这是私人道路。路上没有行人并不足异……”

话未完突传来居天成一声掺叫。

同一瞬间,高翔挽住小绿的小蛮腰,突然向路右仆倒,仆倒在路旁的草丛中,抱着小绿奋身滚了一匝。

“嗤嗤嗤嗤!”罡风厉啸,劲气扑面生寒,路左­射­出九枚透风镖,掠过两人的背部上空,生死间不容发。

人影暴起,随膘跃到。

高翔在滚动中,拔出了靴统中的一把飞刀,喝声“打”,飞刀化虹而出,他也扶着小绿一跃而起。

小绿银牙紧咬,心头大恨,一声娇叱,随飞刀扑出。

青影突然一顿,飞刀入体。小绿也到了,老毛病出腿飞踹,“嗤嗤”两声闷响,双脚同时踹在对方的胸口上。

“砰!”青影仰面飞跌。

高翔跟踪扑到,抱住小绿的腰肢急喝;“伏下!”

暗器三方齐至,镖、箭、刀、珠石……不下十种之多,间不容发地从两人的上空飞守、小绿的三丫髻被一颗飞蝗石击散了左顶侧的一个小髻,危极险极。

高翔仰卧不动,低声道:“他们已散出了天香,幸而咱们已先服下了解药。咱们中计了,居兄大事不妙。”

“怪!他们竟然早就安下埋伏了?”小绿恨声问。

“可能是居兄刺探时露了行藏。无论如何,我们得去看看居兄的死活。”

他们伏身处恰好是路旁的水沟,不怕暗器袭击。

“我们被陷住了。”小绿担心地说。

“我得试试。”高翔镇静地说,取下了头巾,用剑跳起向上徐伸。

“嗤嗤嗤嗤!”暗器又至。

他收下头巾,发现头巾已穿了两个孔。

“好厉害!是淬毒的钉形器。”他冷笑一声又道:“我先出去,记住,听招呼再出来。”

头巾再次上升,果然不出所料,暗器又到。

他突在暗器飞过的后刹那飞跃而起,大喝一声,以满天花雨手法打出了一把五花石。

他在两丈外落地,后面与左方三丈外传出了惨叫声。

落下处前面丈余,有两个戴鬼面具的人刚向下伏,见他跃来便重新站起,暗器再发,同时拔剑向他狂野地冲来。

二十三

高翔听信居天成的话,一时轻敌,中了居天成的诡计,与小绿身陷重围。

他至今尚未对居天成起疑,听到后面百步外的居天成发出惨叫,还以为居天成被人击中,竟想突围前往声援。

草深及腰,人伏的草中,看不出异状,见不到形影,有多少人伏在四周发­射­暗器,根本无法知道。幸好他与小绿滚倒在沟中,不然早已送掉老命啦!

他不知暗器皆以他为标的,要不是他挽着小绿躲避。小绿的一个小丫髻根本就不会被打散。这就是为何只有三方发­射­暗器,但四面八皆有人偷袭的原因。也就因为只有三方发­射­暗器,所以他能凭本能躲避暗器的急袭。

为了去救应居天成,他必须冒险突围。在第二次以巾试探的一刹那,他乘机扑出了,料定对方必定措手不及再发器,他冒险突围成功了。

围攻他俩的人,皆伏身在三丈外。他扑出时,为了留劲预防暗器,因此只能跃出两丈左右。

对面两个戴鬼面具的人,再发暗器挺随暗器之后,向他凶猛地冲来,剑化虹而至,狂野万分。

他心中狂喜,只要有人近身,便不怕有暗器­射­来了,对方投鼠忌器,岂敢乱发?

双方接触,生死须臾。生死关头,慈悲不得。他向下一蹲,大喝一声,招发“银汉飞星”,硬接来招暗隐杀着,神奥地锲入对方罩来的如山剑影中,剑芒突然八方分张,吐出了千颗寒星。

双方相互冲错而过,三人几乎同时伏下消失。

“啊……”两个戴鬼面具的人狂叫着不住翻滚,发出了绝望的痛苦呻吟。

他再次贴地掠出丈外,数十件暗器皆­射­向他刚才伏下的地方,但他已机警地离开了原位。

他已到了一株桃树下,以树障身伸出头部仰天狂笑,笑完大声说:“你们有多少零碎,全抖出来吧?有种的站起来与高某面对面生死一决,暗器伤不了高某的。”

已经脱出了重围,只要不是八方齐发暗器,他便无所畏惧,他本来就是暗器大行家。

没有人站起来,他已把这些人镇住了。

他冷哼一声,站起说:“要想捉迷藏么?好吧,咱们来玩玩。”

他向侧退,收了剑,右手是飞刀,左手是五花石,绕至北面,远出四丈外,方冷然举步,向东绕行。

只走了六七步,左前方两丈草梢一动,有手伸出。

先下手为强,他的飞刀已先一刹那出手,连发两把飞刀,分袭两个人。

一枝铁翎箭与一枚钢镖飞到,一闪即至,但却被他的右手接住了。

“啊……”草中传出惨叫,有人痛极翻滚,两个人皆中刀,起不来了。

“又报销了两个。哈哈哈……”他狂笑着说。

他仍从外围绕走。一旁草影一动,他手中的铁翎便破空而飞,惨号声又起。

“又有一个到鬼门关报到去了。”他大声说。

对面三丈外传出一声怒啸,四个戴鬼面具的人同时跃起,怒啸震天中,四人双手齐扬,向前猛冲。

他发出了一镖三石,在暗器及体的杀那间向侧仆倒,一滚之下,全部暗器落空,他也挺身而起。

四个人仍向前冲来,但冲向是他先前发镖石的方位,最侧方的一个人,正好向他冲来。

他的掌已经劈出,但却看出对方的眼神不对,赶忙收掌向侧一闪,让出去路。

那人急冲而过,突然冲倒在地。

“砰噗噗……”闷响似连珠,四个人全倒了。

“快……救我……”有一个凄厉地叫,在草中猛烈的滚动。

这瞬间,有三个人爬起撒腿狂奔。

沟中光华乍起,小绿挥动着幻神匕争起狂追,光华飞舞中,逃得慢的两个人脑袋分飞。

“穷寇莫追。”他急叫。

小绿扭头急退,逃掉了一个人。

“快去救应居兄。”他叫,领先便走。

只奔出二十余步,前面三十步外升起九个戴金­色­鬼而具的高大人影,一字排开,向他俩大踏步迎来。

他心中一懔,沉声道:“小绿,正主儿到了。记住,不可妄自出手。”

小绿也神­色­一紧,低声道:“翔哥,我听你的话,小心了。”

九个人步伐齐一,大踏步而来。

他俩也并肩而过,近了。

双方在两丈外止步,他俩只看到对方的两颗眼珠而已,连眼眶也无法看到,更谈不上看见对方的表情与相貌了。但看对方的举动.他知道这九个人都是可怕的高手。

九个人中,有两个是女的。

九个人皆穿了黑缎劲装,穿着打扮全同,佩的都是剑,只有两个人的稍有不同,劲装是掩襟式,身材有曲线,而且曲线相当动人,相当喷火,决不是四十岁以上的­妇­人。

香气扑鼻,他极为熟悉。

终于,他发话了:“谁是会主?敢揭去面具么?”

一名身材特别高壮的人沉静地举步上前。

他示意小绿退后,独自迎上。

丈五、丈二、一丈……

“是你么?”他问。

对方回答,手按上了剑把。

他也按上剑把,剑拔弩张。

对方徐徐撤创,一声剑啸,剑已指出。

他也撤剑出鞘,对方已虚点而至。

蓦地风吼雷鸣,就在他虚接的刹那间,对方已剑势突变,以排山倒海似的声势狂野地抢制机先进攻,由虚变实,意到神到霸道绝伦。

好一场可怕的武林罕见恶斗,双方皆全力相博,剑虹急剧地伸缩吞吐,八方流转,急速凶狠的冲刺.势如天崩地裂,错剑的刺耳震鸣,令人毛骨悚然。

剑虹飞­射­中,突然,“铮”一声暴响,火星飞溅,双方的剑第一次硬接。

剑虹乍敛,双方各向侧飘出八尺外。

高翔神­色­肃穆,沉声道:“这是中州剑客的流云剑术,但你不像是中州……”

对方以行动作为答复,飞扑而上,这次又是一番光景,可怕的剑虹如同网服从八方向内收,又从内面向外旋飞、经常有一二道诡异的剑影突然闪现,神奇莫测防不胜防,攻时势如狂风暴雨,守时从容挥洒,纲举目张泼水不入。

又一次分手,换了六次照面。上一次狠拼,双方直进直退不曾换位。

高翔额上见汗,吸入一口长气说:“你用的是武当太极神剑七十二手。”

对方再次迫进,依然来势汹汹。

高翔冷笑一声,冷森森地说:“不管你用任何一种剑术。这次高某必定击败你。”

他当然有必胜的信念.因为他已看出对方的马步不再有先前利落,剑上的内力潜劲已显著地减弱。而他,六合大潜能已到了威力待发的佳境,行雷霆一击可稳­操­左券,对方已无法威胁他了。

这一仗,是他自从力斗豹衣人以后最吃力的一仗。

双方再次接触,对方依然攻势如潮,骠悍猛野泼辣、招招凶狠霸道,锐不可当。

他支持至第七招,有惊无险,终于抓住了机会,一声低啸,招发“七星联珠”,锲入对方的如山剑影中,一星联一星勇猛地挺进,行雷霆一击,势如疾风迅雷。

对方狂乱地一退再退,无法封住他势如摧山的凶猛剑势。

“嗤嘎……”错剑的厉啸乍起,动魄惊心。

人影静止,风止雷息。

对方的剑无力地下垂,突然“嗯”了一声,身形一晃,右膝徐屈,突然扭身倒地,跌入抢出的另一名同伴手中,胸前有四个剑孔,鲜血透衣。

他举袖拭汗,冷冷地说:“在下要与贵会主一拼,高某如果失手,南京盗宝案便一笔勾销。”

小绿突然上前,挥动着幻电神匕厉声说:“翔哥,即使你有了三长两短,我也不会放手。”

一名女人突然疾­射­而出,猛扑高翔。

小绿争先而出,叱道,“不要脸!车轮战么?”

神匕一挥,光华如电,光熠熠目生花,冷气彻骨奇寒,她已用了全力。

双方来势皆急,眨眼间便接触了。

剑气迸散声传出,人影倏分。

那女人的剑断了两尺,胸口有一条裂缝,幸未伤到肌肤,出其不意的一击,几乎送掉­性­命。

小绿正想冲进,乘胜追击。高翔赶忙伸手拦住叫:“小绿,不可妄进。”

中间那人的右手徐徐举起,稍顿,像是突然下定决心,猛地向前一挥。

左右两人举步而出,手按上了剑把。

小绿与高翔并肩而立,左右一分。

恶斗一触即发,这次将是生死一决。

蓦地,火星堂方向大踏步奔来一名老僧,老远便叫:“阿弥佗佛!清平世界,朗朗乾坤……”

“缥缈魔僧!”高翔骇然低叫,喝声“快走”!

对面八个人也应声急撤,带了重伤垂危的同件,如飞而遁。片刻间便走了个无影无踪。

小绿也怕师公与高翔冲突,跟着高翔溜之大吉。

一场即将解决的决定­性­恶斗,被缥缈魔僧捣散了。

两人躲得远远地。等魔僧去远,方向居天成方便处找去。

居天成仆卧在草丛中,胸口挨了一剑,只伤了肌肤而未伤骨,昏迷不醒,气息奄奄。

救醒了居天成,高翔一面替他裹伤一面说:“居兄,你不要紧,不知是否另有伤处?”

居天成余悸犹在地说:“兄弟刚方便毕,右后肩突被人击中—掌,接着剑光一闪,便人事不省了。”

高翔替他解衣验伤,肩后已肿起老高,淤血变成紫黑­色­。苦笑道:“好险,幸末伤骨,再偏五寸,你的脊心完了。我扶你走,趁早回城。”

“高兄弟,你们……”

“一言难尽,咱们一面走一面说。”

回到荆楚客栈,已是黄昏时分。踏入院厅,金刚李虹怪笑道:“算好了你们必定空手而回,扑了个空,是么?”

高翔苦笑道:“扑空?差点儿咱们三个皆魂游地府呢!哦!神尼万安,这位前辈是……”

有两位客人,一是了了神尼,另一人身高八尺,相貌威猛,有一双似可透人肺腑的神目,年约半百左右。

客人相当客气,颔首为礼道:“老弟定是高公子了,久仰久仰……”

金刚李虹摇手相阻,笑道:“前辈且慢,先见见武当后起之秀居兄天成。”

居天成抱拳一礼、笑道:“晚辈居天成,前辈请多指教。”

客人用凌厉的眼神,目不转瞬地打量着他,看得他心中发毛,心中懔懔。

久久,客人方问道:“老弟是武当门人,不知令师上下如何称呼?”

他轻咳一声,不假思索地说:“家师上虚下云,老前辈是否认识?”

“哦!老朽对贵派陌生得很。”

“家师甚少在江湖走动,敝派的门人也甚少闯荡江湖。”他客气地说。

“贵派以内家拳剑满江湖,老弟不必过谦;老朽姓白,一向少在江湖走动。”

金刚李虹的虎目中、充满了杀机。

吕芸主婢则淡然微笑,转目他顾。

高翔末留意双方的神­色­、笑道:“居兄受了伤,亟需安顿休息,白前辈请稍候,晚辈送居兄至客房安顿、少陪。”

姑娘们住的是独院上房。高翔、居天成、金刚李虹三人,则住在东院的上房,相距不远。

“老弟请便。”白前辈客气地说。

送走了两人,金刚李虹钢牙咬得格支支地响,哼了一声咬牙切齿地说:“王八蛋!难怪咱们处处碰钉了。”

小绿莫名其妙,问道:“金刚,你骂谁?”

“姓居的。”

“姓居的怎么了?”

金刚李虹向前辈一指,恨声说:“这位是武当俗家高手中,大名鼎鼎的狂剑嵇伯权,也是与虚云道长同辈的武当弟子。”

“咦!这……”

狂剑哼了一声说:“虚云师兄确是有一位姓居的弟子,但已在前年春被人推下了凌霄峰,直至夏末方被人发现他的尸骨。居天成生前,老配曾经多次见过面.决不是这个姓居的人。”

小绿哼了一声,扭头便走。

“华姐姐,你怎么啦?”吕芸含笑叫。

“把这畜生揪出来问问。”

了了神尼笑道:“姑娘,千万不可鲁莽,等会儿告诉高哥儿,保证高哥儿另有奇谋。

要捉主凶,全在这人身上。你把他揪出来保证会受到高哥儿一顿好埋怨。”

高翔送居天成回到东院的上房,房中已掌起灯,随来的一名店伙在张罗茶水。他将居天成安顿停当.笑道:“居兄,你好好歇息。其实伤并无大碍,但调养一些时日也是好的。我去招呼店伙,替你弄些合口胃的食物来,你想叫些什么?”

居天成自然知道自己的伤势,淡淡一笑道说:“伤势小事一件,兄弟受得了。你到前面去陪客人,我这里有店伙招呼,不必担心。”

高翔说声“也好”,向店伙道:“小二哥,这里不能乏人照料,劳驾去找一位手脚利落的人前来照顾。”说完,将一锭碎银放入店伙手中,向居天成笑笑,举步向房门走。

蓦地,他神­色­一紧,身形一晃,闪电似的掠出房门。

院中漆黑,廊下的灯笼,不知何时被吹熄了,前院传来隐隐人声,落店的客人拥挤不堪,声达户内。

对面屋顶的瓦面,升上一个黑影,肩上似乎扛着一个人,上升的身法极为轻灵迅疾,眨眼间便消失在屋脊的后过去了。

他第一个念头是:“来人带了一个人走了。”

对方未免太大胆,天刚黑便在店中活动,可能已经得手,所带走的人,会不会是他的同伴?他不假思索地奔至对面屋角下,飞跃而上。

­阴­影在第三间房屋的瓦面现身,好快!

他心中懔懔,忖道:“难怪他敢前来行凶,轻功己入化境,将是一大劲敌。”便不再顾忌.独自向前飞赶。

黑影不走江边,却到了城根下。

相距约有六七丈,他心中暗喜,心说:“好像伙,你走不了啦?”

黑影似已发觉有人追来,但并不在乎,到了城根下,向下一伏。

他飞跃而进,心说:“我不信你背了一个人,能用游龙术登上四丈高的城墙,你不是走上了绝路么……咦!”

黑影上升了,竟然快步向城墙头走,委实不可思议,令人难以置信。

他追到墙下,对方已上升三丈左右啦!

他的轻功虽佳,但也跃不上四丈高的墙,如果用游龙术向上爬,对方如果在上面等候,岂不完了?他可没有向上走的能耐,只好绕道。

他看出有异了,原来城墙上面有人,预先放下两条缆绳,黑影用一根绳捆在腰部,一根捆住肩上的人,上面的人急急向上拉,黑影以脚蹬墙助力上升,走近了方可看清,原来并非向上走。

不管对方有多少人接应,他必须追,把被弄走的人追回。

从六七外的城根向上升,升上墙顶,便看到三个黑影,飞越高低一平的屋面,向东北角飞掠而走,势如星跳丸掷。

他必须追,相距已在十余丈外,只可看到起落不定的模糊人影,再拉远便追之不及了。他脚下一紧,用上了全力,快逾电­射­星飞。

城东便是高冠山,也叫蛇山。东有凤凰窝,西有乌龙池、清风明月二井,是本城的名胜区。自从本朝初扩建城池后,高冠山便包入城内,是大户人家建造别墅的好地方。

西面岔出一条山梁,贯城直抵江边,那就是黄鹄山,临江处称为黄鹄矶,也就是黄鹤楼的所在地。

黄鹄山下,是楚王府,包括高冠山的西麓,这一带划为禁区。不许闲杂人等接近。

游山的人,皆前往高冠山,附近建了不少亭楼别墅,花木扶疏.风景结丽,是游春的胜境,春秋节日仕女如云,群趋山顶的白云楼俯瞰江汉,流连忘返。

双方的轻功相差有限,高翔在爬城时慢了些,拉后了十余丈,直追至远离市区,到达高冠山下,方拉近至五丈左右。

他感到奇怪,先前黑影背着的人,藏到何处去了?自从看清对方的身影后,就发觉对方三个人中,背上并末背有人。而沿途对方并末停留.决不可能停下来将人藏好再走。

除非沿途有人暗中接应,将人接走了。

这且退回去再找线索,不可能了,只有一条路可走,那就是先追上这三个人再说。

高冠山满山青翠,草木丛生,糟了,草木中易于藏匿,大事不妙。

他心中一急,脱口叫:“朋友,留步。”

三个黑影奔入山坡上的树林,有人哈哈狂笑,不另理会,势依然奇快。

显然、对方早知道他在后面追踪,有意将他引来。不然何以嘲笑作答复?

他顾不了遇林莫入的禁忌,穷追不舍。

不久,像已到了山腰,双方已拉近至三丈内,可惜仍看不清对方的背影特征,树木草丛中天­色­太暗,唯一值得欣慰的是,近迫追踪,可凭枝叶声与脚步声分辨对方的去向,不怕被对方兔脱。

灯光一闪,不远处山坡的树林中有人家。

正追间,前面沉喝声震耳:“噼噼噼噼……”

在未摸清对方的实力前,不能冒失接挡暗器,以免碰上可破内家气功的歹毒玩意,大意不得。

他向下一伏、先躲避再说。

暗器从顶门上空呼啸而过,其声有异,数量甚多,声势极雄。

他一怔,讶然自语:“是树枝树叶,对方可摘叶飞花伤人,不是庸手。”

当然不是庸手,不然追了数里地,为何只拉近了六七丈?对方当然了得,不是无名小卒。

等他挺身追出,已看不见对方的身影,连脚步声也听不见了。他吃了一惊,伏下以耳贴地倾听。久久,他悚然而是起,自语道:“老天!他们怎么这样快?我不信。”

不信也得信,夜黑如墨、林空寂寂,秋虫的鸣声此起彼落,确是鬼影脱身了。

他不死心,小心翼冀地在附近按了一圈,一无所见,不由心中暗暗叫苦。

“且回去看看谁被掳走了。”他想。

正想撤走,前面火光一闪。

黑夜中的灯光,最易吸引迷途的人。陷在迷惑困境中的人像飞蛾一般,会本能地向灯光接近。他也不例外。向灯光传来处举步,忖道:“且到前面找人打听。至少我该探出人在何处被追丢的。”

这是一幢气象万千的豪门宅第,建在山坡顶端,十余栋楼房倚山而筑,在外面埂可隐约看到里面的花木亭台,假山池阁有章有法,格局不俗。

怪,灯光不见了。十余栋楼房亭阁,不透一丝灯火。高高的院墙内,伸出茂密的枝叶。巍峨的门楼下,两扇沉重的大门上,彩绘的一双门神,比真人大了两倍。两只巨大的门环,乌光闪亮。门限高有六尺,一看便知是豪门巨宅。门阶两侧的古鼓,重量不下千斤。

“要不要进去看看?”他自问。

半夜三更,向这种偏僻的山腰巨宅叫门,不啻自讨没趣,享以闭门羹还是最客气的呢。

他不再犹豫,掩至院角,一长身便左手搭住了墙檐,引体上升伏在墙头向里瞧。

五十步外方有房屋.下面是广阔的前院,栽了不少花木,而且堆了两座假山。

他一怔,心说:“宅主人怎么了?荒芜得不像话哪!”

原来前院的花木,几乎完全掩没在荆棘野草中,可能最近一两年内,从未加以整修过,院中荒草没径,不像是曾经有人居住的地方。

他悄然飘落在荒草中,附近虫声候寂。

“吱溜溜……”东面鬼啸声乍起,其声凄厉。

一阵秋风飒飒而来。枯叶漫天飞舞。

西面的墙角草丛中,冉冉升起一碧绿的鬼火、迎风飘浮,向南徐徐流动。

第二团鬼火出现,第三团……

第一团电火消失了,第五团鬼火又从另一处上升。

园中的老树上,突传出一声枭啼,像是孤鬼夜笑,其声格格,极为刺耳。

­阴­森森鬼气冲天.他感到身上凉凉地。

他是不信鬼神的,但此情此景,难免感到有点寒意,似乎感觉到四面八方皆潜藏着不测。

既然来了,他总不能在毫无结果之下引退。同时,好奇心也令他跃然欲动,不肯就此退走。

他悄然向前走,远出二十余步闪在一株大树下。

“唉……”头顶上突然传来一声令人毛骨悚然的叹息。

他不假思索地左手一抬,一颗五花石循声向上打出。

枝叶响动,有物下坠。

“噗啪啪……”怪响入耳。

“见鬼!我心虚了。”他摇头自话。

原来是一头三斤重的夜枭,跌在草中仍在扑翅挣扎,久久方行断气。

夜枭有许多种.叫的声音各有不同,而且因环境与情绪而变动,唤伴的叫声与求爱的叫声是不同的。有些像笑,有些像哭,有些像深长绝望的叹息……总之,这种鸟的叫声决不会好听,所以也称为勾魂使者,如果在某一家门前的大树上啼叫,据说这户人家,早晚会有人呜呼哀哉。

夜枭飞行无声,栖止时声息毫无。他心生警兆,听到叫声便发声袭击,误中枭鸟平常得很。这说明了他发­射­五花石的手法已臻化境,也说明了他目下的心情,确是有点紧张。

屋角树渐摇摇,似乎有物一闪。

他向屋角扑去。一条野狗突然厉叫着落荒而逃。

“吱呀呀……”楼上的一扇长窗,突然无风而动。

他窜低屋侧的窗下,他飘身而入。里面是厢房的套间,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他听到了悉悉索索的声息,很像是物体曳地声,心中一动,便不假思索地循声摸索而行。

不久,声息寂然,他也到达宅院深处,直探堂奥。

慢慢地,他推门一扇木门。摸地.他感到有点毛骨悚然,停住了呼吸,毛发森立,不由自主打一冷战,一阵寒颤通过全身,一股冷气从丹田上升,从督脉向上爬升至脊梁。

原来他到了一处神堂,看格局像是本宅的家庙。

神案上,一灯如豆,幽暗泛绿­色­的光芒充满全室,隐约可分辨事物。

半毁的家俱,倒坍的神像,到处是凌乱的蛛网,积尘盈存。有个女鬼站在半坍的神案前,肩颈上,一条白绫长带直拖至身后丈余,带尾拖地却不沾尘埃,看上去仍然雪白莹洁,在积尘上极为醒目。

他征住了,木立不动不知所措。

女鬼向倒坍的神龛盈盈下拜,然后无声无息地起立,发出一声令人心弦抽紧的深长叹息,举步走向后堂门。

听不见脚步声、仅白绫带拽地的沙沙异响。

不错,刚才听到的声息.就是这女鬼所发的。

不管这女人的背影是人是鬼,他这位闯门的不速之客,目前皆不宜出面。是鬼倒好,如果是人,他的出现.岂不将人吓坏?

这一迟疑,女鬼的背影,已消失在堂后不见。

“怎办?”他自问。

尚未举步,倒在神龛内的神像,突然双脚一伸,半坍的神案突然“哗啦啦”全部倒下了,长明灯也砸倒,神堂陷入黑暗中,伸手不见五指,尘埃滚滚。

他突然疾扑而入,伸手一摸,神像失了踪。

他反应奇快,扑入了后堂。

声息全无,他伏倒在墙角下,循道:“有人在此装神弄鬼。为什么?”

右面草木森森的院落中,传出了一声鬼啸,接着鬼声啾啾,鬼火飘浮。

他窜至窗下向外张,心中又是…紧。

院落不大,像是大户大家的内院、四分院的形式隐约分辨,北面朝南的大宅、定然正是屋了。

对面的厢廊下,草木映掩中、可看到那两个黑影,正无声无息地走向正宅一面走,一面用隐约分辨的奇异嗓音交谈。走在右首的黑影说:“今晚城隍巡视本宅、机会不能错过,有冤报冤,有仇报仇,我们去求城隍主持公道,好不好?”

左首的黑影哼了一声,说:“你别傻,阳世­阴­间的大小官儿,不会替无告的人鬼伸冤主持公道,说不定反而把你勾拿送入阿鼻地狱,那时你岂不是连鬼也做不成了?算了吧,我宁可做我的逍遥鬼,冤不伸也罢。天下乌鸦一般黑,人间­阴­司并无不同,你最好不要寄望这位城隍替你伸冤。”

“白衣龙女在池塘里翻船,竟然淹死在池塘内。听她说是被龙骧勇士迫死的,她打算在城隍爷前告状,求城隍派鬼卒勾龙骧勇士的魂。所以她来了,要不要去看看?”

“好吧。进去看看好。”

两个黑影消失在正屋内,一闪不见。

伏在窗下的高翔迷迷糊糊,大惑不解。这两个黑影举动毫无声音,难道真是鬼?

白衣龙女水­性­高明,所以绰号称龙女、上次被她杀了凌云燕灭口,跳湖逃跑溜之大吉,怎么死在池塘内来找城隍伸冤?

他本来就不信鬼神,心中冷笑道:“­奸­。我也进去看看,看是不是真有白衣龙女的鬼魂来了,真是鬼魂我也要捉住她问口供。”

白衣龙女如果真是淹死的,自然不是刚才所见的女鬼,那女鬼颈缠白续,显然是缢死的吊死鬼而不是淹死鬼。

据说,缢死的吊死鬼与淹死的水鬼,必须找到替身,方能转世投生,列为凶鬼­阴­魂不散,会祟人极为可怕。

他不怕,鬼魅似的掩入正屋。

大厅伸手不见五指,一无所见。

风声飒飒,无门的大厅突然从外面刮入一阵大风,开始在内旋动,顷刻间便形成一股旋风,尘埃与乱草枯叶,被卷成一条风柱,声势惊人,旋走片刻,方消散在后堂内,声响徐止。

他感到凉飕飕地,倚在壁角一动声息。

刚才那两位黑影不见踪迹,平白消失了。

他不怕鬼,胆大包天,仍然不死心,一咬牙,不走内堂走侧厢,翻出窗直扑东内室。

刚进入走廊,便听到内堂有人声,心中一喜,蛇行鹭伏而进。

内堂一灯如豆,照亮了四周破败肮脏乱的景物,蛛网尘封的凄凉景况,比神堂有过之而无不及。

那不是灯,而是一盏暗绿­色­的灯笼,暗绿­色­的光芒映照下,景物完全走样,鬼气冲天,­阴­森可布。

壁根下有人,一男一女。男的穿黑袍,披头散发,脸­色­惨绿,眼眶鼻洞龇牙森森完全像是一个骷髅头,只多了头上的乱发而已,极为唬人。

女的也披了一头长发,半掩住面孔,从发隙中,可看到那舌伸出,大眼突出,奇大奇黑的双眼与惨绿­色­的肌肤十分扎眼。

不错,就是刚才在神堂所见的女鬼,颈上所缠的白凌一看便知。

两鬼并肩而坐,用奇异的、听不借的声音在交谈,其声啾啾,语音难辨。

伏在堂口的高翔、连一个字也没听懂,但他猜出两鬼之间,似乎有所争论,他想:“难道这就是鬼语么?”

鬼如有鬼语,委实难以令人心服,刚才院中所见的两个鬼,语声虽刺耳,但他依然听得字字入耳,因此鬼绝无属于鬼专用的语言。

似乎,男女两鬼争吵起来了,动手动脚啦!

男鬼伸手一把抓住了女鬼的颈巾,几声裂帛响,女鬼的上衣被撕开了,露出惨白­色­的饱满胸膛,双|­乳­外露。

女鬼在挣扎,尖厉的鬼声急促,伸出的舌头急速吞吐,状极狼狈。

高翔一长身,一闪即至。

男鬼似有所觉,放了女鬼一跃而起。

高翔嘿嘿笑,也用假嗓音变着鬼调说:“怎么回事?说出道理来。”

男鬼不用啾啾鬼语了,声音虽依旧,但字音却清晰,狞恶地反问:“你是何方孤魂?”

他哈哈大笑,说:“你不知我是何方孤魄,可知你不是鬼。”

“你不怕鬼?”

“人且不怕,为何怕鬼?鬼是人变的,怕什么?”他反问。

“哦!你是人?”

“你呢?”

“城隍座下勾魂鬼王。”

“哈哈哈!这么说来,人间­阴­司果然并无不同,你要假借权势,利用权势向被勾的女鬼……”

“闭嘴!”

“哈哈!我为何要闭嘴?想不到鬼也有情yu,委实令人莫测高深,真假难辨哩。”

灯笼“啪”一声响,火光倏灭。

­阴­风乍起,扑面生寒。

他伸手急抓,抓了个空。

蓦地,他感到彻体生寒,不由自主打一冷战,气血一阵翻腾。

“咦!”他脱口叫,身形一幌。

男女两鬼都消失了,除了黑,一无所见。

有风,是­阴­风,扑面生寒,他感到一阵头晕。

“吱利利……”鬼声起自四方。

“克啦啦……”有铁练声入耳。

“我怎么了?”他自问。

难道真碰上鬼了?怎么头晕目眩。心中发冷?怎么像是沉落在空茫旋动着的鬼境中?

他伸手拔剑,但手似乎有点僵。

他想赶快离,这鬼地方、但双脚似乎不听指挥,沉重得难以挪动,人似要向下裁。

“我不能倒下,我得保持神智清明。”他心中狂叫,吃力地支撑着不倒。

鬼啸声近了,如在耳畔。

铁链声更近,似已到了身旁。

冷,好冷!

危机来了!便他难以动弹。显然,他已被鬼所迷,虽则他心中是明白的。

东面出现了第一盏绿­色­的鬼灯笼,接着西面出现了另一盏。

糟了!他陷入鬼的包围中。

东面,是一个水淋淋的被发女鬼。

南面,是个高大的黑无常。

西首,是刚才那位鬼王与女吊死鬼。女吊死依然酥胸半露,吱吱怪笑。

北端,是个无头鬼,右手绰一把鬼头刀,左手提着血淋淋的一颗脑袋,双目依然在眨动呢。

无常鬼、吊死鬼、砍头鬼、淹死鬼,勾魂鬼……全来了。

五鬼将他团团围住,他完了。

“白衣龙女淹死鬼为何不见?”他大声叫。

他心中是清明的,但浑身僵冷无能为力,总算不错,居然能发出声音。

他的嗓音已经完全走样,听来十分刺耳。

绿灯笼近了,是两个持的灯笼,一是死去的凌去燕,一是白衣龙女。凌去燕脸上全是血污,被头散发。白女龙女一身白衣群,脸­色­惨绿,衣裙全是水,把她那身诱人犯罪的丰满胴体衬和更为动人,更为喷火。

“城隍爷快来了!”勾魂鬼王怪叫。

任何人经过半夜的折腾、在鬼气冲天的荒废大厦中遇上冤鬼显现,如不被吓死,这人必定胆大包天。

“砰”一声响,他倒下了。

勾魂鬼王一跃而上,按住他的心口探索,扣住脉门察看脸­色­,久久,突然以正常人的语音叫道:“哈哈!他被吓死了。”

黑无常也上前探索,久久,冷笑道:“气绝了,这厮浪得虚名,原来也怕鬼。”

吊死鬼将长发向后一拨,取下口中会伸缩的长舌头,冷笑道:“他不是被吓死的,而是被本姑娘的凝魂冷雾冻死了。不信可摸他的身躯,是不是其冷如冰?”

凌云燕将灯笼外所蒙的绿布拉下。灯光一亮,笑道:“冷大姐的凝魂冷雾固然是致死之因,但如无小妹穿上凌云燕的衣饰,假扮凌云燕追他的魂,他怎会吓破胆加速其死?”

白衣龙女也取下灯笼上的绿布,笑道:“不管怎样,反正今晚你们阳世五鬼将他从客栈中诱来,把他弄死功德无量,永除后患一劳永逸,谁的功劳已不必争论了。目下要做的事,是如何善后要紧。”

吊死鬼冷大姐哼了一声道:“一个小辈,竟然劳动咱们阳世五鬼齐出,布下圈套方将他收拾掉,说出去咱们并不见得光彩。人死?,一死百了,埋掉不就得了?”

白衣龙女摇头道:“不行,不能埋了。”

“怎么?不能埋?”黑无常问,语气似有不悦。

“敝会主已赶回南京应变……”

“贵会主不在,就不能埋人?”勾魂鬼王问。

“会主临行交待下来,生见人,死见尸……”白衣龙女说。

“你的意思是……”

“把死尸带至南京,让会主验看。”

“这……”

“笑话!你要咱们阳世五鬼做尸人?”黑无常气虎虎地问。

假扮凌云燕的女人接口道:“诸位好人做到底,人情嘛!何况以船运尸,又需要诸位携行,何不送这份顺水人情?敝会主必定谢重诸位的隆情厚谊。”

“哼!在下……”

“再说,这厮还有不少党羽,老实说,如不是你们阳世五鬼亲自护尸东下,绝难吓­阴­他那些狐群狗党。”鬼女人用高顶帽往五鬼头上扣。

这一着果然有效,黑无常心中高兴。口中却说:“难为你说得出口,贵会高手如云,就护不了一具死户?就挡不住那些狐群狗党?”

鬼女人嘻嘻笑。说;“如果敝会对讨得了,还效劳动诸位的大驾么?阳世五鬼的名头、足以吓破他们的胆,对不对?小妹担心的是,万一他们不畏诸位的名头,而……”

“哼!咱们替你把死尸送到南京。”黑无常怪叫,中了鬼女人的激将计。

“小妹告辞了,一切有劳诸位啦?”鬼女人眉花眼笑地说。挽了白衣龙女走了。

砍头鬼将假脑袋挟在胁下,衣襟中伸出他那扁圆难看的头,咧着扁嘴说:“无常鬼,你中了九尾狐那­骚­货的诡计了。好用话如住了咱们阳世五鬼,要咱们做运尸人,她们却脱身事外,把难题留难咱们……”

“你少说两句吧,砍头鬼、你是不是害怕小辈的党羽?”黑常鬼不悦地问。

吊死鬼冷大姐赶忙打岔道:“好了好了,咱既然答应了,好人做到底,那就赶快去准备吧、到江边工船去,谁带尸体?”

“我就带上吧。”黑无常无可奈何地说。

五鬼立刻动身,越山出山北。再沿山麓西行。

吊死鬼冷大姐在前领路,她身后跟着浑身水气的淹死鬼。月过后一处山坡,进入一座树林,淹死鬼突然低叫:“冷大姐,前面好像有人。”

吊死鬼冷大姐轻拂白绫带,冷笑道:“沈小妹,你是不是见了鬼?”

走在后面肩上扛着高翔的黑无常嘿嘿笑,接口道:“世间即使真有鬼,鬼见了咱们阳世五鬼也会退避三舍,怕什么?快走啦?不要疑神疑鬼了。”

断后的砍头鬼紧走两步。也低叫道:“伙计们,不对,后面好像有人。”

勾魂鬼王一手拦住,不许砍头鬼再胡说,低声道:“别嚷嚷,穷紧张­干­什么?我早巳发觉有人跟踪了,等他来。”

“真有人?”黑无常扭头低声问。

“当然不会是鬼。”勾魂鬼答。“叫他出来……”

“不,等他现身,咱们不可失了身份、叫他出来、岂不被仍认为咱们心怯?”

“何不将他抓出来?”淹死鬼沈小抹建议。

“也好,我和砍头鬼两人留在后面,”勾魂鬼王说,向砍头鬼举手一挥,两人左右一伏,悄然隐去。

黑无常与两女鬼背了高翔,继续向前走。

可是,前后都不见有动静,耽搁了许久,直等得勾魂鬼王与砍头鬼七窍生烟、仍一无所获。最后,五鬼不得不失望地动身,只好相信是眼花疑心生暗鬼,根本没有人跟踪。

三更天,五鬼悄然到达汉阳渡口。由水­性­高明的淹死鬼沈小妹出马,上了一条小型客船,一口气宰了睡在船上的十余名客人,方唤醒船家,迫令开船下航。

船轻,水急,西北风紧,顺风顺流,船快逾奔马,一个更次,便下航二三十里。东方发白,船已经进入武昌县境。

武昌府城至武昌县城,水程两百余里。这一带江面辽阔,石矶与沙州散布其间,秋日水枯,江中的沙洲面积扩大,成为渔夫与水贼们的栖身所,也是水禽们觅食的好地方,芦苇深处卧虎藏龙。

淹死鬼坐镇舱而、不时向后面眺望。她身旁的勾魂鬼王已有所觅,问道;“沈小妹,你似乎神不守舍,为何?”

淹死鬼沈不妹眉心紧锁、冷冷地说:“你看看上游两里左右那艘小乌篷船。”

“不错,有何不对么?”

“这种小乌篷船,不是航行大江的船,而是在府城附近的湖荡与小河中,作为代步用的小船艇。”

“我不懂。”

“你当然不懂。”淹死鬼冷冷地说。

“沈小妹,你话中有因。”勾魂鬼王说。

“那是追踪我们的船。”淹死鬼沉静地说。

“什么?”

“不信么?不久便可分晓。”

勾魂无常哼了一声。盯着后面的船影说:“如果是冲咱们而来的,他们可是走了亥时该死运了。”

“来者不善,善者不来,你阁下未可乐观。”淹死鬼冷冷地说。

“哼!有你这位水­性­字内无双的淹死鬼在。从水上来栈麻烦的人,该是死得不冤。”

“哼!万一来人也水­性­高明,而且人数甚多,我自保或许没问题,而你们呢?”

勾魂鬼王哼了一声道:“沈小妹,你是不是危言耸听?”

“废话!”

“你……”

“我怀疑他们可能是昨晚神秘跟踪的人,在陆上,他们有自知之明,不敢下手向咱们五鬼讨没趣,因此跟下来准备在水上下手。”

“哎呀!”勾魂鬼王脱口惊呼。

“你叫什么?”

“我可是个旱鸭子,万一的话,我岂不完了?快去告诉无常鬼,快靠岸。”

“靠岸?你是不是昏了头?阳世五鬼竟然惊惶走避,日后你还要不要江湖上混?”

勾魂鬼王耸耸肩、苦笑道:“混不混是一回事,保全­性­命又是另一回事。我宁可在陆上与千军万马一决生死.可不愿在船上等着喂王八,连找个人垫背也力不从心的傻事,我可不­干­。我去找无常鬼商量。”说完,匆匆入舱而去。

不久,五鬼全部到了后舱面。

小乌篷船速度快了些,已经渐来渐近。

吊死鬼冷大姐一把抓住艄公的衣领,沉声问:“老不死,能不能快些?”

老船公已是魂不附体,惶然叫:“姑娘饶……饶……命……”

“本姑娘不要你的命、只要你把船驶快些。”

“这……”

“能办到么?”

“已……已经是不……不能再快了……”

黑无常哼了一声,说:“咱们先别乱,船还未接近,来路不明,咱们便先乱示怯,太不像话啦!等他们追上来再说。”

淹死鬼笑道:“你们如果害怕,登岸倒是上策。这种船即使把舱拆了,把杂物全部丢弃以减轻重量,也快不过那艘小乌篷。”

“你并不能证实那艘船是追踪我们的,对不对?”黑无常问。

“对,但依经验猜测,小妹自信所料不差,十拿九稳。要想证实,那时恐柏已嫌晚了些。”

“除了靠岸走避,你有何良策?”

“这个……”

“如何?”

“看来只有我先下水瞧瞧了。”

“哦!你去拦截他们?”

“不错。”

“那你还不下水?”黑无常立即催促。

淹死鬼脱下衣裙,露出里面穿的水靠,说:“好,我下去。你们只要发现小乌篷翻覆了,便可下半帆等我,不然.就赶快靠岸去吧。”

一声水响,她跳入水中蓦尔失踪。

船向下飞驶,快逾奔马。

淹死鬼并不向上浮,用踩水术在原地等候。

小乌篷风帆吃饱了风,来势如劲知离弦,不久,便接近百步之外,舱面站着一名穿水靠的虬须大汉,似乎早已看到水中等侯的人,突然仰天狂笑,笑声如洪钟振呜,声传十里外,笑完大叫道:“上天入地,目­精­月华。”

淹死鬼如中雷殛,脸­色­泛青,向水下一钻,溜之大吉,迳自走了。

小乌篷向下飞驶,此须大汉隐入舱内不见。

淹死鬼向左岸黄州府地境游、远出半里外,发出一声尖啸,向下游的同伴示警,她总算尽了心意。

小乌篷突然加快,航线略向右偏。

下游两里地的黑无常大惊,向同伴说:“糟,沈小妹碰上了劲敌,她向北岸走了。”

“快,咱们快靠岸。”勾魂鬼王变­色­道。

“对,靠岸。”砍头鬼激动着扁嘴说。

“快往南岸靠。”吊死鬼冷大姐向硝公叫。

黑无常却叫道;“往南岸找死么?瞧,小乌篷正好偏向南岸。”

勾魂鬼王抽了老艄公一掌,喝道:“老不死,快往左靠。”

风帆略转,老艄公徐徐推舵,船首左偏。六名船夫皆出到舱面,脸无人­色­发呆。

左面是一座大洲,滩岸的芦苇高有丈余。不久,船向洲岸冲去,风帆刚滑下,船首便凶猛地冲上了沙滩。

黑无常首先动手,一掌便劈破了老舶公的脑袋,大叫道:“灭口,快!上岸。”

四鬼艺臻化境,出手如雷霆.六名船夫连转念都来不及、眨限间便全部被击毙推入水中。

黑无常挟了芦苇裹住的高翔,一跃上岸,怒火如焚,暴跳如雷地将高翔的尸体向芦苇中一丢,厉叫道:“阳世五鬼破天荒第二次被人迫得走投无路.此仇不共戴天,等他们上来决死,勾他仍魂,啖他们的心肝。”

四双怪眼死瞪着从上游下放的小乌篷,一个个神­色­的狞恶已极。

近了,小乌篷到了上游百十丈,风帆突然滑落。除了后舶的舵公。全船似乎人影俱无,船缓缓向下漂,顺水漂流。

砍头鬼高举着他那暗藏歹毒玩意的假脑袋.晃动着厉叫一声道:“何方的孤魂野敢冲咱们而来,靠过来吧。”

小乌篷漂呀漂的,缓缓漂过他们的泊船处,未加理睬,老艄工像是倚在舷上睡着了。

“咦!”“他们不敢追上岸。”吊死鬼冷大姐说。

勾魂鬼王切齿道:“他们不来我们追,从陆路向下跟,必须查出他们的底细,日后也好勾他们的魂,走啊!”

