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书包网

收藏备用网址www.dier22.com不迷路
繁体版 简体版
第二书包网 > 妖神兰青 > 15

15

『……我记得我爹娘疼我,可是,我不知道他们是什么样的人,师父说爹是好人,娘也是好人,除此外,我什么也不清楚。』停一会儿,她又道: 『但我却是很清楚兰青是什么样的人,因为他跟我在一块的日子远远胜过我跟我爹娘。每天我一党起来,第一眼看见的就是兰青,春夏秋冬,他总是比我早起,冬天他要早下床,棉被就冷了,所以,他都等我醒来后才下床,这些事我娘一定都做过,可是,我只记得兰青为我做的。』那隐约的发热感又来,令她说起话来仿佛全身都冒着热气。

李今朝放下碗,坐在先前傅临春的位于上。

她把玩着五枚铜板,道:

『大妞,你才几岁?十二呢。我十二岁的时候忙着生活,哪来这么痛苦的选择。你也不必选你可以放弃兰青,当是还父母之恩,兰青是我朋友我来救,与你无关。』长平愣了下,看向她。

李今朝笑道:

『兰青为我寻药多年,我自是该两肋Сhā刀。

傅临春不帮,我来帮,兰家不可能没有背后隐藏的生计路,总要叫那个王八兰徘交出兰青的。』长平呆住。那是说,她不必再挣扎,她放弃兰青没关系,因为今今愿意救,不是她要救,是今今救,同样都是救,那谁出手都无所谓了。

『我知道的大妞是很傻的,不会想太多的。』李今朝有意无意提醒。

长平紧紧闭着小嘴。

『真的不行吗?』李今朝有点恼怒。 『你的记忆出错了你懂不懂?你年纪小,怎可能记得兰青跟人合谋?你是被吓到,才会幻想兰青害关家,明白吗?』今今在搬梯子让她下吗?只要她骗自己,那些记忆都是假的,甚至,只要骗自己那些记忆模糊了,那么,什么不共戴天之仇、认贼作父都不成立了。

如果她跟今今一样笑闹人生,会不会好过点?

长平低头看着她的宝贝袋。

旧的宝贝袋在河里被扯掉了,里头的蜜饯都是兰青出门前陪她细细挑选的,现在全换新了,彻底换新了。

正因兰青待她,历历在目,而父母只有几个片段画面,她才痛苦得难以选择。

『……』『师父把决定权交给我,是要我慎重思考。

要说出救兰青太容易,可是救回兰青后,我该抱着什么态度,我能不能释怀,这才是师父要我想的。否则,就算人回来了,我跟兰青都不会有未来的。』『你们这些人,以为脑子是怎么做的?由得这么七转八转浪费脑力吗?不如你……』『今今。』长平忽然打断她的话。 『我记得很清楚,血案还没有发生之前,我跟兰青很要好,有一次,我不小心掉进衣箱里,是兰青找到我的。

他笑着跟我说,以后要是再掉进去,只要轻轻地敲一下,他就会找到我。』李今朝没料到她记忆如此清晰。这几岁的事了?

长平抬眼看着她,还带点稚气的小脸充满倦意。

『那一天,我娘逼我不要出衣箱,然后兰青来了。他没寻到我,正要走时,我想,娘不要我自己出去,那兰青发现我就能带我出去,我就能看清楚兰青脸上古怪的表情,我讨厌他那时的表情,可是爹要我看我一定要看,所以我敲了一下。』『他发现你了?』『那时我想他没有听见,反而是另一个人回来,兰青才跟着走回,现在想来他不可能没听见。』她停顿良久,拼命忍泪,哑声道: 『今今,我娘临走前说兰青是毒蛇,可是,这条毒蛇倾尽心力保护我。我爹要我用眼睛仔细看,那时我不懂,可是刚才今今进来时我才终于明白,我爹到最后还是相信着兰青,要我仔细看出真相来,所以我用眼睛看了,我相信兰青早就后悔入关家套消息了,他最后没有下手害关家。』李今朝闻言惊喜地望着她。

长平又低声道:

『当年我爹本要带我走的,他无法容忍我认贼作父,最后他将我藏在衣箱里。刚才我反复再三的想,那时我根本打不开衣箱,爹放我在里头不是要我活活等死吗?既然如此,不如直接带我走,还能让我不痛苦。现在,我才恍然大悟,原来,他在赌,赌他相信的兰青会救出我。』你有这么聪明吗?』李今朝哑声道: 『一件事你一定要层层抽丝剥茧想去,迟早你会活活累死。』长平深吸口气,朝李今朝说道『不想透,我对不起爹娘,对不起兰青,甚至,我对不起自己。今今,我到现在还是不知道爹娘的其它面貌,我想等兰青回来后,等他能谈爹娘了,让他把所认识的爹娘说给我听。』『好!好大妞!』李今朝颤声大叫。

长平用力吐出一口气,跳下椅子,来到她的面前,道:

『今今,我都没哭,你哭得这么夸张­干­什么?』『傻瓜大妞,你不哭,我当然代你哭了,你想疼爹娘,我就不能疼你这傻瓜吗?』李今朝控制不住,放声大哭。 『我要是你娘,必会想,只要有人能救我女儿,只要你能活下去,就算是毒蛇养你我都甘愿,傻瓜,你不要有罪恶感!』长平抹去李今朝的眼泪,低声道『今今,我记忆里最多的是你跟兰青,爹娘的只有一点,以后也不可能再增加,那我留下对他们的罪恶感,才不会这么容易忘掉他们,对不?』『大妞,真见鬼了,你才几岁想这么多做什么?』长平的额头轻轻碰触李今朝的额面低声说着:

『那,今今,我就今晚想这么多,明天起,我不要想太多,就笨一点的活着就好,好不好?

想这些好痛苦,我觉得好像要生病了。』『这是自然。大妞还是傻些好,照心意做事就好。』李今朝用力抱住她略湿的身子,这小傻瓜还真的想到底,才觉得对得起她爹娘跟兰青。

『瞧我,不就照着心意行事吗?理智那东西丢到茅厕里发臭吧!你认为兰青是好人,他对你就是好人!』长平闻着李今朝身上的香气,熟悉的气味令她安心。她深吸口气,倦意袭来,肚子咕噜响着。

她说道: 『今今,我饿了。』她主动拿起剩下的稀粥希里呼噜地吞完,又掬起瓜子­肉­塞进嘴里,才吁了口气: 『今今,我好困。』『那我带你先休息吧……』『不成,我得见师父,跟他说清楚,我想早点看见兰青回来。』她说着: 『今今,我不知道兰青以前有多坏,可是,他跟我一块生活时都很好的,如果我不要他,他一定不会留下,我不要让他再走回头路。等他回来,我们继续过日子,他是兰青,我是大妞,他曾来关家做客,也许曾经心有歹念,但最后,他没有辜负我爹的信任,一心为我,这就是我眼里的兰青。』大妞眼神清明,再无先前半丝的迷惑与犹豫。

原来那个姓关的,遗传给大妞的,是这样坚定的个­性­吗?还是,其中兰青也有混上一手?那三人只怕谁也分不清到底是谁让大妞变成这样美好的个­性­。李今朝不由得感伤起来。

这个大妞,已经不是以前那个大妞了。以前那个大妞傻里傻气,不知复杂世间,只承受着众人疼爱快乐过日,她多想以前那个单纯的孩子,但她又很高兴大妞长成这模样。

『兰青若见了你,必是像父亲一样欣喜万分。』她沙哑道。

长平摇摇头。 『从以前我就知道我爹只有一个,不是兰青。兰青就是兰青。』她坚持着。

李今朝对此也不以为意,拉过她凉凉的小手,先去见傅临春。临要出门之际,她看似漫不经心地说着:

『大妞,兰青他被藏得很深,我们会尽力营救,但你也要有心理准备,那……救人是要救活的,我们还不知兰青生死……』『我也会求师父教我武功的。』长平早有想法,答着: 『兰青回来前我努力练若,说不定我也能帮上忙。兰青是我重要的人,我也会出力,何况,今今,你不是常说管它狗屁,要真不行,就杀过去拼个你死我活,活要见人,死也要见尸的。』李今朝听她虽是轻松地说着,却隐含着非要见到兰青不可的心意。她心里高兴这孩子真能说到做到,没有一丝怀恨兰青的念头,难怪傅临春非要大妞自行决定不可……但,大妞从小最亲的就是兰青,如果兰青真死了……『真他娘的,好!傅临春要真没能力,咱们就亲自杀入虎|­茓­救兰青!』长平嘴角微地上扬,用力嗯了一声。

李今朝吸吸鼻子,振作­精­神道:

『晚点,等你睡饱了我拿样东西给你。是当日兰青要搭船的船主捡来的,他说当时兰青被带走,他的东西散落一地,里头有匹漂亮的柳­色­布,我看过,这是适合少女穿的,准是兰青回程时要给你的惊喜。我本想先拿给你,但有些事总得你先决定,以免动摇……』『我明白。』长平答着,目光一直往上抬。

『等兰青回来了,我再穿给他看。』李今朝微微一笑,揉揉她的头,但也不敢把-大妞的头硬往下压。

往下压,那一直忍着的泪就会掉出来。她怎舍得破坏大妞的、心意呢?

『兰青一定会很后悔的。』李今朝柔声道:

『他错过大妞成长,一定会后悔一辈子的,以后看他还敢不敢随便被人掳去。』长平嘴角上扬+用力点头。

『嗯。』冥纸漫天飞舞,年轻的姑娘慎重地在墓前用力磕了三个晌头。

缩。

正拎着小篮子上坡的男子一见,美目直觉痛这头磕得又响又用力,简直是在整自己……这大妞,做事总是一板一眼,去年陪她来扫墓,他在山下等着,她回来时额头整个肿起。

他静静来到墓前,一一把小篮子里的小菜摆上去,填满小酒杯,长平见状愣住,连忙抬眼搜寻兰青的神情。去年兰青还不怎么愿意上山的…他神情自然,撩袍坐在墓旁。 『我很久没跟你爹喝酒了,老是不愿亲自扫墓,你爹也是会怨我的吧。』语毕,就着壶口喝着烈酒。

长平闻言,眼儿一亮。『嗯。』她继续清理墓旁野草,嘴角带着微笑。

兰青看她一眼,叹道: 『长远兄、嫂子,你们的女儿还是个傻楞子,但总算有了一技之长,她现在不但能昭一顾自己,还能照顾我呢。』长平笑意漾深。

兰青目不转睛望着她,再柔声道:

『关长远在江湖上小有名声,但要论深交的朋友少有,他不讲利,不打探江湖流言,更不肯落阱下石,久了谁还愿意真心待他?自关家血案后,又有多少人能真正知道关长远的其它面貌?

只怕我是世上唯一一个了。大妞,你过来。』长平轻应一声,来到兰青身边,望着那墓碑静静坐在泥地上。

兰青又喝了一口酒,笑道『大妞,你爹是个好人,想必傅临春这么跟你说过吧?那年我假装被人追杀,他为我连挨三刀,我那时在心里笑翻天,这是什么人啊,素昧平生还替我挨上入骨三刀。但,这种人我也不是没遇过,没过多久就会把我压在地上,露出丑恶的一面。』他见她握紧双拳,不知是恼他的话呢还是为他心疼,他心里平静,转头正视那块墓碑再道: 『你爹是唯一的例外。他视我如弟,入关家庄之后,他绝口不提我曾有过的污名,视我为常人,庄里若有赛马等男人活动,他也不会忘了我,那段在关家庄的日子对我来说,犹如平常人的生活……你爹他什么都好,唯一不好的一点,就是无法容许有人欺压弱者,哪怕那弱者是个恶名彰昭的江湖人。大妞,我入庄半个月才不小心见到你,我本以为是你爹暗地防我,哪知,他是不愿家丑外扬。』长平默不作声。

兰青瞧她一眼,轻笑:

『他这人,老旧想法,以为有了个不够机灵的孩子就是家丑,一个成家的男人哪个不喜欢自家孩子聪明伶俐呢?但,他又掩不住父女天­性­,时时将目光落在你身上,大妞,你爹没有明说过可是,他心里是疼你的。』『嗯。』『其实关家庄里的人,多半都不是江湖人,他们都是你爹同乡,要不,就是老弱­妇­孺,这才导致一夜之问关家尽灭。大妞,也许你爹的江湖朋友不多,但,关家庄的每个人都敬他爱他,没有他,就不会有关家那些人。』他再看向那墓碑,眼­色­蒙蒙,坦白说道: 『如果没有他,又何来之后那样愿平静生活过日的兰青?我曾暗示他,江湖贪心的人太多,你不去招惹,人家自会招惹你:

甚至,我曾明讲,江湖私传关家庄有许愿成真的鸳鸯剑,难保不会遣有心人觊觎,你爹一身坦然,提及鸳鸯剑里的剑早就失了一把,另一把只有三个人知情。大妞,你爹竟不防我,竟不防我。』『……嗯。』『血案发生的前五天,你还记得你曾被­奶­娘的女儿骗进箱里么?你娘­精­明又疼你,她是个好母亲,也是个好妻子,她为你爹防我,她为你爹撑起关家生计,她还为你送走­奶­娘,有你娘才有你爹,有你娘才有你,你娘虽是女人,却代你父亲在关家撑起一片天,大妞,她的心里只有你跟你爹,她手无缚­鸡­之力,但,如果必要,她会毫不考虑替你斩去任何敢伤害你的人,这就是连云家庄也无法得知关家庄内你爹娘的秘密。』兰青伸出手,轻轻抹去她滚落的眼泪。

『我记得,当时你­奶­娘不肯走,她女儿才几岁,就懂得见人脸­色­,哭着求你爹想留下来,你爹是个心软人,如果没有你娘在他身边顶着,只怕他这铁血汉子早不知、心软到哪去,你娘硬是将她俩送上马车……大妞,时也命也运也,是不?血案当天早上那对母女又回来,还拖着你去跟你爹求情,是不?』长平闻言,回忆那天早上,­奶­娘确实从被窝里把她抱出来,硬要她去跟爹说话。但,那时­奶­娘说得又急又快,她完全听不懂,只知要抱她去见爹,但­奶­娘当时脾气不稳,让她又怕又不敢吭声,还没把她带到爹面前,就被正要出门的兰青发现。

显然兰青那时已知­奶­娘的心思,又亲自把她带回娘的身边他才离去。

『那天,我收到卫官捎信,将夜闯关家庄,我连忙离去,正是要缠住卫官,哪知,我缠住他却不知他买通其它杀手,等我与他一同前来时,关家庄已无活口。』兰青放下酒壶,起身转向基前,他凝视良久长吐出一口气,撩过袍角,跪在墓前。

长平也跟着跪下。

兰青轻叩三酋,直视墓碑,道『我初入关家庄怀有歹心是事实,没有尽力救关家庄是事实。我对不起长远兄与嫂子。』『兰……』她低头一看,看见兰青紧紧握着她的手腕,她又抬头,他正目不转睛看着墓碑。

『长远兄,大妞出乎你意外,生得极好。她个­性­很好,承你直爽稳重的个­性­,也承嫂子坚韧的­性­子,可以为了心爱的人披荆斩棘,这么好的姑娘世上少见。你与嫂子,都可以她为傲。关长远有女如此,该骄傲了。』长平低声说着: 『兰青,我爹真的会……骄傲吗?』『这是当然。就算他再生男孩,也不见得如你一般。』长平应了一声,心里有些高兴,正想拉着兰青起身,要他再多说说爹娘的事时,又听见兰青道:

『长远兄,你女儿有时是急­性­子,但我在乎的事她却像个慢郎中。』长平暗讶一声,往他看去。

『大妞,你道,你爹跟你娘,允不允咱们在一块呢?』长平完全怔住。

『咱们现在是名不正言不顺,是不?你爹娘不会担心么?』兰青没看向她,嘴里就这么说着,长平低头看着还紧紧攥着她手的大掌。这几年,兰青卖面虽然面一点也不出­色­,可每天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本是白玉般的肤质除了疤痕外,如今有些粗糙,但体温却比他当家主时还要暖和了。