黑无常重新扛起高翔的尸体,恨声道:“见他娘的大头鬼,咱们走了霉运,老夫最为倒霉,真正岂有此理。”

不能沿岸走,芦苇丛生,风雨不透,其中泥淖甚多。首先,他们得先向内陆走,先找到路再说。

他们的身影刚消失在芦苇丛中,小乌篷舱内钻出那虬须大汉,扭头向舱内笑道:“禀主人,他们果然被迫上洲了。主人神算,把这五个小鬼捉弄得被鬼所迷啦!”

船靠上岸,直入芦苇中的小港汉泊靠。

四鬼花了不少工夫,向北急走,领先的勾魂鬼王猛地钻出芦苇丛,叫苦道:“老天,这里是一座江心的大洲,不是陆地。”

北河道宽约两里地,帆影疏落。他们确是到了一座大洲上,陷住啦!洲甚广阔,居然长了茂密的树木哩!

“快找洲上的渔户找船过江。”黑无常叫。

在洲中心,他们找到了一座废墟,三四十栋破屋。已经久无入烟,芦苇搭建的草屋大都已经坍倒,景况凄凉,可能三两年之内,已经无人居住了。

秋末时分,按理洲中不该没有人居住,岂不透着邪门?为何洲民都他迁了?

四鬼在废墟中找了一圈,勾魂鬼王失望地说:“按各处留下的水渍看来,去年发了一场大水,村中水深两尺,可能是把洲民吓走了。走,到江边去,总会有船经过的,到时再叫船载咱们过江。”

吊死鬼冷大姐突然向一栋破屋子一指,叫道:“瞧,那里有几个字。”

四人走,砍头鬼吟道:“得姓洲。”

黑无常一怔,说:“得胜洲,得胜洲……哎呀!这里好像叫做峥嵘洲,糟了!”

“糟什么?”勾魂鬼王问。

“去年咱们经过黄州府,不是听说过峥嵘洲闹鬼,咱们不是曾经想前来看看是否真的有鬼么?”

“不错,但……这里明明叫得胜洲。”

“原来叫做峥嵘洲,南岸名叫李老浦。听说哪一朝代……他娘的记不起来了,有一个什么冠军将军,在此大破一个什么姓……姓桓的,这里曾经是古战场,所以也叫得胜州。”

勾魂鬼王桀桀笑,说:“那不是很好么?咱们阳世五鬼以鬼为号,去年曾经想来与真鬼打交道,今年来了并不虚此行,对不对,咱们倒得看看真鬼是何模样,看到了也是人生一大快事,妙极了,糟什么?”

“洲上闹鬼,便不会有人居留,咱们岂不是平白让那艘小乌篷的人逃之天天么?”黑无常恨恨地说。

“哦!原来你不是怕真鬼。”

“呸!你才怕鬼。走,去想办法找船。”

“噤声!”吊死鬼冷大姐低叫。

“什么?”

“听,东面的声息。”

四鬼侧耳顷听,久久,黑无常冷笑道:“你耳背了,疑神疑鬼,听到了风声……”

话末完,东面鬼啸声刺耳。声源像在半里外,很近很近,其声刺耳。

勾魂鬼王冷笑道:“好啊!有人居然装鬼吓鬼哩!这分明是人声。”

“去找他,”砍头鬼叫,领先便走。

洲中野草及肩,生长芦苇的地方则高有丈余,阻住了视线,五丈外便一无所见。所人拨苇而走,离了废墟向东急奔。

远出半里外,除了惊起大群水禽之外,一无所见。

“吱利利……”后面传来了鬼啸声。

“在废墟方向,咱们上当了。有人在作弄咱们。”勾魂鬼王切齿道。

“回去仔细搜。”黑无常也恨声叫。

四人往回走,重返废墟。

砍头鬼一马当先,刚进废墟的野草坪,便看到迎面一间略为完整的苇屋前,站着一个白衣飘飘的青年入,脸­色­苍白毫无血­色­,白得令人心中发毛。腰上佩了一把古朴斑斓的长剑,修长的身材颇为雄健。由于脸­色­白得不正常,整个人­阴­森森带了八九分鬼气,但这青年人的五官,倒是清秀,那双又黑又­阴­沉的大眼睛,凌厉的眼神极为出众。

砍头鬼一触对方利簇似的­阴­森眼神,不由自主打一冷战,脚下一慢,脱口叫:“这人的眼神好恐怖。”

双方相距不足五十步,看得真切。白衣青年人不言不动,像是泥塑木雕的人,只用一双冷厉­阴­森的大眼睛,冷然目迎这四个丑恶可怖的四个人间恶鬼。江风振衣,站在那儿极为引人注目,背着手,嘴角泛着冷傲的笑意。

勾魂鬼王大踏步而进,喝道:“好小子,是不是你在装神弄鬼?”

青年人冷然注视,甚至连眼皮也未眨动一下。

双方终于接近至两丈内了,勾魂鬼王仍向前走。

青年人依然不言不动,视若未见。

黑无常丢下高翔的尸体,低叫道:“鬼王,不可造次。”

勾魂鬼王冷哼一声道:“我才不信他是个真鬼,非宰了他不可。”

接近至八尺内,勾魂鬼王冷哼一声,手落在剑把上,要拔剑进击。

不远处一座破屋角,突然奔出水淋淋的淹死鬼沈小妹,尖叫道:“鬼王,快退……”

白影疾闪,“啪”一声响,勾魂鬼王挨了一耳光。

“哎……”勾魂鬼王惊叫,连退三步几乎失闪。

白衣青年人仍站在原地,不言不动,似乎刚才他并未移动,并来出手揍人,神­色­更冷,更傲。

其他三鬼都吃了一惊,被青年人这种神奇快速的身手惊愣了,一时忘了该如何应付。

淹死鬼飞掠而至,看清了青年人的相貌,又是一怔,惊讶的问:“咦!你不是天地神巫的日­精­使者。”

青年人嘴角略一抽动,冷冷一笑相应不理。

黑无常的脸­色­大变,急问道:“沈小妹,你说他是天地神巫的使者?”

淹死鬼余惊犹在地说:“小妹在江中,确是亲见日­精­使者站在船头,并且亮了名号,因此发警哨知会你们登岸的。”

勾魂鬼王莫名其妙挨了一耳光,羞愤交加,下不了台,厉叫道:“管他是不是日­精­使者;老夫要和他拼命,这一耳光总不能白族,我勾魂鬼王从未受过这种侮辱。”

黑无常也愤然道:“即使是天地神巫的使者,咱们与他毫无过节,他怎可如此欺人太甚?”

“克勒勒”一阵链响,黑无常抖出勒在腰内的五尺镣链,便待进击。

“嘭”一声大震,灰雾乍起。

五鬼心中已有所愿忌,不约而同本能地向后飞退。

“打!”勾魂鬼王沉喝,退时双掌齐发、击出两记推掌,用上了五鬼­阴­风掌绝学。

吊死鬼冷大姐反应也够快的,大袖疾挥,也用上了“凝魂冷雾”,绝毒的毒雾。

灰雾甚浓,罡风一吹,不住翻腾逸散,片刻即消散得无影无踪。

白衣青年人不见了,竟然平白从五鬼眼前消失无踪。如何走的?不知道。他身后的破屋土壁依然完整,并非是破壁而走的,更不可能从两侧逸走的,走两侧绝难逃过五鬼的眼下。

五鬼感到一阵心寒,脸­色­大变。砍头鬼左右察看片刻,懔然地说:“这人难道真是鬼?可怕极了。”

淹死鬼沈小妹道:“红日东升,怎会是鬼?”

“那……他是怎样走的?”

淹死鬼恐惧地回顾,惶然地说,“他可能是天地神巫的另一位使者,很可能比日­精­月华两使者更高明些。天地神巫道术通天,善五行遁法驱神役鬼,他的使者自然也是会神术的人、定然是施法兴雾遁走了。”

吊死鬼冷大姐走近土壁,仔细察看片刻,突然伸手一推,壁下突出现一个尺余见方的方孔。她哼了一声道:“这人利用灰雾障眼,以缩骨法钻同遁走的,不是什么五行遁术。”

“这小子可恶!”勾魂鬼王怒叫。

吊死鬼的眼­色­开始恢复正常.冷笑道:“江湖上传说中,有这么一个天地神巫其人,世间真正见过他的人,少之又少,只听说过他是个活神仙.受其害的人却是不少。而从那些曾经受过害的人口中所得的消息,人言人殊,莫衷一是,谁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据说他与当年武当的开山祖师爷一般。神术惊人而且武功盖世,咒语不但可驱神役鬼、更可呼风唤雨移山倒海。咱们阳世五鬼中,只有沈小妹曾经遇上他一次,并未看到他本人,只被他的手下日­精­月华两使者,戏得几乎送掉小命。就算他真是天地神巫,咱们今天是五鬼俱在,难道就怕了他不成?诸位有何高见?”

淹死鬼沈小妹仍有点心惊胆跳,说:“我认为咱赶快离开为妙,咱们不能与幻术拼命,也无从拼起,这时离或许还来得及。”

勾魂鬼王委实不甘心,但心中确也有些怔念,问道:“沈小姊,你认为刚才那人是天地神巫的使者?”

“很可能。”

“仅可能而已?”

“小妹曾经看见日­精­使者,曾经听到他的声音、而且他的船也停泊在南面的芦苇内。”

“那艘小乌篷?”

“是的。”

“那……”

“咱们还是忍,这口怨气能忍则忍。”

“好吧,先离开废墟再说。”

南面六七丈外,一座半坍的芦屋前,突出现那位虬须大汉的身影,双手叉腰屹立,像一头巨熊,佩了一根虎尾鞭,胁下吊了一个大革囊,仰天狂笑,震得五鬼耳中轰鸣,气血.翻涌。

淹死鬼沈小妹是惊弓之鸟,骇骇然叫:“日­精­使者。”

日­精­使者拔出了虎尾鞭,向前一指。

鞭梢突然爆出一团光亮耀目的奇光,亮得令人双目难睁,一闪即没,五鬼眼前感到一阵黑,片刻方行复原。

日­精­使者收了虎尾鞭,用洪钟似的嗓音说:“敝主人人岳州来了。还想走么?”

黑无常冷哼一声,大踏步向前欺近,沉声问:“阁下是天地神巫的日­精­使者?”

“不错。”

“请教尊姓大名,”

“你知道号便可。”

“咱们阳世五鬼,居然获贵主人的青睐。从岳州跟踪,将咱们诱来,彼此之间素无过节,请教有何用意?”

“敝主人在峥嵘洲建坛三载,正想与诸位会晤。”

“哦!峥嵘洲闹鬼,原来……”

“是敝主人的神术所致,赶走了洲上的居民。”

“哦!峥嵘洲分属武昌与黄冈县,是三不管地带,果然是建坛的好地方。贵主人要会晤咱们阳世五鬼,咱们深感荣幸,受宠若惊.但用这种手法邀请,不是待客之道,哼!”

“敝认对诸位已经够客气了。”

“如果不客气呢?”

“很简单,捉来做阶下之囚。”日­精­使者傲然地说。

黑无常突起发难,早已撒手在手中的五尺长铁链,出其不意凶猛地弹出,先下手为强。

阳世五鬼横行天下数十年罕逢敌手,江湖朋友闻名丧胆,自然艺业惊人,抖出真才实学,确是可怕。铁链粗如儿臂,沉重万分却灵活如蛇,一击之下,石破天惊。

日­精­使者骤不及防,抽不出机会撤鞭,只好以灵活的身法闪避,不敢冒失地以赤手接链,连换十余次方位,退了三丈左右,方脱出铁链的威圈。

暴响似连珠,罡风骤发,铁链乌光飞腾,把日­精­使者罩主,阳世五鬼果然名不虚传。

日­精­使者退至屋角,终于一闪之下,贴壁角一晃,脱出困境。

“碰!”铁链将壁角击坍,碎土飞扬。

这瞬间,日­精­使者人化狂风。急旋而至,大喝一声,虎尾鞭如山岳般砸到,恍如电闪霆击。

黑无常反手抽链,“克啦啦……”缠住了沉重的虎尾鞭。

虎尾鞭的鞭悄,恰好指向黑无常的胸口,异光乍现,像是电光一闪。

黑无常眼前一黑,脑门发炸。

砍头鬼及时赶到,左手的假脑袋急砸而出,右手的鬼头刀蓄劲待发。

日­精­使者一声长笑,灰雾怒张向外涌。

吊死鬼是用毒物的人,也怕对方施用毒物,一声娇叱,火速变换方位,拦截侧方空门。

日­精­使者不见了,长笑声冉冉而去,消失在草屋后,旁观的人仍不知他是怎样走的。

黑无常与砍头鬼都不曾受伤,但已是心胆俱寒。

淹死鬼骇然叫道:“五行遁术,咱们快走吧,咱们的真本事硬工夫,敌不住妖术的。”

后面五六丈的屋顶上,突传来一阵娇笑,妖­嫩­的嗓音入耳:“阳世五鬼联手,足以横行天下。诸位果然颇具真才实学,并非浪得虚名。”

那是一个白衣胜雪的美丽女郎,佩剑挂囊,站在屋脊上,裙袂飘飘,宛如凌空而降,眉目如画美绝人寰。她的纤足并不沾屋脊,虚空而立像无重量的人,裙底白雾翻涌,因此像在腾云驾雾。

淹死鬼倒抽一口凉气,叫道:“月华使者!”

勾魂鬼王一把没拉住,罗袖一挥,千百朵日莹的洁白花漫天飞舞,像一丛花雨,从三丈以上的圆径向勾魂鬼王罩来,每一朵花皆形同活物,急速旋舞.以以勾魂鬼王为中心,看似缓慢其实快速,向勾魂鬼王集中汇集。

勾魂鬼王的脚刚沾屋檐,已来不及躲避了,大吼一声,双掌一份,用上了五鬼­阴­风奇学自卫。

每朵花爆出一团白雾,眨眼间,勾魂鬼王的身影便被浓浓的白雾所吞没。

月华使者的身影,也隐没在白雾中。

其他四鬼纷纷赶到,从四面向上纵。

秋风紧,狂风一吹,白雾片刻间便消散无踪。

屋顶上,那有半个人影?不但月华使者不见了,连勾魂鬼王也无影无踪,平白消失在光天化日之下,天宇中阳光普照,四周死寂,人就是不见。

四鬼大骇,你看我多看你发怔。

远处一条小巷口中,突又出现了日­精­使者巨熊般身影,含笑向屋上的四鬼招手叫:“来吧,家主人有请。”

白衣青年人从一栋破屋推门而出,冷冷地说:“诸位知趣些,不要请酒不喝喝罚酒,你们是乖乖前往会晤敝庄主人呢,抑或是要一个个被摁住拖死狗般去见敝主人?”

另一条巷口,月华使者倒拖勾魂鬼王,出现在巷口笑道:“他们是不见棺材不掉泪,把他们全捉住算了。”

日­精­使者举手一挥,示意白衣青年,与月华使者不必多说,向南面一指。说:“诸位,向南走,家主人已久候多时,请。”

三人几乎同时身形一闪,像闪电般消失在巷内与屋中。

软硬兼施,不由四鬼不就范。黑无常叹口气苦笑道:“既然也们从岳州便跟在咱们身后,迫诱咱们自投罗网.看来咱们是走不掉了。”

“好吧,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去看看那天地神巫存的什么鬼心眼。”吊死鬼冷大姐­阴­森地说。

四人跳下地,先往遗下高翔的地方走。怪、高翔的尸体失了踪,不见啦:

丢失了尸体,四人并不在意。日下他们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谁还在意送尸的诺言?

四人怀着不安的心情,向南越野而走。只走了百十步,前面出现一片绵亘两三里的矮林。矮林前,日­精­使者已抱肘相候,笑道:“诸位想通了,可喜可贺,请随我来。”

“请领路。”黑无常强作镇静地说。

日­精­使者走了两三步,突又扭头问:“诸位带来的尸体,还要不要?”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在下希望能将尸体送至南京交待。”

“好,人能守信,也是好事。”

“尸体呢?”

“已经替你们带至秘坛,请放心。”

矮林深处,建了三间木屋,如不走近,很难察觉有人在内居住。

屋前,白衣青年人向内叫:“禀主人,客人带到。”

屋内出来了一俏侍女,传话道:“主人有请,客厅迎客。”

从外表看,木屋租糙简陋,但入门之后,别有洞天,大厅雅洁无尘,所有的家具皆出自名匠之手,一桌一几,皆以上材制造。壁上有名人字画,几上有­精­品花瓶与异花灿烂的分景。

没有座椅,堂上的雕花矮长案后,锦褥上端坐着一位黄冠女道姑,年约二十四五,粉脸桃腮,明眸皓齿,水汪汪的大眼睛中,仅有点相似而已。她身后,是六名手捧各­色­法器的美丽侍女。月华使者坐在案侧。阶下的壁角,坐着神­色­委顿的勾魂鬼王。堂下设了八个蒲团,那是客座。

日­精­使者领客趋堂下,向四鬼道:“诸位坐下,这位姑娘也就是未来的神巫教教主。”

五鬼心中极感困惑,天地神巫横行江湖二十余年,怎么竟然如此年轻?黑无常本来是盛气而来,却被对方的­阴­森神秘气氛所镇,竟然不敢仰视,心中发紧,迟疑地说:“仙姑把咱们阳世的五鬼叫来,不知有何见教?”

天地神巫发出一阵­阴­恻恻的笑声,笑完说;“本姑娘即将创建神巫教,要在天下各地筹设三十六天罡七十二地煞共一百零八座秘坛,目下已完成一半,可望于两年后正式开坛立戒,此地是地煞坛之—,本教主要你们阳世五鬼,在此地主持教务。我给你们两条路走,一明一暗,何渭明暗,诸位该比本教主清楚。”

“这……这个……”

“你们在高冠山,已被青城逸士钉住,要不是本教主及时把他引走,你们已经尸骨早寒了,你们投效本教保证你们名利双收,本教主不会亏待你们,如有异心,又当别论,两使者好好待客,退!”

二十四

日­精­月华两使者带了五鬼,到了另一栋木屋,屋中有两名侍女张罗,酒席早已准备停当。

五鬼已身入牢笼,身不由已,乖乖就座,他们一早水米未进,先吃饱了再说。

吊死鬼冷大姐敬了月华使者一杯酒,机巧地说:“月华姐,贵教主果真是神通广大,居然能了然咱们阳世五鬼的一切动静。委实令人佩服。咱们阳世五鬼极少在此间活动,行踪飘忽.自以为行踪诡秘,想找咱们的人千难万难,想不到……”

月华使者格格娇笑,接口道:“冷大姐,白衣龙女不是毫不费劲地找到你了么?”

吊死鬼耸耸肩,有点无可奈何地说:“天香门的姐妹,对咱们阳世五鬼有恩,咱们的行踪,并不向她们保秘。湖广是咱们五鬼故乡,与天香门关系密切,白衣龙女自然知道咱们的行踪。”

“冷大姐,你们这次替天香门出力,暗算了龙骧勇士,你们知道风险有多大么?”

“这咱们到不曾考虑过。”

“南京附近,有一个潜力极大的秘密帮会,天香门早已投入该会效忠,而这位龙骧勇士却是该帮的死敌,你们替天香门……”

“我们并不知该秘密帮会的底细,暗算龙骧勇士。完全为了报答天香门,与其他的人无关。”

“你们并非完全不知……”

“不错,并非完全不知,只是所知有限得很,连他们的帮会名称也不知道。”

“白衣龙女没向诸位说明?”

“没有、咱们也不便问。同时,据咱们所知,白衣龙女并非该帮的重要人物。地位并不高,她也弄不清该帮会的内情。”

“不会吧?”

“真的.咱们已暗中打听过了,消息极为可靠。”

月华使者吁出一口长气,若有所失地说:“如此说来,天香门只能算是该帮会的旁支帮闲而已了、该帮会确是不等闲,为首的人可算得一代枭雄。”

“据说他们的会主在南京、白衣龙女要求咱们将尸体送至南京交与该会的人接收。

当然、出面的人不是天香门的姐妹。”

月华使者淡淡一笑,沉静地说:“家主人正在设法摸清该帮会的底,恐怕得劳动诸位的大驾呢。”

“这个……恐怕咱们才智有限……”

“诸位加入神巫教之后,该帮会届时将与本教直接利害冲突,诸位该预先有所准备才是!”月华使者一字一吐,神­色­肃穆地说。

黑无常吁出一长气、接口道:“据在下所知,该秘密帮会主要的活动区,以大江两岸为中心,从而向外扩张,扩张并不积极。咱们阳世五鬼投效贵教已成定局,可否将咱们远调南北各地?在此主持地煞坛,势将与该帮会直接冲突,天香门与该帮会关系密切,而咱们又与天香门……”

“天香门已被龙骤勇士所瓦解,总坛与分坛已被拔除,白衣龙女已销声匿迹,即将远走他方避头,你们根本不用顾虑。”月华使者加以解释。

“这个……”

“白衣龙女为何不与你们同行?”

“她……她有事……”

“见鬼,她与一群爪牙,要到荆楚客栈收拾高翔的党羽,已注定了在劫难逃的命运,不死也得脱层皮。”

“什么?”五鬼同时惊问。

日­精­使者嘿嘿笑,说:“那晚光临高冠山废园的人,除了青城逸士之外,还有一个缥缈魔僧,家主人是第三位旁观者。缥缈魔僧好像是来找人、他并末发现你们设计要捉的高翔,无所发现,便匆匆走了。青城逸士藏身在你们装神弄鬼的大厅后,要不是家主人及时将他引走,你们休想如意。后来他重新返回,追踪在你们身后到了高冠山北麓,还来不及出手拦截你们,家主人再次现身将他引离,最后他知难而退,追赶白衣龙女去了。”

“结果如何?”勾魂鬼王关心地问。

月华使者摇摇头,接口道:“家主人道力通玄,神术盖世,但也不敢说能胜得了青城逸士,那老匹夫的定力确是到了无生久灭境界,很难对付,能引走他已是不易了。”

“在下要请问白衣龙女的吉凶……”

“很难说,据家主人所知.青城逸士早就封剑不开杀戒,但作弄人的本­性­依然末改。

如果白衣龙女带了人到荆楚客栈不发生意外的话,不至于死在青城逸士的手中。”

“教主不是跟去了么?”

“跟去了,但只到了荆楚客栈、便不再多管,就在江边上船,跟踪你们东下,至于尔后发生的事,便不知其详了。”

“我们能回城走一趟么?”黑无常问。

日­精­便者脸一沉,说:“请记住,你们已是神巫教的人了,还关心别人的事?咱们自己的事还多着呢。虽则咱们神巫教尚未正式开山立教,教规尚未订就,但任何帮会帮门.吃里扒外列为大忌,希望诸位放明白些。”

黑无常几曾受过这种恶气,凶睛一瞪,冷笑道:“阁下,咱们尚未决定是否投效贵教呢!”

日­精­使者也冷笑一声道:“黑无常,你居然尚未有所决定、委实可悲。看来,们定然是自命不凡,鬼迷心窍,还未看清自己的处境,不到黄河心不死。好吧,你们走,看你们是否有本事活着离开峥嵘洲,请吧。”

说守举手一挥,两使者同时离开,出门而去。

厅中人声已寂,两名侍女也随后走了。

五鬼互相计议片刻,大家的心意皆相同,不愿向神巫教轻易屈服,他们过惯了无拘无束的生活,无论如何,必须碰碰运气。

“咱们走!”黑无常语气坚定地发出沉喝。

刚冲出大门,白光一闪,一声雷鸣,雾起云生。身后,房屋不见了,前面,一条大道光亮耀目,两侧奇峰Сhā天,兽吼声震耳。

领先的黑无常大骇,叫道:“白莲会的妖术……”

走在一的勾魂鬼王狂叫道:“后面有一条青龙追来了。”

五人撒腿狂奔,魂飞天外,魄散九霄。不久,他们神智渐昏,已完全陷入迷离的幻境中,不知四周的景物妖物是真是假了。最后,一声轰隆大震,只觉身躯一沉,重重地跌入一处万丈深渊中,立即失去知觉。

醒来,身在地底囚室中,手脚皆被铁链锁住,眼前黑得手不见五指。

黑无常第一个清醒,挣扎片刻,绝望地叫:“这是何处?这是……”

不远处传来了­阴­森森的语音:“这里是地底囚牢。不久之后,你们将受到五刑的处罚,依次是火水金木土,你们将遍尝五刑,看你们能熬得么?”

“咱们要见使者。”

“使者不愿见你。”

“咱们愿意归顺……”

“为时已嫌晚了,等你们遍尝五刑之后再说。”

“不!咱们……”

“住口!不许叫唤,不然给你勒上马衔。”

黑无常绝望地长叹一声,完全屈服了。

原来接见五鬼的厅堂中,月华使者向一名侍女道:“小春,带几个人去把姓高的埋了,五鬼把这人毒死,委实可惜。”

“是,小婢这就去办。”侍女恭敬地答。

两名侍女拖了高翔的尸体,直奔树林的北端,开始挖坑。

尸坑不大,不能两人同时挖掘,已挖至三尺深,足以空纳—具尸体了。小春在清理坑底残土,一面清理一面向留在坑边歇息的同伴说:“人活在世间、想起来确也毫无意思,生时轰轰烈烈名震天下,死时只占了三尺土坑膏蛆虫之吻,如此而己。难怪主人经常说人生几何,能欢乐时且次乐,不要辜负大好人生。”

铲完最后一铲土,她跨步出坑,不由一怔,叫道:“竹妹,你怎么躲起来了?”

坑旁不见有人,同伴不见了。芦苇包着的尸体,静静地在烈日下曝晒,毫无异处。

她摇摇头,笑道:“可能去方便了,走也该招呼一声哪!这丫头真是个冒失鬼。”

同伴不在,她只好独自动手,丢下铲抓起尸包向坑中拖,突又放下说:“这两天来,听说这死鬼龙骧勇士姓高的,名震天下,江湖声誉极隆,少年英雄,是近百年来唯一能一鸣惊人的年轻豪杰,是四海潜龙的得意的人,我得看看他到底有何与众不同之处。”

她不假思索地揭芦苇,咦了一声说:“老天!好俊的年轻人,如果他不死,主人看了他的相貌,怎舍得让他死在阳世五鬼手中?死后半天一夜,依然如此俊秀,生时岂不更为英俊?可惜哪,可惜……咦!这……”

她脸­色­一变,突然放手丢下芦苇。

高翔的脸­色­除了苍白如纸外,与生前非无多少差异。就在小春叫可惜的瞬间、他的双目睁开了。

小春大骇、似乎清晰地看到他咧嘴一笑呢。

“尸变!”小春骇然叫。

她立即伸手急抓泥铲,反应奇快。

尸体已挺起上身,冲她淡淡一笑。

她举起了铲,但打不下去了,高翔的脸­色­逐渐恢复红润,笑意更浓了,明亮的大眼睛善意地向她注视,神­色­十分安详。

她的恐惧感迅速地消失,代之而起的是茫然与困惑,不胜惊讶地问:“你……你是死是……是活?”

“姑娘,不必大惊小怪。”高翔平静地说,缓缓站起恬静地一笑。

“你……你没……没死?”

“没死。”:

“你……”

“本来,在下打算将计就计让阳世五鬼带至南京,与那位会主见面的,但却被你们把五鬼诱来,在下的妙计成空.十分可惜。”

“你……你是……”

“在下南京高翔,姑娘,你叫小春么?目下还有转机,希望姑娘与在下合作,坐下啦!”

小春如受催眠,确也是受到催眠,顺从地坐下了,眼开始发直。

“你这里有多少男女高手?”他也坐下问。

“只有十余名。主人身边随行的人,有六待女,与六甲神将,护坛太岁,日­精­月华两使者等十五个人。加上峥嵘坛的十余人,足够独当一面。”

“随行的十五个人,都会幻术么?”

“是的。”

“你呢?”

“我是六侍女之一。”

“哦!你的道行不高哪!”

“谁说我的通行不高?虽不会呼风唤雨撤豆成兵,但吞刀吐火神术迷魂百发百中……”

高翔心中暗笑,伸手搜身。小春的衣袖,领口、胸怀、裤管、皆藏了特制的囊、包、管、暗器等等,所以携的革囊中,有各式装填入囊、包、管等等秘器的粉末药散。

只花了片刻工夫,他使熟悉了使用的方法,不客气地全部加以没收而且依葫芦佩戴自用。

问完口供。已是已牌时分。

秘坛建于地底,入口处在最后一间木屋的内堂口。一名大汉把在堂口,禁止闲杂人接近。

那位脸­色­苍白的白衣青年人,大踏步到了堂口。大汉迎出欠身行礼道:“护坛太岁请留步,主人正在行功,请半个时辰后再来,有事请由小的转禀。”

护坛太岁点头说道:“请转禀主人,是否立即向阳世五魔施刑。”

“好的,小的半个时辰后再行禀报。”

护坛太岁转身走了,大汉仍退回堂内。

内堂静悄悄。除了堂门口之外,所有的门面皆关得紧紧地不透光线,加以屋建在树下,光线本来就不够。因此堂内与黑夜相差不远。

大汉在堂上往复走动,虎目炯炯监视着四周,拉长耳朵留神倾听四周的动静。

蓦地,背上突然搭上了一只大手,立即失去知觉。

来人是高翔,将大汉拖至堂口坐下,半掩上堂门。然后回到内堂的案桌上,在桌底的内壁上一阵摸索。

石壁无声地开启。出现一座六尺高三尺宽的门。

他冒险向下钻,进入地道。

下面共有两间秘室,灯光明亮,布置得极尽奢华,所有家具皆是­精­制品。绣帏锦褥五光十­色­、

天地神巫是女人,虽有六名侍女听候使唤,但秘室内却不许侍女侍候,甚至不许侍女接近。侍女实际上是负责外事的人。秘室中,有一间是六神将的卧室。所谓六神将,对外称为六甲神将,部是体格魁梧相貌英浚的人。天地神巫用这些壮男为贴身使唤的人,内情不问可知。

六位神将只披了一袭白罩袍,里面不着半缕,围坐在矮床前,目光皆注视中铺张在床的的一张白绢图上。

矮床上,锦褥上坐着天地神巫。她只披了一件五­色­蝉纱制的长罩袍,动人的美好的丰盈胴体若隐若现,酥|­乳­半掩,粉弯雪股横阵,隔了一层蝉纱,显得更为诱人,更为惊心动魂。

对面是神坛,香烟袅袅,坛上挂了一张巨幅画像,是一个中年人。

天地神巫不住微笑,指点着白绢图说:“这是金陵附近大江两岸三百里内的形势图,所注的人名,使是该地的大户与仕绅,与江湖上有声望的人物,诸位好好记住了。”

一名神将抬头问道:“教主的意思,是不是短期内咱们要到南京建坛?”

天地神巫轻点玉首,说:“该神秘帮会既然能在南京立足,本教为何不能?”

“但……官府查得甚紧,万一官府把咱们看成白莲会的人,岂不是引起轩然大波?”

“你怕么?”

“属下无所畏惧。”

“那就好。咱们只要小心进行,仔细策划,便不怕落入官府耳目,咱们要在南京附近建立数十处香火坛、需要大批人手,这几天我要召集各路使者前来听候调遣,可能要派你们出去游说各地仕绅,男女弟子双管齐下,威迫利诱软硬兼施,不怕他们不就范,至于各地江湖领袖人物,我准备亲自出马加以笼络。”

“教土明鉴,咱们尚未摸清那神秘帮会的底细……”

“我自有主意,这次南京之行,我有把握将他们岁为已用,我相信他们会主动来找我的。只要咱们能在南京站稳脚程,不出一年,收十万弟子决无困难,酒­色­财气四管齐下,无往而不利。”天地神巫颇为自信地说。

“属下认为,可以透过仕绅,网罗官府中人……”

“那是自然,但那是将来的事,不能­操­之过急。急必偾事,首先,咱们得敌筹集庞大的活动金银。要在南京生根,须下些本钱的。从明天起。可令湖广各地坛主,每坛须筹措银子三千两,克期送至太平府,咱们要先在太平府建立主坛。”

“请问教主,筹措的期限……”

“不论远近。半个月该够了。”

“但……数目庞大,半月之期恐怕不够哪!”

“不管用任何手段,必须筹妥,三千两银子,不过是举手之劳。”

“是的,各地的弟子该可办到。”

“记住,不许出人命。以免引起官府的注意。万一不慎,也须注意灭口,不可大意。”

“属下将令他们提高警觉。”

天地神巫挥手道:“你们回房去吧,好好研讨图上的人事地物,我要歇息了。”

六神将应喏一声,取了图出室而去。

天地神巫伸伸懒腰,蝉纱散落,玉体横阵,往榻上一躺,随手取过枕畔的玉瓶,取出一颗紫­色­的丹丸吞服,自语道:“只要青城逸士不在南京碍手碍脚,我将可大展鸿图,何所惧哉?”

蓦地,她清晰地听到有人在耳畔说:“青城逸士在南京久住,不再返川,你要想在南京鬼混,必将永远后悔。”

她骇然一震,娇躯一闪,人已下塌,且已拔出枕下的桃木剑,举目四顾。

她的目光落在一挡住房门的屏风上,开始冷静下来,冷冷一笑道:“能无声无息进入本教主的必室而末被发觉,阁下委实高明,现身。”

声息全无,屏风后毫无动静。

她嘿嘿笑,樱口一张,青芒似电,一柄小飞刀发出耀目青光向屏风飞去,绕至屏后夭矫腾跃。

屏风后没有人,飞刀天功。

“咦!你是人是鬼?”她骇然叫。

“啪!”八盏宫灯突然有一盏自行爆裂,灯碎火熄,颓然下坠。

她大吃一惊,身形疾闪,急抓床边的警号拉绳。

“啪!”拉绳突从对方的藏身处了,扑至床后猛地拉下了床后的绯­色­长幔。

幔后没有人,百宝橱门闭得紧紧地,里面不可能藏人。但她仍不死心,拉开橱门察看。

“啪啪啪”三盏宫灯几乎在同一瞬间熄灭。

光源毁去了一半,宽广的秘室光度大减。

她知道碰上了高明的对手了,心中一急,向房门急抢,先出去再说。

房门隔了一座屏风,先前她已用飞剑搜过屏风后面了。距屏风尚有六七步,“嘭”一声响,屏风后有初爆炸,青雾腾涌。

她吃了一惊,不敢再冒险夺门,一声娇叱,桃木剑一挥,樱口一张,喷出阵阵熊熊烈火,登时全室烈焰飞腾,向每一角落卷去。

“啪啪啪!”又是三盏宫灯自行同时爆炸熄灭。

室中只剩下一盏宫灯与神坛上的两盏法灯了,另有一丛星火,那是香炉中的九枝香火。光线幽暗,她吐出的妖火已经熄灭了。

她火速打散一头如云的秀发,正要脱下罩抱改穿法衣,并且先伸手去抓神坛上的法器。

“啪啪啪……”一阵爆响,神坛上的香炉炸裂,法器崩飞,神灯熄灭,火星四­射­。

“不要枉费心机。”声音似在耳畔发话。

她回身搜敌,蝉纱罩袍一抖,涌起重重淡淡雾,令人目眩神移的玲珑胴体在幽暗的灯光下.更显得迷人,但顷刻间便隐在雾中不见。

“哈哈!你的隐身法道行太浅,像是章鱼吐墨,也像是变­色­龙借物身。你、正躲在玉­色­的长帷内。”语音又起,仍然似在耳畔,发声像是附近在她身后一般、可是身后又一无所有。

她开始震惊了,悚然地问:“你是青城逸士么?”

“你猜是不是?”对方答。

她全力搜寻音源,但却一无所获,声似乎自耳畔,到何处去找?

“你在用千里传音术愚弄我。”她切齿叫。

“真的?”

“除了青城逸土,有此能耐的人,天下间屈指可数.定然是你,为何不敢现身?”

“该现身时,你会看到的。”

“你再不出来,本姑娘要用五雷正法对付你了。”

“哈哈!你并不知我藏身何处,而你那所谓五雷正法,只是五枚雷火弹而已。而那五枚雷火弹,目下放在你的法衣中,你赤身露体,那来的雷火弹?”

长帷徐动,她掠向床头的法衣。

“嘭!”火光一闪,青雾弥漫。

她大吃一惊,向侧急闪叫:“你也会使用我的遁影浮烟,是不是本教的弟子?”

法衣失了踪,青雾徐散。

白­色­的墙壁上,突出现一个白衣人,由于浑身裹在一块大白布内,仅露出头部,灯光幽暗。人贴壁而立.因此只以为是墙上出现了一个人头。

是高翔,他一直就贴壁而立,以白布掩住全身,用暗器袭击灯笼与打击需要毁去的物件,利用得自小春的遁影浮烟移动,戏弄这位­祼­体教主。

“桀桀桀”他发出一阵令人毛发森立的怪笑。

天地神巫看到他的头了,骇然叫:“你……你不是龙……龙骧勇士高翔么?”

“桀……桀桀……”

“我看过你的尸体……”

“桀桀……”

“你……你确是死……死了的……”

“人怎能不死?桀桀桀……”他发话了。

他不发话倒好,这句话说糟了,天地神巫恍然大悟,听出他的口音,知道他是活人。

猛地一脚踢在锦褥的角边。

“轰隆隆……”上面落下一座铁栅,将房分为两间,把两人分隔开来。

同一瞬间,天地神巫闪身在神坛侧方的暗角中,冷笑道:“你装弄鬼,本姑娘险些被你骗过了。”

高翔丢掉白布,抓住铁栅猛扳。

栅粗如儿臂,是­精­的所打造,整座栅沉重得像一座山,怎能撼动?

天地神巫向外窜,要抓床头的法衣。

“打!”高翔弹出一枚五花石。

天地神巫身手了得,闻声知警向下伏。

“啪!”五花石击毁了一只大花瓶,劳而无功。

青雾弥漫,天地神巫重又回到了坛角。

“啪啪!”两颗五花石又击在床头、如果天地神巫不退回坛角,而想利用遁形术到床头去抢法衣,必定逃不过五花石的袭击。

天地神巫藉坛角掩身,怒叫道:“把你的兵刃暗器全部缴出,投降便可免死。”

高翔一面留神察看附近是否有机关,一面说:“妖女,你也无奈我何。”

“你已毫无机会。”

“不然,在下可用暗器控制房门,你也出不去,外面的人也休想进来,你这里只有一座门,出不去的。”

“灯一熄,本教主便可出困了。”

“在下即使在风声怒吼中,亦可听出十余丈内飞花落叶的声息,你一个人想偷出此门,休想,不信你可以试试,但你最好不要试,人只能死一次,把老命试掉未免不值。”

“等会儿本教主的人便会前来……”

“来一个死一个,杀一个够本,杀一双我能赚一个,至少也有三五人陪在下进枉死城,在下无所顾忌。”

“好吧,本教主等众弟子前来,用雷火弹将你化为飞灰。”

“在下已死过一次,你吓不倒我的。”

“姓高的.咱们平心静气谈谈,可好?”

“谈什么?”

“在谈判时,你能不能不发暗器?”

“你想造成出去的机会?”

“本教主根本不必急于出去。只想与你说清楚。”

“只要你不移动任何物体,不离开原地八尺以内,在下保证不用暗器袭击。”

“一言为定。”天地神巫说,跨前两步离开坛角,身躯暴露在高翔眼前。双方相距仅两丈左右,她那披着半透明蝉纱的喷火胴体,一无遮掩毫不感羞耻地展现在他的面前,灯火幽暗,室中异香扑鼻,这情景,委实充满了诱惑,令鲁男子心动神摇。

她妖媚地一笑,充满诱惑的粉臂轻抬,俏巧地将及腰长发挽至身后,呢声问:“高翔,我们有过节么?”

“没有。”他小心地答。

“好,杀你的人不是我天地神巫吧?”

“也不错。”

“你找我胡闹,侵入秘室,是何道理?”

“阳世五鬼是你诱来的吧?”他反问。

“不错。”

“在下是不请自来的?”

“这……是阳世鬼五将你的尸体带来的。”

“对,也等于是你把我招来的。”

“你可以走。”

“你肯让我走?”

“那……”

“你如果升起栅,便表示你有放我走的诚意。”

天地从有意无意地移进一步,腰肢轻扭,蝉纱轻拂,有意展露她那丰满的诱人胴体,媚笑道:“你已经进入本姑娘的秘坛,看到了敝教祖师爷的圣像,知道了本教不少秘密,放你走,岂不是有点强人所难?”

高翔还是青春年少,最危险的年龄,食­色­­性­也,在这种生死关头,本­性­已被求生的念头暂时压抑,因此虽面对这位人间尤物,依然能不为所动,但他不否认心中有点抨然,摁下心神说:“形势迫人,当然目下你确是占了优势,你不会大方得将我放走,纵虎归山智者不为,对不对?”

“你明白就好,请教,你想不想找出解决之道?要不要两个其美的解决办法?”天地神巫一面说,一面又移近了一步,酥胸玉|­乳­在晃动间若隐若现。

高翔移开目光,只觉一阵心跳,呼吸一紧,说:“天地神巫,你的话充满了诱惑力哩!”

“好说好说.高兄弟,我倒有两全其美的主意。”

“哦!你这主主意大概很动听,请教?”

“那就是你投入本教,今后你我是一家人。”

“哼!”

“我将待你如上宾,甚至……甚至你我同掌神巫教,以你的才华与武艺,将为未来的神巫教大放异彩,你我共享荣华富贵。”

他淡淡一笑,点头道:“我想、我明白了。”

“荣华富贵四字,不是帮会朋友所说的话。”

“你是说……”

“白道英雄的口头禅是肝胆相照;黑道人说有福共享,绿林朋友说有难同当,帮会说生死与共。”

“我说的话……”

“你的话,与古往今来那些争江山夺社稷人完全相同。”

“你胡说八道……”

“哼!你难道否认是白莲会的人?”

“哼!你……”

“不然就是白莲社的妖孽。”

千余年来,滋生在各地的一种巫教秘密组织,在本朝初称位白莲会,太祖高皇帝就是白莲会的会众,取得江山之后,便翻脸无情大杀白莲会的人。目下,称为白莲社。以后,称为白莲教,那是六十五年后(天启二年),徐鸿儒起兵于山东粱山泊的事。

天地神巫脸­色­一冷,说:“你必说得那么难听?白莲社有什么不妥?”

“哼!你们这种人,算了吧。”

“本姑娘不是白莲社的人,而是神巫教的未来教主、你别弄错了。”

“哼!在下会弄错?”

“你……”

“李福达李五,是你的什么人?”高翔厉声问、用手向神案上的画像一指,又问:“说吧,这位是不是你的祖师父妖贼王良?说!”

三十年前,白莲会一位首席巫师在山西作乱,被官府一网打尽,王良伏法,门人李五被充军山丹卫。

李五的本名是李福达,是王良的得意门人。这人雄才大略,目光广大,他一反白莲会专走下层社会的路子、改向官府上流社会进军。

他逃出了山丹卫.逃至陕西改名为李午,与他的义父李越重起炉灶,聚众数千大掠凉州、洛川。所过处血流成河,赤地千里,自称是弥勒佛转世,因此也弥勒教.正式称为白莲社。

这次造反,由于杀掳太惨,而且官兵也及时清剿,因此溃散得也快。

李五及时遁走,改名为张寅,逃至徐沟县、以重金买通该县张姓大族,将他的名字编入宗谱,正式成为张家人。接着,他带了掳掠来的大批金珠,到京师钻门路,捐粟买官,出任山西太原卫指挥,居然做起官来了。

接着,是进一步展开秘密活动。把他的三个儿子大仁、大义、大礼接到太原,以工匠的身分混入武定候侯郭家的侯府,以炼金术取得武定侯的信任,积极发展教务。

李福达父子,满以为从此可以一帆风顺,可以大展鸿图重建白莲社,没料到冤家路窄,碰上了当年的死对头薛良,向官府揭发他的真正身分,从此掀起了漫天风雨。

李福达父子三入同时被捕,本来这件妖匪案十分简单,口供据已成案,只等押上法场挨刀,但他神通广大、利用武定侯爵出面活动、官司从山西打到京师,从嘉靖五年七月打至六年九月,从法庭打到龙庭。

事情真巧、有关的双方大臣,牵涉到皇上与臣下的一笔狗屁账(嘉靖朝大议礼之狱),结果。皇上自己翻案,指那些承审大臣挟私诬服,张寅不是李匪福达.不但放走了李家父子,而且先后杀了承审该案的十余名大臣,另有不少大臣被抄家充军,闹得兴世­骚­然,天下震动。

目下,李福达越狱仍列为疑案,李家父子失踪,改名换姓在天下各地传教。直至十年后,李大礼的儿子李同的门人蔡伯贯在四川造反被擒,招出李同三代根底,这次方替那些已死的四十余名大臣昭雪四十年沉冤。

天地神巫心中震骇,厉声问道:“高翔,你知道本教多少底细?”

“你的师父定是李大义。他已在十年前到了江南,仍在传弥勒教,你为何要改为神巫教?”

“你懂得很多,好像你也是同道呢!”神巫怒极反笑地说。

“鬼才与你是同道。”他不屑地说。

“高兄弟,你既然知道姑娘的底细,而且你似乎对本姑娘并无恶意,你我没有理由不能成为同道……”

“呸!”他愤怒地吐了一口唾沫。

“你听了,只要你肯点头,你便是我神巫教的副教主,你要什么有什么。你要名,我可以让你名震天下。要利,我可以给你一座金山银山。你要­色­,我可以替你物­色­天下佳丽任你快乐。你要长生不老,我传授你驻颜之术不老之方……”

“住口!”

天地神巫格格妖笑,胴体几乎脱出蝉纱,笑道:“小兄弟,你不是圣人,我不信你肯如此绝情地拒绝我,定然是只听说有关我的流言,而末接受到我的答应给你的种种好处,不知其中……”

“你再胡说,在下可要对不起你了。”

天地神巫脸一沉、冷笑道:“你如果点头,天下间的一切都是你的。如果你拒绝,人将死无葬身之地。”

“目下你的处境并不比在下好多少,你……”

“哼!你说吧,我等你点头,等你一句话。”

高翔哼一声,冷笑道:“妖­妇­,你可以退回藏身的地方了。”

“你……”

“我要发暗器啦!”

“你必须答复,肯不肯一句话。听,脚步声已近,我的六甲神将来了,答时最好慎重些。”

“一万个不答应,你少做梦!”他厉声怒吼。

天地神巫妖媚的­色­相打动不了他,优厚绮丽的许诺也动不了他的心。死的威胁也不能令他就范,而他的坚决拒绝口吻却把天地神巫激怒得几乎发疯,在他语音未落的刹那间,吐出了电似的青虹,碧绿­色­光华闪烁的小飞剑,快速绝伦地一闪即至。

高翔沉着地应付,劈空掌力向上拍击,左手一抬,从小春处夺来的、以簧筒发­射­的回风柳叶小刀破空而飞。“铮”一声响,小飞剑先被内家劈空掌力阻了一阻,向上一偏,来势一缓,就在这略一迟滞的瞬间、被小飞刀所击中。

小飞刀触剑炸裂,小飞剑也翩然坠地。

他左手再扬,一枚五花石出手。

天地神巫闪入坛角,闪慢了些,“噗”一声左外肩挨了一石,皮破血出,蝉纱也被­射­穿一孔,沾了血迹。

他哼了一声,冷笑道:“你赤身露体,法衣不在身,妖术用不上,桃木剑中有限的几种所谓法宝,至此技穷,妖­妇­,放聪明些,打开栅门,以免两败俱伤。”

脚步声已近,天地神巫厉声道:“小畜生,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叩门声三响。

高翔心中一紧,暗暗叫苦。

“你还不屈服?”天地神巫再叫。

他全神等敌,虎目炯炯盯亩着密闭的房门。

房门闭得十分紧密,声息不会外传。整座底房间,只有四面隐藏着通气孔向地面伸展,除非上面的通风孔附近有人,不然决难知道室内有变。他冷笑道:“妖­妇­,外面的人不知房内有变故,便会破门而入,你将死无葬身之地了。”

果然不错,叩门三次,外面的人得不到任何反应,始用重物撞门了。

一阵撞击,门轰然倒坍,人影冲而入。

天地神巫大叫道:“退出去!灌入离魂仙香……”

“啊……”惨叫声乍起,冲入的两个人摔倒在地,内外大乱。

六名六神将倒了两名,其他的四名闻声止步,不再进入,依言放入一阵无­色­无臭的离魂仙香。

死一般的静,内外声息毫无。

高翔屏住了呼吸,心中悚然。

他不能再用九­阴­真气,那会完全失去反抗的机会。同时.诈死的事,可一不可再.再用上反而暴露了自己的弱点,泄露他练了九­阴­真气的天机。

人怎能不呼吸?久久,他终于蹩不住了。

紧要关头,门外接二边三丢入十余枚硫火弹,在砰然爆炸声中,青烟与白烟腾升,刺鼻的恶臭令人心头作呕,青绿­色­的火焰在房门内侧猛烈地燃烧。

终于,他支持不住了。首先,他感到神智散乱,吸入一口气,眼前随即出现异象。

赤­祼­的天地神巫,正媚笑着张开诱人的粉臂向他扑来,动人心魂的胴体令他神智大乱。

天地神巫的幻影,突然消失了,一条千丈巨龙正排空而来,山岳般巨大的巨爪,从天宇中冉冉而降。

一声咆哮,一头金­色­的巨狮凌空扑到。

耳中“嗡”一声响,万籁惧寂。他模糊地觉得自己的身躯正向下沉,天地无光,四周一无所见,他向无底深渊急剧下沉。

终于,他失去了知觉。

失去知觉的前一刹那,他似乎听到有人大叫:“有大批船只在洲北岸靠岸,带了弓箭火器的大批青衣人登陆,有上百支火把分布在上风……”

不知过了多久,他知觉逐渐恢复。

尚未完全清醒,耳听到有人在附近说话:“属下无法捕捉活口问口供,他们来的人太多,成群结伙远攻,近不了身,无法查明是何来路。”

“快设法查明;”是天地神巫的愤怒叫声。

“是,届下登陆着手查明。”

“还有,弄几条船跟踪他们的船队。”

“是。”

“洲上火灭了么?”

“没有,已烧近洲南了。”

“洲南为何没有船拦截?”

“属下不知道。”

“你就是一个不知道吗?”天地神巫愠然叫。

“属下……事出仓卒……”

“滚!去办你的事。”

“是,属下在何处向主人禀告?”

“到退谷找我。”

“属下告退。”

片刻,天地神巫向外叫:“船发樊口,不许人打扰我。”

外面有人叫道:“船发樊口任何人不许入舱,发航!”

这是一艘外表极为平凡,内部却相当豪华的小船。舱中铺了锦褥,约有丈余见方。

高翔的目光,落在舱门口媚目带煞的天地神巫身上,冷冷地说:“船入樊口撤至退谷,你是不是有退意了?”

天地神巫已穿了法衣,在他身旁坐下冷冷地说:“神巫教正在积极创建中,有进无退,撤至退谷,乃是以退为进,我天地神巫不是经不起挫折的人。”

他想挺身坐起,但无能为力,浑身已经发软,力道全失,他身上已更换了一袭像道袍般的月白罩袍,别无长物。

“你制住了在下的软|­茓­?”他颓丧地问。

“不是。”

“那……”

“你服了本姑娘的软骨散。”

“哼!你该杀了我的。”

天地神巫格格笑,拉起他的上身,枕在右腿上,轻抚他的脸颊得意地说:“你知道本姑娘的心意了。”

“什么?”

“三十年前,家师祖山西事败,你知道败没的原因么?”天地神巫陷入沉思地问。

“不知道。”

“败在未获得江湖武林朋友的合作,完全把希望寄托在武定侯郭爵爷身上,以为已获得官吏武臣的支持以及地方仕绅小民的拥护,但可扭转乾坤倾覆大明江山。可是,却失败了。那次如果能结合江湖群豪,天下各地同声响应,怎会有败亡的一天?”

“哦!你要从在下身上打主意?”

“不错,你,四海潜龙的弟子,名震天下的龙骧勇士,号召力甚大。到南京之后,你和那秘密帮会化敌为友,那么……”

“你在做梦。”

天地神巫笑道:“小兄弟,你别傻,人生在世,不及时享受荣华富贵,活着也是多余。像你,上刀山蹈剑海,出生入死,到头来即使有幸留得命在、你能得到些什么?你又为什么?你怎不想想、跟随着我该有多少好处?退一万步说,如果你反抗我,便是死路一条,顺从我,你便可获得世上的一切,日后将安享富尊荣何等写意?至少,目下你能得到我,我能给你快乐,能给你满足,能给你……”

“你好不要脸!”他愤然咒骂。

“哼!骂得好。世间事表面上后来神圣,事实却平凡得很,往深处看,那神圣的外表不值半文钱,男女间的事也可以作如是观,要不要脸是说给别人听的,不然便不足以表现自己神圣,等到有那么一天,一男一女……”

“我怀疑你到底是不是女人。”他悻悻地说。

“我当然是女人,是不折不扣,历尽沧桑的女人。哼!你别以为你读了几年圣贤书,一生中一直就在富裕家庭中鬼混。便满口圣贤满口仁义道德,以你自己的尺度来衡量天下人,是是非非皆以你的眼光束绳准。哼!如果你有种,跟在我身边一年半载,我要带你在那些贱民苦力中生活。请你到教坊青楼中结识那些风尘妓汝,让你体会那些人的心情,与受那些人所受的折磨与痛苦。我敢跟你打赌,一年半栽之后,你心目中的仁义道德尺度如果不改观,我天地神巫将亲手挖出自己的心肝来交到你手中赎罪,你敢不敢?”

听了天地神巫满怀愤懑的话,他只感到心潮汹涌。是的,他一生中,从未受到穷困的侵袭,从未与贱民们接触、一直就在丰衣足食无虑无忧的环境右长大,南京高家是仕绅,仕绅的地位极受各方尊重,平生不知穷滋味,半辈子不知贱之愁,委实无法体会其中苦况。

但他当然并非一无所知,问道:“不需你带我练哪,在你身边在下便看到了一切。”

“什么?”

“你那些愤世嫉俗的话,并非为世俗抱不平。”

“你胡说!”

“你以为主子自命,并末公平地对待你的仆人与侍女,你那些话不是白说了么?”

“这个……”

“何况你们想颠覆大明江山,并非为了贱民,对不对?为了你自己,你知道要连累多少人?”

“哼!不错,人不为已,天诛地灭……”

“这才是你的真心话,你没理由去坑害别人。”

天地神巫脸­色­一变,凶狠地说:“我付出了心血,当然得索取代价,给你说大道理没有用,一句话,由不得你,你只有生与死两条路可走,顽抗对你没好处。”

他冷冷一笑,大声说:“你说得不错,在下读了几年圣贤书,是非的准绳自有分寸。

大丈夫富贵不能­淫­,威武不能屈.要命你拿去,要在下屈服,你少做清秋大梦。”

“你真不怕死?”

“哈哈!你这时才知道在下不怕死?”

“我却不信邪。”

“信不信由你。”天地神巫重重地哼了一声、愤怒地大叫:“来人哪!给他准备火刑。”

应声进来了两名高大的神将,四手齐动,将高翔的手脚捆牢在舱壁上,剥光后从后舱取来了一支火把。一名神将欠身道:“刑具备妥,敬候主人吩咐。”

天地神巫冷冷一笑,向高翔厉声问:“说,你归不归顺?”

他也冷笑一声道:“除了杀我,你毫无办法。”

“上刑!”妖­妇­狂怒地叫。

火焰先拂的脸面,他看到神将脸上残忍的笑意,只感到心向下沉,但脸上涌上刚毅不屈的神­色­。

“嗤……”火把徐徐伸向他的胸口,终于烙上了。

他浑身的肌­肉­在抽搐、跳动、颤抖……

“嗤……”左胸吸住了火把。

他一阵挣扎,口角有血沁出。

火把挪开,接着移向他的小腹。

神将的脸上狞笑,愈来愈可怕,火苗闪动,一寸寸接近。

行将烙在小腹上,天地神巫突然叫道:“停刑!”

他呼出一口气,虎目神光一叹。

天地神巫居然叹口气,神­色­居然有点惨然,媚目中突然出现了泪光,突然坐下抱住他的头,颤声叫道:“高翔,你……你怎么这……这样傻。”

“不……不是傻,人……人就该有……有自己的主见。”他吃力地说。

“老天!你不是大明皇朝的官吏,你……你到底替谁尽忠?”

“我……我替我自己尽忠。”

“我……”

“我不要你怜悯我。”他全力大叫。

天地神巫缓缓坐正身躯,颊旁挂下两行清泪,神­色­凛然地说:“有骨气的男女,都不需要别人怜悯。——奇——我的身世——书——说来很惨——网——,我是个大户人家灶下婢的弃婴,在行将被主人丢入茅坑之前,被邻居的一位洗衣老寡抱走收养,六岁那一年,老寡­妇­贫病交迫病死在小巷口,我又成为孤女。后来,一位拾荒的老头,带了我拾荒度日。十二岁那年,义父冻死在江边,我成了教坊中一位老­妇­的养女。十四岁沦落风尘,过那人间地狱的日子。高兄弟,你知道十八年那些日子我是如何度过的么?”

高翔一阵心酸.凄然地说:“不瞒你说,我不知道。”

“十八年,我遇上了师父他老人家。”

“是李大义。”

“是的。他救我出火坑,传授我仙术。”

“我不知该说些什么。”他黯然地说。

“二十年来,我吐尽了怨气。”

“以牙还牙,但你错了。”

“错不在我。”

“姑娘……”

“我在退谷建了一座安老院,院址距唐代诗人元结与孟士源的隐居遗址不远,安顿了六十余名孤苦伶仃的鳏寡老人。有仇不报非君子,有恩不报枉为人,我的功过是非,我自己明白。”

“姑娘的本­性­……”

“少提我的本­性­。”

“我……”

天地神巫徐徐站起,神­色­肃穆地说:“你是一条汉子,我……我不再伤害你。”

“姑娘……”

“但我做不了主,要留给师父他老人家解决。”

天地神巫说完,向神将挥手道:“把他抬至后舱,替他上药,好好待他。”

末牌时分,船驶入武昌县西的樊口,大樊山下泊岸。十余名男女舍舟登陆,向樊山与郎享山中间的峡谷走去。

两名壮汉抬了高翔,在后面紧跟。

刚进入峡谷,走居前面探道的日­精­使者脚下一慢,神­色­不安地说:“禀主人,前面有点不妥,属下前往察看,请在此地稍候。”

“有何不妥?”天地神巫问。

“前面有不少人……”

“废话!此距县城不远,经常有人前来游退谷,有人平淡得很。”

“这些人不像是游谷的人。”

前面右首的山坡上树林中,草森映掩可看到六七个人影,有男有女,但不易看清。

只有一条小径,非走这条路不可。天地神巫说:“好吧,你前去看看。”

日­精­使者尚未离去,路侧的茅草中突钻出一个大袖飘飘挟了山藤杖的老人,“老巫婆、你才来呀?”

日­精­使者骇然叫:“主人快退!”

天地神巫脸­色­发白,反而抡进沉声道:“老鬼,你想怎样?”

老人呵呵笑,拂着山藤杖说:“咱们是不是冤家不聚头,你扔不掉我的。”

“你到底想怎样?”

“你认为我不死要怎样?”

“家师已十年不入川,并未惹你。”

“但你在府城却诱我离开高冠山,证明你的胆子可不小。”

“那……本姑娘要办事。”

“你办事就敢惹我?”

“你想怎样?”

“撵你滚蛋。”老人笑嘻嘻地说。

日­精­使者大喝一声,左手一抖,打出三把小剑,人化狂风向上扑,虎尾鞭像山岳般向下砸。

老人一声长笑,左掌一伸,三把小剑像归巢之燕,飞落老人掌心。

“啪!”老人大袖一挥,花雨回头反飞,漫天飞舞。

所有的人惊叫一声,向后飞退纷纷走避。

“噗噗!”月华使者挨了自己的两朵花,一声尖叫,滚倒在地。

天地神巫飞退两丈、等花雨四散,方敢拔桃木剑反扑。左手一扬,五雷正法妖术施展出来了。

风起云捅、雾气飞腾。五道金芒幻化为闪电、第一道金芒突然爆烈,一声雷鸣,电光四­射­耀目生花。

老人蓦尔失踪、在雷声狂震中,天地神巫的身影,也消失在雾影内。

对面不见人影,雾中突然出现了无数人马,天昏地暗,日­色­无光。

蓦地,雾影中传出一声怪笑,“啪”一声响,笑声换了位。

“哎唷!”是天地神巫的叫声。

“揍你!”是老人的声音。

“啪啪!”

“哎唷唷……”

天地神巫的身影,在五六丈出现,花容变­色­,桃木剑已经不见了。

雾气徐消,人马的身影失踪。地下。有不少三寸长的纸人纸马。

老人像地天地神巫的影子,贴在天地神巫身后,一把抓作她的长发,怪笑道:“即使你真有万千化身,这次也逃不出弥勒佛的手掌心。呵呵……”

天地神巫大骇,右袖后挥向前窜。

老人及时放手,掀动鼻冀,高举夺来的革囊笑道:“离魂仙香,老巫婆、你用错对象了。我老人家已是入土大半的人,从不做白日梦,魂离不了体,岂怕这种迷幻妖香?呵呵!你的法宝全在老夫手中了。”

天地神巫丢失了革囊,心胆俱寒,厉叫道:“并肩毙了这老鬼!”

不叫倒好.这一回,叫散了胆落魂飞的同伴,大难来时各自飞,五侍女首先溜之大吉向后逃,男的更逃得快。抬高翔的人将担架向下一丢,恨不得多生两条腿,如飞而遁。

日­精­使者脚下迟疑,不知如何是好。

月华使者右大腿挨了两朵花,逃不掉只好向后爬。

老人一声长笑,一闪不见。

天地神巫惊魂初定,叫道:“青城老鬼走了,你们还不回来?”

一声娇叱,一个绿­色­身影飞­射­而至,手中的短剑幻化耀目光华,排空而至扑向神巫。

天地神巫又是一惊,向侧急闪喝道:“什么人……”

光华折向,一闪即至。 wωw奇Qìsuu書còm网

她樱口一张,青虹破空而飞,夭矫如龙,急­射­折向扑来的绿影。

不远处,白­色­的身影缠上了日­精­使者。

一名老尼姑站在山坡上,叫道:“李施主,不可伤人。”

一个金刚般的大汉,正一掌向正在爬的月华使者背心作势下劈,闻声收掌向侧一闪八尺。

绿影手中的短剑一挥,“铮”一声暴响,火星飞溅,天地神巫的小飞剑化为碎屑,四散而飞。

天地神巫大骇,脱口叫:“幻电神匕……”

小绿一声娇叱,急冲而上,幻电神匕急挥。

天地神巫向下一挫,惶然避招。

绿影揉身接入,“噗”一声响,一脚踢在天地神巫的左肩上。

天地神巫的左肩,曾被高翔的五花石­射­伤,怎受得了?“哎”一声惊叫,仰面便倒。

神匕下降,光华如电。

生死须臾,天地神巫难逃大劫。

危急中,高翔急切的叫声传到:“小绿,不可杀她!”

绿影倏止,幻电神匕略偏,仍向下降,但去势已缓。

青烟暴发,风生五步。

“咦!”小绿叫,急退丈余。

天地神巫不见了,神奇地消失无踪。林野悄悄,那有妖­妇­的人影?

不远处,日­精­使者被白衣姑娘迫得险象横生,叫吼如雷,虎尾鞭递不出招式、被白衣姑娘的剑迫得团团转。只听一声暴叱,白衣姑娘的剑已刺入日­精­使者的气门要害,白影一闪,便远出丈外。

日­精­使者大吼一声,将鞭向姑娘掷去,踉跄掩住创口向后退,摇摇欲倒。

“你快走吧,今后你无法害人了。”白衣姑娘平静地说、她是吕芸姑娘。

小绿不再找寻天地神巫,惊叫一声,向提起上身,上身缠满了伤巾,脸­色­苍白的高翔扑去。

“小绿……”高翔激动地叫。

“哥,你……”

“我两世为人。”

“哎呀!哥,你……你……”

“受了火刑……”

“天哪!”小绿狂叫,扑倒在他脚下,抱住他大哭大叫。

“不要紧,我受得了。”他定下心神说。

小绿一跃而起,粉脸铁青尖叫道:“谁用火刑伤你?是谁?我……”

“小绿,冷静些,是他们……”

“老天!你刚才却要我不杀那鬼女人。”

“不完全是她的错,冤仇宜解不宜结,她是个可怜的人,算了吧。”他一面说,一面吃力地站起。

小绿急扶他叫道:“不,你坐下,我抱你上船。”

“不必了,我能走动。”

所有的人都过来了,小绿、吕芸、了了神尼、金刚李虹、吕芸的两侍女,共是六个人。

众人过来问好,他讶然问:“咦!你们怎知前来些地救我?居兄天成呢?”

了了神尼笑道:“一切都是青城逸士老前辈的安排。”

“哦!他老人家宛如神龙,大概已经走了。”

小绿接口道:“昨晚你回房失踪。我们大感震动。三更天外面有响动,来了青城逸士老前辈,他老人家赶走了一群不速之客,让我们跟他老人家乘船走。那时恰那江南浪子吴爷来了,老人家命吴爷赶快出动水上的朋友,火焚得胜洲说是要赶兔子。我们迷迷糊糊跟着他老人家走、如此而已。”

“居兄他……”

“他留在府城,其他的人皆不曾跟来,翔哥,你是怎么回事?”

“一言难尽。诸位请押了这位月华使者到山下码头的小舟中,取回我的衣物、回头再详说。小绿,你陪我入谷走—趟。”

“入谷?你……”

“我走得动,你扶我一把便可。”

“你……”

“请不必多问,走吧。”

了了申尼押着月华使者奔前攀山,小绿则扶了高翔向谷内走,不住焦虑地询问火伤的情形,仍希望阻止他再走动以免影响创口,但他颇为自信地婉拒了。

“你要入谷有何要事?”小绿不放松地问。

“去看看天地神巫。”他简要地和答。

“谁是天地神巫?”小绿吃惊地问。

“就是我要你不杀她……”

“哎呀!难怪她会隐身术,原来是害人的狐狸­精­.你该让我用神匕杀了她为世除害的。”

“如果不是青城逸士老老辈亲来,你们谁也制她不住,幻电神匕也破不了她的妖术。”

“你……你还敢去找她?”小绿悚然地问。

“我不怕她。”

“你不怕妖术?”

“所谓妖术,只是些障眼法与迷幻术,加上些奇技与一些真本领而已,定力够眼明手快心中无惧的入,妖术无所施其技。我要你来,是因为我可看破她的妖术,你可以克制她的武技,她奈何不了我们俩。”

“哼!我非宰了她不可。”小绿恨声说,胆气一壮。

安老院建在山坡下、倚山面水,老远地便可看到院侧的菜圃,十余位老人与老­妇­,正在菜圃中工作。门前的大树下,也有十余名老人坐在长凳上聊天,一切是那么安详谧温,好一处清幽脱俗的世外居所。

右侧的山径上,两名健壮的青年搀扶着两名策杖而行的老人散步,有说有笑状极愉快看到有客人接近。一位老人说:“咦!是不是院主的朋友来了?”

高翔与小绿站在院门外百十步的牌坊下,盯着上面的横匾发呆。横匾上刻了五个大字:“退谷安老院”。

“看来,她的话是真的了。”他喃喃自语。

“哥,你说什么?”小绿问。

“是一座安老院。”

“是呀。”

“是天地神巫收容孤苦的地方。”

“像她那种人,会设安老院?”小绿不信地问

“她小时候曾经受过老人的恩惠,在荼毒人间逞一己私欲的恶念中、保全了这点人­性­的光辉。罢了,我们走吧。”

他们的出现,吸引了远处老人的目光。小绿有点不解,说:“你真相信那妖­妇­的话?”

“我相信。”

“会不会是她利用此地,作为掩人耳目的暗中活动狐窟?如果是,她就罪大恶极了。”

“我想不会的,走吧。”

两人回身离开,走了百十步,路右白影入目,天地神巫从茂林中缓步而出,神­色­肃穆,庄严在向两人走来。

小绿冷哼一声,手一翻,幻电神巴出鞘,切齿问:“是你用火刑伤了翔哥么?”

高翔拉住她笑道:“小绿,不可鲁莽。”

天地神巫在八尺外止步,不住向小绿打量,久久,轻点玉首道:“仙露明珠,可是太过任­性­。小妹妹,收了剑好不好?我没恶意,你也伤不了我。”

“哼!刚才我就该劈了你。”小绿悻悻地说。

天地神巫笑笑,指指高翔说:“你肯听他的话,所以你不会杀我的。”

高翔笑道:“小绿妹身手快捷,明师出高徒,缥缈魔僧的徒孙岂会是庸手?当然你也不弱……”

“咦!他是缥缈魔僧的徒孙?”

“你不服气?”小绿扬剑问。

天地神巫困惑地向高翔问:“魔僧在府城要找你的晦气、你原来是你拐走了他的徒孙……”

“姑娘误会了,在下与小绿是邻居……”

“算了,我不管这些事。高兄弟,谢谢你的信任,不进去坐坐?”天地神巫指着安老院问。

“不再打扰了,姑娘可否听在下几句肺腑之言?”

天地神巫长叹一声,苦笑道:“你的好意我心领了。我已经说过,我是身不由己,我要在些地等候师父前来,这期间,我不会再外出闯荡,也许我将在此地终老余生。”

“姑娘……”

“安老院中,我已留下足够的衣食费用。当然我不会住在安老院中,我要在谷底建一座茅宫,在内忏悔半生的罪孽……”

话未完,路左的树林中传出­阴­森森的主语音:“孽障!你竟敢存有欺师灭祖的念头、忘了当初的誓言,罪该万死!”

出来了一个脸目­阴­沉的中年人,玉­色­长袍,大袖飘飘,目光如电令人不敢正视,颇具威严。

天地神巫盈盈下拜,悚然道:“师父,徒儿不敢……”

“住口!”

“师父……”

“你知道教金律么?”

“徒儿……”

“你犯了那一条?”

“这……”

“说!”

天地神巫打一冷战,俯伏在地,战栗着说:“本教金律第十二律,心存疑义,口出怨言,怠忽职掌而无悔意者。”

“教规如何发落?”

“祖师爷慈悲,金丹解脱。”

“得”一声响,一颗金丹丢在天地神巫脚下。

“赐汝金丹,解脱超生。”语音冷如寒冰。

天地神巫叩首再三,颤声叫:“师父明鉴,弟子并未……”

“住口!为师刚才救了日­精­使者,他说出你在舟中半途止刑,口出不利于本教言论,有故意纵敌欺师灭祖之嫌,以第十二条金律赐你解脱,已是天大的恩典了,你还敢分辩?”

“弟子……”

“对已窥本教秘机密的人,不是血誓入教,便该毫不迟疑以处决,你主持一方教务,身为未来一方教主,难道就可藐视本教金律?为何要等为师前来解决?可知你已经信心动摇、难负重任,为师只好另择弟子主持教务,慈悲你了。”

天地神巫长叹一声、叩首再四,说:“弟子接受师父恩典,祖爷慈悲。”

说完,伸手捧取地上的金丹,一双美好纤柔的手颤抖得利害,脸­色­苍白血­色­全无。

高翔突然跨前两步,一脚踏住金丹,冷笑道:“阁下必定是李大义了,白莲社天南分会的的会首转世弥勒,对不对?”

转世弥勒李大义冷哼一声,骂道:“罪该万死的孽障,死有余余辜。”

声落、大袖一挥,蓦地一声雷鸣,烈火如火岳般压到,热浪迫人。转世弥勒的身影,已被烈火所掩。

高翔舌绽春雷大喝道:“匕取中宫。”

小绿本已惊得花容失­色­。闻声不假思索地脱手掷出幻电神匕,她不能自己退走,要与高翔共存亡。

一声雷震,罡风似殷雷,烈火四散,人影再现。

天地神巫爬伏在地,浑身战抖。

转世弥勒右手抓住了幻雷神匕的剑身,手指有血流出,匕尖距胸衣不足一分,左手抓住落在匕柄的山藤杖,手在颤抖,怪眼是凶光尽敛,换上了绝望恐怖的吓人眼神,浑身皆在颤抖,在全力抗拒杖上传来的无穷压力。

出藤杖的人人,赫然是青城逸士,右手伸出山藤杖,搭在幻电神匕的柄底,似乎并未用劲,也未搭实,但转世弥勒却被陷了。

高翔大喜过望、脱口叫:“老前辈来得好。”

青城逸士咧嘴怪笑道:“好小子,你的胆子倒不少。你以为这是他的幻术么?愚蠢之至。他袖底藏了一具雷火喷简,被喷中不被烧成烤猪才怪。”

高翔也嘻嘻笑,行礼道:“弟子自然没有你老人家高明,姜是老的辣,经验与见识当然比后生晚辈渊博,不然怎会成为老前辈?”

“哼!油嘴。再就是你以为站在这妖­妇­面前,这恶贼投鼠忌器,便不敢用真火烧你么?”

“是的,虎毒不食儿。他两人二十年师徒之情……”

“你在做梦,他们这种人,只有利害关系,不讲师徒情谊,甚至六亲不认,平常得很。这把火便是你们三人的催命三味火。”

“因此弟子要谢谢老前辈救命鸿恩。”他再次行礼。

青城逸士摇头苦笑道:“宅心仁慈的人,不配行道江湖。你师徒两人、如果在一块儿蹲在南京,万事不成,因此老夫把你那糊涂师父,禁闭在青城……”

“什么?老前辈你……”

“你慌什么?你师父又没死。”

“这……”

“老夫用计将他和五指飞花俞泰,诱往青城替老夫看守洞座,以免那些魔崽子知道老夫不在,前往捣毁我那几间竹屋。他两人躲在南京,任由那些为非作歹之徒闹得天翻地覆,却视若无睹,罚他们做看门人,谁曰不宜?”

“原来家师入川,俞爷爷也神秘失踪……”

“他们都中了老夫的圈套,被套住了脖子脱不了身。废话少说,老夫已经封剑多年,现在,你宰了这白莲余孽为世除害……”

天地神巫叩头如捣蒜,凄然叫:“老前辈大恩,请……请饶恕家师……”

二十五

生死关头,天地神巫居然为她的断情绝义师父请命,转世弥勒大感诧异,也大感惭愧。

高翔也心着不忍,苦笑道:“老前辈既然不开杀戒,还是饶了他罢,已杀或教他杀,都是罪过。”

青城逸士呵呵笑,摇头道:“你小子也是个­妇­人之仁的货­色­,今天你不杀他,擒虎容易纵虎难,日后,哼!你知道后果么?”

高翔点点头,颇表自信地说:“弟子伤好之后,并不怕他。”

“你不怕他,但你知道日后他会坑死多少人?白莲会在江南羽翼已成,两年后即将造反,千家哭泣,万户流血,一念之慈,招致千万人流离失所,血流成河尸堆成山,难道你就不负责任,你不感到内疚?”

“这……”

“目下你杀了他,只有一人哭。放了他,日后将万家丧,想通了没有?”

“老前辈,可是……天地神巫……”

小绿突然举步上,笑道:“老前辈,还是饶了他吧。天地神巫既然一念之慈建了安老院,收容鳏寡无依老人,多一个转世弥勒,加一张嘴同样养得起,对不对?”

“噗”一声响,她一掌拍在转世弥勒后脑上。

转世弥勒浑身一震,双目茫然,浑身开始松弛,站在原地发呆。

青城逸士收回杖,取下吸在杖尾的幻电神匕笑道:“你这丫头就会擅作主张,这件事你弄糟了。”

“怎么糟了?”

“转世弥勒从南京来,他已和南京那位秘密帮会首领取得协议携手合作,高哥儿定会从他口中盘出不少消息,你这一招岂不掐断了这条重要的线索?”

“老前辈,这不能怪我。如果翔哥杀了他。还不同样结果?”小绿不服气地说。

“你的翔哥不会杀他的。”

“老前辈一切尽在掌握中,为何不早些说出?”

“说出来,还要你们年轻人做什么?长江后浪追前浪,世上新人换旧人,你们年轻人没经过磨练,便成不了大器,老一辈的总会死的,我一个年届百龄的人也成不了事,一切都得你们年轻人起来担当。诸葛亮才兼将相,才华德业可称盖世奇人、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但他只知凡事躬亲处理,食少事繁,身居相位,连一件小文牍与­鸡­毛蒜皮的囚案,也要亲自处理,不知磨练后起英才,以至后来老将凋零,蜀汉天运也就告终,蜀中无大将,弄一个廖化做先锋,连自保的人才也告缺乏,岂能北伐统一大汉江山?凭他一个人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也挽不回覆没的命运。废话少说,赶快回南京,你的事必须自己弹­精­竭智去完成,别人不能越俎代庖。老一辈的人做事畏首畏尾,你不能一切依靠我,走也,我老人家才懒得管你们打打杀杀的事。”

说走就走,老人家拔腿便跑,脚下如行云流水,转眼间便走了无影无踪。

高翔向天地神巫点头示意、恳切地说:“姑娘一念之慈、天必佑之。好好在此奉养令师天年,希望你不要再动白云出岫之念,珍重再见。”

“高爷馒走,贱妾有事奉告。”天地神巫叫。

“姑娘有何见教?”他问。

天地神巫从乃师身上取出一块白玉符牌,递过说:“凭此符令,高爷可令白莲会弟子退出南京是非之地,高爷可减去部分强敌。”

“谢谢姑娘相助之德。”

“这是家师的江南信符,本教弟子见符如见人,在大江以南,包括闽粤荒、本教弟子决不敢违抗,祝高爷马到成功。”

“事后玉符令是否前来交还姑娘?”

“不必了,碎之可也。贱妾不宜在此逗留,即将偕家师走南荒遁隐奉养。此间的安老院,贱妾已有安排,从此返朴归真,永远不沾尘世了,请从此别。”天地神巫沉静地说完,挽了已成痴呆的转世弥勒,向安老院徐徐举步。从此,天地神巫在世间消失,逐渐被世人所淡忘,不知所终。

高翔偕小绿往回走,回到樊山泊舟处,恰好江湖浪子偕水上群豪赶到,十余艘快舟会合。

据江南浪子说,得胜洲已被一把火烧光,秘坛地底囚室中,发现了五鬼的尸体、没有活人。

Gao潮将得胜洲遇险经过概略地说了,最后说:“阳世五鬼这条接近线路已断,咱们只好仍按原计划行事。目下有两件事必须分头办理,一是将百劫人妖从府城接来,从此地起旱上路。一是立即派人留意一位白衣青年,他是天地神巫的护坛太岁,此人深藏不露,妖术与武功皆臻上乘,引人不除,投入元凶首恶处,日后将是一大威胁,后果颇为严重。”

“怕他不受玉符的约束么?”小绿低声问。天地神巫赠玉符的事,两人不敢说出,以免走漏消息。

“是的、这人桀骜­阴­沉。胸有城府,野心不小。”高翔慎重地说,又向江南浪子道:“发现这人的行踪,千万不可冒失动手,他已奉命调查行胜洲的人、因此可能就是江南岸一带查探。发现以后带来禀报,我也在此地等他,有消息火速送来。”

“这%翔哥,你的伤不宜动手……”小绿关心地叫。

“不要紧。只伤了一层皮­肉­,事急时仍可一搏,请放心啦!”

了了神尼接口道:“华姑娘请放心,我们都在主高施主左右,谅亦无妨。有关居天成的事、姑娘何不向高施主说明?”

提起居天成,金刚李虹几乎咬碎满口钢牙,他迫不及待地怒叫道:“那畜生是­奸­细,最好把他活剥了。”

“怎么回事?”高翔讶然问。

小绿哼了一声说:“昨晚那位白前辈。就是武当的俗家高手神剑嵇伯权。”

“哦!是嵇蕙儿的父亲么?”高翔颇表意外地问,摇摇头又道:“他为何自称姓白?费解。”

“他说出武当俗家弟子中,虚云仙长确有一位姓居的弟子、但已在去年春跌下凌霄峰,死因不明。而这位居天成,却不是武当弟子。”

“哎呀!”高翔惊叫。

“武当弟子极少在江湖走动,因此这件事外人无从得悉。昨晚本来要揭发他的伪身分。却被你失踪的事耽误了。”金刚李虹愤然地说。

“糟了!”高翔没头没脑地说。

“怎么啦?”小绿问。

“你们把他留在府城、大事去矣!他定会把人妖救走、沼之犬吉了。”

“嵇老前辈监视着他,他无法弄鬼。”

“嵇老前辈怎看得住他?事不宜迟,你们快派人回府城察看,记不可冒失地前往接人。真糟!我这时不能赶路。只有劳驾吴兄人去查了。”

“贫尼愿前往一行。”了了神尼自告奋勇地说。

“不告必须陌生的人前往一探,不然不但打草惊蛇,而且可能中伏。”

“这个……”

“这件事诸位务必守口如瓶,如果我们不动声­色­,这畜生或许认为咱们不知他的底细,可能冒险再投罗网。”

江南浪子立即分派人手,率领手下朋友退去。高翔众人则在江边的茅舍中歇息,吕芸主婢则前任武昌县城探访动静。

次日一早,江上传来消息,果然不出所料,居天成已失踪,百劫人妖果被劫走了。

但事情发生经过,与猜想有出入。昨晚有人夜袭荆楚客栈,居天成是被对主赶走的。

嵇伯权失踪,可能受了伤。

江南浪子在另一家客店看守人妖的五位弟兄,只有一人逃得­性­命,侵入的人皆带了鬼面具,不知其中是否有居天成在内。

诱敌之计,因百劫妖的被劫而成泡影。

高翔的火伤,经一天一夜的调治,大有起­色­、已经不再发痛了。他心中焦躁,接到消息有点坐立不安。

祸不单行,县东二十里的安乐浦传来了消息,那位白衣人已带了两名从人,从厌里口乘船下放,那是昨日申牌时分所发生的事。

一无所获,高翔心中不安,想不到好好一件事,败在阳世五鬼手中,变生不测,太不值得了。

“再去找玉狮。”这是他第一个念头。

这念头相当可怕,万一主凶真的与龙尾山庄有关,他的处境委实凶险。

正在一筹莫展,所有的线索皆已中断的困境中,突然在黑暗的情势中出现了一线曙光,九东传来了消息。

人不会永远失败,除非他不愿成功。当然,人也不可能事事如意。否极泰来,盛极而衰,冥冥中似有主宰,循环不绝。

船抵九江钞关泊岸,已是黄昏降临。码头上,江南浪子化装为一名船夫,带来一名粗壮的从人,不等船停要便跃上船来。

金刚李虹站在船首的舱面,没留意江南浪子向船夫打手式,见有不速之客突然跃上船来,机警地纵出,巨灵之掌一伸,便揪住了了江南浪子的腰带喝道:“好小子,你……”

江南浪子竟无法挣脱,急忙低叫道:“李兄,是我。”

金刚李虹的左手,已将临对方的咽喉,闻声一怔道:“咦!你是……”

“江南浪子。”

“哎呀!口音……唔,是你.在下认不出吴兄了,得罪得罪。”

“高兄弟在么?”

“在这里,请。”

舱门倏开,高翔探出头来笑道:“好消息,早到一天,有消息么?”

江南浪子欣然入舱,笑道:“好消息,江湖游神午间从南昌乘船到达。”

高翔大喜,急问:“是古山岚?”

“正是他。”

“哼!他来得好、正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目下他在何处?”

“兄弟的人钉住了他,目下落脚在风凰岭下的九灵观。”

“咱们来得及赶去么?”

“来得及,凤凰岭也就是岭,是天花井山支脉丫髻岭的一支。出东门过磨刀涧,五里路便到了。”

“好,走。”高翔兴奋地说。

小绿伸手相阻,关心地说:“翔哥,你的伤……”

他笑笑,抓起手边的剑说:“不要紧,小意思。”

“我也去……”

“当然你要去,还得劳驾神尼前辈一行,如果那家伙是杀霸王丐的真凶,前辈可前往看看他的嘴脸。”

金刚李虹大声道:“要去全去,不要婆婆妈妈。”

吕芸笑道:“高爷,留在此地的人也无事可做,是么?”

他跨步出舱,笑道:“也好,但诸位必须受约束。”

“高爷,一切听你的。”吕芸笑答,小心地隐起她脸上的表情。她关心高翔安危的心情,比小绿有过这而无不及,但她小心地掩藏着,以免引起小绿的反感。

他佩上剑,不假思索地说:“吕姑娘,你叫我高爷,不觉得刺耳?叫我高大哥好了。

诸位快拾掇,走。”

暮­色­苍茫,城已闭,他们绕城而走通过李公堤,脚下加快。

江南浪子一马当先,一面走一面说:“九灵观原来叫五通观,规模不大,但却是有问题的玄门弟子城外落脚处。修真有成的人,皆落脚在城内府的寿圣观与府卫前街的万寿宫。因此九灵观是藏龙卧虎的是非地,老弟必须小心在意。”

高翔淡淡一笑道:“只有在这种地方,方能找到江湖游神这种人,小弟自会小心的。”

秋风凛冽,进入城东的山区,路上已经不见人踪。

前面山坡山钻出一第黑影,鼓掌三声。江湖浪子也回了两击,低声道:“兄弟的暗桩来了,问清楚再走。前面山坡向阳一面,就是九灵观、相距仅里余。”

暗桩急步而来。江南浪子低声问:“怎样了?”

“不久前到了一批人,有男有女,有两名老道,由于天太黑,看不清面貌,兄弟也不敢靠得太近。”暗桩低声禀告。

“江湖游神呢?”

“进去后就是不见出来,那面的张、李两兄弟,始终未传来消息,证明那家伙并未离开。”

“­奸­,辛苦了。高兄弟来了,你们快撤走。”

“兄弟跟去看看,怎样?”

“不必了,人少方便些。”

高翔接口道:“吴兄,我看你走吧,撤除所有的暗桩,兄弟反而放心些。黑夜中容易误伤自己人。同时,江边需人照顾。吴兄必须去守着。”

“好,在下就静候佳音,祝马到成功。”说完,带了暗桩告辞走了。

高翔七人向前接近,高翔成竹在胸,立即分派人手。观门朝南开。两进殿,两栋住房,东西有院,格局不大。

了了神尼与金刚李虹,伏在西北角,监视西、北两方。吕芸主婢三人,伏在东面.监视东侧并负责接应从观门入观的高翔与小绿。

观门高悬两盏书了观名的灯笼,迎风款摆不定。观前的石阶小,坐着两名道侣在聊天。前面广场的拜天坛下,也有两名道侣并肩而立,喁喁细语。四周和平安详,看不出任何异处。

一切准备停当,高翔挽了小绿的纤手,走上小径谈笑向九灵观走去,距观门约半里地,以便让对方的暗桩发现而不致生疑。

身后突传出一声野狗的长嗥,其声凄厉。

小绿一怔,低声说:“咦!好像是狼嗥,城郊怎会有狼?”

高翔手上一紧,笑道:“三十里外是庐山,庐山还有虎豹呢!天花井山是庐山向北伸来的一条腿,有狼平常得很。”接着。他放低声音附耳说:“那不是狼,是有人发讯。”

“发讯?什么意思?”

“意思是说:有不明来历的人接近。当然,我们已落入他们的监视中了,要我们小心老命。”

“哥,我们明闯,能成功么?”

“有五分希望。”

“那……该暗中潜入搜探的。”

“暗不如明,明给他来个措手不及,再说,江湖游神并不认识你我,正好办事。”

拜天坛下的两名道侣发现了他们,并肩向他们迎来。

双方在广场的边缘相遇,一名老道稽首道:“无量寿佛!夜已深,两位施主夤夜光临,难得难得。贫道清尘,两位施主贵姓大名……”

高翔呵呵笑,回礼接口道:“弟子赵公明,这位是舍妹,打扰贵观一宵,尚请道长方便一二。”

老道不住打量他的剑,笑道:“施方客气了,请随我来。”

“贵观今晚好像到了不少客人呢。”高翔信口说。

“不少,贤兄妹从何处来?”