兰青已停止练功一年多,但媚态依旧,身上香气也依旧,可是,现在的兰青会受风寒,容易睡得着了。

长平慢吞吞地跪回去,看着墓碑,一字一语清楚地说道:

『我跟兰青已经不是江湖人,爹生前却是江湖人,我跟兰青不讲一般习俗,就学着江湖豪爽作风,以天地为媒,爹娘主婚,在此完成婚事,好不好?』她感到手腕一颤,看向兰青,微笑: 『兰青好不好?』兰青垂目,平静道: 『你说了就算吧。』长平正正~式式与兰青跪礼,借剩下的酒交杯她动作一板一眼,兰青却是眼眉带笑,似是欢愉至极。

两人对拜后,待在墓前快到傍晚,才收拾杂物,准备下山。临走前,兰青对着墓前说道『大妞不必冠兰氏,终有一天,她会得你心意,光明正大地说出关姓来。』语毕,他牵着长平一块慢步下山去。

傅临春当年将关家庄尸身收葬在此处,正是看中此地明媚风光,山下小镇百姓朴实,难得有江湖人路过,正合适关家庄上下的个­性­。

天气晚了不宜赶路,他俩就跟去年一样,在一小镇上租了个小屋子,明天一早再回家去。

长平上床时,见他跟着上床睡在外侧,她本以为今天算是洞房花烛夜,但兰青居然没有动静。

她心里有些惊讶,以为兰青希望她主动,她又想了想,坐起来要将衣物全脱光。

兰青又拉她倒下。 『脱什么?这是租来的屋子,­干­净到哪去?』长平应了一声,迟疑一会儿,不知兰青的意思是不是就衣……兰青笑着抱她入怀。 『傻姑娘在想什么?要做什么事也得回家去做才是。』『……嗯。』『我真高兴你肯在你爹娘面前说出咱俩的事情来。』她去年就跟爹娘说了,只是兰青不在而已,是她太迟钝,原来兰青想成亲,想定下来才安心,她真的太笨了,以为两情相悦就够,以为兰青平 。

安就够。她用力抱住兰青。

他笑: 『我就爱你这么抱着我。』『嗯,我天天这样抱着兰青睡。』她微笑偎在他怀里入睡。

兰青等到她入睡后,也试着睡去,黑暗在他眼底跳动,偶尔有抹血腥跃过,里头混杂着奇异的鼓声,他立即张开美目,确认大妞在身边后,便又安心闭目睡去。

天一亮,他与长平换妥外衣,才步出小屋子准备吃个早饭,骑马回去,就见几名百姓已守候在门口。

『长平姑娘,你来啦!』『……嗯,大婶,好久不见了。』兰青挑起眉,睨她一眼,亏她认得出一年不见的路人。

『来来来,快来,咱们想这几天你可能会来。

长平姑娘,你去年也这时候来,还帮咱们看了一整天的病人,这小镇要寻个好大夫不容易,你今天也来看看好不好?』『是啊是啊,去年才吃你的药两天就好转了不像之前还得跑到其它镇上找那个李庸医,长平姑娘真是小神医啊!』一群人把兰青挤了开来,兰青本要拉住她,但临时又放手,长平一回头,面­色­有些发怒,不顾是不是会踩到人,硬是退后两步,拉住兰青。

不管走到哪儿,都要他跟着吗?兰青心里笑着。傻姑娘,他不是要离开她,只是,他该放手任她去做想做的事。

『我跟兰青留下,一天。』长平看着他,说着。

兰青笑道:『好。』『太好了!太好了!快快,先让长平姑娘吃早饭,谁家孩子病了快准备!』长平对江湖毒药什么完全都不擅长,最擅长的还是一般病症,她心里盘算着如果明年还要来就把她买的新医箱一块带来比较妥当。

『长平姑娘,你到底姓什么啊?咱们都还不知道呢。』有人问着。

长平闻言一愣,直觉对上兰青的眼眸,他眸底带着柔软的鼓励。

她可以报上自己的姓吗?她已经可以保护自己,可以不让爹尊蒙羞了,可以让爹娘安心了吗?