“城里来。山岚兄来了好半天,有人来找他么?”高翔若无其事地信口问。

谈说问,已登上了观门石阶。

“施主是古施主的朋友?”老道反问。

“算是,也不是。请教那位道长上下如何称呼?”高翔指指另一名老道问。

另一名老道,一直就在小绿身后,那双锐利的怪眼,像黑夜中窥伺猎物的狼眼睛。

“那是敝师弟清净。”清尘含笑答。

“幸会幸会。”

“日月鸿钧,天地混沌,这年头日子难混,赵施主在何处逍遥?”清净­奸­笑着问。

高翔听不懂对方的废话,却不知这是老道盘道的切口暗语,信口道:“道长一不完粮纳税,二不出丁充役,还说日子难混,真是人在福中不知福。”

清净神­色­一变,急走两步道:“施主慢走,贫道有事先先走一步,少陪了。”说完,从东廊急步走了。

阶下的两名老道仍在低声谈笑,对来客不加理睬。

“施方请进。”清尘推殿门说。

殿中香烟缭绕,灯火通明,神案上的法器杂陈,神龛上账幔低垂,供了不少神神鬼鬼,四处挂满了符录,神鬼的塑像皆狰狞可怖,门外汉根本不知供的是何神何鬼。

内殿传出三声钟鸣,有隐隐脚步声入耳。

“请至客厢待荼,贫道去请观主出迎。”清尘欠身说,将客人往西院领。

高翔在神案前依礼稽首行礼,方随情尘入西院客厢,客气地说:“不敢当,弟子理该先入内参谒观主。”

“施方客气了,请坐,贫道即入内禀报。”清尘含笑进入内院角门。

另一座角门中,出来了一名小道童,奉上两杯香茗,口齿伶俐地说:“两位施主请用茶,休嫌简馒。”

高翔一把拉住小道童,打手式向小绿示意小心在意,笑问道:“小道兄,可否指示姓古名岚的客人住在何处?”

“小道不……不知道客人的事。”小道童支吾着说,神­色­一有点仓皇。

“哦!贵观主道号如何称呼?”他再问,举起茶杯一饮而尽,信手将茶杯放回道童手中的托盘内。

“敝观主上清下明。”小道童答,收了茶杯退去。

小绿也喝了茶,一直冷眼旁观保持戒心。

厅中一静,久久不见有人出来,四周死寂毫无动静,似乎是座空观。桌上点了一根红烛,不是油灯,黄|­色­的烛火摇曳,光度有限,显得室中幽暗­阴­森,冷气袭人。

“咦!怎么不见有人待客?”小绿亮声叫。

“也许他们都在做……做法……法事吧……”高翔懒洋洋地说打一长长呵欠,突然往桌上一伏,声息全无,像是倦极睡着。

小绿似受感染,也伸个懒腰,脑袋一歪.倚在桌上睡着了。

窗下伏着六个黑影,其中一人长身而起,便待掀窗而入。另一黑影伸手急拉,低声道:“且慢!不可鲁莽。”

“他们都倒了。”被拉住的黑影说。

“师弟,他们像是有备而来,你认为他们如此大意,轻易地便首了道儿么?”

“但……他们确是……”

“也许有诈。”

“见鬼!他们明明已喝­干­了杯中茶……”

“喝是喝了,咱们仍不可大意。要进去大家一同进去,以免着了道儿。”

“师兄是否太过小心了?”

“小心撑得万年船。又道是来者不善,善者不来,他兄妹俩敢半夜三更前来讨野火,此中大有可疑,岂能疏忽大意?”

一声暗号,门窗齐开,进入了九个人。九个人中有清尘清净两道,一名中年穿青布衫裙的朴素女人,六位老少青衣劲装江湖好汉。

九个人九方列阵,团团围住个个神­色­冷然。

清尘已佩上剑,举目四顾问道:“哪位施主认识这两个人?谁知道他们的来历?”

一个年轻人冷冷地说:“知道咱们鄱阳附近群雄聚会处所的,人,很可能是道上的朋友.咱们如此对待他闪,不仅显得咱们胆小气量不够,也显得咱们不够光明。如果是朋友约来的人,试问如何交代?道长此举,在下委实不敢苟同。”

清尘也冷冷地说:“目下风声甚紧,大江两岸风声鹤唳草兵,贫道不得不小心。诸位既然都不认识这两个人。便说他们不是约来的同道了。”

“里面的前辈并不知来了不速之客,咱们必须等他们聚会后万能断定他两人是不是同道。”中年女人也说。

一名花甲老人哼了一声道:“不管是不是同道、既然他们不懂暗语,便证明不是咱们约来的人,何不把他们灌醒,问问不就明白了么?道长把他们弄醒吧?”

“好,先弄醒再说。”清尘表示同意。

清净踏前一步说道:“先把他们捆起来再灌醒,以免多费手脚。”

花甲老人举步上前、大声说:“不必捆,制了|­茓­道便可,如因制|­茓­而受伤,也怨不了咱们,那是他们自找的。”

声落,已走近高翔身后,功行一双指,向第二节榷骨旁的风门|­茓­疾落,说:“制风门,人瘫神乱,千钧压在肩,咦……怎么僵了?”

触指处冷如冰,指下毫无反应。

老人不信邪,抓住高翔的发结向上提、要看看高翔的脸­色­。

他看到了高翔的脸­色­了,高翔向他咧嘴一笑。

老人吃了一惊,急急放手向后疾退两步。

高翔口一张,水箭激­射­,喷在老人的脸上,水花四溅淋淋漓漓。

“哎……”老人骇然惊叫、飞退八尺几乎摔倒。

高翔用茶水喷敌的同一瞬间,小绿像一头怒豹,一蹦而起,猛扑尚未走近的清尘,如同电光一闪,不愧称为缥缈魔僧的徒孙,看清人影人业已近身,毫无闪让的机会,太快了。

“砰砰噗噗……”小姑娘犯了老毛病,贴身­肉­搏拳打掌劈。凶悍如狮,拳掌在老道的胸腹与双肩颈上开花,着­肉­声如同连珠花炮爆炸。

学掌千招,不如一快;即使老道的身手比她高明,但在出其不意的快速打击下,也毫无反击之力。“砰”一声大震,老道跌出丈餐,直挺挺像条死狗、翻着白眼张着大嘴,叫不出声音、昏厥了。

突如其来的变化,镇住了群雄。

高翔挺身离座,叫道:“小妹,退!”

小绿一闪而回,拍拍手说:“他们竟下乘得使用下五门蒙扦药,这不是待客之道。

哥哥,拆了他们的观。”

一位年轻人跨入抢出,厉声道:“好家伙,你们是有意前来探底的,好大的狗胆。”声落手出,“黑虎掏心”劈胸就是一拳捣来。

高翔的胸部火伤仍然严重,不能让人沾上,即使份量不够的拳劲也难以禁受,因此毫不迟疑地加以反击,斜身拂掌接招化去对方的脉门。

青年人拳被擒住了,吃了一惊,本能的反应是一脚疾飞,飞踢高翔的下­阴­。

高翔左手疾沉,“海底捞月”捞个正着,扣住了对方的胫骨,喝声“翻”!

“嘭”一声大震,青年人跌了个手脚朝天,跌了个晕头转向。

高翔也拍拍手,笑道:“诸位。咱们无冤无仇.毫无过节,算了吧?何必动手动脚大家不愉快?”

清尘冷哼一声,沉声道:“不管你来意如何,你知道你的处境么?”

“知道又怎样?”他仍然含笑间。

“知道就好,逞强对人毫无好处。九灵观群雄集聚,高手如云,这时你已Сhā翅难飞。

咱们鄱阳附近群雄。因近日的江湖形势极为混乱,龙骧勇士与南京的秘密帮会激烈冲突,许多江湖朋友被卷入游涡遭了池鱼之灾,所以约定今晚在此聚会。商讨今后应变大计。”

中年女人接口道:“今晚群雄聚会,约了不少江湖上声望甚隆的前辈,前来指示迷津。总之。咱们今晚仅为了善意的磋商而来,对任何人无害,谁要来探底,那就休怪咱们心狠手辣。说吧,你两人行踪鬼祟,来意不善,到底为了什么,从实招来,不可自误。”

高翔冷冷一笑道:“你们聚会的事,与在下兄妹无关,仅为了个人恩怨而来。”

“你与谁有过节?”清净老道沉声问。

“江湖神游古山岚。”

“你们有何过节?”

“阁下就不必管了。”

“贫道是九灵观的天坛法师,岂能不管?”

“古山岚的事,你也不配管,快把古山岚叫出来,让在下与他三头六面算清楚。”

“不行。”清净坚沉地说,哼了一声又道:“古施主是本观的客人,不许任何人得罪本观的佳客。”

高翔也冷哼一声,沉下脸说:“不行也得行,在下非找到他不可。”

“你敢……”

“在下为何不敢?来者不善,善者不来,你以为在下用空言恫吓你么?那你就大错特错了,哪怕把你这九灵观拆掉,在下也要把他找出来。”

小绿也厉声道:“江湖游神在江湖声誉不算差,论辈分沦武技,他都高人一等,不会在寻仇的人面前退缩逃避,你们为何要替他作主坏了他的名头?你们去告诉他一声、他出不出来与你们无关。”

“如果贫道拒绝通报呢?”

“咱们就打进去找他。”小绿大声说。

“丫头,你好狂。”清净愤怒地叫。

“不狂就不会来了。”

“贫道要教训你。”

清净咬牙切齿地说,手一抄,剑奇快地出鞘。小绿的幻电神匕藏在袖下,另佩了一把长剑,也冷哼一声,一声剑啸,剑亦闪电似的出鞘,冷笑道:“凭你也配?你进招吧?”

这是破天荒的首次不主动抢攻,如在平时,对方只要手一搭剑把,她便毫不客气地先下手为强,可知她已有点知道收敛了。

清净老道立下门户,招手叫:“你们早已表现出强宾压主的态度。那就不用客气进招吧。贫道恭候。”

小绿不再客气,哼了—声,樱­唇­一撇,不屑地滑进三五步,剑似经天长虹,“飞虹戏日”直迫中宫冲刺而入,无畏地进击。

老道哼了一声,招发“云封雾锁”、信手挥剑,吐出重重剑网,剑啸似隐隐风雷,内力火候­精­纯,剑上的造诣也将臻化境,心意神合为一、颇具功力,封得密守得紧、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没有,难怪他敢夸口要教训小绿。

可是,小绿艺自家传,下过苦功。她的造诣自不等闲。剑势被封,立即变招,一声娇叱,创势骤变,但见剑芒连续飞­射­,寻暇隙势如排山倒海,神奇的剑影一而再钻透对方的剑网,剑尖吞吐间,罡风骤发,橡是撒出了千万颗银星,吐出了无数银虹,奋勇抢进锐不可当。

“铮铮铮铮!”老道封住了前四剑,退至墙壁下了,封不住小绿狂野的剑势,闹了个手忙脚乱。

先机一失,老道心中骇然,对排空而入不住在胸腹要害间弄影的诡异神奇剑芒,委实无法可施,大惊之下。不再作反击的打算。全力闪避封架保命要紧,向侧一闪。火速换了方位。

但无法摆脱小绿的追袭,尚未稳下身形,娇叱声贯耳,剑气压体,剑虹已直迫右肋。

“铮!”他发疯般冒险封出一剑,再向左挪移。

小绿如影紧迫进攻,叱道:“你避不了的,着!着着!”

“铮铮!”暴响震耳。

老道完全失去自主,被迫得八方闪避,接下了十余剑,已惊得冲汗彻体,脸­色­死灰。

“着!”小绿豪勇地叫,剑虹锲入对方的剑影中,一吐一吞之间,快得令人目眩。

人影乍分,胜负己判。

小绿站在厅中心,斜举的剑尖有血迹,剑仍发出隐隐龙吟,凤目中冷电四­射­。她向后退出一步,稍顿,再退一步,见无人抢出,方徐徐退向高翔身侧,鬓角末现汗影,呼吸未现急促,冷静得令人吃惊。

老道以手掩住右胸下方近腰带的肋部,脸­色­如厉鬼,开口想叫,又不敢叫出声音怕牵动伤口,一步步向后挪移,怪眼中涌出恐惧的光芒,右手的剑徐徐下降。

一名中年人恰好站在后面,抢出两步伸手急扶。叫道:“道友,怎样了……”

“当!”老道的剑失手坠地。

“哎……我……”老道嘎声叫,跌入中年人怀中,声音突又提高:“不要和……和她交……变手,她的剑—剑术可……可怕……”

“快扶他去上药。伤并不严重。”小绿叫。

中年女人大怒,喝道:“贱人,你少猫哭老鼠假慈悲……”

喝声未落,人化狂风,拔剑飞扑而来,身剑合一声势奇猛猛扑站在高翔身有的小绿。

小绿尚末抢出迎击,高翔已从容不迫撤剑出鞘,剑光一闪吐出了千朵白莲。

“铮!”又剑接触。

白虹翻腾飞升,“砰”一声响,击中了上面的承尘,怪,下来了原来是一把剑,刺入承尘近尺,不住颤动仍在震鸣。

人影倏止,人群传出一声惊呼。

中年女人两手空空,站在高翔前面五六尺,张口结舌,脸无人­色­,像是僵死了。

高翔的剑尖,顶在中年女人的咽喉下,只消用半分劲向前一送,必将剑穿咽喉。

“嚓!”他掷剑入鞘,挥手道:“大嫂,你退。不客气地说,你这点火候,想在江湖上称雄,太危险了。”

他这记雷霆一击,把其他的人吓呆了。

高翔向小绿挥手道:“小妹,走,进去找人。”

有个青年挡住了小绿。

“你要我刺你一剑么?”

“诸位前辈在内计议,不许人进去打扰。”

“让开!”

“不……”

“那你就拔剑,看你能挡得住我么?”小绿叱喝。

青年人的手刚将剑拔出寸余,绿影们电似的近身了,“噗”一声左颈根便挨了一掌,向下挫倒。

两人冲至后殿,后面叫吼声敢恰好传到:“捉­奸­细,拦住他,拦……”

后殿门的两名守卫,刚看到人影冲到,“噗噗”两声各挨了一颗五花石,全­射­在七坎要|­茓­上,来不及发声示警,便摔倒在地。

“碰”一声大震,高翔一脚踢开了后殿门,像两头猛虎,冲入殿中。

殿中灯火辉煌,围坐着二十九名男女老少,僧道俗俱全,全全都失惊而起。

高翔与小绿左右一分,无畏地堵住了殿门,大喝道:“谁是江湖游神古山岚?站起来说话。”

十二九个人也左右一分,中间一位年约花甲的老道沉喝道:“贫道是本观主清明,你是那条线上的?”

“叫古山岚的出来说话。”小绿叱道。

右方一位年约半百的豹头环眼大汉怒着扑上道:“泼­妇­可恶……”

“噗”一声轻响,七坎|­茓­挨了一颗五花石,重重地冲倒,身躯直滑至小绿脚下,众人只听到高翔喝出的“打”字,人便倒了。

“叫古山岚出来,其他的人最好袖手旁观,以免自取其辱。南京高翔。”高翔沉喝,声如炸雷。

这些人中,不但囊括了江西北部的武林­精­英,也有不少江湖上具有代表­性­的英雄人物,而他两个出道不久的年轻人。竟然在这些人面前,表现得那么狂、那么野,那么无畏,令这些人大感震骇。

“南京高翔”四个字,确也具有无穷的威力。

所谓先声夺魄,半点不假。一照面便有一个倒了,这强而有力的打击收到了震摄的功效。

清明观主脸­色­一变,沉声道:“阁下,你的胆气可不小。”

他淡淡一笑,朗声道:“胆气不够,高某怎敢前来?”

清明观主哼了一声,强忍怒火说:“赣地群雄,并未招惹你姓高的吧?”

“不错。”

“你是代表官方而来的?”

“不。”

“不为公便是为私了。”

“为公也为私,两者都有。”

“此话怎讲?”

“为公,高某清查南京盗宝案,与屠杀过往南京武林朋友的主凶。为私,风尘五杰是高某的长辈,高某要替他们报仇。”

“你到咱们江西来查?”

“不错,你们之中,有那位元凶首恶的党羽在内,高某要将他找出来。”

“你……你在血口喷人,这里没有……”

“没有?叫江湖游神出来说话。”

左首一名高年老道冷笑道:“施主太过分了,年轻人说话不顾后果。”

“也许在下过分些,但不如此过分,姓古的便不会出来了。道长上下如何称呼?”

“贫道北辰。”

高翔一怔,说:“哦!原来是广信府的天罡真人,幸会幸会。”

“施主认识贫道?”

“闻名而已。如果在两月前,道长可能有麻烦。”

“施主这话有何用意?”

“慈姥山血案、道长曾否听说过?”

“今晚群雄聚会、谈的就是这件事。”

“擒龙客身死慈姥山,另一个曾被太­阴­掌击中背部。为了这件事,在下曾经追查天下间练成太­阴­手的人,道长也被列入追查的名单。”

“什么?贫道久未离开广信,怎么怀疑到贫道头上来了?岂有此理。”

“凶手已经查出。百劫人妖曾经练了太­阴­掌,他已经招供了,道长已无嫌疑。主凶为转变在下的侦查线索,曾经故意提供伪证,并提出四位太­阴­手名宿,他们是河南巧手翻云莫天雄、夷陵州­阴­阳判官童亮、南京槐园主人宋成梁、与道长广信天罡真人。在下首先于槐园查证,主凶却是先一步下手灭口,用意极为狠毒,好在高某为了追查其他的线索,暂停向其他三位查证,不然道长也可能被殃及呢。”

天罡真人勃然变­色­,怒声问:“是谁指贫涉嫌的?说!”

“江湖游神的师兄,牛头山芙蓉峰双阙庄的笑如来冯五湖,这人已经伏法,表面上是死于大牢,其实却是主凶加以灭口,他是主凶的一名小走狗。”

所有的目光,皆移向清明观主右而不远的一名中年人身上。

这瞬间,突变倏生。清明观主右首的一名老道,突然伸掌按在清明观主的背心上.左手吐出一把锋利的匕首,抵在清明观主的胁下,沉喝道:“清明道友,叫他们不可移动。”

中年人也一闪而至,也架住了清明观主,叫道:“大家坐下,清明观主,劳驾送在下与松华道长出去,谁敢妄动,在他就得负清明观主的死活重责。”

众人投鼠忌器,不敢移动。有人大声骂骂:“姓古的,你好不要脸,咱们赣北的好汉瞧得起你姓古的,敬重你是江湖上成名英雄,请你前来作客指示迷津,你却心怀鬼脸故意把南京的神秘帮会说得神乎其神,包藏祸心要咱们赣北群雄与该帮会合作,原来你是他们的走狗,存心拖咱们下水替他们卖命。”

“啪!”江湖游神给了他一耳光,吼道:“你不怕死,九灵观你还要不要?你再叫,古某要你生死两难。”

高翔举步迈步,冷笑道:“你就是江湖游神古山岚了,好一个亦正亦邪亦侠亦盗的江湖名宿,原来是个出卖朋友贪生怕死的狗腿子。”

“站住!”江湖游神大喝。

“哼!在下为何要听你的?高某奔走江湖,为的就是要找你!”

“你如果不听,便会误了清明观主的­性­命。清明观主是赣江群豪众所共尊的领袖人物,你害死他,便会引起赣北群豪的公愤,后果如何?”

“姓古的,赣北群豪有目共睹,他们自会明白是谁害死清明观主……”

“你虽不杀清明观主,清明观主却是因为你的­干­预而死的,群豪自然也不会放过你,对不对?”

一名花甲老人闪出伸手虚拦,苦笑道:“高老弟,请冲老朽薄面,暂且放过这恶贼,以免误了清明观主的­性­命,务请……”

江湖游不放过时机,喝道:“你们快将这小辈毙了,在下便释放清明观主,不然休怪古某心狠手辣。”

花甲老人脸­色­一变,厉声道:“姓古的,你这是什么意思?”

高翔笑道:“他要你们赣北群豪与在下互相残杀,他便可从中取利,用心之毒,极为明显。”

松华老道的匕首,也移至清明观主的颈下.喝道:“你们还不动手?”

江湖游神也大喝道:“你们听了,如果你们不宰了这两个下辽人。清明观主便得兵解归天,给你们十声数,数尽仍不动手,松华道长便割下清明观主的头。一!”

一名五岳朝天的大汉拔刀吼道:“人不亲土亲,为了清明观主的安全,咱们宰了这两个外乡人,动手。”声落,向前疾冲。

花甲老人在大汉通过的刹那间,反手就是一掌,“啪”一声抽了大汉一耳光,把大汉打得倒退四五步,几乎栽倒,怒晚道:“出山虎,你找死么?你这一来、正好中了恶贼的借刀杀人毒计。”

出山虎按住仍颊,怒叫道:“张前辈,你又有何高见?”

江湖游神已叫出五数了。

“咱们各走各路,走。”张前辈说,猛地一窜,身影便消失在门外。

高翔向小绿挥手示意,两人一闪不见。

“七……”江湖游神的叫数声摇曳,两人已经不见了。

群雄一阵乱,不知如何是好。

江湖游神未料到张前辈来上这手釜底抽薪绝招,想喝阻已无能为力。高翔一走,他更是暗叫不妙,向松华老道急叫道:“带了清明观主,走!”

松华老道挟了清明观主,吠喝道:“让路。不许追来。”

出山虎吼道:“高小辈已经走了、没有人拦阻你们,为何不放清明观主?”

“防人之心不可无,贫道要请清明道友保证咱们的安全。”松华老道大声说。

“不行……哎……”出山虎许未完,江湖神神出其不意便给了他一枝袖箭。­射­在小腹上,狂叫着俯身摔倒,仍竭力大叫道:“你们好……好狠……”

江湖游神已和松华老道冲出殿门,扭头叫:“不许追来。不然便是替清明观主送终。”

群雄不知所措,没有人敢追,任由两人逃走,你看我我看你,谁也不也乱出主意。

江湖游神到右厢的院墙下,后面没有人追来,夜黑如墨,慌不择路。正想向上跳,后面的清明观主低叫道:“不可越墙,外面有人设伏,黑夜中可能误会,走前殿出去。”

出了九灵观,松华老道一面急奔一面问:“清明道友,目下何去何从?”

“到湖口找船,咱们走南日避风头。”清明观主低声说。

前面的江湖神游扭头低声道:“走湖口不如走大姑塘女儿港,可沿山区南行,走山区要安全得多。”

“也好,走。”清明观主说。

三人鱼贯而行,松华走在最后,不胜惋惜地说:“想不到这样巧,姓高的竟然闻风赶来了,咱们结合赣北群豪的大计,功败垂成,可惜!”

前面开道的江湖神游犹有余悸地说:“还说可惜?能保全老命,已是侥天之幸了,那姓高的小畜生真要发起疯来。咱们谁也休想安逸。”

清明观主恨恨地说:“怪,咱们大会九灵观,消息怎会走漏的?”

松华老道苦笑道:“这些过去的事,不提也罢。”

江湖游神道:“按高小辈的行事猜测,委实让人担心。他两人真要坚持擒捕在下,赣北群雄阻止不了他,双方混战、那小辈可能有制胜的把握,但他为何悄然撤走。”

“你担心他……”

“担心他另有­阴­谋。”汀湖游神担心地说。

清明观主冷冷地说:“两位是否太估高了高翔?我不相信他一个初出道的年轻人,能有你们所说的那么了得。”

江湖游神苦笑道:“观主见过他……”

“有机会本观主要亲自斗他一斗。”清明观主傲然地说。

松华老道接口道:“咱们快走吧,恐怕他们要追来呢。”

三人脚下一紧、清明观主仍不甘心地说:“平白把九灵观的基业丢了,此恨难消,贫道真想去南京,找机会与那小辈决斗一场。还有,要不是天罡真人在紧要关头翻脸,很可能我那几位好朋友……”

蓦地,身后传来了愤怒的语音:“你那几位好朋友,也会替你送死,对不对?一个出山虎为你卖命,你却让姓古的­射­了他一袖箭,你这是朋友之道么?你不怕天下朋友寒心?”

三人大惊,三面一分回身戒备。

“天罡真人。”松华老道讶然叫。

天罡真人站在三丈外、切齿道:“要不是贫道跟来,委实难以相信这件事。你清明观主勾结外人,坑害咱们赣北的乡亲子弟,你还算是人?简直畜生不如。”

清明观主冷笑道;“道友、你也不能怪我。俗语说,识时务者为俊杰。古施主是该帮会有地位的人,奉命前来与咱们赣北群雄磋商……”

“哼!要咱们做他们的走狗?”天罡真人厉声问。

松华老道接口道:“古施主奉命前来与诸位洽商,当然,诸位如肯与咱们合作、无任欢迎,保证对诸位有好处。如果不愿合作,诸位只消袖手旁观,不向高小辈提供任何协助,该帮会绝对保证诸位的权益,不然……”

“不然就不是朋友,就是敌人?”

“你明白就好。”

“哼!目下你已经知道咱们的用意了。”

“不错。”

“你愿做朋友呢,抑或是敌人?”

“你猜猜看。”

松华老道嘿嘿笑、­阴­森森的说:“你天罡真人不是没见过世面的人,曾随清微阐教崇真卫道高士在京师任法师,见过大场面,目下也在龙虎山仙源宫行走,可说是风云人物。但你别忘了,卫道高士陈善道已经蹈光隐晦在仙源宫出不了头,道友你也成不了气候。你死了,邵真人的子孙不会替你出头,陈善道也不知你是如何死的,咱们三个人,足以拆散这把老骨头,你……”

天罡真人一声怒啸,突然飞扑而上,剑出“长虹经天”,身剑合一疾如电闪。

松华老道早有准备,一剑挥出叫:“并肩上,速战速决埋葬了他。”

“铮铮铮……”

四剑合一,火星激肘。山坡下,四个人展了一场空前猛烈的龙争虎斗。

以一比一,天罡真人窠稳­操­胜算,以一比三,他便力不从心了。

只片刻间,松华老道便主军了全局。三人把天罡真人困在中间,三面夹攻形势殆危。

江湖游神紧蹑在天罡真人身后恰好抓住了天罡真人向松华老道反击的好机会,悄然左手急抬,­射­出了一枚袖箭。黑夜中,暗器难防,何况天罡真人本来就被三人迫得手忙脚乱,委实无法应付从身后袭到的箭,只觉右胁骨一震,彻骨奇痛立即随他挥剑的震动而传达全身,四脚百脉因紧缩而发软,立脚不牢向前一栽。

“铮!”松华老道一掌振出,震飞了他的剑。

身形尚未倒下,清明观主恰好赶上,一剑挥向他的背肋叫“送你归天!”

天罡真人临危拼命,顾不了疼痛,向前急倒,咬紧牙关奋勇急滚。

“嗤”剑在他的背部划开了一条血缝。

“得!”Сhā在他右胁上的袖箭.因他的急速滚转而折断。

“哎……”他忍不住狂叫,浑身一软。

他仰面躺倒,无法挣扎了。

三把创皆指向他,江湖游神狞笑道:“老道,你是天堂有路你不走。认命吧?”

松华老道也桀桀怪笑道:“念你也是一代名宿,赐你全尸好了。”

清明观主冷哼一声道:“龙虎山仙源宫总领天下道教,你的主子邵元节清微妙济守静修真凝元衍范志默秉诚致一真人,死去十余年,但仙源宫仍然是道教至尊,上清宫的张真人他不敢不向仙源宫低声下气。哼!你仙源宫的威风到何处去了?咱们挖个坑,把你住里面一埋,谁又知道你是谁?你闭上眼睛吧,我这一剑要刺透你的心。”

天罡真人咬牙切齿地说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你以为……”

“住口!你敢……你死吧……”

江湖游神托住了清明观主的剑,笑道:“且慢杀他,问问他为何走了后却又跟来。”

天罡真人切齿道:“贫道久走江湖,见多识广,已看出端倪,所以要跟来看个究竟。”

“你看出什么端倪?”

“松花贼道轻易地制住了清明贼道。轻易得令人难以置信。而清明道叫群雄不要顾虑他的死活时,脸上却又现出怕死的神­色­,等到你姓古的恶贼胁迫群雄向高施主动手时,清明贼道脸­色­露喜­色­……”

“所以你先离开了。”

“当初贫道尚不能断定,同进也想暗中跟下来候机援救清明贼道,没料到……罢了,贫道一念之慈,反而种下杀身之祸,只是死得太不甘心。”

“为何不甘心?”清明观主狞笑着问。

“呸!你这畜生!贫道本意是想救你,而你却恩将仇报,贫道怎能甘心?九泉之下难以眼目,贫道必化厉鬼夺汝之魂。”

“哈哈哈哈……”清明一阵狂笑,笑完说:“道友咱们都心里明白,天下间那有什么神鬼?你既然信鬼神,你就变三个厉鬼给我看看好不好?哈哈哈!我这一剑下去……”

身后香风扑鼻,一只白手突然出现,扣住了清明观主的右肋,剑无法下刺,银铃般的嗓音传入耳中:“谁说世间没有鬼神?看看我。”

“砰”一声大震,清明观主被摔出两丈外,跌了个晕头转向,剑不知飞到何处去了。

是一个脸上戴了黑巾,浑身白裳的窈窕女人身影。由于脸部被黑巾所掩,黑夜中看去,白­色­的身影明显,像是小个头的人。

“哎呀!”江湖游神与松花老道同声惊叫,向后飞退丈外。

无头白影向后飞退,隐入路旁的树林,一闪即逝,奇快绝伦。

“是人是鬼?”松华老道壮着胆喝问。

“噗”一声响,松华老道后臀挨了一脚,一声惊叫,向前什倒。

江湖游神大骇,火速旋身。

是另外一个白影,冉冉退走去势奇疾。

正惊骇间,他感到右耳一震,本能地伸手摸耳,并向后大旋身挥出一剑自卫。

又是一个无头白影,一闪即没。

“哎呀!我的耳……”他惊叫。

耳轮不见了,摸了一手血。

清明观主与松华老道已经爬起、骇然叫:“有鬼。快走。”

江湖游神一咬牙.吼道:“不是鬼,是人,先宰了天罡真人永除后患。”

松华老道却大叫道:“贼道不见了……”

“快逃!”清明观主心胆俱寒地叫。

天是真人确是不见了。平白地失了踪。

三人心胆俱寒,撒腿狂奔。

三个白影退至北面,在树林前止步,树下蹲着高翔,了了神尼、金刚李虹与小绿,正替天罡真人取箭裹伤。

三个白影是吕芸姑娘,与两侍女小秋小菊,吕芸取下了黑巾,问道:“高大哥,为何放他们走?”

高翔笑道:“跟他们到南京,查主凶全在他们身上。”

“他们要到大姑塘上船,到南昌而不到南京。”天罡真人吃力地说。

“仙长在他们面前失踪、他们还敢到南昌?不怕仙长召集江西群雄要他们的命?”高翔自信地说。

“那……我们快追。”小绿说。

天罡真人在金刚李虹的扶持下坐好,说:“如果他们要到南京,定然在小湖口找船,你们可以到小湖口等他们。”

“这件事交给我了,道长……”

“贫道不杀他们,于心不甘。高施主,援手之德,恩同再造,贫道不惜微躯,愿同施主并肩与他们周旋,粉身碎骨在所不惜。”

“但仙长……”

“贫道撑得住。”

高翔略加思量,点头道:“有仙长相助,晚辈如获雄兵百万,李兄请带真人返船,兄弟与华姑娘前往追踪,请转告江南浪子吴兄,明日江上见,注意船上信记,如无要事则尽量避免见面,以免引起他们的疑心。”

了了神尼念了一声佛号,恨恨地说:“高施主,贫尼认为不能不留下江湖游神那恶贼。”

高翔沉静地说:“霸五丐前辈的血仇,晚辈比任何人关切。他老人家是死在晚辈怀中的,报仇的念头耿耿于心,恨不得将这恶贼碎尸万段,血祭柯前辈在天之灵。但小不忍则乱大谋,这时如留下那恶贼。那两个贼道丧胆之下。可能亡命天下不敢回南京了。”

“贫尼愿与施主一同前往追踪。”

“好吧,这就走。”

“高大哥,我们呢?”吕芸问。

“你们回去上船。”高翔匆匆地说。

吕芸本待争取前往的机会,但高翔已偕小绿与了了神尼匆匆走了,只好与金刚李虹扶了天罡真人,赶回九江钞关码头。

小湖口是一座江边的小村,北面是大辽,东面是鄱阳湖的出大江湖口,对面便是紧扼湖口水道的湖口县,是一座只有六七十户人家的小渔村。

三贼果然不敢走近大姑塘,逃离险地后,三人一商量,认为风声太紧,不能再留在江西了。天罡真人失踪,必定传信江西群雄,三人怎敢留在江西等群雄群起而攻?结果,三人决定火速赶回南京报讯。

下南京是最快的该是船,三人在清明观主这条地头蛇的引领下,赶到小湖口村,叫醒了村民,以重金加上武力胁迫,弄了一条中型渔船,连夜下放。

他们在江边备船、村的另一边,高翔也用威迫利诱的手法,也弄到了一条船。

两船驶过湖口,顺着中流向下赶。

高翔的船,在后硝飘起一条白帽做信记。

破晓时分,船上末带食物,因此船泊彭泽码头,命船家登岸购买食物与衣物。

高翔也趁机会易舟,与江南浪子会合,面授机宜,暗中调度人马,白有一番妥善安排。三贼不知已被跟踪,放心大胆向南京赶。

这天一早,船接近了慈姥浦,即将进入应天府地境。江风凛冽,寒气甚浓,天宇中长空万里,晚秋的大晴天令人神清气爽,但人在船中奇-书-网,爽衣不胜寒。

江湖游神的右耳仍贴了一张膏药、头巾戴得低低地,且放下了掩耳,只露出脸部,换穿了村夫装,改头换面希望掩去本来面目。

他钻出舱面,吸入一口长气,搓着手伸伸懒腰,向后艄的艄公大声问:“船家,进入应天府了么?”

艄公向前面一指,说:“快了,客官,那就是慈姥浦,再前面是镰刀湾。”

“哦,在镰刀湾靠岸。”

“是的,客官。”

湾底有人家,但江湖游神却令船靠向一处芦苇丛生的滩岸。

三人已拾掇停当,两老道也换了村夫装,带了用巾包了的剑,一跃上岸。江湖游神站在岸畔,向船家说:“你们由江北去,回去后不许向外人提及这次载客的事,走漏了风声,在下会回去宰了你们,记住了么?”

船家怎敢不记住?五名船夫喏喏连声,苍白着脸,慌张地将船撑离滩岸,向江北驶去。

松华道人不以为然地说道:“古施主、咱们该杀了船夫灭口的。”

江湖游神笑道:“放心啦!咱们在此地登陆,等高小辈查出线索,已是十天半后的事。至于天罡真人,必定纠合赣北群雄大索南昌附近,八辈子也找不到我们了,走吧?”

他们走后片刻,滩岸先后靠上了四艘船,人登岸即驶离、后续的船刚直放南京。

三人向东走,找到一条东行小径。半个时辰后,折入南北大道,道上车马络绎于途,他们向北从容赶路。

远远地,出现了一座大镇。看天­色­,已是近午时分。

“到了什么地方啦?古施主。”清明观主问。

江湖游神吁出一口气,说:“前面是江宁镇,咱们要改向东走秣陵关。”

“不到南京?”

“到南京去找死?算了吧!”

“那……”

“两位道长跟我走就是.咱们先到镇中进食,在下要在此地与同伴取得联络。”

江宁镇距府城六十里,往东是秣陵镇与金陵镇,合称古金陵三镇,地当往来要冲,市面繁荣。江湖游神在镇口左首栅门柱下,用七颗小石摆下了五易图案,中间Сhā了一根草标,方入镇去。

松华老道一面走,一面低声问:“古施主,那是贵会的暗记么?”江湖游神神­色­肃穆地说:“道长请勿多问,等见过敝会弟兄宣誓之后,今后你们便是本会的弟兄,那时你便知道了。那是请求晋见本地弟兄的信记,草标的结代表在下的身分。等会儿将有人寻来,届时千万不可胡乱发话。”

街右第一家食店面小,食客不多。江湖游神前后仔细察看片刻,确实弄清这是街右的第一间食店无误,方大踏步进入店门,在最右后的食桌落坐,向跟来的店伙说:“在下共有四位同伴,有一位留在镇外不久便到,准备四双碗筷。先来五斤酒,几味下酒菜,要快。”

店伙唯唯应诺,奉上茶下厨吩咐。

门帘一掀,进来了一个老态龙锺的老人,与一个脸有菜­色­的小厮,衣着褴褛,小厮挽了一个大包裹,低着头在老汉后面,在邻桌坐了。老汉有气无力地­操­着尾音甚重的上江话,请店伙送来一两碟小菜一盆饭,一老一少慢慢腾腾地进食。

江湖神游这一桌.酒菜已经送上。四双碗筷三个人,另—双碗筷搁在向外一面,筷摆在碗右侧搭成十字,一只酒壶放在碗左,壶正对碗中心。

店伙送来了第二道菜,看到竹筷的位置不对,顺手将筷收扰摆好,方含笑离开。

游神不动声­色­,重新将筷仍在原处搭成十字。

酒足饭饱,一无动静。

江湖游神有点神­色­不妥、不住向店内的食客打量、也不住向店外瞧,焦灼的表情爬上了脸面。

邻桌的一老一少、仍在慢吞吞地进食,默默无言,老少之间从未交谈,目光也末离开桌面。

门帘一掀,进来了一名挑夫打扮五短身材的中年人,施然进入食厅,脸上泛着笑意,目光不住向食桌上瞄。午间食客渐多,十二副座头皆有食客占据。

终于,中年人的目光落在江湖游神的食桌上了,目光一扫桌上摆的碗筷与酒壶,眼中一亮、然后打量三位食客,呵呵一笑,靠近食桌笑道:“有劳久等,抱歉抱歉。”

一面说,一面将搭成十字的竹筷一收、然后重新摆成十字,但换了方向。另一手拈起了酒壶,斟上一碗酒伸出说:“酒不知对不对胃口,如何?”

江湖游神将自己的酒杯一推,说道:“喝了再说,三碗带一杯。”

中年人将碗中的酒,倾入酒杯但仅注半盏,含笑喝了三口酒,坐下拾筷说:“好酒。”接着用极低的声音说:“银地外坛弟子,听候吩咐。”

江湖游神也低声说道:“金地,外坛香主。本座要请弟兄传信。”

“请示海底。”

江湖游神将金蛇令符牌悄悄从桌下递过说:“十万火急.不可有误。”

金地与银地,双方的地位相差太远。这位银地外坛弟子仍然不敢马虎,慎重地、仔细地验看符牌,方悄悄地递回说:“此地弟子由兄弟负责,有何信息传递但请吩咐。”

“其一,高翔已到达九江,可能在东西追查线索。其二,本座要向外坛报到。”

“但……此地未设金蛇坛……”

“江宁镇原先不是设有金蛇坛么?”

“已在上月撤走了,连银蛇坛也在上月撤销,这里只留下几名传信弟子而已。”

“哦!本座必须等候消息了。”

“是的,属下即将信息传出、等候回信指示。”

“好吧!你替本座找地方安顿。本座另有两位朋友。他们是未来的金蛇坛弟子。”

“好的,等会儿属下领路。不过,长上如果急于报到,何不赶两步?”

“为何?”

“一个时辰前,有一群人由一位金蛇坛护法与两名内坛香率领,东走句容。人数约二十名,推了一辆拖车,扮成递军所的官兵。长上略为加快脚程,赶上并非难事,何不向金蛇坛内香主报到?”

“好,谢谢你,本座这就赶上去好了。”

四人招来店伙,会账毕匆匆出店走了。

一老一少立即会账,远远地跟踪。

十字街口一处屋檐下,站着一位青帕包头的老太婆,迎着一老一少低声说:“他们不走南京东走秣陵镇,怎么办?”

老人家是高翔,说:“晚辈与小绿出镇至偏僻处易装追踪,前辈暂留此地知行后面的人再行跟上,晚辈先走一步了。”

东行的道路虽然可通车马,但旅客不多,往来的人只是附近村镇的村夫。三贼一阵好赶,申牌正,前面已看到大群的人影。

路两旁平壤百里,空荡荡的田野,仅遗留下一些收获后的一堆堆稻草与任由其腐烂的桑林、村镇错落,咱上不见行人,村落中炊烟袅袅。

二十个递军所的丁勇,推拉着一部大型手推车东行,风尘仆仆,曾经过长途跋涉。

递军所的丁勇,不是正式的兵。看这二十伉丁勇衣衫不整,并不足怪,怪的是他们所带的小刀,递军所有丁勇通常外出是不带刀的。

距秣陵镇还有十余里、必须赶到镇中打尖。但看到他们的脚程并不急于赶路,似乎无意赶到镇中投宿。

路右,有一座小村庄,只有三四十户人家,村外竹林摇曳,光秃秃的果树栖息着阵阵归鸠。

村路口,一名村夫发出一声长哨。

二十名丁勇离开大路,大摇大摆地折入进村的小径。

后面行将追及的江湖游神心中一急,撒腿狂奔叫道:“请等一等,请等一等……”

后面里余,扮成一双化子爷的高翔与小绿,不徐不疾向前走,高翔说:“这里可能是他们的秘坛所在地,今晚他们可能不走了。我们往前走,先留下暗记。”

留下了暗记,两人通过入村岔路口,村栅门闭得紧紧地,外面的竹林树木挡住了视线,看不见村内的动静。

“何不进村去看看?”小绿建议。

高翔呵呵笑,说:“你真傻,进去岂不是打草惊蛇么?这是路旁村,大道不经过村中,即使你去叫门,村民不会让你进去。”

“天­色­不早。可以借口投宿……”

“即使能进去,也会被他们看死,何况他们心中有鬼。根本不会接纳咱们两个化子。

走吧,到前面去等。”

入暮时分,后面的人陆续赶到。

人在村东两里地的树林中会齐,来的人真不少。了了神尼、金刚李虹、天罡真人、吕芸主婢、江南浪子与及他带来的二十余名得力朋友,其中包括了巫山三煞三姐妹、姥山三奇的白羽箭曹世纶。

江南浪子带了好消息,押俘虏偷运抵南京的人,已于五天前安全到达,交给鹰扬卫看管问供。龙骧卫的京师三雄,仍然逗留在鹰杨卫。因此,在鹰折卫与中山王府的甲士全力支援下,南京附近已是暗线密布,高手齐出。金陵三剑客也找来了不少高手,随时候命出动。

听了这些好消息,高翔反而心中暗暗叫苦,这一来、等于是将元凶首恶赶出南京,远走他方无处追寻了。

经过一番计议,他决定三更初入村。众人饱餐一顿,各按方位向村庄接近。

高翔与小绿已除去化装,两人全穿了墨绿劲装,从村北跃入栅门。

怪,怎么全村毫无灯火?

犬吠声大作,上百条狗涌出街心。

“下去!他们已有准备。”高翔叫。

两人找到了一根木棍,向村中心的祠堂奔去,两根木棍齐飞,从犬群中杀入,片刻间犬群大乱,二三十头巨犬尸横满街,其他的狗落荒而逃。

村中大乱,开门声此起彼落,有人惊叫:“有强盗,快鸣锣报警。”

不像是武林人的村庄,武林朋友的村庄重视自卫,如不是生死关头或碰上大群匪盗,是不会鸣锣向邻村告警的。

二十余位高手从两面入村,高翔舌绽春雷大吼道:“咱们是擒匪徒的人,叫村中长老到祠堂回话。”

灯火齐明,村民男女老少皆向祠堂涌,没有任何人带刀枪。

祠堂中,十余名村中长老逐渐到齐,坚称村中并未有外人投宿,不信可以搜查村中每一角落。

搜就搜吧!便花了一个更次,几乎将整座村翻过来找,不但不见江湖神游的踪迹,连那手推车也无影无踪。

“咱们上当了,他们用的是金蝉脱壳计。我到树外瞧瞧痕迹,他们走不掉的。”高翔跌脚叹息,取火把出村。

二十六

高翔偕群雄入村穷搜,一无所获,便知中了金蝉脱壳计,被江湖游神一群匪徒溜掉了。

他带了火把出村、在东南西水四条路上找线索。果然不错。在村南的小径上。找到了车辙。

他地带走一名村童,出村南软硬兼施,材童经不起他的诱迫,一一吐实。

原来那群人入村之后。便换了村夫衣饰,推车向南绕道走、在夜幕刚张时悄然南行、听说是要到什么赤山附近,夜间赶路不会引人注意。

众从开始出村,江湖浪子认为可沿车辙赶,高翔则不以为然,他要直向赤山湖。最后,决定分头追赶。高翔、小绿、金刚、了了神尼、吕芸主婢、天罡真人,走大路赶向赤山湖。江南浪子带了大批高手,循车辙走小路追踪.预定如无发现,则在赤山下会合。

赤山湖,在句容县西南三十余里,原称绎岩湖,旁有赤山(绛岩山)与九源山,湖水西流入秦淮河,会合处在秣陵镇不远,沿河有小路通向赤山湖,赤山原称丹山,古时名为丹阳,源出于此,但目下不属丹阳县,湖分居句容与上元两县——占地周广近百里,那时淤塞的情形并不严重。

消息外泄,功败垂成。

由于过了秣陵镇之后,走赤山湖是小径,众人道路不熟,夜间又找不到人带路,因此一而再走错,等到东方发白,找到人问路,糟了,竟到了县东南的四平山附近。四平山也叫方山,位于茅山的大茅峰南面。

往回走,前后耽误了半天工夫。

一阵好赶,便看到赤山下濒湖一面的龙坑祠右首,一处三家村中火舌冲霄。

高翔心中一紧,叫道:“吴兄他们先到了。快走!”

距火场尚有两里左右,树林中一声虎吼,跳出六名青衣劲装大汉,为首的人大喝道:“站住!你们来得好。”

高翔一怔,示意众人止步,独自上前问道:“诸位是……”

大汉一声虎吼,拔剑火杂杂迎来叫:“先擒下你们再说,龙尾山庄的好汉久候多时,你们定然是另一伙贼男女,快就缚。”

高翔一怔,叫道:“且慢!你们是龙尾山庄的……”

远处出现六个人影,领先的人大叫道:“鲍兄弟,不可无礼,他是南京的高翔老弟。”

听口音,高翔也喜悦地叫:“是杨总管么?在下正是高翔。”

双方欣然相迎,大总管杨奇上前抱拳施礼,笑问:“老弟台,好久不见,最近一直就不知老弟台的消息,到何处去了?”

高翔苦笑道:“为了缉凶的事奔波,到湖广跑了一趟。”

“怎样,有头绪么?”

“别提了,一步错全盘皆输,可说焦头烂额。嫌疑犯是抓了几个,慈姥山血案的凶手也查出来了,可是元凶首恶尚无下落。”

“哦!这不是很好么?与老弟同来的人……”

高翔替众人引见了,重拾话题道:“这次湖广之行,他们未能全力杀我,也可以说这是他们最大的失策。小弟对追查首恶的事,深具信心。这次返回南京,将是敌我之间的生死决斗。天网恢恢、他们必须受到惩罚.这一天将为期不远。”

“老弟台下湖广,必定据有可靠的线索,为何不知会敝庄…声?至少本庄可以提供一些人手……”

“冯前辈息隐龙尾山队,小弟委实不顾以这些事一而再惊扰冯前辈的安静。”

“老弟台未免太见外了……”

“不是见外,事实确是如此。哦,请问总管在此有何贵­干­?小村好象失火了呢?”

杨抡奇摇摇头.颇表困惑地说:“说起来也可笑也可怜,至今兄弟还弄不清是怎么回事。兄弟偕同庄中的子弟,从溧水返回山庄,经过此地,恰好有一批丁勇入村,兄弟一时好奇,便派一位弟兄前住探问,没想到那批丁勇不问情由,一拥而出,双方糊里糊涂便拼上老命。村中的人,也指咱们是盗贼,不由分说,与那些丁勇向咱们围攻,竟然那是些艺业奇高的武林人。咱们被迫自卫,闹得双方两败俱伤。”

“村中还有人么?”高翔急问。心中一惊。

“村里只剩有百十余名艺业惊人的村夫,并无老少……”

“目下……”

“已经被咱们扫平了。”

“可留有活口?”

“没有,兄弟正感奇怪,这些人为何宁死不……”

“哎呀!糟。”高翔跌脚叫。

“怎么啦?他们……”杨抡奇讶然问。

“那些丁勇中、有该秘密帮会的重要人物。”

“真的?这……”

“总管可曾见到道江湖游神?”

“是叫古山岚的人么?”

“是的,他是该帮会金蛇坛的人,也是杀霸王丐的凶手。他……”

“没看见这个人。”

“走,小弟要看看遗尸。”

尸骸有十二具,其中没有江湖游神与两老道。村中,也不见那辆神秘的手推车。

“只有十二名丁勇,他们已分途走了。”小绿心细如发,断然地宣布。

一直就陪伴在两人身边的杨抡奇神­色­肃穆地说:“高老弟,如果你的消息可靠。这些人便死而不枉了。此中大有问题。”

高翔语气坚定地说:“大总管请相信小弟的话,小弟从江陵镇便钉上了他们,可惜去迟一步,中了他们的金蝉脱壳计,既然他们在迷里有秘窟,小弟即派人往南京召集人手,清查附近每一寸土地,他们是无法兔脱的。”

“你要到南京召集人手?”

“请金刚李兄带小弟的手书到鹰扬卫走一趟,小弟与同伴在赤山湖附近监视。”

金刚李虹接口道:“高兄弟,事不宜迟,快找地方修书。”

“且慢!”杨抡奇叫。

“大总管有何指示?”高翔问

“赤山湖与敝庄是近邻,这件事在下必须请示庄主定夺。”

“大总管……”

“该帮会竟敢在本庄附近建立秘窟,不啻直接向龙尾山庄挑战。”

“这……”

“因此。这件事庄主必定大发雷霆。”

“小弟认为,贵庄……”

“敝庄决不坐视,兄弟立即派人前往将庄主请来。”

“将冯庄主请来?”高翔讶然问。

“是的。本庄有足够的人手,如果办不通,老弟再派人到南京召集人手好了。”

“这个……”

“北面九源山有一座源山砦,砦主姓陈,名仲先。这人外表平庸,内藏机诈,因此并末进一步查他的海底。以今天的情景看来,他可能与这里的人有关。该砦实力不弱,咱们要进去查底,很可能不能善了,必须由敝庄主亲自出马,那儿可能是他们的秘坛要地。”

正商量间,一名庄丁打扮的人奔近叫道:“东南角小径,来了一群人,脚程甚快、有男有女且是劲装.快到了。”

大总管兴奋地叫:“好,抓住他们问问。”

“大总管失不必动手,小弟先与他们谈谈,看看来的是什么人?”

“老弟台处事谨慎得很呢?”杨抡奇颇表赞赏地说。

“大总管夸奖了。”

众人出了东南角的树林,对方一行二十余人已接近至半里内了。

高翔看清了对方的身影。喜悦地说:“是巫山三煞三位姑娘,看样子她们这一路并末与人交手。”

杨抡奇一怔。说:“哦!老弟台是分几路追来的?”

“是的。”他将追踪的经过详说了、最后说:“看情形,他们可能也被对方摆脱了,另外分派人手追踪啦!吴兄并未一同前来。”

“谁是吴兄?”

“江南浪子吴坤。”

杨抡奇隐含惊,讶然问:“江南浪子吴坤?南明庄的庄主?”

“是的。”

“老弟,你不是开玩笑吧?”

他摇摇头,笑道:“上次小弟与冯前辈所遇上的人,是假的江南浪子,吴兄并非盗宝案的真凶。至于上次那位自杀的江南浪子,不知是谁叫他前来替死的。只要捉住了真凶、这件事便可水落石出了。”

杨抡奇不住摇头,苦笑道:“不可能的,不可能的……唔!这件事愈来愈离奇、奇得离了谱。看来,敝庄主这次又得重出江湖了,不然龙尾山庄岂不威信扫地?”

“这件事……”

“老弟可否替在下引见江南浪子?我相信庄主也希望与他见见面。”

“他如果来了,小弟自当替两伉引见。上次供给江湖浪子行踪的人,不知是不是贵庄的人?”高翔追问。

“不,他叫金眼雕贺斌,是隐居堂山的江湖奇人,与江湖朋友往密切。”

“他人呢?”

“不知道,可能已离开了南京。”

来人已近,领先的巫山三煞急步走近,大煞卢碧行礼笑道:“高爷,还是你占了先着,恶贼们怎样了?”

高翔摇摇头说:“我来晚了一步,你们一无所获?吴兄呢?”

“南面二十余里有一处岔道,车迹在岔道处消失,吴爷带人向东追,不知目下到了何处。我们从这条路追搜,一无所见。”

“哦!看样子,这群恶贼已经发现咱们追踪了。来,我替你们引见龙尾山庄的大总管杨兄抡奇。”

引见毕,杨抡奇笑道:“久闻三位姑娘的大名,想不到竟然是三位年轻貌美的姑娘,如不是亲见、仅听姑娘们三煞的名号,在下委实不敢相信,幸会幸会。”

巫山三煞三位姑娘眼高于顶,但在这位龙尾山庄的大总管面前,也感到有点不自在、当然杨抡奇的器宇风标极为出众,不由她们不心折,龙尾山庄的威名,也先在她们的心目中留下了深刻印象。大煞卢碧脸上一红,欠身道:“大总管过奖了。匪名有辱清听,请多包涵。”

“好说好说。高兄弟,这样好了,这里兄弟派人善后。并派人前往监视源山砦,诸位随兄弟至敝庄与敝庄主商量追凶事宜,不知老弟意下如何?”

卢碧一怔,问道:“高爷,这里是怎么回事?那边好像是失火……”

高翔将所发生的事说了,转向杨抡奇道:“不,这里至贵庄,脚程放些也得两个时辰,来回不要一天也要半天、人太多,赶路诸多牵制、而且小弟还得等吴兄前来会合,说不定他已经有所发现呢?”

杨抡奇摇摇头.笑道:“江南浪子吴兄很可能也会跟到此地来,或许会跟至源山砦。

老实说,诸位如果硬柱源山砦里闯,很可能死伤惨重。得不偿失,不如等敝庄主前来,以一二十名顶尖儿高手硬闯,必定大有所获,在这附近守株待兔,不会有任何结果的。

也许到了敝庄之后,敝庄主已经获得这附近的有力线索了。走吧?”

高翔仍不放心。坚持己见说:“大总管、小弟仍认为不宜打扰贵庄主……”

“你这是什么话?这里的事,已是本庄的事了,这些人是本庄的人杀的,卢舍虽是失火,但也可以算是本庄的人烧的,老弟难道认为龙尾山庄的人,就这样撒手不管了?”

高翔也感到这件事确已将龙尾山庄卷入了,盛情难却,只好略为让步说:“说吧,大总管,这样好了,小弟随大总管前往谒见海公,其他的人留在此地找线索,如何?”

杨抡奇沉吟片刻,点头道:“也好,那么,咱们立即动身。”

“我也去。”小绿扬声叫。

天罡真人与了了神尼也踏前一步,天是真人笑道:“十年前冯大侠尚未息隐江湖,贫道曾于淮安府有幸一赡冯大侠的丰采。一面之缘。十年难忘,愿随高施主前柱龙尾山庄,拜会冯大侠面致仰慕之忱。”

了了神尼也说:“冯大侠誉满江瑚,贫尼往昔无缘识荆,认为是平生—大憾事.既然有此机会,贫尼愿追随高施主前往一行,足慰平生。”

高翔己对龙尾山庄生疑,确也不想独自前往,只是不好开口请几个人随他一行,见有人愿往,心中欣然,点头笑道:“好,咱们四个人够了。这里请吕姑娘主持大局,在我末返回之前,切记不可擅自有所举动。卢姑娘请派人与吴兄联络,叫他尽快前来聚会。”

杨抡奇只带了两位从人,带了高翔四人匆匆走了。

吕芸主持大局,深感现任重大,便与龙尾山庄的人商量,最好离开龙坑祠附近,到赤山北麓歇息,以免附近的树民前来查问。

龙尾山庄二十余名高手的统领,是一位姓孙名涛的中年人,深表同意,等同伴们将尸体掩埋停当,方带领着众人绕至山北麓,再向前一指说:“前面便是九源山,此地距火场不远,仍不宜逗留,咱们到九源山下休息。那儿可找到村镇讨茶水。”

众人依言向九源山走。后面断后的人突然大叫:“后面有人跟来,不像是村民。”

众人左右一分,回身等候,藏身在路旁的草木中。吕芸心中一紧,心说:“希望是贼党的另一批人,可惜高大哥不在。”

她接住赶到的断后壮汉,这位仁兄是江南浪子的朋友,上气不接下气地说:“有二三十人之多,来意不善。”

“看清了么?”她问。

“没有,远在里外呢?”

“会不会是吴爷?”

“绝对不是,都是些穿青­色­劲装的人。”

吕芸举手一挥、巫山三煞急跃而至。

“我们回去看看。”她说。

四女利用路侧的草木障身,越野住回走。

孙涛也带了四个人,绕出右侧的矮林也越野而走。

这一带草木繁茂,路倒是笔直,视界可远及里外,仅绕过前面小径折向处,方可看到里外情景。

小径空荡荡,等得心中焦躁。久久仍毫无动静。

她们失望地折回,责怪那位断后的人活见鬼。那位仁兄一口咬定自己绝对不是眼花,确是看到了大批劲装青衣人。

她们却不知,赤山的东麓。便是来往句容溧阳的南北大道。

接近九源山,山下是一十字路。距十字路口尚有百十步,西面小径向外,突然出现一位老和尚,脚下如行云流水。步履轻灵。

老和尚在十字路口止步,举目向她们这群急步而近的男女打量。

孙涛一马当先而行,二十余位龙尾山庄的高手鱼贯通过十字路向前走。

老和尚站在路旁,逐一打量经过的人,神目似电,神­色­并不友好。

吕芸接近了路口,老和尚突然拦住去路:“阿弥陀佛,女施主请留步。”

走在后面的大煞卢碧突然惊骇地叫:“缥缈魔僧。”

“老前辈法安,请问老前辈有何指教?如果老前辈早些来,便可发现一些为非作歹的人了……”

华小绿到何处去了,这才是魔僧要问的主题,不让她说完,出其不意地问:“高公子呢?”

“到龙尾山庄去了。”吕芸不假思索地答。

“何时回来?”魔僧紧迫地追问,不容对方有思索的余暇。

“也许就在两个时辰之内……”

“哦!好,好。”缥缈魔僧不动声­色­地方,身形移动飘然北行,冉冉而去。

众人一怔,大煞卢碧说:“这老魔有何用意?怪事。”

“可能是来找华姐姐的,他是华姐姐的师公。”吕芸信口答道。

孙涛的脸­色­仍末恢复平静,向一名同伴惶然地说:“方兄,快在会弟兄们一声,缥缈魔僧在这一带现踪。火速回避,以免惹上横祸飞灾,快!”

语音刚落,前面的密林中传出一声尖叫,不久奔出一名青衣人,向众人奔来。

孙涛的脸­色­一变,急急迎上问:“荆兄.怎么回事?”

荆兄脸­色­苍白,上气不接下气地说:“缥缈魔……魔僧……他……他……”

“他怎么了?”

“他限……限令咱们离开,附……附近不……不许有……有人。”荆兄低声犹有余悸地说。

孙涛心中一寒、说:“你快去禀报,看罗管事有何指示,前面的人暂且远撤半里外,候命行动,我立候回音,快去。”

“是,兄弟这就走。”

荆兄急急走了,吕芸众人也随后跟到,吕芸问:“孙爷,怎么回事?”

孙涛尽量放松情绪,沉着地说:“魔僧在前面行凶,这老魔委实可恶。”

“贵庄前面有人?”

“有,监视着源山砦的弟兄,他们已布下天罗地网般的监视椿。”

“哦!贵庄来了不少人呢?”

“是的,来了不少人、可是末掌握源山砦的犯罪证据前,咱们不能不妄动胡来。走吧,咱们到前面的小村中歇脚,等侯庄主的消息。”

缥缈魔僧就在他们歇息处的北面山林中,监视他们的动静。

四周的伏桩,一个个奉命悄然撤走。

时光飞逝,已是未牌时分。

老魔僧真有耐心,坐在林中不言不动入定,但他的注意力,却分别放在南北两面。

南面半里外是三家村,吕芸姑娘与龙尾山庄的高手在内歇息。北面的小径,通向前面山脚下的小径、小径一分为二,左至九源山并通向句容县城,右通茅山,远处茅山群峰起伏。龙尾山庄的人如果赶来,必定从右面的小径南下。

一个人影出现在岔路口。是个带了剑的中年人,脚下甚快。向南急走。

魔僧坐在林中的一株大树下,等来人走近,方整衣而起。­阴­森森地叫:“施主留步,过来一谈,老衲有事请教。”

中年人一怔,站在路中向魔僧打量,并不接近,困惑地问:“老和尚,有何见教?”

“你过来。”

“老和尚有话快说,免误在下的行程。”中年人不耐地说。

“老衲要你过来,有话问你。”

“你这和尚架子和口气都大得很呢。”

“你不尊敬老衲么?”

“在下为何要尊敬你?哼!你少臭美,在下不吃你那一套。”

中年人冷冷地说完。举步便走。

“站住!”魔僧冷叱。

中年人一怔。说:“咦!你这老秃驴火气倒不少呢。老秃驴,用这种倚老卖老狂傲老悖的态度对人,早晚会替自己招祸的。哼!你知道你在向谁说话么?”

“你又知道你在向谁说话?老衲如此对你说话,已是看得起你小辈。够客气了。”

中年人勃然大怒,虎目上彪圆,沉下脸举步入林,一面欺近一面叫道:“老秃驴,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

缥缈魔僧用手屈着指头­阴­森森地算道:“一、二、三,你已骂了老衲三声老秃驴了。”

“老秃驴……”

“第四声……”

“第四声又怎么样?”

“老衲在盘算、该怎样处治你。”

“哼!你……”

“不要哼!我缥缈魔僧虽不再多造杀孽,但处治的手法也许比将你化骨扬灰要痛苦得多,世间最痛苦的事,决不是死。”

中年人大骇,缥缈魔僧四个字,把他吓了个胆裂魂飞,屁滚尿流,如见鬼魅般报头便跑。

“你敢逃走?”魔僧叫。

中年人腿一软。跑不动了,战抖着扭头砰然跪倒,脸­色­死地战栗着叫:“老前辈请同抬贵手,晚辈该死,不知者不罪,晚辈向你老人家赔礼……”

说完,叩头如捣蒜。

魔僧冷冷一笑,­阴­测侧地说:“不要做叩头虫,站起来英雄些。”

“老前辈……”

“你从何处来?”

“从……从茅山来……”

“是不是从龙尾山庄来?”

“是……是的。”

“那姓高的小辈呢?”

“晚辈不……不知道,只知他已到……到了敝庄,晚辈是他到庄后不久,便……便动身离……离庄的,不知他……”

“你来做什么?”

“来传达庄……庄主的金谕。”

“说来听听。”

中年人打一冷战,哭丧着脸说:“晚……晚辈不……不敢……”

缥缈魔僧咧嘴一笑,说:“你不说也罢,但你得留下一手一耳……”

“老前辈……”

“留下一手一耳,你死不了,只痛一下就过去了……”

“我说,我说。”中年人魂飞魄散地叫。

“老衲在听。”

“庄主要在此地的人,助高翔进袭源山砦。”

“为何?”

“晚辈不确是不知道。”

缥缈魔僧点点头,自语道:“看来,他该快回来了。”

“老前辈……”中年人惶然叫。

“你滚吧。”魔僧挥手叫。

中年人如奉纶旨,大喜过望、爬起便跑,像是劲矢离弦,快极。

缥缈魔僧等中年人去远,仰天狂笑道:“朋友,偷听了这许久,该够了吧,还不出来亮亮你的尊容?难道要老衲请你出来么?”

身后六七丈的一株大树后,闪出浑身是白,狞狰可怖的白无常,挟了一根荆条,桀桀地怪笑道:“老魔僧果然名不虚传,佩服佩服。”

缥缈魔僧似被怪笑声所惊,徐徐转身讶然道:“咦!你真的还在人间?”

“你以为我死了么?”

“二十年音讯全无,不殆又为何不见?你这无常鬼不是个不甘于寂寞的人。”

“一言难尽,反正我无常鬼与阎王爷多少有些交情、他不好意思早早把我收回­阴­曹地府。老和尚,听你的口气,好像是知道在下的动静呢?”

“不久前在武昌府,听人说你在江湖重现鬼踪,老衲将信将疑,不料你果然未死。

喂!你来这里有何贵­干­?这里似乎没有吸引你这无常鬼的事物哪!”

“在下来找一个人。”

“不会是高翔吧?”魔僧问,脸­色­微变。

“如果是他……”

“哼!你趁早给我走远些。”

“什么?你……”

“记住,老衲已警告过你了。”

白无常桀桀笑,笑完说:“你缥缈魔僧的那几手绝活,并不比我白无常高明多少,何必吹大气?当然在下不是为了高翔而来。”

“那你是为谁而来?”

“为了一个武林高手而来。”

“这里并没有武林高手,你不是白跑一趟了?”

“不见得,我要找的人,绝不会是没没无闻的小辈,在南京附近,有实力而名头响亮的人……”

“句容有两个人。”

“不错,一是龙尾山庄的玉狮冯海,一是九源山砦的前黑道巨霸飞天鬼母郭大嫂公良窃娘。玉狮冯海在下尚未见过,郭大嫂明里洗手,暗中坐地分赃,砦中龙蛇混杂,也许里面有在下要我的人潜伏,因此在下来了。”

“等会儿可能你会看到他们两名近邻火并。”

“不错,刚才那小辈已经说了。”

“你最好不要Сhā手管老衲的事。”

白无常嘿嘿笑道:“老和尚,你知道高翔是谁的门人么?”

“老衲不管他是谁的门人子弟……”

“四海潜龙年老糊涂,胆小怕事,但真要伤了他的弟子,你魔倡以老欺少吃不消得兜着走。”

“哼!老衲……”

“你也不要哼,在下是一番好意……”

“你把好意留着吧,四海潜龙最好能亲来,老衲要亲自向他讨公道。”

“你讨什么公道?”

“他的门人诱拐老衲的徒孙,他如何向我交代?”

白无常仰天狂笑。

“你笑什么?”魔僧不悦地问。

“笑什么?当然是笑你。你那位徒孙,虽则也学会了你那手缥缈遁影术,但她的拳剑,却不是你魔僧所传的绝活,你只是个名义上的师公而已。那丫头她偷跑在外,跟着高翔鬼混赶都赶不走。你说高翔诱拐你的徒孙,当着双方师长尊亲面前,小丫头铤身否认一切,看你的老脸往何处放……”

“你少给我花言巧语。”魔僧怒声叫。

白无常摆摆手笑道:“好,算我没说,好不好?走也,回头见。”

说走便走,向北扬长而去。

缥缈魔僧呆立在原地,脸上的神­色­瞬息百变,不知他在想些什么?

日影西斜,时光不早。

高翔偕同伴随大总管扬抡奇前住龙尾山庄,一阵急赶,在午牌末未牌初,赶到了龙尾山庄。

龙尾山景物依旧,不同的是,花木经霜沾露,大部分已经调零。内庄墙头所种的酸枣树,露出锐利的长刺,令人望之心懔懔,人绝对钻不过去的。

出庄相迎的仍然是冯孝,领着众人到了内庄门,寒舍三童已和三名美丽的侍女恭迎。

全庄静悄悄,内庄不见其他的人走动。主人在宾馆迎客,身侧侍立着两位书童与两位绝­色­少女。

天是真人见过大场面,曾经随邵真人出入皇宫、看了庄中的排场,也有点动容。

高翔抢前一步,长揖施礼道:“再次打扰海公仙居,海公海涵.晚辈特来向海公请安。”

玉狮冯海呵呵笑,回了一礼笑道:“公子少礼,老朽愧不敢当。请升阶。”

高翔笑道:“晚辈揩三位同伴前来谒见海公,请容晚辈替他们引见。”

天罡真人稽首行礼、笑道:“十年不见,施主在此纳福,难,怪江湖上道消魔长,一代豪侠中年息隐,确是江湖一大不幸。”

玉狮呵呵笑,说:“道长笑话了,可知道长已获其中三昧,道基­精­进可喜可贺。淮安一别,道长便返回仙源宫了么?”

“不,贫道在京师稽留数载。方返回仙源宫参修。”

了了神尼也上前行礼,自报名号,双方客气一番。

小绿目灼灼地打量着这位威震江湖的一代豪侠,上前困惑地说:“晚辈姓华,名小绿。前辈原来如此年轻,委实令晚辈难以置信……”

“小绿、不可无礼。”高翔赶忙出声阻止。

小绿笑道:“翔哥,我并非对海公不敬,而是……”

玉狮冯海赶忙接口笑道:“老弟台不要责备华姑娘。其实老夫中年息隐,确也招致物议,很难获得朋友们的谅解。进去谈谈,请。”

主人肃客入厅,数名小童上前送上女客用的拖鞋,替男客换靴。

主客就座,少女奉上香茗。杨抡奇简要地将所发生的事禀明,方告退出厅走了。

高翔也将离开南京揖凶的经过概略地说出,同时也将江南浪子的遭遇加以说明。

玉狮冯海对江南浪子仍在人间的事,大惑不解,也深为不满手下弟兄办事的无能。

他解释说自己并未见过江南浪子,这件错误他表示要追查,至少得查明那替死的假江南浪子的来历,不然无法释怀。

最后,主人答应立即至源山砦采取行动,留客人进食,自己告辞返回议事厅召集庄中主事人手商议。

食堂在宾馆左后侧、分为两桌。了了神尼菇素自据一桌。天罡真人不忌荤,与高翔小绿共膳。

共有六位美丽的侍女侍候,四人不便交谈。膳罢,小绿首先返回客厅,刚进厅门,劈面碰上两位艳丽的少­妇­。右首那位小­妇­年约十七八,薄施脂粉,国­色­天香,右颊旁有一颗美人痣,眉目如画,穿一身玉­色­衫裙,俏立庭间灿然盯着她微笑,风华绝代,美绝尘寰。

女孩子就见不得对方比自己美,小绿虽然极为出­色­,但并末盛装打扮,还是个黄毛小丫头,相比之下、自然是春兰秋菊各擅其胜。

她有点火,柳眉一跳,撇撇嘴问:“你笑什么?”

小­妇­一声轻笑,反问道:“唷!小妹妹。笑也不行?”

“不行。”

“你这位客人真霸道。”

“哼!这里有男客人,就是不准笑。”

“我不管男客人,我要见你。”

“见我?你是……”

“我是逸园四女之一,我姓卓,名燕。”

“哦!你要见我有何贵­干­?”

卓燕柳腰微微款摆,已接近至八尺内,奇异的幽香四荡,笑道:“听说你的艺业极为高明,因此要想请你指教几手绝学。”

“你……”

“小妹妹,我们到逸园去,愚姐是庄主的……”

“我不去。”

卓燕上前伸手相挽,笑道:“走吧!内庄极少外客,难得华妹不但人美……”小绿向侧一闪,说:“请勿动手……”

卓燕一声轻笑,纤手急探,闪电似的搭向她的肘部曲池,拇指反点对方的脉门。

两人反应都快,同时左右飘出八尺外。

小绿一惊,讶然道:“咦!你也会摘星换斗手法?”

卓燕一声轻笑,再次疾冲而上,伸手直探胸怀。

小绿大怒,虽则对方也是女流,但探怀总不是滋味。她一声叱喝,扭身一脚疾飞。

“小绿,不许放肆。”是高翔的叫声。

白影飞逝,卓燕偕同伴从侧门走了,厅中余香沁鼻。

随高翔入厅的天罡真人,不时掀动鼻翼猛嗅,自语道:“唔!真不简单。唔!怪事。”

厅中只留下两名侍女,都是俏丽的十六七岁的俏佳人。

四位客人有四种表情,厅堂一静。

高翔剑眉深锁,神­色­沉重,他被这熟悉的异香,勾起心中的不安。

天罡真人脸上挂着诧异迷惑的表情,不时低声自语。

小绿则毫无机心地注视着卓燕退走的厢门,满脸要找人出气的神­色­,似乎因未能与对方一拼而感到遗憾,怒火未消大感不快。

了了神尼是唯一冷静的旁观者,神­色­平静元动无衷,对刚才发生的事并不介意,两位小姑娘彼此看不顺眼动手相戏,平常得很。

四个人皆脸向外而立,彼此皆未留意对方的脸上神­色­变化。

高翔心事重重地走近小绿,颇表忧虑地问:“小妹,怎么啦?”

小绿撇撇嘴,哼了一声说:“这女人自称是逸园四女之一,姓卓名燕,平白无故要找我较量,真是岂有此理。”

他吁出一口长气,剑眉深锁地说:“小妹,这里是武林胜地,咱们在此作客,一切都得小心在意,不可任­性­.知道么?”

小绿一怔,说:“咦!翔哥,你……”

“我怎么啦?”

“你的神­色­太不寻常……”

“哦!是么?”

“翔哥,你是否有点感到心情紧张?”

“可能,咱们得向主人告辞了。”

主人玉狮恰好偕同大总管与四位中年人入厅,首先含笑替双方引见。四位中年人是庄中的庄田管事,地位相当高,过去曾经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白道英雄,随同玉狮隐退出江湖,放下刀剑拿起锄犁。他们本来就是农家子弟,因此对过去那些刀头舔血亡命的生涯,没有丝毫的留恋,但一旦有事,重新佩刀挂剑出无怨无尤。四人的姓名是天外流星周洪宇、追云拿月吴绿、生死妙笔郑金、鬼见愁王飞。

四位管事相当客气,客套一番,主人话锋一转,转上正题。

玉狮丝毫不激动,神­色­泰然地说:“源山砦与敝山庄相去不远,说起来也算是近邻,彼此之间是素无往来,他们在附近也从不为非作歹,因此三四年来,彼此相安无事,不相过问。目下既然他们涉嫌窝藏匪类,可能是南京盗宝案的主凶藏匿处所,也许该帮会的秘坛就建在砦内,冯某自然不能坐视,事实上冯某上次前住祖堂山缉凶,可说已经介入此事了。冯某这次准备前往源山砦,师出无名,一切尚须高老弟出面担待,不知老弟台有何高见?”

高翔并不知源山砦是否真的涉嫌,不由一怔,玉狮把重任往他身上推,大出他意料之外。他到底曾经过不少风浪,沉着地说“晚辈目下尚未掌握源山砦的罪证,当然不能公然兴与该砦的人交涉,先礼后兵,见机行事,以免误会滋生,也许主节与源山砦无关,未查请便贸然动手,晚辈认为并不妥当呢。”

“老弟台顾虑周到,当然冯某也得慎重其事,一切听由老弟作主。首先,冯某得将源山砦的底细交待明白。”

“海公知道他们的底细,这件事好办了。”

“源山砦名义上的主人,是砦主陈仲先。事实的主人,却是黑道中大名鼎鼎的飞天鬼母公良窃娘。公良窃娘嫁夫郭修,郭修是早年燕赵绿林巨霸的四大天王中,排行老大的混世魔王,因此人皆称她为郭大嫂。”

杨抡奇淡淡一笑,接口道:“十年前,混世魔王被官兵围困在艾山,手下三十六天罡死伤殆尽,他本人逃至归云峡中伏,被乱箭穿心死于非命。郭大嫂携带了大批金珠偕同十数位乃夫的死党,南下觅地栖身,在江南闯了四五年,五年前方占住源山砦隐身,明里息隐暗中仍然控制住黑道群丑,但在附近从不惹事招非,因此敝庄也懒得过问,源山砦到底比敝庄落脚久些,算是此地的主人。”

天外流星周洪宇也接口道:“刚才在下曾经向庄主进言,如果由敝庄出面,难免被天下同道所笑,指咱们龙尾山庄乘人之危,有趁火打劫之嫌,因此以高老弟出面,名正言顺比较妥当些。”

高翔不得不答应,点头道:“晚辈理当出面,但必须等晚辈摸清他们的底细再说。”

“老弟台的打算是……”玉狮问。

“这次他们从九江逃回的江湖游神一群人,不逃至源山砦便罢,逃入便决难完全掩去形迹,晚辈已派人分途追踪,相信他们将无所遁形。只要有一名要犯在源山砦内,咱们便可名正言顺逮捕他们归案了。”

玉狮不住点头、笑道:“不错,,若要人不如,除非己莫为、咱们会抓住他们的罪证的。老弟台准备何时动身?”

“晚辈拟立即动身。”

“这个……”

“海公如果不便,可随后赶来,反正急不在一时,晚辈还得先去做一些准备工夫。”

玉狮沉吟着说:“本庄的人手尚未召齐,事出仓卒,源山砦实力雄厚,必须谋而手动……”

“晚辈先走一步好了。”

“能不能再等一个时辰?”

“天­色­不早,晚辈得赶回去招呼同位呢,不宜多留,告辞。”高翔婉拒。

“也好,一个时辰后,冯某即率领敝庄的弟兄登程,咱们九源山见。”

一声送客,双方客气地分手。主人送至内庄门。大总管杨抡奇与四管事,则客气地送客人出庄。在庄门止步,杨抡奇信口道:“上次老弟台前来敝庄,同来的有三个人……”

“弹指通神已死在南湖庄,金刚李虹总管已经见过了,他这次本来也想前来的。”

“还有一位好像……好像是武当的……”

“武当的门人居天成。”

“对,叫居天成。敝庄主与武当派的元老耆宿,颇有交情呢。居兄呢?为何……”

“唉!别提了,他在武昌的客栈相候,晚辈恰好不在店中,他被人午夜袭击,下落不明。那次,咱们费尽心机擒获的百劫人妖,被对方救走了,这是晚辈最大的一次失败,十分遗憾。再过几天如果仍然没有居兄的消息,晚辈得派人前住武当传信了。”他信口胡扯。

“老弟台放心啦!武当弟子皆是出类拔萃的佳子弟,想必未遭毒手,他会逢凶化吉的。兄弟不送了,诸位先走一步,一个时辰后,兄弟便会随庄主赶来的。好走。”

“请留步,晚辈先走一步,九源山见。”高翔客气地说。

双方客气地告别,庄内传出了三声钟鸣。

远出三四里,了了神尼吁出一口长气,苦笑道:“内庄倒是清雅,那座外庄却是杀机隐伏,令人心中不安,这座龙尾山庄委实不等闲。”

天罡真入也说:“全庄点尘不惊,看房屋的章法格局,如果不是有人领入,谁也进不去,一代豪侠之家,果然名不虚传。”

“道长知道内庄进出路的布局么?”高翔问。

天罡真人沉思片刻,审慎地说:“前一段好像是……是八门金锁,后一段是九宫,到逸园­精­舍一段,则是正反五行。玉狮一代奇才,隐修遁世委实是江湖一大损失。”

“前一段是武侯八阵图,而非八门金锁。”高翔加以改正。

“哦!八阵图贫道不懂。”

小绿笑道:“我翔哥胸罗万有,他懂。”

她十分得意,高翔却说:“你就会闯祸,万一得罪了主人的心爱侍女,咱们恐怕难以脱身哩!这些江湖人,喜怒无常招惹不得.下次你得小心了。”

小绿哼了一声,悻悻地说:“那个姓卓的什么逸园四女,她凭什么要向我递爪子?我可不怕她,下次我得斗斗她的摘星换斗手法。”

高翔心中一动,起起了白无常的话,问道:“小绿,你说她也会你的摘星换斗擒拿手法?”

“是呀。”

“没看错?”

“老天,我怎会看错?”

“你的摘星换斗手法,是缥缈魔僧教你的?”

“不,是我娘教我的。”

高翔一征,问道:“伯母师承何人?她老人家传了弟子?”

“我不知道,娘从来就没说,也没听说她传了弟子,我认为娘不可能传给旁人。”

“那……卓燕是否与令堂有师门渊源?”

“我怎知道?”

说话间,已绕过了大茅峰,沿西行小径急走。还有二十余里,他们必须赶路,天­色­不早了。

天罡真人走在高翔身后,问道:“高施主,你打算怎样向源山砦下手缉凶?”

高翔不假思索地说:“首先,得见到江南浪子吴兄再说,然后在下要设法捉一个活口,源山砦的一切底细便可摸清了。”

山区已尽,一条小径沿小河南岸西南行,远远地,八源山在望。小河会合九源山的支流,流入赤山湖,湖水西南流汇合奏淮河的三源之一是茅山。

山岭虽尽,但丘陵仍然甚多。九源山远在十余里外降下一处凋林四布,枯草萋萋的坡底,降下坡底便看不见山头。一阵金风刮过,残留在枝头的枯草簌簌作响,耳力大受影响。

“吱利利……”前面突然传来一声鬼啸,凄厉刺耳,令人闻之毛发森立。

林中一声厉啤,窜出两头豺狗,在前面百十步的坡中段小径中,人立而起橡两个鬼怪。

已经是未牌末申牌初,小径中鬼影俱无,前不见村后不见店,胆小的人胆都会被吓破。

天罡真人一怔,说:“邪门,可能这一带往昔是乱葬冈,所以有豺狗在附近扒坟。”

了了神尼拂尘向前一指,讶然叫:“瞧,真是邪门,秋尽冬来,竟然在黄昏时分起雾,怎么回事?”

高翔心中一震,低喝道:“诸位伏下,切记不可出面,如见到任何异象,切记不可大惊小怪互相惊扰。”

天罡真人也脸­色­在大变,懔然地说:“这一带不­干­净,可能有妖魅鬼怪。”

小绿大惊,脱口叫:“老天!有鬼怪?这……”

女孩子谁不怕妖魅鬼怪?她脸都吓白了。高翔将她向路旁的草丛中一摁,低声道:“可能是白莲会的妖孽来了,不要怕,一切有我,一些幻术只要见怪不怪,不自乱心神,便不能为害。”

他命三人伏下,独自站在路中举目四顾。

前面的山坡确是雾气蒸涌,那两头豺狗已经被灰雾罩住了。

向后看,百步外也是雾气蒸腾。

两侧鬼声四起,凋林中鬼影幢幢。

他从容地将袍快掖在腰带上,沉着地向前举步,先吞下了一颗避毒丹,防患于未然。

他在十余步外停下,严阵以待。

一阵雾气顺风飘来.有点刺鼻。

一声鬼嚎,草声沙沙,随雾冲来两个高大的无常鬼,挥动着哭丧­棒­抢到。

四面八方鬼声啾啾,妖魔鬼怪八方汇合。

他不慌不忙,沉喝道:“谁是会首?高某求见。”

两个无常鬼已到了眼前,一白一黑,黑无常照例不开口,由白无常发话:“你死期己至、本使者奉命要勾你的魂。”

“且慢!”

“纳命……”

他取出白玉符令,举起叫:“诸位认识这块符令么?”

两无常一怔,白无常举杖一挥,已冲至二三十步外的无数鬼怪,同时止步。

白无常举步走近、说:“让我看看。”

他将符令伸出,两面转动让对方验看。

白无常吃了一惊,讶然问:“谁给你的?”

“天地神巫教主。”

白无常退了三步,跪下俯伏着说:“江南使者听候令旨。”

他收回牌,叫道:“众弟子速退出南京地境,应天府附近绝对不许逗留,退。”

“弟子遵命。”

“慢!谁叫你们出面拦截的?”

“禀教主,那是护坛太岁所差。”

“他现在何处?”

“即将到来。”

“好,你们速退。”

“遵命。”

白无常膝行而退,退出三丈外方一跃而起,发出一声怪啸,黑无常也左手一挥,掷出一颗红­色­大珠,轰然一声大震,绿光四溅。

雾气不再续升,片刻便被风吹散,鬼怪纷纷退去。片刻间便形影俱消。

“属下告辞。”白无常行礼说。

“不送了。”

“不敢当。”

两无常刚起步,不远处山坡上人影飞­射­,六个人势如电­射­星飞,领先那人一身白衣,看得真切,赫然是那位白衣青年人,远远地便厉声大叫。

“使者为何下令撤走?”

两无常脚下一迟疑不决。

高翔哼了一声,喝道:“两位使者快退,交给我。”

“是。”两无常同声说,迳自走了。

白衣青年人脚下一紧,不久便到了切近,怒吼道:“姓高的,你弄什么玄虚?”

他将玉符牌举起,叱道:“护坛太岁,认得玉符令么?”

护坛太岁先是一怔,接着脸­色­一沉,厉声问:“你把教主怎样了?”

“你应该知道。”他答。

“你说不说?”

“你该知道玉符令的权威。”

“教主下落不明,本太岁已不受玉符令的约束了。”护坛太岁恨声说。

“你敢抗拒今旨。”

护坛太岁冷哼一声,­阴­森森地说:“本太岁奉弥勒教南天总教主之命,派在神巫教主身边的人、今天即使是神巫教主在此,也差遣不了本太岁,呔!”

声落手出,一声霹雳,异象倏生,蓦地风声起云涌,电火流飞­射­。

高翔身形一晃,蓦尔失踪,无畏地锲入重重雾影。

另五名青衣人,左右一分,各自行法。

火光雾影中,突传出护坛使者厉叫,白影突出雾影。

草丛中绿影暴起,光华乍现,是小绿,她恰好截住了受伤而遁的护坛使者。

其实她并末看到真实的人,只看到一道白光,如不是她觉得白光逸走中会发厉叫有点古怪,她也不敢挥的打幻电神匕截击。光华一闪,白虹中断。

护坛使者不知草中有人突击,冷不及心无法自救,血光崩现现出原形,一双脚膝而折。

“哎……”他叫。

“哎……”他摔倒在地。

小绿大骇,是人哩,不假思索地补上一匕,无坚不摧的匕锋划过护坛太岁的脑门,她无意中除去了强敌。

这瞬间,八名蒙面人到了。

了了神尼念了一声佛号,一跃而出。

天罡真人长剑一挥,怒啸着暴起。

不远处,高翔已和五名青衣人展开了生死斗。这五名青衣人是护坛太岁带来的同伴,妖术无功只好掏出真本事硬工夫,举剑向高翔围攻。

五个人都是具有真才实学的人,高翔一时尚以难取得优势,五人五方占位,此进彼伏退互相策应,配合得天衣无缝,剑阵相当绵密极见功力。

小绿、了了神尼、天罡真人立即陷入八人围攻的重围,展开相当艰难的苦斗,八个蒙面人无一庸手,八支长剑锐不可挡。

高翔心中百思莫解,护坛太岁怎知他要经过此地,先期设伏群起而攻?

“他一直就跟在我身后,是从湖广跟来的。”这是他第一个念头,也只有如此猜想,方能解释这件事,决不是巧合,那是不可能的。

可惜小绿已杀了护坛太岁,问不出口供了。

他在五人围攻下,逐渐打出了真火。起初,他并不想将这些人置于死地,冲天神巫份上,他必须留给对方一活路,可是,在对方全力迫攻之下,再不设法取胜,可能要糟,小绿那一面以三敌八,形势大为不利,不能再拖了。

取胜的心念一起,他不再迟疑,手中剑挥出一重剑网,豪气骏发,一声沉叱,迫退了右侧的两支剑,乘势疾冲而出,再大叫一声,“铮铮”两声暴震,他震退了从两侧抄来截击的两个人身形如流光逸电,脱出重围。

“铮”一声大震,从背后跟来袭击的人,被他大旋身封出一剑,将对方震飘八尺。

他完全脱出重围。长剑一领,沉叱道:“护坛太岁已死,还不退去?”

五个人身形急动,重新合围,五支剑指出,五个人的脸­色­冷厉,目中厉光闪闪。他一怔心说:“原来他们的神智己受到控制,身不由己了。”

一声怪叫,五个人同时冲进。

他人化龙腾,从前面飞跃,“铮”一声架住一把剑,在飞越对方顶门的刹那间,一脚踹在对方的天灵盖上。

“砰!”倒了一个。一声暴叱,他旋身取敌,接住了追来的两个人,剑出“逐浪分波”招是实中带虚,虚点实至,剑迫对方封招自保,左手已乘虚突袭,他用上了绝学。

人影乍合,闪电似的冲错而过。

“砰嘭!”两人几乎同时摔倒在地。

五个人已倒了三个,倒下便昏迷不醒。小绿与天罡真人,已经退到了树林。了了神尼受到两个蒙面人的夹攻,但有惊无险。

高翔关心小绿的安危,猛拾头不了小绿,心中大急,正待追入林中,后面末倒的两个人,已经疯狂地冲来,剑一上一下凶狠地递到。

“呔!”他沉喝、招出“指天划地”,“铮铮”两声震开袭来的两支剑,抓住机会切入,剑虹分张。

“啊……”倒了一个。

“砰”一声响,他一脚踢倒最后一个人。

人化狂风,他疾扑夹了了神尼的两个蒙面人。

“扯活!”一名蒙面人骇然叫,一跃两丈。

了了神尼缠住了一个,急叫:“高施主,快去接应华姑娘,她被四个恶贼引走了,去向西北。”

“啊”惨叫声凄厉,老尼姑一拂袖打在一名蒙面人的胸门。

“我佛慈悲!”老尼姑怆然地说。

高翔已飞跃入林。向西北角狂奔。

林空寂寂,草深及肩,视线有限,找人谈何容易?他沿草木倒偃的遗痕急追,远出半里外,发现有一具蒙面人的尸体。看伤痕是背部裂开,一看便知道是用锐利锋口所伤的。

糟了,出来便是处乱草坡,视力可及里外,附近鬼影俱无。

不祥的­阴­影爬上了心头、他惊骇地想:“糟!小绿落在他们手上了。”

不能乱追,乱草坡中留下不少走过的造痕,显然白天这一带经常有樵夫村民活动,不可能找到属于小绿的踪迹、他心中为难。

“找活口问线索。”他咬牙自语。

心中大乱,他急急回到现场,了了神尼急问:“高施主,华姑娘怎样了?”

“不见了。”

“天罡道友……”

“不知道。”他烦燥地答,一把抓起一个青衣人,凶狠将对方双上在横枝上。

“高施主……”了了神尼不忍地叫。

他心中一震,突然叹了口气,自语道:“我不能用残忍的手段迫供。”

他重新将人解下,把五个人弄醒。

五个青衣中年人久久方回复清明,迷魂术消失了、眼中的凶光消退,换上了迷惑的眼神。

“你们是什么人?”他强自镇定地问。

一名中年人用手不住抹动脸面,反问道:“你又是谁?这是怎么回事?”

他指指被了了神尼击毙的蒙面人尸体说:“你们是随这些人前来先的人,被在下制住了。”

了了神纪将断了双脚,胁肋曾被高翔刺中一剑的护坛太岁尸体拖过说:“问问他认识这人么?”

青衣人一怔,说:“怎不认识?他是咱们的法主。”

“法主?”

“是总教主转世弥勒的法主。”

“哦!你们是白莲社的人。”

“这……”

他掏出玉符令牌问道:“认得这玉符牌么?”

中年人大惊,跪下了,拜道:“弟子罪该万死,教主恕罪。”

五个人全跪下了,脸无人­色­。

“你们何而来?如何来的?”他沉着问。

“弟子是天南总教主属下的南京分坛弟子,日前总教主莅临南京,指示各坛执事,说是已和灵已会结盟,要各弟子随时听候差遣。前日晚间法主庄临,命弟子召集坛内高手,要对付近来名震天下的高翔。今天来了一位灵已会的信差,要求法主带人前来埋伏,本坛的人都来了。”

高翔收回令符,问道:“灵已会是些什么人?”

“弟子不知道。”

“坛主知道么?”

“坛主也不知道,只有三位护坛,曾经与灵已会的人协商过。”

“哦!你随我来,我有话问你。”

他带了中年人进入凋林深处,久久方重行回到原地,举手一挥,命五弟子离开。

了了神纪忧形于­色­地问:“高施主,有着落么?”

高翔脸上的神­色­仍然沉重,但隐现喜­色­,说:“晚辈已经向灵已会接近了一大步,不久当可水落石出了。”

“什么叫灵已会?”

“就是那个神秘帮会。”

“他们不是叫……”

“他们对外有不少学惑世人的会名,但这次是真的了。他们戴面具,配金银蛇令。

已属蛇,蛇代表妖孽、黑暗、­阴­毒、不祥。哼!他们终于无所遁形了。”

“贫尼要知道华姑娘的下落……”

“白莲社秘坛距此不远,该秘坛就在灵已台的西面五六里。华姑娘即使落在他们手中,也有惊无险。”

“为什么?”

“晚辈也不知道原故,但事实确是如此,在湖广晚辈便发觉此事,苦思莫解……咦!天罡道长回来了,吉人天相,他好像有些轻伤。”

天罡真人大汗透衣,左外肩有血迹,勿回赶到说:“这些人无一庸手,贫道几乎栽在他们手下了。咦!华姑娘呢?”

高翔指着蒙面人的尸体说:“八个蒙面人,都是灵已会的高手,自然极为高明。天­色­不早、咱们快赶回九源山。”

“咦!华姑娘……”

“暂且放下华姑娘的事,必须赶一步阻止一场血案发生。”

“你是说……”

“快走!到九源山再说。”

吕芸姑娘与龙尾山庄的人,在等候高翔返回。孙涛先后接到四次从山庄传来的消息,信差来得十分秘密,吕芸根本不知山庄有信息传来。

看看黄昏光临,众人等得心焦,金刚李虹更是不安,终于向吕芸暴躁地说:“吕姑娘,咱们不能在此地苦等了。”

“金刚,你的意思是……”

“很可能高兄弟路上出了纰漏,咱们必须赶到龙尾山庄去看看。”

“大概不会吧、高大哥有四个人,谁也拦不住他,他叫咱们在此地等,咱们怎可离开?”吕芸慎重地说。

“在此地等,也许误了大事……”

山径上突然出现一名青衣人,脚下甚快,在五六十步外便大叫道:“孙涛,高老弟与庄主不久可到,庄主传下话,叫你们快到源山砦会合,快。”

孙涛一跃而起,走近吕芸说:“吕姑娘,走吧,到源山砦相候。”

吕芸已无暇分辨真假,众人皆已等得七窍生烟、心情不安,能走动走动也是好的,便纷纷拾掇登程,向东北角的九源山急赶。

源山砦位于山东北角的一座小山顶端,山不高,顶部平坦,只有六七十户人家,建了两丈六尺高的寨墙,北面山下是溧阳至句容的大道,老远地,便可看到寨门楼上飘扬着一面大黑旗,上面绣了一头白­色­的猛虎图案,他代表了砦主的绰号:白牙星君陈仲先。

寨门的大匾上,刻的金字是:源山砦。

寨墙外挖了三丈宽两丈深的壕,因此寨墙事实上有五丈高任何人休想飞渡,要入砦必须经过寨门外唯一飞桥。

孙涛到了砦外一箭之地,发出一声长啸,在暮­色­中,四面八方里外的树林丛草间,出现了六七十名大汉,全是龙尾山庄的人。

这些人似乎早就在附近布了阵,有章有法地结队走上了只生短枯草的山坡,直迫近至百步左右,方止步分开歇息。

共分为四拨人,把守住四周,监视着砦墙上的动静,严阵以待。

孙涛偕同姑娘的人,直迫近至寨门外的山坡止步。

砦中锣声大作,飞桥吊起,交通断绝。

吕芸大感困惑、向孙涛问:“孙爷、怎么回事?你们准备攻砦?”

孙涛呵呵笑。坐下说:“不。只是先封他们的内外,等庄主前来发令,以免他们派人出去请救兵。”

“但……目下咱们尚未获得他们的罪证……”

“姑娘请放心,这件事错不了。”

“这……恐怕不太妥当……”

“瞧,他们不是做贼心虚了么?”

寨门楼上,出现了劲装人影,寨主大开,出来了三十余名黑衣人飞桥开始向下放。

一名中年人叫道:“孙爷,他们要出来了。”

孙涛哼了一声说:“他们不出来便罢了,来了咱们便可师出有名,怪不得咱们抢先出手了。”

吕芸大惊,急急地说:“孙爷,高公子末返之前,幸勿动手……”

“姑娘,咱们并未动手,对不对?对方如果先发制人,咱们总不能挨打吧?且迎上去看看。”

吕芸是骑虎难下,心中极感不安。孙涛已不由分说,领了二十余名手下,向寨门迎去。她不得不惜同巫山三煞与江南浪子的弟兄人影跟在后面戒备。

源山砦的人并未一拥过桥,只在寨门外的桥头列阵。片刻,一名黑髯拂胸的中年人,带了两名壮汉大踏步过桥,亮声问:“是哪一路的朋友,为首的人答话。”

孙涛也带了两个人迎上,在丈外止步笑道:“是陈砦主仲先么?在下孙涛,忝在近邻,可是彼此少见,砦主万安。”

“咦!你是……”

“在下是龙尾山庄的管事。”

“什么?”陈仲先骇然叫。

“呵呵!陈砦主,别装糊涂好不好?”

白牙星君陈仲先脸­色­铁青,沉声道:“陈某装什么棚涂?源山砦与龙尾山庄,彼此相距数十里,素无往来,本砦的人不敢高攀贵庄的侠义英雄,更末与贵庄有何过节。本砦的人,甚至忍气吞声从未越过大茅峰以东寸土之地。贵庄建庄三年来一向相安无事,既无田地接壤,也没有生意上的利害冲突,彼此井水不犯河水。贵庄玉狮冯大侠息隐山庄纳福,本砦的弟兄按规矩不也前住打扰,而今天阁下却逞人包围本砦,但不知有何见教?是本砦的人开罪了贵庄朋友么?”

孙涛不为所动,仍然笑呵呵地问:“陈兄可知道南京盗宝案的扣么?”

“知道。”

“知道敝庄主已卷入旋涡么?”

“听说过。”

“那就好。赤土龙坑祠旁的三家村,与贵庄砦有否往来?”

“不错,在下与施家的施老有一面之缘。”

“一面之缘?不是砦主的手下?”

“笑话,在下只是曾在龙坑洞见过他一面而已。”

“不要否认了,陈兄。南京公子高翔,从湖广追凶至龙坑祠,施家的人全部伏法,招出了你这们窝主,你就是南京盗宝案的主凶,神秘帮会的首领……”

“你……你在血口喷人……”陈仲先怒叫。

“这可不是我说的。”

“高翔目下在何处?”

“他不久将到。哦!陈兄,南京盗案,发生在慈姥山,知道么?”

“知道,金陵三剑客的擒龙手身死慈姥山。”

“你知道凶手是谁么?”

“不知道,只听说过涉嫌人是高翔。”

“高公子已将凶手一一查明了,共有五个人,这五个人皆是盗宝主犯的手下匪党,他们是百劫人妖陈魁,你老兄的本家。你们是亲兄弟么?”

“放屁!”

“先别生气,与百劫人妖是兄弟并不丢人。第二个凶手是招魂使者叶君山,第三是九岭玄魔张九洲,第四个是天香门的弟子凌云燕萧佩,最后是玉郎君范世昌。”

白虎星君的脸,突然变得苍白,神­色­一紧。

孙涛虎目炯炯,将对方的神­色­变化看得一清二楚,但不动声­色­,往下说:“招魂使者与九岭玄魔都死了。百劫人妖被擒,在武昌却又被人救走了。凌云燕殆在天香门的门主白衣龙女手中。只有一个玉郎君最幸运,他逃过了高公子的追踪。陈兄,你说吧,这些事你不能完全不知吧?百劫人妖你救到何处藏匿了?玉郎君是否躲在责砦?”

陈仲先冷汗外沁,厉声道:“这一切在下一概不知,在下从不认识百劫人妖。”

“咦!令亲飞天鬼母好像与百劫人妖……”

“见鬼,郭大嫂只见过那人妖一次……”

“一次也嫌太多了,玉郎君呢?”

“这……他……”

“呵呵!你大概要说他刚刚到贵砦打抽丰作客呢?”

“这……他确是中午途经敝砦的……”

“哈哈!陈兄,若要人不和在,除非己莫为,你结的帮会再秘密,也难逃天下人的耳目。你老兄居然在龙尾山庄建窟,未免太藐视咱们的庄主了。老兄、还来得及改邪归正,把盗来的宝交出,敝庄主也许替你在高公子面前求情。现在,请领咱们入砦如何?”

二十七

孙涛见白虎星君要撤走,怎肯罢手?一声长笑,奋勇追出。

白虎星君一声怒吼,左手一扬,但见白芒如电,三枚白虎钉成品字形向孙涛飞去。

孙涛一惊,向侧一扑,仆倒向侧滚,生死间不容发,竟然逃过了可怕的三故白虎钉急袭。

但白虎星君已在这刹那了三丈余长的飞桥,辘轳绞动声中,飞桥已经拉起,无法飞渡了。

西北传来了玉郎君已逃走的叫声,吸引了其他众人的注意。

夜­色­苍茫,呐喊声清晰、但看不见人影。

龙尾山庄群雄仅把守住四方,而从砦墙爬下的人,却是从西北角的空隙降下的,爬上了壕外侧,撒腿向山下狂奔。

西面和北面的人、皆来不及拦截,谁也未料到有人从墙上缒下逃走。西面的人相距近些,有人认出是玉郎君,因此发声叫喊呼援。吕芸在北面的寨门方向,听到叫声便撇下了孙涛,向西北角急追。巫山三煞不甘人后,也衔尾飞赶,但轻功相差太远,远出百十步便已拉远了十五六步。

吕芸的轻功虽超尘拔俗,但昏暗中仍难追及,玉郎君已经进入山下的树林,兔子般溜掉了。

夜来了,砦内灯火通明,寨墙头每隔三丈便Сhā了一支铜油火把,谁也休想乘夜爬墙而不被发觉。

高翔终于赶来了,孙涛正在准备爬墙的物品,要奋勇攻入。

吕芸接到人,大喜过望,急急将所发生的事一一说了,不胜惋惜地说:“大哥如果早来一步,玉郎君便逃不掉了。”

高翔大感困惑,苦笑道:“怪事。玉郎君真的在此地藏匿?谁看清他的人,的确认定是他。”

“会不会是有人冒充他呢?”

“不会吧?陈砦主真与盗宝案有关?”

“高大哥,你的意思是……”

“我已从白莲社的徒众口中,查出该帮会可能建坛的秘所。如果玉郎君在此出现,源山砦便涉嫌重大了。”

“大哥已查出……”

“时机未至,这件事你千万别泄漏出去。我先去制止孙兄攻砦,我要先查个一清二楚。”

他走向兴高采烈的孙涛,招呼道:“孙兄,不必费心了,今晚暂且等待……”

“高兄弟,在下有把握攻入,今晚的事今晚了,可必再等待?”孙涛不解地问,并不赞成暂且等待。

高翔已有所决定,坚持己见说:“冯大侠即将到来一等他为再说好不好?再说,天黑夜暗,即使能攻入,也容易让匪徒们漏网,不如明早一网打尽,岂不甚好?”

孙涛哼一声,恨恨地说:“不行,姓陈的打了在下三枚白虎钉,今晚不将他的手砍掉,在下誓不为人。”

“孙兄……”

一名青年人在旁虎目一翻,沉声道:“姓高的,孙爷的话你听清楚没有?这里并非由你作主,龙尾山庄的人也不受你的节制,你怎么这样罗嗦?”

吕芸脸­色­一变,粉面生寒,冷笑道:“孙爷,这位是谁?你似乎不想加以阻止这位好汉胡说八道呢。”

孙涛脸一沉,向青年人叱道:“闭上你的臭嘴,别吃多了胡说八道。”

高翔不愿得罪这些人,笑道:“在下从贵庄来,庄主行前已经说过,这次缉凶仍由在下出面。诸位如有疑问,何不等庄主来时再说?这样吧,诸位如果坚持攻砦,那么,在下只好置身事外了,告辞。”

“高兄弟,请别生气,好吧,等庄主来后再说,好不好?”孙涛打了退堂鼓。

高翔说了几句客气话,领了众人退至远处休息。吕芸问起小绿,知道小绿失踪,不由大惊失­色­。

金刚李虹也将飘渺魔僧出现的事说了,把高翔吓了一大跳,心中暗暗叫苦,万一在紧要关头魔僧出面­干­涉,岂不糟了?

一个时辰后,玉狮带了大批人马赶到。高翔将途遇白莲社的徒众伏击,杀了护坛使者,小绿失踪的事一一说了,却隐下查问口供的事。最后,力主暂勿攻砦,明日他要亲见陈砦主,当面解决重重疑云。玉狮极有风度地答应了,一宿无话。

次日一早,源山砦陷入重围。

高翔独自走向桥头,向寨门楼上的警哨大叫道:“南京高翔求见贵砦主,相烦通报。”门楼上一声暴叱,飞下三颗银星,联珠飞来迅疾绝伦,看到星影便已到了他胸口。

他伸手一抄,三颗银星入手,叫道:“金弓银弹杨兄,你想关闭贵砦开城谈判之门么?”

垛口闪出一位剑眉虎目的中年人,挟了发­射­弹丸的特制弹弓,厉声道:“你阁下欺太甚,已经没有什么可谈的了,昨晚你们从南面入侵,杀了本砦三名守卫子弟,入侵毒谋难逞,难渡壕堑天险,今天要改用­阴­谋诡计谈判,你认为本砦无人么?”

高翔一证,昨晚有人袭击砦南,会不会是孙涛在捣鬼?怎么昨晚毫无动静?

孙涛为何如此急于袭击源山砦?热心得有点过份哩!

“在下并不知昨晚所发生的事。”他只好直说。

“哼!你少在杨某面前耍花招。”

他仰天长笑、豪气横溢地说:“高某用不着耍花招,源山砦也不是什么天险,如果在下硬行进入,不要说龙尾山庄的英雄豪杰有此能耐,高某的几位朋友你们也阻不住。

如果在下派人传信到南京,大队官兵与龙骧鹰扬的无敌勇将齐集,试问源山砦能守得了多久?杨兄,高某单人独剑请见贵砦主,贵砦高手上百,竟然不敢接待区区一个武林后辈,岂不要笑掉天下英雄的大牙么?”

金弓银弹死死地瞪着他,久久方沉问:“姓高的,你要单人独剑进来与些主见面?”

高翔将剑解下,笑道:“诸位如果有所顾忌,在下可以不带剑。”

“真的?”

“大丈夫一言九鼎。”

“好,你等着,在下先得请示砦主。”

“有劳了。”

远处等候的吕芸大惊,急急掠来。玉狮冯海也偕同杨抡奇飞掠而至。

吕芸急急奔到惶然问道:“高大哥,你要独自进去?”

“不错,我要独自进去。”

“这……老天,即使他这里不是那神秘帮会的秘坛,也是高手如云的黑道聚会地,每个人都是不天不怕地不怕、不要命的残忍骠悍凶恶亡命,你一个人空手进去,岂不是闭着眼睛入一死城里闯么?”

他沉静地一笑.说:“请放心,我自有道理……”

“不,这太过冒险,进去必定凶多吉少……”

“吕姑娘,世间的事.那一样又没有凶险?喝口水可能被呛死呢,为了避免一场不幸的残杀,我非进去不可。目下我不能将内情告诉你,请原谅,你退下去。”

玉狮到了,神­色­肃穆地说:“高老弟,你竟然答应要独自一人进去?”

他一本正经地说:“是的,不入虎|­茓­,焉得虎子,我必须进去查个水落石出。”

玉狮不以为然,神­色­懔然地说:“你已经知道他们的底细,仍然坚持要进去,硬往虎口里送,这是愚蠢。”

“海公请想想、如果不查明底细,牵连太广,不知要枉死多少无辜,因此明知凶险,晚辈也必须进去一趟。”

“只怕你进去容易,活着出来便难了。”

“有海公的子弟在外声援,谅他们也不敢轻举妄动,不管谈判成与不成,他们会放晚辈平安出砦的。”

“恐怕不会吧.你是他们的眼中钉,不惜­干­方百计要将你拔除,今天你送上门去……”

“不然,以往晚辈独来独往,他们方敢不择手段明攻暗袭,而今天有贵庄的门人及威震天下的海公亲自声援,他闪绝对不敢轻举妄动。”

“老弟,我不能让你独自进去冒不必要之险……”

“海公……”

“咱们已掌握了他的罪证,而咱们又可掌握攻入的胜算,何必再浪费辱舌?我保证在一个时辰之内,把源山砦化为刀山火海……”

“不!海公……”

“给他们一刻时辰开门投降,不然他们将玉石俱焚。”玉狮声­色­俱厉说。

高翔心中一急,计上心头,说:“海公有所不知,晚辈进砦与他们商谈,原是缓兵之计,这时决不可乱了脚步。”

“缓兵之计?老弟的意思是……”

“晚辈已派人至中山王府送信,至迟在巳午之间,龙翔鹰扬两卫的高手,便可兼程赶来。南京盗宝案在官府中,外弛内张,此案不破,余波所及,还会有少人遭殃、因此任何人牵涉到盗宝案嫌疑,皆须由官府出面,青天白日纠众公然进袭砦堡,不如由官府前来处理方便得多。如果要全力进袭,难免双方死伤枕藉、到对海公不利,晚辈也心中难安。”

“哦!你何时将信息传出的?”

“昨晚碰上白莲会的妖孽,晚辈便知事情辣手,因此到达源山砦,晚辈便悄然派人将信传出了。”

玉狮似乎颇为不悦,但也无可如何,沉声道:“好吧,既然你坚持要进去,老朽不便勉强,只在一刻时辰之内……”

“一刻时辰之内,晚辈如无消息,一切由海公作主,如何?”

“我给你一个时辰出砦。”

送走了玉狮与大总管,高翔如释重负地长吁一口气,向脸­色­苍白的吕芸说:“冯庄主如此心切,倒是十分意外,这里面……”

“大哥,你的意思是……”

“我在想,昨天咱们所遭的一切,是不是太过巧合?”

“你怀疑……”

“咱们从湖广追踪而来、马本停蹄船不泊岸、风餐露宿赶得甚紧,伏袭咱们的人,消息从何而来?源山砦的人,不可能与灵已会有关……”

“这个……暂且瞒住你。”

“哦!但……但玉郎君……”

“我们岂能以玉郎君的凑巧出现,便咬定他们是一伙。哼!如果玉郎君真与他们是一伙,便没有逃出砦去的理由,砦中必定有地道复壁,藏一个人太容易了,逃出不是欲盖弥彰么?”

“老天!休想得真多。”吕芸乍舌地说。

“因此,只要我能进去,陈砦主便不会自掘坟墓,致我于死地。”

“你想他会让你进去?”

“当然,不管他是不是主凶,都会让我进去,他已无所选择。他们来了,你退下去。”

“大哥,小心为重。”吕芸颤声说,语气中有掩不住的关切真情,与及流露在外的恐惧。

“谢谢你的关切,你走吧。”

吕芸依依不舍地退去,一步一回头。

“小姐,他真要往虎|­茓­里闯?”

“是的,他是个有主见有胆识的人,没能阻止他,我无能为力。”

“天哪,小姐……”

“已无法挽回,只能靠苍天保佑他平安。小秋,沿途我们皆留下了暗记,为何至今仍不见爷爷到来?他老人家该在五天前到达南京的,按理他该来了,江宁镇的暗记,不可能尚未有人传信给他的。”

“小姐,老佛爷即使接到传去的讯息,也必须赶到江宁镇,再沿途循踪赶来,绕一个大圈子脚程近三百里……”

“一千三百里他老人家也可在一昼夜赶到。”

主仆俩低声谈论向下退走,一步一回头,目光始终紧吸住高翔的背影。

高翔屹立在桥头,无畏无惧屹立如山。

“小姐,高爷真了不起。”小秋无限感慨地说。

吕芸没来由地轻轻叹息,低声地说:“是的,他真了不起,如果他不幸……唉!我该怎办?怎办?”

她们站住了,砦门楼上已出现一群黑衣人。

白虎星君出现在垛口、困惑地打量着下面的年轻人,久久方沉声问:“你就是高翔?”

高翔抱拳向上行礼,笑道:“正是区区,阁下是……”

“陈仲先。”

“原来是陈砦主,失敬了。”

“废话少说,你带了龙尾山庄的人来,是何用意?”

“前来查案,南京盗宝案。”

“你欺人太甚。”

“正相反,区区如果存心欺人,早已下令进袭了。”

“呸!你们已经失败两次了……”

“砦主差矣!高某未下令进袭,而且阻止了双方的惨烈恶斗。玉郎君在贵砦出现,这件事总不能洗脱贵砦的嫌疑。”

“哼!你乱入人罪,血口喷人。”

“玉郎君的事……”

“他与本砦无关,朋友来往平常得很。欲加之罪,何患无词?你……”

“在下也怀疑这件事,因此希望与砦主商谈……”

“你我已没有商量的余地。”

“砦主请三思而行,不可自误。如果贵砦是清白的,高某只消进砦走一圈,便可真相大白……”

“哼!你还想进来?”

“请砦主俯允。”

“哼!你如果敢进来,一切后果你自行负责,本砦主不负责你的安全。可以告诉你的是,你进来必将九死一生。”白虎星厉声说。

他呵呵大笑,说:“即使是万死一生,高某也要进去,高某从不放弃那万分之一的一线希望,以免枉死多少无辜的人。”

白虎星君一怔,问道:“你真是为避免双方死伤而来冒险?”

“但愿砦主相信。”

“你真敢闯虎|­茓­龙潭?”

“高某义无反顾。”

白虎星君呆了片刻,突然叫:“年轻人,你很有种。”

“谢谢夸奖。”

“本砦主成全你。”

“高某深感盛情。”

“高住,你的生死……”

“在下的生死,与砦主无关。”他抢着答。

白虎星君举手一挥,叫道:“放下吊桥。”

高翔植剑于地,含笑相候。

“你最好带上剑。”

“一把剑挡不住贵砦两百位黑道高手。”

“不带你便是希望微乎其微。”

“不久便可分晓。”

吊桥刚着地,他已大踏步而上。

吊桥升起,砦门方戛然而开。

门楼上的人已经不见了,险了开启沉重砦门的四个人外,全堡不见人影。

寨墙上内有防跌女墙,人伏在上面,下面根本无法看到,因此上面虽有不少防守的人,他却无法看到人影。

砦占地并不广,六七十间拥挤的瓦屋,全是平房,中间设了火巷,显得有点简陋,地势所限,空间不多,放眼前望,从砦北可看到砦南的寨墙根,寨墙房屋高出甚多。除了前面的一座六七亩大的广场外,显然全砦活动的地方有限。比起广阔恢宏的龙尾山庄来,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一是天堂,一是地狱。这些黑道亡命,也知早晚要碰上霉运出事,对栖身巢|­茓­并未抱有长住的希望,所以房舍皆因陋就间,能过一天算一天,倒是对防身保命的墙壕,下了不少工夫,建得比州县的城池还要坚固。

高翔之所以敢冒险入砦,并非是他不重视自己的生死、不爱惜自己的生命,而是有把握而来。他深信源山砦不是灵已会的秘坛,也相信自己的判断。他曾经与灵已会不少戴面具的高手拼博,只要对方人手袭击,他便可以捉摸对方的的身分了,况且大援在外,他不信陈砦主敢在这时放手一拼。

当然,在他的猜想中,如果陈砦主与灵已会有关,又当别论。但他仍然有把据脱身,凶险吓不倒他,他必须查证一些事,任何凶险也无法令他裹足不前。

他概略地打量四周的形势,方毫不迟疑地迈步向砦中心走去,义无反顾。

砦门重重地闭上了,万籁俱寂。

他嗅到了凶险的气息,危机像网般向他收扰。

静得可怕,只有他一个人,他感到好寂寞,心情逐渐紧张。手心,有汗水沁出,经风一吹,凉凉地。

寒意甚浓,脊梁凉飕飕地。

陈砦主并没有与他面对面商谈的诚意,这是什么意思?是为了他那句让他走一圈的话么?

他知道,危机来了。真的,危机来了。

走就走吧,要来的终须要来,这时想退出,已经不可能了。

他铤挺胸膛,自语道:“马行狭道,船到江心,不用多想了。”

勇者无惧。但在情势末明郎化之前、即使是最勇敢的人,也会感到一些紧张,他也不例外。

广场对面,中一条四丈宽的道,长约十丈,通向砦中心唯一的一座像样些的大厦。

两侧、是一排排的瓦屋,家家门窗半闭,看不见半个人影。

到了广场中心,对面人影入目,一个黑衣中年人转出右面的屋角,到了路心.然后­阴­沉沉地举步向他迎来。

渐来渐近,七丈、六丈、五丈……

中年人穿黑劲装,黑凶头。背上系剑,腰下挂囊,身材高壮,脸­色­如古铜,粗眉鹰目,留了八字大胡,脸上有岁月留下的苍劲坚强线条,每一条肌­肉­皆充注坚韧的活力,眼中的冷电寒芒如同利镞,神­色­不怒而威,令人不敢正视。

四丈、三丈……

两丈了,高翔抱拳施礼道:“请领在下谒见砦主。”

对方听而不闻,仍然一步一顿欺近。

来意不善,他不再浪费口舌,也向前迈出一大步。

丈二、一丈……

一声沉喝,宛如半空里响起一声乍雷,黑衣中年人进击了。“金雕献爪”急似迅雷,双爪齐攻,上罩脑门下控胸膛要害,抢制机先进击,先下手为强。

高翔早有准备。并不为对方那声震耳欲聋的沉喝所掠。这一招只能接,不能闪,爪一分便可控制八尺空间,不易闪开,不然只有示怯后退。接,未摸清对方修为的深浅、相当冒险。

忙者不会,会者不忙。他双盘手上拂以“拨云见月”作势硬接,明实明虚以吸引对方的注意力、身形突然虚悬而起,来一记怪异的奇妙反招“懒虎伸腰”,真绝,完全违反技击常规,化不可能为可能。

“噗噗!”四只爪接实。

“砰噗!”异响同时发出。

“嗯……”中年人闷声叫,屈腰俯身踉跄急退,退了四五步突然仰面便倒。

肚腹被踹了两脚,怎能不倒?

高翔站正身躯,拍拍手说:“承让承让,得罪了。”

中年人脸­色­苍白地爬起,吃力地说:“你走吧,在下认……认栽。”

“在下抱歉……”

“哼!不要假惺惺。”中年人愤然地说,跟舱走了。

高翔淡淡一笑,举步迈进。

进入走道,他脚下一慢。

身后有声息,一座半掩的木门中,鬼魅似的掩出一个黑衣人。紧蹑在他身后。

他不动声­色­,从容举步迈进。

“转身!”身后沉叱震耳。

剑气压体,彻骨奇寒。

他旋身左转,又是反常身法,但见人化电闪,在剑尖前逸走了。

人影倏止,双方贴身而立,黑衣人的剑刺出仍末收势,他的左手已扣住了黑衣人的右肘,右手反扭住黑衣人的右手脉门,只消加上三分劲,黑衣人的双手皆可能折断报废,毫无反抗的机会。

黑衣人目定口呆,双手在发抖。

蓦地,身后传来了沙嘎的刺耳叱声:“你取下他的剑,老身给你一次公平决斗的机会。”

他夺了黑衣人的剑,徐徐转身。

那是一个满脸横­肉­的奇丑白发老女人,手中剑冷电四­射­,一双鬼眼厉光闪闪、缺了牙的瘪嘴显得相当­阴­狠刻毒,成为颊上无­肉­的人。

他轻拂着剑,含笑颔首呼道:“前辈定是飞天鬼母郭大嫂了,幸会幸会。”

“会无好会,你准备好了么?”飞天鬼母问。

“随时候教。”

“进招!”

“且慢!”

“有何废话?”

“如果在下胜了,大嫂否作主,免了这些无谓的拼搏,让在下与陈砦主面对面商谈?”

“老身答应你、可惜你已活不到那时候了。”

“答应就好,在下是否能活并不重要。”

“进招!”

“有僭了。”

声落,他点出一剑,虽是虚招,但虚点实至。飞天鬼母不敢大意,挥剑便搭以便争取中宫。

双方搭上手,便是一场空前猛烈的可怖恶斗,剑影漫天,进发撕裂的彻骨剑气直迫丈外,两人急进急退兔起鹘落各显神威,各抢机先互不相让。

“铮铮铮……”双方开始硬接了,因为双方都快速绝伦,争取中宫雷霆一击,非硬接不可,谁的剑被震偏暴露中宫,谁便注定了失败死亡的命运。

显然,飞天鬼母被主翔的艺业所惊,狂攻了六七十招后,已有点心神不定。她先是轻视,然后是诧异,最后是惊愕,等到攻了八十招,她吃惊了。

高翔经过大风浪,他先是有点紧张,然后是镇定,最后是胆气大壮。

八十招后,他已完全摸清鬼母的剑路与内力修为的火候。胜算在握。但他并不急于取胜,事先已知道鬼母是源山肇事实上的首领,又猜出源山砦的人不是灵已会的凶犯,他不能做得太过分,所以开始采守势,不管对方如何迫攻、他皆以不变应万变,从容挥剑,化解了对方暴雨狂风似的剑势、逐渐取得了主宰全局的契机。

飞天鬼母女开始奋不顾身的狂攻,八方旋动剑皆用了全力。

这是回光返照似的攻势、依然猛烈万分,高翔却不再感到重压,他从容接招化招、不再让出空隙,见招化招见式破式,紧守即得的地盘,不肯退让寸土,在一阵近乎疯狂的袭击下,他毫不退让,反而把飞天鬼母迫得步步后退,剑挥动开,像是撤出了千重天罗,万张地网,把对对方迫得左冲右突,难越雷池半步。

天罗地网在逐步收紧,逐步汇聚。

“铮铮铮……嘎……”震剑错剑的啸鸣,比往昔更为急骤,更为猛烈。

飞天鬼母开始恐惧了。她已浑身大汗,逐渐脱力,勇气与体力在急剧下降、消失。

她所攻出的剑招,皆被对方以雄浑绵厚的剑闷一一封死,而且在剑网中不时飞出一两道诡奇绝伦的剑虹,直迫她要害迫她闪退,而又恰到好处地停止追袭,让她有缓过一口气来重行进攻的余地。

终于,她看出这是一场绝望的拼搏,对方只守不攻存心相让,她已经支持不住,如果对方反击……

她不敢想,只感脊梁上发冷,尽管她已大汗彻体浑身火热。但她仍然感到寒意甚浓。

一声低啸,她攻出最后三剑,之后便­精­神涣散,真力难以以为继了。

“铮铮铮!”三剑皆被震出偏门。

在这电光石火似的刹那间,她看到神奇莫测的剑芒,曾经在她的眼前诧异地急闪数次。同时,今她心胆俱寒的剑气,迫向她的眉心、咽喉、胸口三处要害。

人影乍分,恶斗终于结束了。

飞天鬼母飞退丈外,只感到浑身发虚,脱力的感觉无情地袭到,她的双脚在可怕的颤抖,人要向下挫,眼前发晕,心头发呕。

她的剑无力地支在地上,支持着她力竭欲倒的身躯,吃力地举左袖拭抹流入眼中的的汗水,和在死盯着眼前这位青年人。她仍然难以相信,这位年青人凭什么迫垮了她?剑术并不出奇,内力修为也平常得很,既无惊世的绝学、也没有新奇的秘技,凭什么能击败她这个从刀山剑海闯出来的老江湖?

她确是败了,不由她不信。

高翔剑植身侧,神定气闲地屹立原地,含笑向她注视。神­色­平静毫无得­色­傲态。

她深深吸入一口气,屏息着,久久方问:“你……你为何不杀我?”

“在下为何要杀你?”高翔反问,语气中并无挖苦讽刺的成份。

“你我已敌我分明。”

“在下只希望在责砦找出线索。”

“你找到了么?”

“不曾,但已澄清了在下一些疑团。”

“你认为可以击败本砦两三百好汉么?”

“那是不可能的。”

“但你却敢无畏地进来。”

“在下如不进来,责砦将血流成河,彼此皆无好处,在下必须进来。”

“你不怕死?”

“谁不怕死?应该说在下知道生死大义。当然贵砦的黑道群豪都不怕死,但这种玩命的匹夫之勇是谓不义,不足为法。”

“你的胆识超人一等。是老身一生中所遇上的唯一劲敌。”

“谢谢夸奖。”

“你走吧,砦主在大厅候驾。”

“谢谢。”

“不会再有人拦截你了。”

“高某深感厚情。”

飞天鬼母发出一声低啸,进入右面的一栋平房。

“大嫂请留步。”他叫。

飞天鬼母扶门框转身问:“有何见教?”

“贵砦与龙尾山庄有何过节,能否相告?”

“没有过节,彼此井水不犯河水。”

“这就怪了,难道就没有利害冲突?没有个人恩怨?”他进一步问。

“没有,本砦的人,不屑与那些白道的钓名沾誉之徒往来,咱们高攀不起,黑白道各有生路,道不同不相为谋,咱们算是怕他。”

“贵砦知道有关灵已会的事么?”

“灵已会?没听说过,只听说有一个什么天地会。”

“他们与贵砦……”

“两年前,天地会就曾派人前来游说,被咱们拒绝了,咱们这些人从不想加盟结会受人驱策。”

“天地会的秘坛,是不是在二道沟?”

“对,但二道沟只是一处联络站而已。”

“他们的秘坛在何处?”

飞天鬼母冷笑一声,冷冷地说:“你何不去问问龙尾山庄的人?”

“他们知道?”

飞天鬼母撇撇嘴,冷笑道:“世间事如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事情牵涉到两个人、便不算是秘密了。龙尾山庄是玉狮的隐居所,是白道英雄的圣地,他们的所作所为,自以为天不知地不知,其实他们却是在掩耳盗铃。”

“这是怎么回事?”

“说来话长。三年前,龙尾山庄大兴土木,而赤山东南麓倚山面水处,却于呷提前建了两间茅屋,住了几个不三不四的人。龙尾山庄峻工,赤山湖南面的一片荒野中,也建了一座小山村,竟然是茅山茅屋的人所建造的。本砦是黑道朋友的落脚处,对附近的情势怎能不留心?经过多次暗查,发现先前赤山茅屋的人,总是半诊三理接待一些飞行绝迹功力奇高的神秘客,咱们便留了心。后来,咱们花了两月工夫,以布网式派谴伏桩,终于发觉那些神秘来客,竟然是来自龙尾山庄的人。”

“以后呢?”

“咱们惹不起龙山庄,将些事秘而不宣、从此不敢再管。”

“那座庄院,就是天地会的秘坛?”

“老身不敢断定,但猜想……算了,二道沟的人,不时出现在赤山湖那座庄院,内情如何,你去想好了。”

“你们与天地会闹翻了?”

“闹翻倒未必,咱们只好告诉他们的说客,叫他们不要再来。这期间,本砦平白无故失踪了好几位眼线朋友,虽获得线索知道是天地会所为,便苦无确证也就不了了之,咱们也知道这些人不好惹,哑子吃黄莲,认了。”

“龙坑祠那些人呢?”

“不知道,老身只知那儿住了不少来路不明的人,都是些不起眼人物,好像是句容一带的地棍们的避难所,从不在附近生事。好了,老身不能再与你数说别人的是非了。”

高翔的脸­色­瞬息百变,显然已陷入了迷乱惶恐的困境中,抱拳一礼道:“谢谢你的消息,感激不尽。”

飞天鬼母转身进屋,掩上了木门。

高翔向前面的大宅举步,剑眉深锁,心事重重。

在黑雾重重中,他看到了曙光。但这曙光却充满了不祥的量兆,不是日朗风清,而是山崩裂似的可怖暴风雨。他不住苦笑,自语道:“我不用去二道沟了,必须直捣黄龙。

希望这件事与龙尾山庄无关,不然……”

他开始冷静地思索,定下了大胆的妙策。

距大厦的大门前台阶不足二十步,他仍在一面徐行一面思量下一步的行动,两侧的窗户内,突然­射­出两丛暗器,胜如狂风暴雨,向他猛然集中。

暗器共有两种,可知共有四个人偷袭。三棱毒药镖、淬毒飞刀、见血封喉袖箭、毒流星,不下二十多枚之多,他难逃大劫。

“哎……”他厉叫,“砰”一声仆倒在地,接着猛烈地翻滚,片刻间便大叫一声,寂然不却了。

窗门俊开,共跳出四个中年黑衣人。最先跃出的人,探剑扑上叫:“我砍下他的脑袋来……哎唷!”

“当!”长创脱手。

这位仁兄的小臂,缠上了一根丝绳。

丝绳的主人来自另一室内,绳长丈八,是一个年轻黑衣少­妇­,来得好快。

“留活口!”有人叫,是去而复出的飞天鬼母。

但叫慢了些,小­妇­手一带,中年人的小臂硬生生被丝纯所勒断,断手坠丈外。

“哎唷!”中年人狂叫着摔倒在地。

附后奔出六七名黑衣骠悍大汉、将另三人围住了。

飞天鬼母神­色­明森已极,愤怒得脸部肌­肉­不住扭曲抽动,厉声问:“你们几个人在本砦多久了?三年零四个月,老身没记错吧?”

一名鹰目中年人强笑道:“郭大嫂,这……这是什么意思?”

“你知道本砦的规矩么?你听到老身不许再出面拦截袭击的信号么?”

“郭大嫂,这小辈……”

“你们是不是存心想毁了本砦,杀了高翔让玉狮有毁了咱们源山砦的借口?”

“郭大嫂……”

“住口!”

“在下可以保主源山砦的安全,只要让在下向玉狮打个招呼,他们便会立即退去……”

飞天鬼母一头乱发无风自摇,­阴­森森地说:“原来你是龙尾山派来卧底的,该死的东西,老身要剜出你们的心肝来,你们上!”

高翔突然一跃而起、大笑道:“果然不出在下所料,责砦与灵已会毫无关系。郭大嫂,这几个人可否借给在下一用?打!”

“砰”一声响,中年人摔倒在地。

原来中年人乘高翔说话的好机会,抬手发­射­毒镖,竟想分­射­飞天鬼母与高翔,却被高翔用五花石击中胁肋,一击便倒。

毒膘擦过飞天鬼母的胁下,衣破幸皮­肉­未伤。

另两人同声怒吼,奋勇挥剑突围。

飞天鬼母一声怒啸,一剑向倒地的中年入刺去。

高翔一闪即至,手急眼快,一把抓住中年人的发结猛地拖至一旁,笑道:“大嫂,留活口。”

飞天鬼母一剑落空,怒火无处发泄,大吼一声,飞剑飞掷。

两个黑衣人分别击倒了三个人,刚好突出重围。飞天鬼母的剑从后面划空而至,贯入一个黑衣人的后心,锋尖直透前胸,叫不出声音,砰然倒地。

另一个未能逃脱,被前面涌出的人拦住了。

高翔拖了昏迷的黑衣人,向侧方的房屋走去,向飞天鬼母说:“在下暂借一角清净地问口供,请大嫂方便一二。”

“好,问完了,人可要交回给老身处治。”飞天鬼母余恨末消地说。

断了一手和人被俘,最后那人奋勇死战。但不消多久,便支持不住了,抹脖子自杀了之。

不久,高翔挟了仍在法昏迷状态的中年人外出,将人交给飞天鬼母,眉心紧锁地说:“郭大嫂,这人交给你了。”

“问出什么头绪了?”鬼母用怀疑的神­色­问:“看那位俘虏不像是受了刑,甚至尚未苏醒,能问出什么口供?活见鬼。”

高翔摇摇头,说;“灵已会的人、果然利害。这人是二道沟天地会的人,他知道有限。”

“但他说可以要玉狮撤走……”

“他只是与玉狮有一面之缘而已,那是多年前的事,事急信口胡说,乃是人之常情。”

“天地会派他们前来卧底,有何诡谋?”

“他们只负责探听贵砦的动静,昨晚方接到口信,命他们全力阻止贵砦的人与在下商谈。”

“该死的东西!”鬼母恨恨地咒骂。

“贵砦还有该会的几个卧底的人,大嫂自己去问口供好了。在下有事待办,有暇再亲向诸位陪不是,告辞。”

飞天鬼母急于清除内­奸­,也就不再强留,命人送高翔出砦。

山坡下,吕姑娘与龙尾山庄的人正翅首相望,接到人大喜过望。玉狮脸上的神­色­平静,含笑问道:“老弟,怎样了?再过片不见你出来,咱们便要发起袭击了。”

高翔淡淡一笑,说:“飞天鬼母不是咱们要找的人,源山砦与盗宝案无关,与那神秘帮会毫无牵连、他们与江湖游神清明观主并无交情,龙坑此那些人,她们于我所知。”

“哦!老弟居然听信她的鬼话?”

“晚辈已经得到消息了,已有了线索。”

“已得线索了?”

“二十里外的二道沟,是天地会的秘坛。二道沟西面五六里,有白莲社的一处秘坛。”

“咦!这消息你是怎样得来的?”

“天地会卧底源山砦的人,已经招了供。”

“哦!很好,你打算……”

“天地会也就是那神秘帮会的另一会名,用来迷惑世人耳目,晚辈处在此地暂且歇息,晚间至二道沟直捣匪巢。”

“这……靠得住么?”

“极为可靠。”

“那……老朽先派人前往二道沟四周埋伏……”

“不必了,派人前往岂不打草惊蛇?咱们就在下面歇息,海公的人,请自行安顿,最好不要远离,防止在源山砦卧底的人溜出往二道沟的人通风报信。”

“也好。老弟就在此地歇息,有事招呼一声,老朽带人至东北角安顿。”

高翔与群豪在树林中歇息,他将入砦的经过概略地说了,最后苦笑道:“如果天地会的人,牵涉到龙尾山庄,这件事便棘手了。”

了了神尼颇表忧虑地问:“高施主是否怀疑玉狮与南京盗宝案有关?”

“即使他与盗宝案无关,而他的那些手下,恐怕难脱嫌疑,极可能有人利用他的龙尾山庄,包庇为非作歹的匪类。”

金刚李虹接口道:“高兄弟,不错,他那些手下,确是令人讨厌。上次咱们前往拜会所见的冯孝,这次力主攻砦的孙涛,我看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天罡真人也说:“那位大总管杨抡奇,是个笑里藏刀的深藏不露的人,与这些人打交道,必须千万小心。”

高翔忧形于­色­地说:“可是,我一直就没抓住与龙尾山庄有关的确证。不错,玉狮息隐龙尾山庄,日子过得极为奢华,他的属下少不了也想过些好日子,勾结匪类极有可能。我确也发觉不少可疑线索,可是又不敢断定,也不愿加以断定。唉!这件事很令人沮丧,不知该怎办才好。”

天罡真人冷笑道:“玉狮岂止日子过得极安逸极奢华?哼!简直比当今皇上还要神气。”

“道长大概过的日子很清苦,所以满腹牢­骚­。呵呵!金银是外物,生不带来死不带走,玉狮辛苦半生,在刀山剑海挣来的血汗钱,享受享受并不为过哪!”高翔微笑着说,只是想扯淡刚才的紧张忧虑情绪。

天罡真人呵呵笑,欣然地说:“高施主说是不错,如果贫道不死,而又捡到天上掉下来的金银财宝,贫道也要享一享人间清福。玉狮确是会享受的高手,贴身侍候的如花似玉少­妇­,一个比一个美,一个比一个艳,穿绸着缎,龙涎香薰体,人比花娇,异香满宅……”

“且慢,道长刚才说什么?”高翔急叫。

天是真人以为自己失言失态,一个修道的人说这些物欲的事到底证明他已动了尘念八心,不由脸上一红,讪讪地说:“贫道罪过,罪过,没说什么。”

“道长刚才提起龙涎香。”

“是呀。咦!施主的神­色­……”

“道长认为逸园四女身上所发的香气是龙涎香?”

“不错。”

“真的?”

“笑话,怎会有假?贫道曾经出入宫廷,龙涎香在帝王家中,平常得很,家师曾蒙皇上赐给一盒,供春在汕源宫神案下,难道贫道连龙涎香部分辨不出么?”

“哎呀!”高翔变­色­叫。

“咦!大哥,你怎么了?”吕苫惊问。

高翔一蹦而起,寒着脸说:“我太愚蠢了,太愚蠢了!老天!”

“咦!施主你……”

“走遍天涯去找主凶,主凶却在我身边,天哪!一切都明白了。”

了了神尼沉声道;“施主,不可声张。”

高翔神­色­懔然,沉声道:“目下咱们环境险恶,可说危机四伏,步步杀机,我必须当机立断。请李兄与神尼速返南京至舍下会晤中山王府的孙爷,请他们速调龙骧勇士与鹰扬卫的高手,带领人马火速赶来,不可有误,快走。”

了了神尼一蹦而起,向李虹叫:“李施主,快走。”

金刚李虹一头雾水,问道:“高兄弟,这是……”

“快走,不许多问。”了了神尼叫。

高翔巫山三煞道:“诸位姑娘率领吴兄的朋友,火速四散召集所能召集的人,火速前来,会合地是源山砦,我这就入砦与飞天鬼母商量,其他的人跟我进去安顿,走。”

众人知道事态严重,纷纷走了。

高翔偕吕芸主婢、天罡真人动身向上走,东北角的树林,也出现了杨抡奇与三名大汉的身影,正向他们奔来,高翔心中一转,向吕芸说:“你们先走,我去稳住他们。”

他转身向大总迎去,半途相遇.杨抡奇抢先颇表惊讶地问:“高老弟,你们怎么了?”

他脸上堆下笑,笑意甚浓地说:“小弟派他们去召集人手,要他们克期赶到源山砦会合,请天罡真人带三位姑娘先至源山砦安顿,姑娘家怎好在旷野歇息?大总管是否得到消息?”

理由充分,杨抡奇并未生疑,说:“敝庄主请老弟到前面商量。白莲社秘坛的人,竟然走了个­干­­干­净净,不知是何缘故,庄中正大感不安哩。”

高翔无法脱身,为免对方生疑,只好与杨抡奇同行,一面走,一面信口说:“白莲社秘坛的人撤走,不足为奇,他们昨晚向小弟袭击,小弟的女友姑娘因此失踪,下落不明,他们明知小弟早晚要去找他们算账,撤走自在意中。”

龙尾山庄共来了百余人,人数甚多,只派三个人有林缘监视源山砦,其他的人皆撤至林东的小山冈北面,那儿有两间茅屋,作为玉狮的安顿处,距源山砦已在里外,在山坡上也无法看到人影。

五人一面走一面谈,进入了树林。

了了神尼与金刚李虹向北走,到南京必须经过句容,远着呢,按理决不可能用快程赶长途,但两人重任在身,怎能不赶?一口气赶了五六里,小径右面的树林中,突然传出一声怪叫,人影依稀。

金刚李虹好管闲事,叫道:“前辈慢走,林里面有人动手,去看看是不是江南浪子吴兄……”

“少管闲事,快走,救兵如救火,不可耽误。”了了神尼急急地说。

路旁灰影一们,灰影拦住去路,笑道:“请舒什么救兵?说个明白啦!”

了了神尼候然止步,稽首道:“前辈久违了,贫尼稽首。快来见过青城逸士艾前辈。”

“呵呵!俗礼免了。老尼姑,奉谁之命去请救兵?”青城逸士问。

“高施主已找出主凶,命贫尼至南京请龙骧勇士与鹰扬卫的人前来相助。”

“呵呵!这小娃娃要把事情闹大,卫所勇士岂是轻易调动的?即使能调动,那也是三五天以后的事了,目下巨变正在酝酿中、远水救不了近火。年轻人做事鲁莽冲动,真是嘴上无毛,做事不牢。”

“前辈之意……”

“你就别去啦!”

“前辈……”

“你去不但是白跑一趟,也赶不上这场热闹了。”

“这个……”

“何不到林里面看看……”

“贫尼得赶回去告知高施主……”

“你回去告诉他,岂不是令他绝望了么?”

“那……”

“林里面群魔乱舞,你不想进去开开眼界?”

了了神尼欠身道:“前辈所命,晚辈怎敢不遵?”

青城逸士怪笑:“且慢、老尼姑,你可要放明白些,如果你认为一切可以倚靠我,那你就大错特错了,我可没那么多工夫,去管你们后生晚辈的事。呵呵!走也!”

说走便走,一溜烟向北如飞而去。

金刚李虹哼了一声,向了了神尼说:“前辈难道要听他这糟老头胡说八道么?”

了了神尼笑道:“李施主,放心啦!艾前辈把高施主有意迫出来扛大旗,你想他能撤下手不管么?走吧,去看看里面到底有些什么魔。”

入林不远,了了神尼脸­色­大变,骇然低叫道:“菩萨保佑!咱们千万不可走近。”

“是些什么人?”金刚李虹问,他对一些江湖凶魔所知有限。

“贫尼认识缥缈魔僧、白无常、八荒神魔、剑魔粱东海。右面的三个怪物,是字内三凶明司王钟离方、魔链吊客鲜于平、钓矶魂公孙元。右面,是字内三魔天、地、人三个残忍魔头。至于与白无常联手的两位女人……咦!那……那不是华姑娘小绿么?”

在场的人,都是和高翔有关的宇内名宿,顶尖儿魔字号魁人物。

那两个女人是雍竹君与关忆萍母女,远处的一株树后,躲着她们忠心耿耿的­奶­娘老婆婆。

白无常倚在一株上,浑身汗水,但依然镇定从容,抱肘笑道:“你们迫死我无常鬼有屁用,有种何不去找玉狮小辈要人?目下玉狮手下共有百余名高手,他已经倾巢而出全力帮助高翔。”

“我无常鬼在­阴­曹地府呆了二十年,玉狮这小子的成名与息隐的消息,我无常鬼一无所知,你们可以自己去找。难道说,你们就不敢去找一个退了的白道小辈讨人?是怕邪不胜正么?我无常鬼与高翔小有交情,但却不知他的行事,也不管他的事,他的—切无可奉告。”

八荒神魔嘿嘿怪笑道:“老夫不仅是要找高小辈,也找你,以报上次你两人捣毁神魔谷的奇耻大辱,你要不将他交出,老夫必须先找你。”

天魔指缺了门牙的大嘴。厉叫道:“无常鬼,我的门牙不能白丢,你不将他交出来,一切后果皆由你负责,你最好放明白些,不然咱们拆了你这把鬼骨头。”

八荒神魔一直死盯着关忆萍,狞笑道:“还有你这小贱货,你……”

灰影一闪,“啪”—声响,缥缈魔僧以令人目眩的神速身法,欺近八荒神魔,一耳光把神魔打得“哎”一惊,连退三步。

八荒神魔做梦也没想到缥缈魔僧出手打他,骤不及防,连转念都来不及,便挨了重重一记耳光,只感到眼前金蝇乱飞、厉叫道:“老魔僧,你……你是怎么回事?”

缥缈魔僧哼了一声,­阴­森森地说:“你再口中不­干­不净损人,老衲要叫你这辈永远说不出话来。”

“你这老贼秃可恶!我给你拼了!”八荒神魔愤极怒吼,凶狠地扑上。

白无常向雍竹母女打眼式,喝声“走”!

三人飞退两丈,拔腿就跑,乘乱脱身。

天魔一声怪叫,急起便追。

地魔抢先一步追出,大叫道:“你走得了?青天白日……”

“打!”叱喝声震耳欲聋。

是­奶­娘截出突袭,阻止追兵,喝声中拐杖如山岳般扫出,斜劈地魔的腰腹,杖沉力猛声势骇人。

地魔怎敢再进?盘龙杖向前一推,杖尖点地挡在身前,百忙中止步借力暴退。

“当!”双杖相交。

地魔向后飞退,背部撞向后面的天魔。

老­奶­娘不敢追袭,如飞而走。

缥缈魔憎挡住了八荒神魔,也阻住了字内三凶的去路,只有剑魔一个人追出,一面追一面叫:“别让无常鬼跑了。追啊!”

高翔与杨抡奇进入树林,两人怔住了,在林缘负责监视源山砦的三位青衣高手,全部都挺挺地躺在树下。

“咦!”杨抡奇讶然叫。一跃而进,伸手扳起一名青衣人,立即放下站起说:“被人击中昏|­茓­,下手的人艺业骇人听闻……”

高翔突然向右一窜,大喝道:“阁下现身!”

五丈外一株大树后,窜出一个灰衣人,戴了金­色­鬼面具,撒腿便跑,一跃三丈,向东飞逃,身法之快、恍如电火流光。

杨抡奇发出一声低啸、警告半里外的同伴,也衔尾追出,追向凋林深处。

追了里余,相距仍在三丈左右。只拉近了一两丈,鬼面具人的轻功并不比高翔火候差。

后面,杨抡奇已经不见了。

山坡下的茅舍中,玉狮侣庄中高手站在屋外,向南面眺望,并末因杨抡奇发来的警啸而有所举动。

四管事站在他的身后,天外流星周洪宇低声道:“大哥,不用再迟疑了,咱们快去策应。”

玉狮脸­色­平静,淡淡一笑道:“不必了,高老弟应付得了。”

“但是……”

“目下咱们该做的事、是如何攻下源山砦。”

“大哥,高老弟不是已和飞天鬼母……”

“咱们不管他们之间有何协议,源山砦存在一天,山庄便一天受牵累,也是本庄的心腹大患。以往咱们始终找不到借口。这次正是天赐良机,再说,黑道魔窟在咱们左邻生根,难免引起蜚短流长,这次再不乘机挖掉他们的老根,以后又得多费手脚了。”

“大哥不管高老弟的事了?”

“当然要管、但咱们只能在他身上花一分工夫,而用九分工夫壮大咱们自己。”

“哦!大哥不准备到二道沟……”

“哼!二道沟那几个天地会的小人物,早就溜之大吉了。咱们只派一些人陪同高老弟前往,其他的人由你们四人带领,连根拔源山砦这根眼中钉。”

“小弟必能达成,大哥尽管放心。”

玉狮挥手令众人自去安歇,向四管事说:“你们好好歇息,我去唤大总管回来。”

“大哥,派一个人便可……”

“不,闲着也是闲着,我自己走走松松筋骨。”玉狮说完,举走了。

不久,他到了东南角一座松林中。一株松树下闪出杨抡奇。低声道:“庄主,人已经引走了。”

玉狮颔首会意,走近低声问:“人都撤走了么?”

“撤走了,只留下八大护法。”

“好,这件事必须办妥,机不可失。”

“是的,属下已安排停当。”

“小狗可能疑心到本庄来了。”

“那不是很好么?”

“到底有点不妥,这件事必须克期办好。”

“是的,这次必可成功。庄主知道那群老魔地动静么?”杨伦奇颇表忧虑地问。

“知道。”

“庄主不如暂月—回避……”

“呵呵!怕什么?”

“那白无常……”

“放心吧!我已有了万全准备。你去办事吧,交代停当赶快回来。”

玉狮返回后不久,杨抡奇便匆匆赶到,老远使叫:“禀庄主,高老弟去追一个戴面具的人去了。”

一旁的天外流星一惊、急问道:“大总管,那么,是天地会的人来了?”

“可能是。”

“往何处走了?”

“很可能是从源山砦出来的,身法之快,骇人听闻,本总管竟然无法跟上……”

“咦!高老弟回来了。”天外流星欣然地说。

凋林视界可及半里外,高翔正飞掠而来。

杨抡奇脸­色­一变,迎上急问:“高老弟,怎样了?”

高翔脚下一慢,摇头道:“兄弟不想穷追,无功而返。”

“哦!可惜,这不是坐失良机么?老弟该……”

“兄弟本想穷追,但不能走得太远,只好绕道折返,便宜了他。”

玉狮站在大门口,神­色­仍然平静。

两人尚未到达,远处有人大叫:“瞧;那是什么人?好快。”

“咦!是白无常,后面有人跟来。”另一名总管追云拿月吴禄说。

来人确是白无常,后面六七丈,紧跟着剑魔梁东海,字内三魔、字内三凶。

白无常一面飞掠,一面桀桀怪笑,接近至百步外,方怪叫道:“老夫带你们来了,你们自己上前要人吧!少陪!”

声落,身形突然加快,向侧方一窜,如飞而遁。

龙尾山庄上百位高手。立即列阵相迎。

高翔一眼便认出字内三魔,在槐园他中了毒香,被三魔全力一击打落地底残垒,因祸得福救了白无常,今天冤家路窄,再次碰头。

上次至槐园缉凶,中了笑如来的诡计,事先巳置槐园主任宋成梁于死地,引他入伏,几乎要了他的小命。他并不认为三魔出现槐园是巧合,而认定三魔是盗宝案主凶的党羽,这次碰头,妙极了,真所谓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可是,他看到了字内三凶和剑魔梁东海,大事不妙。再看到随后而来的,八荒神魔与缥缈魔僧,他更是心惊,不用说,他也知道这些人全是冲他而来的。

人的名,树的影,众老魔虽是老一辈的顶尖儿人物,但在玉狮这位后辈白道巨人面前,仍然不敢放肆,何况还有上白名高手列阵,更是不也狂傲啦!

众魔也看到了高翔,高翔正与玉狮并肩而立。

双方面面相对,相距四五丈各自戒备。

八荒神魔恨透了高翔,迫不及待地越众而出,迫近至三丈左右,厉叫道:“姓高的小狗。你毁了老夫武昌的神魔谷溜之大吉,还不给老夫滚出来领死?”

玉狮冷哼一声,背着手冷冷地说:“阁下,你定是八荒神魔李崇阳了。”

八荒神魔重重地哼了一声,也冷冷地说:“你就是曾经横行天下,自以为是白道群雄之首的玉狮冯海么?”

“在下不敢自诩为白道群雄之首,但却敢说是正大光明的白道英雄好汉,你不服气是不是?”

“哼!老夫目下不想和你多言,叫高小狗出来,老夫要抓也他的心肝生吞活咽。”

“你还是走吧。”玉狮冷冷地说。

“什么?”

“你没耳朵吧?你赶快滚远些,听懂没有?”

追云拿月大踏步而出,哈哈一笑道:“八荒神魔,你该听清了吧,照敝庄主所说的话滚蛋,好意思再要人说第三遍么?”

八荒神魔一声怒啸,双爪一分,飞扑而上。

追云拿月撤铁爪在手,拉开马步豪气飞扬地叫:“领教你的神魔爪绝学。”

声落,铁爪硬向抓来的一双­肉­爪抓去。

“啪”一声响,铁爪与­肉­爪相接。

两人同向侧飞退,追云拿月重新扑上,豪勇地叫:“果然名不虚传,再来一记。”

八荒神魔脸­色­大变,无坚不摧的魔功神魔爪,竟然抓不住铁爪,而且­肉­爪麻辣辣地,怎也再硬接?身形一晃,闪过一爪又伸;手急抓追云拿月的左肋。

两人搭上手,便是一场凶猛的恶斗。

远处出现了白无常与雍竹君母女,白无常叫:“雍竹君,那位就是玉狮冯海。那姓祖的小辈祖大风,投入天地会中鬼混,引线人是玉郎君范世昌,范世昌在龙尾山庄一个姓杨的人手下办事,你何不向玉狮冯海讨那位姓杨的人,追寻玉郎君的下落?”

玉狮冯呵呵笑道:“鬼话,本庄姓杨的人多的是、却没有叫玉郎君的人。倒是昨晚源山逃走了一个玉郎君,你们何不向源山砦讨人?”

高翔接着叫道:“玉郎君是昨日午间到源山砦借住的。与源山砦无关。天地会的真名称,叫做灵已会,这附近的山区有不少会匪,他们的会主就是南京盗宝案的主凶,雍前辈要找玉郎君的下落,必须找到那些戴鬼面具,佩了金银蛇令的匪徒追查,以免中了玉郎君借刀杀人毁灭源山砦的毒计。”

“高公子,玉面郎君是不是灵已会的首脑?”雍竹君大声问。

“晚辈不知。猜想恐怕不是,只是个小人物而己。但晚辈不敢断定,灵已会的首脑老谋深算,常会有令人莫测高深极为诡计的安排,他们之间的身分经常变动,很难判断谁是真正的主脑。”

雍竹君沉吟片刻,说:“好,老身就在附近找。”

缥缈魔魔突然叫道:“小绿,你还不过来?”

关忆萍的相貌极像小绿,老魔竟走了眼。

高翔叫道:“魔僧老前辈,她是雍竹君的女儿,不是小绿姑娘,只不过相貌相同而已。”

魔僧扭头凶狠地问:“那么,你把小绿藏到何处去了?”

“昨晚被灵已会的人所诱走,目下吉凶难卜。”

“料你这小畜生……”

“老前辈只要找到灵已会的人,便可知道下落了。”

缥缈魔僧扭头便走,雍竹君母女也匆匆走了。

宇内三魔互相打眼­色­,然后悄然后退。

剑魔哼了一声,上前叫道:“高小辈,该你践老夫的死约会了。”

高翔乘机脱身,向侧方移,大笑道:“来吧,咱们的死约会,来啦!”

他脱离人丛,向东南飞奔。

宇内三魔所走的方向,也是东南,在他前面百十步,飞掠而走。

剑魔一追,字内三凶也追下来了。

白无常不走,在远处死盯着玉狮,留意玉狮的一举一动,像个僵尸。

八荒神魔叫苦不迭,众人都走了,丢下他一人死撑,即使胜过追云拿月,他也受不了,再不走就嫌晚啦!

双方的艺业相差有限,任何一方想退出毫无困难。神魔是略占上风的人,退出自然易如反掌,用的是劈空掌力,立将追云拿月迫得向左飘闪,猛地向后道:“老夫毙了高小辈,再来与你们算账。”

天外流星正要追出,玉狮却挥手相阻,说:“周管事,穷寇莫追。”

所有的目光,皆转而集中在站在远处的白无常身上,这位武林朋友闻名丧胆的白无常,确是令龙尾山庄的好汉们暗暗心惊。

二十余年前。江湖道上提起白无常的名号,委实人人心惊,个个胆跳,不论黑白道朋友,莫不畏之如蛇蝎,闻名变­色­,望影心惊。远远地看到池那狞恶高大的身影,和他那身白袍,宁可绕道远避。谁也不敢正视这位凶暴残忍的魔头,横行天下三十年,果真是血腥满手神憎鬼厌,谁也无奈他何。要不是他凶焰正盛突然失踪,江湖道上目下不知是何局面了。

白无常被天下第一僧囚子地底残垒,当时世间只有三个人知道他的下落。一个是天下第一僧,这位活菩萨却不会向外张扬。第二位是出卖他给非非僧的玉面郎君薛冠华,这位仁兄是他的师弟,一个风流好­色­坏事做尽的角­色­,利用师兄的名头,在江湖无所不为,更为可恶。白无常为人凶残恶毒,但有两件事颇为世人所称道,一是不好女­色­,二是不说谎;而玉面郎君却好­色­如命,满口谎话。

第三个人是槐园的主人宋成梁。这位仁兄至死不曾将这件事说出,默默在供给白无常二十年吃食,委实难得。

宋成梁死了,第三个人便是高翔。他对放了这位二十年前天下两大凶魔之一的事,并不后悔。

所有的目光,皆被这位当年的天下凶魔所吸引,二十年失踪,余威犹在,众人皆屏息以待,死一般的静。

白无常白袍徐飘,幽灵似的向前移动。

玉狮昂然屹立,无畏地背手含笑相迎。

白无常接近至丈五六。青影徐移,四管事与大总管杨抡奇,不约而同地闪身而出,一字排开挡在玉狮身前,箭拔弩张,气氛一紧。

玉狮淡淡一笑,挥手道:“你们退下。”

庄主令如出山,大总管与四管事同进向侧退,在侧后方严加戒备,随时准备出手。

白无常冷冷一笑,双目始终迫视着玉狮,说:“小辈,你好神气。”

玉狮不为所动,沉静地说:“好说好说。冯某出道甚晚,久仰前辈大名,恨未识荆,想不到息隐三年之后,居然有幸得观前辈颜­色­。”

“你就是玉狮冯海?”

“正是区区。”

“白道领袖人物?”

“江湖朋友信口抬举,岂能当真?”玉狮微笑着,神­色­安祥,镇定从容,不亢不卑,风度极佳。

白无常眼中的疑云逐渐消失,冷冷一笑道:“老夫要和你较量较量,看你是否浪得虚名。”

玉狮不假思索地撩起袍快向腰带掖.笑道:“前辈肯指教,冯某深感荣幸。恭敬不如从命,冯某恭候赐教。”

大总管杨抡奇冷哼一声,大声道:“庄主一庄之尊,岂可与这世人共弃的凶魔动手相搏?不但有失身分,也……”

“大总管,你……”玉狮微愠地叫。

杨抡奇跨步而出,大声道:“不是属下胆敢抗命,而是属下的耿耿忠心,不能容许这凶魔撒野。属下如让这凶魔擅动庄主一毫一发。皆是不可饶恕的罪过。属下必须尽责,事后再向庄主领罚。四管事八执事何在?”

四管事闪身截出,另八名骠悍中年人也越众前移,雁翅列阵同声道:“属下在,恭候总管差遣。”

“你是什么人?”白无常问。

“龙尾山庄大总管杨抡奇。”杨抡奇怒声答。

“哦!玉郎君是在你的手下办事么?”

“在下不认识什么玉郎君,龙尾山庄永不会收容这种黑道亡命。”

“哼!说得好听……”

“动手,把这凶魔……”

蓦地,白影如电,猛扑杨抡奇,白无常抢先动手了。大袖一挥,罡风乍起。

杨抡奇大喝一声,双袖齐扬,“推山填海”以内家掌力接招反击,凶猛的掌力潜劲,向袭来的大袖迎去。

这瞬间,白无常突然袖一旋,人如闪电化为狂风,从四管事的中间飞越,猛扑玉狮,杨抡奇双掌落空。

“噗啪!”中间的天外流星与追云拿月同时出手截击,流星锤击中无常的右胸,铁爪抓中白无常的左后肩。

但白无常浑如未觉,白影一闪即从中通过.右爪已闪电似的抓向玉狮左肋。

变化太快,突不及防、谁也没料到白无常如此大胆,令人来不及应变。

玉狮脸一变,本能地左手反拂,五指诡异地直迫白无常的脉门及掌背,竟然同时上下反击。右掌一拂之下,“啪”一声击中了白无常伸到胸口的左手。

白影飞­射­而出,去势如电火流光。

玉狮突然“哎”一声低叫,接着沉声道:“其他的人准备回庄。大总管,带四管事八执事全力搜寻白无常,带上暗器,全力扑杀此獠。”

远处,传来了白无常凄厉的狂笑声、笑声逐渐远去,玉狮的脸­色­不住在变。

杨抡奇突然向手下众人大声问:“谁知道高老弟的去向?”

一名中年人叫道:“往东南角走的。”

玉狮举手一挥,人群后出来了两名青年人,他说:“你们把人带回庄,沿途不可停留。”

“属下遵命。庄主不回去?”一名青年人问。

“不、本庄主去找几个人对付这些宇内凶魔。”

“庄主怎不带人……”

“内庄的人早去了,本庄主去与他们会合,你们走吧。”

众人纷纷分手,顷刻便走了个无影无踪。

玉狮独自向西南角的密林飞掠,无出五六里外。那儿的一座不起眼的小村落中、有三十余名男女正等候着他。

他的脸­色­,与平时完全不同了,永远涌现的微笑已经失踪了,一丝隐忧爬上了他的心头。双目流露着冷厉的神­色­眼神.同时也流露出一丝恐惧。

他向小村走去、吁出一口长气,喃喃地说:“要来的终须要来,我不能让他们毁了我一生的心血。不!绝不!我必须用一切手段保全我自己。”

二十八

雍竹君带了爱女、后面跟随着老­奶­娘,三人开始到处搜索,要找戴金银­色­面具的人。

进入一处枯草坪,忆萍姑娘向左一窜,低叫道:“娘,侧上方有人……”

雍竹君已经飞跃而上,叱道:“现身!”

忆萍贴地窜出,母女俩配合得恰到好处,剑出鞘闪电似的点出,喝道:“手放开……咦!是死人。”

确是个死人,戴了金­色­面具,尸体己僵,死去多时。雍竹君拉开面具,看到死者的眉心下陷,说:“被点了死|­茓­,可惜。”

老­奶­娘在附近拾起一颗五花石,说道:“是高公子留下的死尸。”

雍竹君站起说:“眉心不是五花石击中的,尸体已经冷僵,死去已半个时辰以上,高公子刚走不久,不会是他留下的尸体。”

­奶­娘翻过尸体,指着尸体的脊背说:“瞧,五花石击中脊心,衣上有痕,伤势并不致命,定是高公子……”

“如果是高公子所为,也是半个时辰以前的事,脊心轻伤,眉心致命,这意味着……”

“意味着高公子已取得口供。”­奶­娘语气肯定地说。

“那么,我们找高公子讨线索。”雍竹君欣然地说,搬草将尸体盖好。

忆萍也到附近搬草,叫道:“娘。这里有现成的草堆……咦!又有一个尸体,快来看。”

这具尸体的死因完全相同,但黑袍已被人剥走,只穿了亵衣裤,没戴面具,是个年约半百的魁梧汉子。

“快把尸体藏好,这人的衣着、可能被高公子取走了。”­奶­娘匆匆地说。

三人掩藏好严体,绕过草坪,前面林中掠出三位俏姑娘。母女三面一分,雍竹君说:“擒来问口供,但先问他们的底细。”

三少女急掠而至,领先的清丽绝俗女郎叫:“是雍前辈么?”

“唉!是你们。”雍竹君敌意全消地叫,又问:“高公子目下在何处?”

女郎是吕芸主婢,吕芸走近笑道:“晚辈奉高大哥所差,知会前来相助的朋友。前辈是不是想找玉郎君的下落?”

“是的。本来,老身要找的人叫五面郎君,绰号只差一字,老身只好在这人身上着手追查,看两人是不是同一个人。”

“高大哥已查出玉郎君的下落……”

“在何处?”

“在山湖南岸一座小村中,希望前辈午正之前,不要前往湖南岸现身,高大哥另有事待办,要前辈午正至龙坑祠会合一同前往缉凶。”

“好,老身当遵嘱前往。”

“晚辈要知会其他的人,告辞。哦!这件事前辈千万不可透露风声,至要至要。”

“老身理会得。”

送走了吕芸主婢,雍竹君一咬牙,说:“女儿,我们到湖南一走。”

­奶­娘急道:“小姐。使不得,高公子……”

“不管,我一定要看看这个人。”雍竹君固执地说,领先便走。

三人绕道赶往湖南岸,从湖旁绕过,看到一望无涯的辽阔赤山湖,三人楞住了。偌大的赤山湖,湖南岸少说些,二十里长不算多,这一带该有多少村庄?那些村庄距离湖有多远?总不能逐村去查问哪!

这一带平原绵豆,沃野千里,每座村庄皆有茂林修竹围统田野中除了田亩之外,满栽了果树桑麻,因此视界有限,平原中不比山区,想找到高处瞰望也万难办到。假使没有日影分辨方向,连东南西北也难以分辨呢。

湖岸半里以内,全是绵绵无尽的芦苇,远离湖岸百十步,连湖都看不见了。

她们找到了一条小径,雍竹君说:“有村必有路,我们往西走,先找一座村庄问问。”

正走问,前面出现了一个桃了竹篮的老村夫,一步一顿地向前走,脚下似乎不便,看背影,这人弯腰驼背,年岁不小了。

三人脚下一紧,在村夫身后,雍竹君抢前两步,越过衬夫转身问:“老伯请问,这附近可有村庄?”

老村夫眯着醉眼,向前一指说:“往前走半里地,有一条三叉路。向前走可到秣陵镇,向北走不足一里,是南湾村。”

“谢谢老伯指引。”她含笑称谢。

三人向前急走、逐渐去远,身影被竹丛挡住了。老村夫仍然一步一顿向前走,竹篮摇晃,可知箩内无物。

正走间,路旁的水沟中草声轻响,窜出一个灰影,直扑老村夫后心。

老村夫不再老态龙仲,箩担向后的一扔,砸向扑来灰影,同时旋身,左手一抬,一声卡簧响,­射­出一枝袖箭。

“哈哈!来得好。”灰影叫,一手拨飞萝担,手抓住袖箭,闪电似的贴身子。

“八荒神魔……”老村夫骇然叫,扭头便跑。

连一步也未曾跨出,“噗”一声后颈便被扣住。

八荒神魔抓小­鸡­似的将老村夫拖倒在地,狞笑着问:“高小辈来了么?”

“不……不曾,主人已……已派人至各地埋伏用计擒他了!”

“为何诱那三女人进去?”

“主……主人要……要见她们……”

“谁是你们的主人?”

“玉……玉郎君。”

“范世昌?”

“是……是的。”

“送你回老家去……”

“饶命……”

八荒神魔岂是饶人的善男信女?手一扳,便扳断了对方的颈骨,拖至沟中用草掩了,拍招手上的尘土说:“好,老夫就在附近等他。”

雍竹君母女三人,岔入向北的小径,两侧林深草茂,不凋的竹林吱嘎嘎迎风款摆摇曳生姿,视界有限。三人毫无戒心赶路。末看到村庄。不必疑神疑鬼浪费­精­力。

雍竹君领先而行。突然摇摇头说:“女儿,我怎么有点头晕?”

后面的亿萍也抹抹脸说:“娘,我也是……唔……”

“我们中了暗算……”走在最前的­奶­娘叫。

“砰噗噗!”三人先后倒了。

“我的手脚不能……不能动……”忆萍掠骇地叫。

“我们中了软骨浮香。”雍竹君绝望地说。

衣快飘风声大作,三人被三名黑衣人架起了。

头前出现了另六名黑衣大汉,其中一个叫:“快请范爷前来,捉住了三个女人。”

前面小径转角处,施施然来了三个紫袍人,领先那人玉面­唇­,看年纪只有三十出头,身材修伟,剑眉虎目,留了三绍长须,佩了剑,人才一表,气度雍容。

雍竹君一怔,接着如中电殛,浑身在发抖。

老­奶­娘目毗欲裂,厉叫道:“畜生!烧成灰我也认出是你。”

紫袍人突然转过身去,沉声说:“给她们全尸,捆住手脚丢下湖去。”

雍竹君厉叫道:“关萍,你这没良心的畜生,看着我。”

紫袍人倏然转身,沉声问:“你叫谁?你们是何来路?”

“畜生,二十年,你面容改变了不少,但仍可看到你往日的轮廓与神情……”

“这疯女人,你胡说什么?”紫袍人转身说、似乎不敢与对方的视线接触,有意回避对方的目光。

“畜生!你不认识我?”雍竹君厉叫。

“哼!我玉郎君范世昌一辈子,见过的女人万万千千,就没见过你这疯婆娘。”

“难道你就不认识你的女儿?”

关忆萍突然大叫:“我不是他的女儿。”

紫袍人浑身一震,呆住了。

雍竹君突然软弱下来、额声叫:“我不要见你,你杀了我吧,把女儿还给你,放了她、她到底是你的骨­肉­。”

“你到底在说些什么?”紫袍人转正身躯问。

雍竹君眼角流下两行清泪,哀伤地说:“二十年凄苦岁月,呕心沥血……你……你不该这样对待我的,你……”

“住口!”

“我并不后悔,只怪我瞎了眼自作自受。你不该对待我的,当年只要你一句话,去留我绝不怨天尤人,害我在深山含恨苦度二十年岁月,我怎么不恨你,把你的女儿留下吧,我宁可死也不愿再见看你一眼。”

“娘……”忆萍尖叫。

老­奶­娘这时反而不再愤恨,脸上没有悲伤的表情,只用双锐利的老眼,不断地打量着紫袍人,突然说:“小姐,你问问他二十年前的事。”

紫袍人突然脸­色­一沉,背过身去凶狠地说:“你们都不能留下。竹君,不要怨我,你们一天不死,我一天不能安枕,令尊加发现我的真正身份,他会到江南来找我算账。

休怪我断情绝义,你们都得死。”

“你……你真是玉面郎君薛冠华?”

“咦!你知道了多少?”

“你是白无常的师弟……”

“谁告诉人休这些秘密的?”

“你不留下你的女儿?”

“不,大丈夫挑得起放得下。妻也空,子也空、黄泉路上不相逢,我不能留下祸根,谁也休想揭开我的真正身份……”

“你……你……”

“你们都得死!”玉面郎君疯了似的厉叫,大手一挥,吼道:“先扼死她们。”

蓦地,人影从草丛中暴起,剑光耀目生花,有人叫:“生有时死有地,在数者难逃。

哈哈哈……”

十二个少女,八名二中年人,与玉狮冯海几乎同进飞出,人末到暗器已经先至,二十一支长剑幻起千重剑浪,漫天彻地一涌即至。

“啊……”惨叫声凄厉刺耳。

“砰噗噗……”暗器已放倒了七个人。

擒住雍竹母女与­奶­娘的上个人,与她们同时倒地。

玉面郎君骤不及防,右背肋中了把飞刀,吃力地转身拔剑,但已无力拔出,人向前冲。

另两名紫袍人接住了两名少女,立即展开恶斗。

玉狮飞跃而上,恰好经过­奶­娘上空。右脚向下一点,恰好点在­奶­娘的心坎上,身形再飞,一声长啸猛扑玉面郎君。

“不要杀他……”雍竹君狂叫。

叫晚了,玉狮的剑已刺入玉面郎君的背心,剑尖直透前胸。

只片刻间,十二个人全都倒了。

“快撤!”玉狮沉喝。

三位少女背起了雍竹母女与­奶­娘,向东急奔。

不久,玉狮率领其他的人赶上,叫道:“停下来,先救人,我已取得解药。”

众人在路旁的树林内,用解药救起雍竹君母女,但老­奶­娘却死了。

母女两跪在­奶­娘身旁,呼天抡地放声大嚎。

久久,玉狮亲自劝解道:“大嫂,人死不能复生,务请节哀。这一带是灵已会的秘坛所在,不宜久留,在下有事待办,即将动身,大嫂如无要事,赶快走吧。”

雍竹群拭泪抱起­奶­娘,哀痛地说:“贱妾已没有任何牵挂了。庄主救命之恩,天高地厚,愿来生犬马以报。女儿,拜谢庄主救命之恩。”

关忆萍脸­色­苍白,双目红肿,泪湿胸襟,含悲忍泪盈盈下拜,泣不成声。

玉狮伸手虚抬,沉着地说:“不敢当姑娘大礼,请起。贤母女速离险地,后会有期,在下得走了。”说完,举手一挥,率手下向西走了。

雍竹君抱了­奶­娘的尸体向东走,向女儿说:“我们到龙坑祠去,去见见高公子把经过告诉他。”

高翔不在龙坑祠,他正面临生死关头。

当他随大总管杨抡奇见玉狮时,遇上戴金­色­鬼面具的人引诱他追赶。杨抡奇轻功不佳,落后甚远便不再跟来。他己看出有异,逃走的人急赶急趟,慢赶慢走,分明是有意诱他穷追。他心中有数,先留三分劲。等对方放心引诱时,突然全力加快,追上了。接着,第二名戴金­色­鬼面具的人出现,却被他先下手为强,两颗五花石击倒了两个人,用迷魂大法取得了口供,剥下了一人的面具与衣饰藏好,方返回玉狮处,将经过秘而不宣,恰好这时群魔来击,他趁机离开,半途摆脱了剑魔,取了剥来的衣饰面具,沁然到了源山砦,交待吕芸主婢外出召集江南浪子的手下,至龙坑祠会合候命,严禁众人涉足南岸。

他自己挟了衣饰与面具,独自先至湖南岸探道。

玉面郎君引诱雍竹君前往的地方,其实并无村庄,村庄尚在西面十里地。

光天化日之下,时将近午,他独自涉险深入,想完全避开暗桩监视,那是不可能的,因此他的一举一动,皆在对方的监视下。

他却不知,对方已下令禁止戴面具了。

距村庄约有两里地,他向南绕走,这一带没有路,田野中杂草丛生,他必须沿树林竹丛而走。

绕近村西两里地,该向东接近了。

他感到奇怪,这一带怎不见有村民活动?

对方并末料到他竟然舍近求远,不走村东村北,却远绕至村西。东南、北三方,有些村民是暗桩扮成的,村西面一带并未派暗桩,只在近村处派了截击的人。

接近至里余,可惜仍末看见村影。

他钻入一座大竹林,突听到前面传来一声闷哼,并有触动竹枝的声息。

“有人!”他想,立即向前急掠。

响声不远,不必隐身,必须以快速的行动,将对方置于控制下。

他怔住了,一个穿水湖绿劲装的女人,被捆住双手双脚,塞在竹丛内挟得紧紧地,女人不时作无望的挣扎,因此有声息传出。

怎能见死不救?他不假思索地奔上、将女人拖出,拉开对方的缚口布,他眼前一亮,心说:“­奸­美的­妇­人。”

这­妇­人不但脸蛋生得美,年纪在二十出头,正是发育完全的妙龄娇娃,穿的是劲装,身材更是酥胸怒突,纤腰一握,那喷火的动人胴体,委实撩人。

他解了女郎的绑,关心地问:“姑娘,你怎么了?受伤了么?”

女郎委顿地揉动着手腕与脚踝,丧气地说:“别提了。真是­阴­沟里翻船,如果不是公子解救。贱妾恐怕得死在这人迹罕见的竹林里了。贱妾姓余,小名玉枝。公子爷也像是武林人,请问公子贵姓大名?”

“在下姓高名翔。余姑娘怎会被人绑在些地?”

“一言难尽,贱妾是西村人氏,今早听说前面的荒野怪村中有人走动,因此壮着胆前来查探,在右面的草地碰上一个花子爷,好意上前问他是否迷路,却骤不及防被他用擒拿术擒住,把我的剑和百宝囊,全劫走了。”

“什么荒野怪村?

“那一带原是荒野,前年不知怎地,突然有人建了一座村,平时罕见人迹。经常有鬼怪出头,附近从没有人敢接近……哎晴……”

原来她想站起,不料绑得太久,腰尚未伸直,人便惊叫着向下栽。

高翔大傻瓜心地太好,不假思索地伸手急扶。

余玉枝把住了他的虎腕,羞笑道:“高公子,谢谢你,倒也!”

她一指头点在他的胸门七坎大|­茓­上。任何高手如不及时运功抗拒,与常人并无不同,|­茓­道禁不起一击。在这种投怀送抱相挽相扶,毫无戒心贴身而立的情景下,他即使有天大的本事,也只有乖乖就擒、没有任何自救的机会,应指便倒。

余玉枝格格妖笑,抱住他忘情地亲亲他的脸颊说:“天知道你竟是如此英俊雄壮的少年郎、我还以为南京高翔是个如巴斗眼似铜铃的好汉呢。嘻嘻!饶你是能飞天遁地的英雄好汉,也逃不出老娘妖狐曾五姑的手掌心。”

高翔心中叫苦,问道:“曾姑娘,咱们有仇么?”

“没有。”

“有怨?”

“没有。”

“那你……”

“本姑娘是白衣龙女请来助拳的人。”

“哦!你……”

“你认命吧,栽在女人手上,你并不丢人。”妖狐曾五姑轻狂地说,拧拧他的脸蛋又道:“为了女人,江山也可以丢。你丢了小命平常得很。”

说完,一把将他抱起。

“你要把我交给白衣龙女?”他问。

“当然罗。”

“在下信栽,碰上你们这种诡计多端的女人,命也。”他叹息着说,又问:“交给她,你有何好处?”

“嘻嘻!这是道义嘛,何必说好处?唔!对了,我要她将你让我留一天,再交给她处治你,走啦!小废话。”

走的方向是西北,高翔颇意外地说:“咦!你不到怪庄去?”

妖狐轻摇玉首,说:“那是禁地,不是我可以去的地方。”

“白衣龙女是灵已会的人,她应该在庄内等你的。”

“我不知道什么是灵已会,只知白衣龙女请我来捉你,不问其他。”

“你­奸­可怜!”

“你说我可怜?”

“你受人利用而一无所知,怎不可怜?那怪庄是灵已会的秘坛所在地,白衣龙女是该会的二流人物,骗你出面计算在下,你却对她一无所知、岂不可怜?显然她并末将你看成同生死的­奸­朋友,不然她为何瞒得你紧紧地?”

妖狐曾五姑脸­色­一冷,扭头叫:“贾小妹,他说的话是地真是假?”

后面不知何时,跟来了三人女人,为首的人,赫然是罗衣胜雪千娇百媚的白衣龙女。

“曾姐姐,别听他胡说。”白衣龙女上前加以表白。

“你真是什么灵已会的人?”妖狐曾五姑沉声问。

“见鬼,小妹堂堂天香门的门主,用得着自贬身价另投别会受人躯策?曾姐姐,我们回去再说。”

“好,回去再说。”

西北行两三里,到了湖畔的一座渔家用为宿处的简陋棚房,有两名天香门的女弟子在外恭候。

妖狐曾五姑将高翔往棚内一塞,开始搜高翔的身,缴了他的兵刃暗器,在怀内搜出了两块金蛇令,当她搜出那块白莲社的玉符牌时,吃了一惊,脸一变,悄然将令牌塞入怀中。

白衣龙女正外面交代女伴把风,恰好钻入棚,未曾看到她藏了玉符牌。

白衣龙女满面春风,笑道:“如果不是曾姐姐用妙计擒他,小妹山门被毁之仇,将永无报复之期。曾姐姐,谢谢你。”

妖狐曾五姑尚未回答。高翔却冷笑道:“你天香门美貌绝­色­的风流女弟子甚多、其实用不着拖曾姑娘下水的,高某男子汉大丈夫,见了任何落难受困的人、皆会毫不迟疑地加以援手,你该命你的女门人出面的,何苦把曾姑娘……”

“住口!”白衣龙女急叱,踢了他一脚。

“你怕我揭穿你的诡计么?”他问。

白衣龙女冷笑一声道:“我不怕你桃拨是非,你的死期已至,不必枉费心机了。曾姐姐与我有过命的交情,你不必妄想。”

“哈哈!过命的交情?请问,你如何安排曾姑娘日后的出路?是要她投入你们的灵已会么,抑或是杀了她灭口?不,你根本就没有安排的权力,曾姑娘的命运,已被你们的灵己会安排好了,你根本做不了主,对不对?”

白衣龙女被激怒得柳眉倒竖,杏眼睁圆,正想一脚踏向他的脸孔,却被妖狐曾五姑拦住了。

“曾姐姐,这恶贼的嘴可恶,快点了他的哑|­茓­。”白衣龙女恨恨地说。

妖狐曾五姑却微笑摇头,媚目流转俏巧地问:“贾小妹,他的话可信么?”

“曾姐姐,你怎么能相信他的鬼话?”

高翔接口道:“曾姐姐,如果你认为我的话不可信,那行。试试看好了。”

“试什么?”妖狐问。

“试按照你自己的意思办事。譬如说,立即离开此地,或者依你先前所说的,把在下留一天明天将在下交给他们,看你这位好妹妹能答应你么?”

这些话击中了白衣龙女的要害,倏时脸­色­一变。

“贾妹妹,要不要试试?”妖狐曾五姑沉下脸问。

白衣龙女陪笑道:“曾姐姐,不要上他的当,生死须臾,他要挑拨你我姐妹的感情,希图苟延残喘制造逃生的机会……”

妖狐淡淡一笑,戒备地说:“愚姐不是小心眼的人,但跑了一辈子江湖,多少有点小心,这样吧,我把你带走,明天再将人送回来。”

“曾姐姐……”

“不行么?”

白衣龙女脸­色­不自然,讪讪地说:“曾姐姐,这人与小妹仇深似海……”

“人明天交给你报仇雪恨,你就不能多等一天?”

“这个人艺业深不可测,而且诡计多端,留在身边极为危险……”

“到了愚姐手中的年轻人,天大的本事会变成不贰之臣。”妖狐一面说,一面抱起了高翔。

白衣龙女劈面拦住,急叫道:“曾姐姐,你不能……”

“不能把人带走?”妖狐寒着脸接口。

“是的,不瞒你说,小妹要将这人送给—位朋友。”

“是不是他说的灵已会的朋友?”

“曾姐姐……”

“他的话都是真的了?”

高翔笑道:“可惜你知道已经晚了些。”

“让路。”妖狐沉声叫。

白衣龙女焦急地说:“曾姐姐,请听我解释……”

“如果不听呢,你知道,我这人一向是一意孤行的人。”

“如果你不听小妹的劝告……”

“你便会留下我不成?”

“我……”

“你天香门这些人,恐怕留不住我呢。”

蓦地,门外有人明森森地叫:“咱们几个男人,应该留得住你吧?”

白衣龙女飞退出门,叫道:“诸位请勿­干­预好不好?”

妖弧火速佩上高翔的剑,将其他的暗器杂物匆匆塞入百宝囊,高翔抓住机会低声道:“姑娘,好自为之,解开我的|­茓­道,你我……”

“我带你走,谁敢拦我?”妖狐冷冷地说,解他的腰带,急急将他背上,拔剑在手钻出门外。

门外站着居天成,及六名青衣大汉。

妖狐“扑哧”一笑道:“唷!又是个俊后生,想留住我,你是不是有点不知自量,是否有点夸口?”

居天成嘿嘿笑,冷冷地说:“高老弟是在下的朋友,不管是否留得下你,至少在下可以试试。”

白衣龙女沉声道:“本姑娘的事,不许任何人­干­预。如果姓高的朋友,那就不用走啦!”

妖狐突然一声娇笑、身形急闪,暴退两丈,从棚侧一闪而过。投入棚后高有丈二三的芦苇丛,在苇枝急动中,去势如星跳丸掷。

一名大汉追出,突然大叫一声,摔倒在芦苇下,只­干­嚎了两声,便寂然不动了。

居天成本已追出,却被白衣龙女伸手拉住了,低叫道:“草中危险,妖狐的蜂尾针见血封喉,你受得了。”

“快发出讯号。”居天成顿脚叫。

“这一带只有我们这批人,谁也没料到走这一面,又恰巧落在妖狐手中,发讯还有屁用。都是你,你不该太早现身的。”

居天成冷笑道:“还怪我?鬼女人已被高翔说动了,你留不住她,我不出来怎办?你们向南走的,南面有银蛇坛的弟兄,我将讯息发出,你们赶快撤走。”

妖狐带了高翔向南窜,远出四五里,高翔说:“曾姑娘,你与他们翻脸,走不掉的,灵已会的爪牙遍布、你Сhā翅难飞,唯的生路,是我带你逃出危境。”

“哼!谁也阻不住我妖狐曾五姑。”

“真的?瞧,前面这一关你就过不去。”

从身后突然传来直震耳膜的叫声:“后面退路已绝,死路一条。”

前面出现十余名黑衣大汉,后面也有十位余名。

妖狐大惊。向左急窜。

右面草丛中人影暴起,有人叫:“我­阴­司冥判这条路,只有鬼才能通过。”

四面八方共有四十名以上骠悍黑衣人,果真是Сhā翅难飞。妖狐一听­阴­司其判的名号,已是心胆俱寒花容变­色­,骇然叫:“你%你这中原一霸竟……竟也是他们的党羽?罢了!”

“丢兵刃投降方有生路。”­阴­司冥判沉声说。

妖狐火速撤剑,大声说:“本姑娘仍可一拼,死也要找个垫背的。同时,你们不是要姓高的活口么?你们如果相迫,本姑娘杀了他,大家落空。”

­阴­司们判狂笑道:“­骚­狐狸,你想得倒好。姓高的一切,咱们全摸清了,敝会主刚传来信息,不要活口见死尸,你动手好了。听说你的蜂尾针极为霸道,因此咱们不想让你找个垫背的,决定用暗器把你两人毙了。弟兄们,准备发­射­暗器。”

妖狐知道糟了,情势迫人,她已经无抉择,赶忙说:“慢着,人交给你们,交换本姑娘的安全,怎么样?”

“你早该说这些话。”

“如何?”

“好,一言为定。”

妖狐解下高翔,低声说:“高公子,我是天地神巫的朋友,目下的情势怎办?想救你也力不从心。”

“叫他们让出一条路.解我的|­茓­道你逃出吧。”高翔也低声道。

妖狐在放下他时,悄然解了他的|­茓­道,大叫:“让开南面一条路。”

­阴­司冥判举手一挥,南面的人向左右撤。

妖狐一声低啸,飞步夺路。

高翔一跃而起,向北疾冲。

所有的人,皆被他所吸引,忘了对付妖狐,所有的人皆纷纷发­射­暗器遥攻,四方俱合;

“啊……”他逃出六七丈,突然凄厉地掺叫一声,砰然倒地,滚了两滚再叫一声,寂然不动了。

­阴­司冥判到得最快,从他的背部与胁肋下,取下了两枝透风漂与三支袖箭两把飞刀,一扪他的口鼻,大叫道:“他死了,咱们大功一件,快!把他的尸体抬至地牢,本坛立即派人向会主报喜。”

四十余名弟子,背了高翔向怪村走。

怪村必坛戒备森备,但人手并不多,人都派遣至东南一带荒野潜伏,准备截击可能前来搜索的人,由于人数分散,而且不许潜伏的人任意走动,因此消息不易传递。秘坛的主脑人物,并不知高翔何时可到,等接到尸体,整座怪庄立即欢声雷动。

但他们并不敢大意,湖东与龙坑祠一带,还有不强敌,怎敢松懈?

尸体被丢入囚室,由两名大汉看守,囚室的另一端、有两间死囚牢,里面竟囚着江南浪子等十余名好汉,另一间囚着小绿。

小绿一看见尸体,急得几乎昏厥,拼命锤打着粗大的铁棚。嘶声大叫:“放我出来,放我出来……”

江南浪子与群雄浑身血污,想必吃了不少苦头,看到了高翔的尸体,这值好汉流下了英雄泪,惨然向同伴道:“咱们希望已绝,天不佑我!罢了,咱们准备死。”

两名看守不理会小绿发疯,却盯着高翔的身躯冷笑。

高翔的身躯,突然抽动了一下。

一名看守走近,一脚踏住他的小腹,冷笑道:“你这厮躯体早就僵了,居然还动?我不信你尸体……咦……”

高翔的虎目倏张,向看守咧嘴一笑。

看守魂飞天外,呆住了。

“砰”!看守突然飞起,砸向另一名看守,两人撞成一团,滚倒在铁栅下。

高翔飞跃而起,飞扑而上。

栅内的江南浪子已先一刹那动手,勒住了一名看守的头向里拖。另一人也扣住了一名看守的咽喉,死死压在栅根下。

“钥匙在看守的住房内。”江南浪子叫。

“大哥……”小绿狂喜地叫。

高翔懒得去找钥匙,拔看守的钢刀默运神功,力贯刀锋,“克嚓嚓”一连三刀,十斤大锁脱链。十二条猛虎冲出栅来,江南浪子低叫道:“到刑室去找家伙,准备出去。”

高翔砍开了小绿的栅门,小绿欢叫一声,张开双臂飞扑入怀,抱住高翔又哭又笑地说:“大哥,吓……吓死我了,我……以为……”

“不要怕,小绿,我猜想你可能在此地,受了苦么?我好替你担心。”

小绿困惑地说:“哥,我没受苦,他们从没问过我。吴爷他们却吃尽了苦刑……”

“咱们都未招供。”江南浪子切齿叫,接着惨然一笑道:“有五位朋友被他们的毒刑折磨死了,他们死得好壮烈。咱们上了江湖游神的当,却反而被他们将咱们一网订尽。

老弟,你猜,那车中装了些什么?”

“百劫人妖,是么?”

“咦!老弟怎知道?”

“小弟己得了口供,也知道这里的底细。咱们杀出去,出去开始放火。”

“放火?”

“不错,放火,老巢起火、他们在外的人便会赶来援救,咱们的人也会赶来会合的。”

二三十栋木造大厦,一起火便不可收拾。十余条好汉杀出囚室,立即放起火来,见人就杀,全庄大乱。

敌众我寡,深入虎|­茓­,慈悲不得。高翔弄到了一根浑铁齐眉棍,重量约有三十余斤,这种家伙在他手中,趁手极了。小绿夺了把剑,与他并肩冲杀,一双爱侣发起狠来,变成了两头疯虎。

冲入一座大厅,劈面撞上了一个挥舞着巨大屠锤的人,五尺屠狂锤急砸,势如天雷下击。

高翔大喝一声,双手上举,“当”一声架住了屠锤,小绿己乘机切入,一剑斜挥,“克”一声劈下使锤人的斗大头颅。

“马护法死了。”有人狂叫。

其他的人四散逃命,后面江南浪子一群人狂风似的抢入,一面杀人一面放火。

大火冲天,尸横遍地。

钻出后面的院落,高翔叫:“前面是他们的秘坛所在地,分三路放火。”

内厅门大开,潮水似的出来了一群人,里面有江湖游神,白衣龙女,出卖风尘五杰的乾坤一剑公孙谋……

乾坤一走在最后,看到高翔扭头往回走开溜。

高翔一声怒啸,齐眉棍一挥,波开浪裂,三棍两棍杀了七八个人,杀开—条血路,冲入厅门叫:“公孙老狗,你走不掉的……”

乾坤一剑已经走了,厅内香烟缭绕,是一座美仑灸气象森严的神堂,他不敢妄闯,怕里面有陷人的机关,回身杀出,大叫道:“给我一枚火把。”

不远处冲来了江南浪子,后面跟来一名花甲老人。显然是追赶江南浪子的人,江南浪子右手有一枝火把。

小绿一跃下阶,一声娇叱,截住了花甲老人,展开神奇凶猛的剑术,无畏地放手抢攻。

“咦!”高翔脱口惊叫,盯视着小绿的身影发呆。

花甲老人只支持了十余招,身上已挨了五剑。

“这剑术好熟!老天爷!”他心中狂叫。

“老弟,火把。”是江南浪子的叫声,火把递到。

小绿今天掏出了看家的本领,大开杀戒,碰上花甲老人剑术极为高明,她也就毫不考虑的用上了神奇的剑术抢攻,片刻间便刺了对方五剑,花甲老人成了个血人。

高翔只感到心向下沉寒气从丹田急剧上升,只感到浑身发僵,窒息的感觉令他有点晕眩。

火把递到他眼前,江南浪子在招呼他,但他却视而未见,听而末闻,注意力全放在小绿身上。

“老弟,你怎么了?”江南浪子惊问。

他神魂入|­茓­,以左手接住了把。恰好有一名黑衣人从右面冲到,剑发风雷招出“白虹贯日”,猛攻上盘。

“老弟小心。”在左面的江南浪子急叫。

“铮!”他突然一棍拨偏了来剑,转身火把一伸,恰好烙在对方的脸上。

“啊……”青衣人狂叫着向阶下退,被江南浪子接住,一剑贯入小腹,锋尖透腰背。

高翔吁出一口长气、转身将火把投向神案,火焰一卷,便燃及神幔,火杂杂起火燃烧,神座也被波及起火。

“我去捉他们的总会秘坛内坛主。”他向江南浪子说,声音变了,变得毫不起劲。

阶下,小绿一剑刺入花甲老人的胸口,拔剑飞退扭头向上瞧叫道:“吴爷,我翔哥呢?”

“他去捉主犯去了。”江南浪子答。

“是去捉会主么?”

“他没说会主,只说是总会秘坛内坛坛主。”

“往何处走的?他不等我?”

“向右走的。”

右面的廊道上,白衣龙女正与江南浪子的一位朋友死拼。她哼了一声,飞掠而上,娇叱道:“贼婆娘,你纳命罢。”

白衣龙女扭头便跑,脸­色­死灰。

“你走得了?”她叫,急起直追。

高翔到了一座独院中,倒拖着齐眉棍,站在门外叫:“玉麒麟叶天翔,你还不出来?”

大门,踱出一位花甲老人。

高翔一怔。讶然叫:“是你?”

这位老人,赫然是龙尾山庄的老门子。

老门子冷冷一笑、伸手拔剑说:“老夫在江湖失踪二十年,今天居然有人认识我玉麒麟。这么说来,你完全知道本会的秘密了。”

“不错。”

“老夫尚能与你一拼。”

“贵会主是谁?说出来在下让你走路。”

“你少做梦。”

“好吧,在下成全你。你是内坛坛主,执法护坛责任重大,但总不能冤枉好人,玉郎群范世昌并末犯过,你把他囚在你的秘室中,太说不过去吧。劳驾,把他叫出来。”

“你少管本会的闲事。”

“那么,在下只好动手了。”

“且慢!本坛主有事与你商量。”

“讲。”

“只要你肯就任本会的会主,天下间的美女珍宝任凭你予取予求,如何?”

“哦!你们是用这种手段,来收买玉狮替你们撑腰,果然高明。”

玉麒麟哈哈狂笑道:“玉狮根本不知道本会的事,原来你并不知本会的底细。”

“这是你一厢情愿的想法。”

“老夫所提的优厚条件,你……”

“在下毫不考虑。”

高翔冷冷地说,举步迫进。

玉麒麟人化狂风,挥剑扑进抢制机先进击,“分花拂柳”走中宫切入,寓攻于守留了三分劲,显然有点心怯。

高翔举棍一搭,“铮”一声搭了剑身。

玉麒麟火速后退撤剑,但糟了,棍已如影附形跟进,直迫胸口。

老家伙大骇,直退危险,只好侧闪,向左一窜。

剑未能抽出,乌光一闪,棍已拂到,剑失手坠地,不等身形隐下,一声惨笑,反掌自拍天灵自尽。

高翔到了,棍尖一点,架偏了老家伙的手掌,一脚飞挑,正中老家伙的丹田要害,应脚便倒。

他拖了玉麒麟进入屋中,冷笑道:“老贼,你会吐实的,我不信你能抗拒迷魂大法。”

全庄陷在火海中,只留下东面一座独院。贼人们已被高翔的名号吓破了胆,斗志全消。已经死的死逃的逃,末死的人已作鸟兽散。共捉了十八名俘虏,捆好听候发落。

高翔一群人占住东面的独院,静候变化。江南浪子莫名其妙,不知他为何不撤走,但见他的神­色­有异,也就不敢多问。

半个时辰过去了,午正光临。

最先赶到的人是吕姑娘主婢、与江南浪子的一群弟兄。陆续到达的是了了神尼与金刚李虹、两人押着受了重伤的乾坤一剑。

高翔将十八名俘虏的大筋割断,在广场上堆放成一圈,自己领了群雄在阶上列阵,等候正主儿赶来。了了神尼已将未能至南京传信的事说了,目下一切得靠自己啦!

第一个现身的是剑魔,这狂傲的老家伙被广场上的光景吓了一大跳,迟迟不敢再进。

接着来的是大总管杨抡奇,带了四管事八执事十二个龙尾山庄的­精­锐高手,与高翔会合,在阶右列阵。

字内三凶与宇内三魔全到了,在广场左方看风­色­。

最后来的是雍竹君母女,两人神­色­凄惶。

杨抡奇大感奇怪,忍不住问道:“高老弟,你在等什么人?”

他淡淡一笑点头道:“不错,在下在等人。”

“等谁?”

“等灵已会的的会主。”

“什么?秘坛己毁,他会来?这人是谁?”

“他会来的,届时自知。世间事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灵已会再秘密,也会有泄漏的一天,纸是包不住火的,南京盗案即将大白于天下,高某的慈姥山血案凶嫌身分将一笔勾销。”他沉静地说。

南面树林中,突钻出神剑嵇伯权与居天成并肩而行,似乎并不认识爱女嵇慧儿。

居天成欣然走近笑道:“高兄弟,你是如何从妖狐手中脱身的?可喜可贺,差点儿把我急坏了。”

高翔呵呵笑说:“那贼女人岂奈我何?居兄怎么与老伯……”

“兄弟往南追,途中遇上嵇老伯与飞虹仙姑师徒,看到火光便赶来了。”

神剑嵇伯权上前打招呼,笑道:“老弟必然急于知道老朽是如何离开武昌的?一句话,有人夜入客店,无缘无故上来八个人围攻,老朽寡不敌众,挨了三剑幸末致命,养了好几天伤才能动身赶来。”

“老伯受惊了,小可照顾不周,罪甚罪甚。”高翔客气地说。

八荒神魔突然从东面的林中钻出,厉叫道:“高小辈,你毁了老夫的神魔谷,这次又无端毁了别人的基业,该死!出来还我公道。”

高翔大声道:“八荒神魔,你应该去找白衣龙女,她的门人毁了你的神魔谷。你要找不我不能,等会儿在下还你公道。”

远处林中突传来一阵凄厉狂笑,是白无常的笑声,声落,语音传到:“老神魔,你给我滚出来,别去自找没趣。”

八荒神魔不理会藏身远处的白无常,一声怒啸,扑入广场,向阶下疾冲。

小绿上次在神魔谷吃了苦头、把老魔恨得牙痒痒地,不等老魔接近,已飞­射­而出。

刚才她让白衣龙女逃掉了,正感到一肚子愤火无法发泄,人向前冲,光华一闪,幻电神匕出了鞘。她知道老魔不怕普通的刀剑,因此不用长剑而以幻电神匕制敌。

双方都快,光芒入目,人已扑近,双方同出雷霆一击。小绿身匕合一凶猛地迫进,奋不顾身无畏地贴身搏击,她那缥缈遁影身法为武林一绝,人影如虚似方向难测,看似迎面撞入,其实却斜锲侧进,看清来向已难以闪避。

八荒神魔脸­色­一变,迎着急­射­而来的绿影,大吼一声连攻八爪之多,罡风大作,暗劲山涌八方分张。

绿影与光华神奇地飞舞急旋,神匕的光华挥舞中,爪风罡气皆被震散。

绿影闪动逐渐加快,缥缈如烟快速冲错,光华更是八方汇聚,两人的身影逐渐贴近。

八荒神魔的神魔失去威力,不敢抓夺无坚不摧的幻电神匕,改用掌力进击,霎时罡风啸,尘埃飞扬,掌风爆裂声如雷震。

小绿被迫得拉开了三尺远近,但幻电神匕挥动处,掌风迎匕自散,发出劲遣散逸的嘶鸣。不久,她又重新拉近了,老神魔的真力内劲逐掌减弱,到底是上了年纪的人,气与力消竭得快,支持不了多久啦!

白无常并末现身,叫声传到:“老神魔,再不走,你就得在些断送一生魔名、你还没看出自己的处境?这丫头是缥缈魔僧的徒孙,再拖下去你准倒霉。”

八荒神魔突然大吼一声,劈出两掌倒跃两丈,一声怒啸脱出小绿的纠缠,向白无常的语音传来处冲去。

“哈哈哈哈……”白无常的笑声却从另一方向传来.笑声令人闻之感到毛骨悚然。

八荒神魔怒火焚心,不再追逐白无常,怒啸声中,重新扑入广场,向正向阶上走的小绿冲去。

四管事的老大天外流星火起,抢出叫:“老狗,你欺人太甚,打!”

八角流星锤破天空而飞,经风虎虎、闪电似的兜心便砸,人在丈外锤及体。

八荒神魔大怒,伸手便抓。

锤影突然后退三尺,接着神奇地再次前飞,从神魔的爪侧切入“嘭”一声正中右外肩,响声沉闷惊人。

“哎……”八荒神魔惊叫,爪一翻抓住了锤头,猛地一带。

“克”一声响,九合金丝软索竟被对方的千斤神力所拉断,两人同时暴退。

绿影一闪即至,小绿重下石阶,站在八荒神魔身前,幻电神匕作势刺出,厉声叫:“你去取兵刃来决一死战,快!”

八荒神魔痛欲裂,整个半身都麻木不仁,怎敢再斗,怒叫道:“老夫下次再找你,后会有期。”

东面人影来势似电,玉狮大驾赶到,亮声叫:“朋友们,留步,谁都不得擅离,冯某有事请教。”

八荒神魔急于离开斗场,不加理会,向外急纵。

玉狮魅幻似的恰好截住去路,一掌拍出叫道:“留下吧!朋友。”

八荒神魔怎表示弱?也一掌拍出叫:“滚你的!”

“啪!”双掌接实,罡风四荡,尘埃滚蛋。

八荒神魔连退了六七步,“砰”一声仰面便倒。

玉狮也退了三步,大袖一拂,冷冷一笑举步进场。他后面是十二名美如天仙的年轻女郎,与九名金刚似的中年大汉。他向阶下走,神­色­雍容,笑容满脸说:“老弟真是非常人,竟然能找到这儿贼巢,可喜可贺,但不知主凶捉到了么?赃物可有下落?”

高翔淡淡一笑,并不行礼相迎,更未降阶相请,虎目炯炯盯视着玉狮.突然颇表诧异地问:“海公,真是你么?”

玉狮冯海一怔,问道:“老弟这是什么话?”

“哦!没什么,请问海公一件事,在下第一次赶府拜望时,海公给予杨大总管多少期限调查凶案内情?”

“咦!你问这……”

“请回答。”

“……”

杨抡奇突然接口道:“限期半月。高老弟,你问这些话有何用意?”

“呵呵:在下只想听海公多说几句话而已。”

杨抡奇脸­色­一沉,不悦地说:“你是不是另有用意?说!”

高翔点点头.说:“不错,另有用意。在下觉得海公说话尾音,似乎有点不同,因此好奇相试。”

“你要试些什么?”

“已经试出来了。现在高某当天下英雄之面,把灵已会的秘密底细抖出来。”高翔一字一吐地说,探手怀中取出三卷白绢册,“当”一声丢下脚下道:“这是从秘坛地底神龛铁盒中搜出来的灵已会内外两坛名册,等会儿江南浪子念出来给诸位听听,名册中除了会主之外、两名副会主以下五百六十名护法,正副内外坛主、香主、使者、弟子、金蛇银蛇两坛天地玄黄各四字辈重要人物,皆列得清清楚楚。杨总管,你认为如何?”

杨抡奇自看到名册的第一眼始,便已脸变了颜­色­。居天成接口问:“高兄弟,会主是谁?”

“会主快出来了。”高翔答。

雍竹君惨然一笑道:“他们的会主玉郎君,也就是江湖上称为玉面郎君的人。不久前在南湾被玉狮海公杀死了。”

高翔哈哈大笑,向江南浪子说:“吴兄,请把玉郎君范世昌拖出来。”

江南浪子应诺一声,在广场的俘虏丛中,拖出了玉郎君,丢在一旁。高翔郎声道:“那位仁兄才是玉郎君范世昌,慈姥山血案五凶手之一,也是灵已会金蛇坛地字辈弟子,地位低得可怜。名义上他是银蛇坛外坛香主,只算是供跑腿的人而已。”

雍竹君大惊,骇然问:“高公子,你不是信口胡诌吧?”

“前辈何不去问问?”高翔笑答,转向玉狮问:“海公不久前在南湾村杀了玉郎君,岂不是太巧?过去海公也曾经杀了假江南浪子,好像不是巧合吧?”

管事老大追云拿月虎目怒睁,大喝道:“小辈住口!敝庄主不久前还在赤山,这鬼女人怎敢信口胡说、庄主在南村杀了玉面郎君?”

“呵呵!那位前辈是关中大豪绝魂金剑雍和的爱女,玉面郎君薛冠华不会说谎的……大概不会说谎。”

白无常出现在南端,将一个白发老人掷入场笑道:“这位逍遥客陈促德,该知道那小辈是不是玉面郎君范昌,师父如果认不出徒弟,简直该死一千次。”

逍遥客踉跄走近玉郎君,咬牙切齿地说:“畜生!你害得为师还不够惨?”

玉郎君嘶声叫道:“弟子罪该万死,但弟子也是不得已,一步走错,万劫不复,弟子辜负恩师。”。”

逍遥客厉叫一声,—脚向玉郎君的胸口踏下。

雍竹君一闪即至,大袖一拂.罡风进发,把逍遥客震倒在地,死盯着玉郎君,厉声问:“你是玉郎君范世昌?”

“是……是的。”玉郎君惶然答。

“这半天中你在何处?”

“从昨……昨晚起,便被……被囚秘室。”

“玉狮认识你么?”

“他……他不认识在……在下。”

雍竹君转向高翔道:“老身亲见玉狮所杀的人,确是玉面郎君姓薛的。”

“老太婆,活见你的鬼。”追云拿月怒叫。

高翔沉声道:“好了,咱们不必浪费口舌了,首先,在下请天下英雄走近玉狮的十二位女郎的身旁,嗅嗅只有宫廷方可嗅到的香中奇品龙涎香。南京盗宝案的失物中,龙涎香是其中之一。其次,咱们请江南浪子吴兄,宣读册卷上的灵已会名单。其三,请华姑娘押上灵已会的内坛坛主玉麒麟叶天翔,叫他指证他们的副会主是谁。最后,在下恭请天下群雄至龙尾山庄,到他们的会主秘室中,起出那些不择手段得来的赃物财宝。”

情势急转直下,这等于是直接指出玉狮是会主,立即引起一阵­骚­动,连江南浪子一群人也脸­色­大变。

“如果起不出赃物,在下当天下英雄面,自刎以谢龙尾山庄好汉。”他大声说。

江南浪子与小绿同时移动,拾取绢卷与带俘虏。

居天成站在高翔左首,突然抬左手指向高翔。

身后伸出一只大手,的把扣住了居天成的手臂,有异声出,袖内的暗器筒被抓毁了。

居天成大叫,挣扎着叫:“你……你做什么?”

“你认识老夫么?”出手的主人问。

“你……你是……”

“老夫神剑稻伯权。”

一旁的嵇惠儿笑道:“爹,你老人家竟不认识师侄么?”

居天成大骇,接着“砰”一声大震,倒翻而出,左臂立折,骨碌碌向阶下滚、被一名壮年人一脚踏住了。

杨抡奇变­色­大吼道:“姓高的忘恩负义、咱们龙尾山庄的人为道义全力助他缉凶,他竟然反咬本庄一口。弟兄们,咱们教训他。”

狂笑声震耳,不速之客光临。第一个出现的人,是高年老和尚。

“南海游憎非非大师。”有人大叫。

非非大师身后,跟着楚狂。他俩是吕芸的祖父与师父。

另一面,缥缈魔僧飘然而至。

一声哈哈。青城逸士大笑而来。

“阿弥陀佛!请勿动手。”非非僧泰然地叫,声不在,但直震耳膜,令人胸口轰然炸。

如果龙尾山庄的群雄发突然出手袭击、高翔一群人可能在片刻间死伤大半,几个武林辈高位尊的老前辈出现,挽救了这场大劫。

杨抡奇是唯一扑出的人,距高翔尚有一丈左右,白影来势如电,白无常到了,大袖疾挥。

杨抡奇大吼一声,长剑又拂。

“啪!”袖裹住了剑。

高翔跨前一步,伸手便抓,喝道:“你该招供了。”

杨抡奇反应迅速,丢了剑反掌硬接。

双掌一合杨抡奇突向侧冲,“哎”一声惊叫,直冲下阶底,踉跄再奔两步,几乎栽倒。

下面的小绿幻电神匕光华乍现,抵住了杨抡奇的腹部丹田要害叱道:“你敢撒野?”

龙尾山庄阶上的人大声喝打,下面玉狮的人,立即布阵向抢,却慢了一步。非非僧、楚狂、青城逸士、缥缈魔僧,四个人劈面拦住了,在这四位武林中德高望重.艺臻化境的名宿面前,妄想动手的后果可怕。

追云拿日一跃而出,大喝道:“不许乱,等姓高的把事情弄清楚。”

江南浪子打开了第一卷绢,扫了一眼,冷哼一声,向杨抡奇说:“杨副会主,你来把名单念一念好不好?”

杨抡奇冷汗直流,大声道:“这卷名册已经过时了,目下杨某是会主。”

龙尾山庄的人,除了内庄的男女外。全都大吃一惊,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人声顿止。

高翔冷笑道:“杨大总管,你忠心可嘉、可是已经晚了。你无法替你的会主脱罪。

咱们只要到龙尾山庄一搜,一切都将二楚。”他语声一顿,一不做二不休,又道:“南京中山王府甲士,与及龙骧鹰扬勇二卫的官兵、这时该已到了大茅附近了,这时想通风报信灭迹,已来不及了。”

楚狂哈哈大笑,接口道:“不错.老夫从湖广台堡来,得到了消息赶到南京,由朋友送信中山王府,把官兵请来了,瞧,这不是来了?”

百步外的树林中。大踏步出来了两队甲士,弓上弦刀出鞘,盔甲在日光下鲜明闪亮。

另一面,京师三雄一式青­色­劲装飘然而来。

第一个开溜的是翠微阁八女中的一女,刚奔出六七步,弓弦狂鸣,一枝狼牙划空而至。

“哎……”小女狂叫着摔倒在地,其他的人吓呆了。

小绿一掌将杨抡奇劈翻,神匕追向玉狮叫:“冯会主,你有何话说?”

玉狮前面,左是非非僧,右是青城逸士,只要他有所异动,两位老前辈皆可能出手。

缥缈魔僧哼了一声,叱道:“小绿。你还不跟我走?你想造反?”

小绿小嘴顺得高高地,叫道:“师公……”

“跟我走,这些人都不是好东西.走。”

小绿不敢不听,忿怨地说:“师公,看……看个结果嘛……”

“你还不走?”魔僧沉叱,转身便走。

小绿极不情愿地跟随在后,一步一回头。突然叫:“大哥,来看我啊。”

高翔吸入一口长气,目光盯在玉狮脸上说:“你走吧,也许我会去看你的。”

说完,他取过江南浪子的剑,大喝道:“灵已会总会秘坛金蛇内坛三护法,宇内三魔天地人三魔,你们怎能走?”

三魔站在外围,正悄然向后退走,闻声转身撤就跑、去势如电­射­星飞。

前面林缘盔甲的光芒耀目,站起十六名甲士,十六把强弓徐引,十六枝箭指向奔来的三魔引弓待发。

三魔大骇,惶然止步向后退。

高翔向玉狮走去,沉声道:“阁下曾以豹衣人的面目,与高某曾作生死一决,今天在下给你一次公平决斗的机会,拔剑。”

所有的从纷纷向后退,广场中只剩下他俩人了。

玉狮已知大势去矣!徐徐拔剑道:“好吧,本会主成全你。在下横行江湖十余年……”

“二十余年。”远处的白无常大叫。

“你Сhā什么嘴?”玉狮厉声问。

“哈哈!好师弟,目下非非僧在此地、你竟敢对我这位师兄无礼?啐!你这丧心病狂欺师灭祖出卖的畜生!”白无常又笑又恨地厉叫。

雍竹君一怔,一声厉叫,冲上问:“你到底是谁?”

玉狮一声怒啸,不理会雍竹君,剑出“飞虹戏日”猛扑高翔。

高翔一剑急封,从左切入,“金汉飞星”立还颜­色­,展开奥霸道的十二­射­星散手剑法,无畏地进击,气吞河岳放手抢攻。

好一场凶狠可怖的恶斗,从广场中心追至正南,再从正南移至正北,每的招皆是生死经一发的绝着,一步一凶险,一步一死亡,人影急进急退,错剑声令人闻之汗毛直坚,剑气直迫三丈外,场中由剑气与移步激起的尘埃,像浓雾般飘浮翻涌。

攻了百十剑剑,高翔抢得了机先,大喝一声。绝着“满天花雨旋流星”出手。接着是“七星联珠”又狂又急又猛的追袭,一口气将玉狮迫退了十余步,迫至东北广场的边缘。

他心中嘀咕,怎么这家伙至今尚未往昔的霸道诡异剑术施展出来?难道要留在后面行雷霆一击?不像哩!目下这家伙怎比往昔稀松了?

“我难道进境如此神速么?”他不断自问。

玉狮已退至广场边缘,后面不远站着白无常,鬼眼中眼神不住在变,忍不住叫道:“畜生!你为何不用惊涛骇浪十八剑?我已看出你的身分,你还顾虑什么?”

玉狮一声暴叱,连封五剑,迫住了高翔的凶猛剑势.猛地暴退八尺,退出场外大喝道:“住手!”

高翔长剑遥指,迫近道:“你有何话说?招供么?”

“住口!大丈夫可杀不可辱,不要迫人大甚。”

“你说的就是这些话?”

“本会主栽在你一个无名小辈手中、委实不甘心。”

“这叫做善恶到头终有报,只争来早与来迟,为非作歹的人难逃法网。龙涎香你已经炼制了,­精­炼的香­精­剩下多少?那颗黑珍珠呢?两颗夜明珠又藏在何处?”

“冯某有条件。”

“说来听听。”

“你得答应。”

“在下做不主。”

远处京师三雄的老大龙须虎叫道:“高老弟,念他是个一代枭雄,你可以作主,在下一力担当。”

“你说吧!”高翔向玉狮说。

“其一,龙尾山庄除了冯某与杨抡奇之外.其他的人皆不知灵已会的事,你不可株连无辜。”

“不对,玉麒麟隐姓埋名充任你的门子……”

“他也算一个。”

“还有一位副会主百变神君……”

“他早就病故了。其二、释放内庄的女孺。”

“这……你倒会为替她们开脱,在下断难答允,上次在湖广,逸园四女全向在下递剑……”

“不答应冯某绝不说主物的藏处。”

“在下会找到的。”

“啐!你何苦迫这些­妇­人女子走上绝路!”

“好吧,我答应你。是不是要在下替令嫒留一条活路?”高翔问。

“你说什么?”玉狮问。

高翔心中生疑,问道:“你不知道在下所说的话?”

“哼!在下不回答你的题外话。宝物在马房下的地窖内,里面藏了价值百万的奇珍异宝。记住你的诺言,冯某走了。”

声落,大叫一声,天灵盖自行炸裂。

尸身倒,直挺挺地站在原地,血与脑浆流了一身,手中剑仍然抓得紧紧地。

雍竹君飞步枪到,要脱玉狮的衣衫验看尸体。

高翔伸手相拦,低声说:“前辈,不必验了。人死如灯灭,一了百了。”

“高公子……”

“前辈,带了令嫒回乡去吧,二十载情仇,该一笔勾消了。”

“谢谢你。”雍竹君含泪说.回身便定。

白无常抢到,哼了一声问:“小鬼,你知道了?”

“晚辈知道了。”他沉声答。

“你知道他的下落?”

“这……”

“我去找小绿,哼!”

“老前辈。得饶人处且饶人。”

“你知道他利欲熏心,害死了多少人?以后你敢保证他不出来重组灵已会?你是不是已情爱之私……”

“老前辈,晚辈保证他……”

“好吧,我信任你的保证。”

徐徐走近的非非僧笑道:“白无常,二十年囚禁,你仍然凶­性­难改。”

白无常掉头便走,一溜烟去势如电时星飞。

“高施主。要不要老衲陪你走一遭?”非非僧问。

“晚辈应付得了。”高翔迟疑地说、其实心乱如麻。

青城逸士大踏步而至,叫道:“小伙子,少废话了,事了入川去接你那两位师父回来,说我在东海等他逛普陀,南海游僧也在那儿等。”

“晚辈遵命。”高翔欠身恭敬地答。

忙乱了一个时辰。高翔独自告辞走了。

入暮时分,他到了绿园。

雍容华贵的华夫人偕同小绿降阶相迎,阶上则并肩站着华冠英与缥缈魔僧。老魔僧脸上仍然冷冰冰,华冠英则脸­色­沉重。

高翔客气地向众人一一行礼、笑道:“伯母,小侄惦念小绿妹因此专程前来探望。

未能早早将小绿送返,深感歉疚。”

华夫人挽了小绿升阶,笑道:“哥儿,老身深领盛情。丫头回来已经说了,多亏你照拂,不然丫头不知要闯下多大的祸……”

“娘,我又不是不懂事的丫头。”小绿向乃母撒娇。

阶上,华冠英颔首招呼,含笑道:“高公子,算定你也该来了。”

“晚生来得不足时候,冠公多包涵。”他客气地说。

“厅里一叙,请。”

“老前辈请,冠公请。”他周道地向缥缈魔僧招呼。

分宾主落坐毕。小绿倚在乃母坐后含笑俏立,目光始终停在高翔身上。

那情意绵绵的眼神却令高翔战栗。

高翔概略地将经过说了,眼神只在华冠英脸上转。

华夫人静静地听完,慨然长叹道:“那玉狮也曾轰轰烈烈地闯过天下,在白道朋友中,极获武林朋友椎崇敬重。想不到欲堑难填,却走上了邪路。终于得到如此下场,天网恢恢,良可慨叹。”

高翔冷冷一笑,接口道:“不错,他总算良心发现。临死将还替会中弟子开脱,不知他安的是什么心眼?他那位副会主百变神君死得更为英雄。这人听说是二十年前江湖道上的奇才,看人一眼,听人说一句话,顷临间便可易容变嗓,变得与对方完全相同……不,并不完全相同,只是几乎全同而已。这人本可溜之吉的,不知为何也慨然赴死,十分费解。”

华冠英淡淡一笑,接口道:“也许他受到控制,不得不慷慨赴死,假使在下的妻女也被人控制,在下也会出此下策的。”

“哦,冠公如果易地而处.如何善后?”

“道义上肩,恩怨两消,那还用说?”

“应该,应该。哦!冠公店务繁忙,今日在家享福么?”他转过话锋问。

“在下今午返家,店中已安顿妥当。”

“冠公今后如何打算?”

华夫人对两人的话莫名其妙,困惑地不住打量两人。

“呵呵!高公子是否打算指示迷律?”

“不敢,只是,小侄自当重行拜会。雍姑娘母女已安心返家,小侄已尽了力。”

“你们在说什么?”华夫人惑然问。

“小侄向冠公讨信息。冠公极少在家,经常在外远游、小侄恐怕冠公又要远游名山大川,前来拜会岂不错过了?”高翔泰然地说。

华冠英神­色­一变。

缥缈魔僧冷冷地说:“老衲要带他远走北岳,那儿人迹稀少宜于苦修,少接触莽莽红尘,方能清心寡欲洗净灵台方寸之地。”

华冠英长叹一声,用苍凉的口吻说:“是的,远离红尘,方能了却人生烦恼。为人在世,名缰与利锁固难逃,物欲更是误尽天下苍生。师父,我们何时动身?”

“你自己斟酌好了。”缥缈魔僧沉静地说。

高翔离座说:“冬令已至,北地酷寒,冠公如要登程,愈早愈好。小侄也要入川至青城一行,要不要小侄明天前来送行?”

缥缈魔僧倏然站起,怪眼圆睁。

华冠英却哈哈一笑,也离座说:“高公子,不送了,老朽深领盛情,最迟明晨老朽便要启程。不错,愈早愈好。”

“小侄告辞。”高翔向众人行礼说。

华夫人坐在椅内发怔,小绿满脸迷悯。两人都忘了离座,怔怔地轮流打量三个男人的脸上神情。

高翔飘然出厅,扬长而去。

缥缈魔僧长叹一声,也举步出厅走了。

华冠英突然跌坐椅中,以手掩面似是不胜烦恼。

“官人,你们到底打些什么哑谜?”华夫人不用惊讶地问。

小绿突然蹦而起,尖叫道:“一定是与雍竹母女有关,这要向翔哥问个明白。”

“站住!”华冠英大叫。

“爹……”

“你最好不要问他,他也不会告诉你的。他是个仁慈重情义的人,他是不会告诉你的。”

“爹……”

“他喜欢你,所以也喜欢雍姑娘,因此他想瞒住你,可能要送雍姑娘返湖广。”

“他……他怎能如此待我?”小绿尖叫。

“日后他如果来找你,丫头,抓牢他、他可以做咱们华家的好女婿。”华冠英沉静地说完,转入内室去了。

高翔匆匆出了绿园,已出了一身冷汗,暮­色­四起,但他必须赶回府城,洒开大步踏入北上大道,扭头回望清雅的绿园,长叹一声轻唤道:“与其负疚终生,不如慧剑早挥。

小绿,你我缘断今生,后会无期。”

前面白影一闪,冷厉的语音入耳:“他怎样了?”

“他……他随缥缈魔僧北岳出家,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他叹息着说。

“哼!二十年地底囚监之恨、他出家就能赎罪么?”

“老前辈,冲小可薄面,饶了他吧,他已够痛苦了。”他凄然地说。

白影是白无常,恨恨地说:“这畜生!他是天下间最无耻的人,他应该像百变神君一般,自碎天灵盖以谢天下。”

高翔仰天吸入一口气,苦笑道:“老前辈,走,我们找地方喝两杯,不醉无休。”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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