『你姓什么呢?大妞。』他笑问。

她直直望着他,未曾移开,紧紧握着兰青的手,嘴里动了动,喃道:

『我姓关……』那语气轻轻地,小心翼翼地喊出那个姓,接着,她用力喊道: 『我姓关,我叫关长平!』将要入冬的凉风将她的话语送上蓝天,一路顺风飞扬至半山腰,掠过关家夫­妇­的墓碑。

我姓关,我叫关长平……我姓关,我叫关长平……

番外(2)

巫山云鱼后的白衣兰青扫墓一个月后,他们终于回到家。长平把家里里里外外清扫­干­净,兰青笑着烧了桶水,道:

『去洗个澡吧,别臭若上床。』『好。』她已习惯这样的方式,虽然她也会做粗工,但,兰青将大部分的重活儿接过去。

她沐浴后轮到兰青,其实兰青比她还爱­干­净,但他总是让她先洗,他身上带香,入温水又更浓,有一次她只是才站在兰青刚洗过的温水旁,她就整个栽进盆里。

那时兰青的脸­色­并不好看,他心里有芥蒂不愿她被他的媚香所惑。

『大妞?』门外兰青轻喊。

『嗯,再一会儿就好……』她才自水盆起身兰青便推门而入。

她呆住。

兰青笑着取过毛巾拢住她结实的身子。 『你先上床吧。』『那,今儿个,我沐浴就不熄烛火了。』平常兰青沐浴必在她之后,也同时熄灯,因为小小屋子,遮不了什么,兰青平日虽爱她吻着他,他却始终没有越雷池一步。

她换上底衣,才上了床,回头一看,兰青正好背着她脱衣入桶。他的背如同他的手臂全是烂疤。

她眼瞳微缩。

有些无形的伤口,是不是到死,都跟这背疤一样无法消失?她心里晃过此念,随即用力抹去。

她不要去想能不能达成,她只要去做,去珍惜兰青,不气馁,一直往前走就好。

『大妞,我熄烛了。』他沐浴完后,仍是没有回头,换上衣物后,说着。

『好。』淡淡的香气弥漫小屋里,跟师父遇春则香的香气不同,师父的令人心安,兰青的却是……兰青笑着上了床,任着她替他盖上被子。

『大妞……』『嗯?』『你这傻楞子,没有我主动,你是连成亲这事都没有想到,是么?』『……我是傻楞子。』兰青转身,笑着与她额头互抵着。在黑暗里他看着她温暖的眼眉,彼此交错的呼吸令他心安,若是一日没有与她睡在同一床上,他总是不安心。

他笑着低语:

『大妞,你早过双十了,我一直在等你提这事……我要是在没名没份的情况下碰了你,大妞……我可就对你爹不起了,是不?』他本想说,他要是在没名份的情况下碰了大妞,他心里还是不安心,他一直等着大妞主动提,只要她一提,有名有实,一切都是大妞主动,他才能安心。

何况,他一生没什么值得珍惜的人事物,只有大妞,他现在想珍惜着。

长平轻轻摸着他的脸,轻声道:

『我心里一直有兰青的,我巴不得注意到每一件小事,可我太笨,兰青,我不小心哪儿漏掉的事,你只要点一点我,我就知道了。』他的鼻梁轻轻碰触她的鼻子,在她嘴前笑着『好,那,咱们回到家了。』『嗯,回到家了。』『所以?』『……』她在微笑,吻上兰青的嘴。『我要把我最美好的一切还给兰青。』两人彼此轻轻碰触额、眉、眼、鼻,不住轻柔探索着。

『今天晚上,就算我不说我喜欢兰青,兰青也会感觉到的。』衣衫褪尽,呼吸沉重中带着淡淡的喜悦,她偶尔笨拙些,却是满载着温暖春风送到他面前来。

『兰青,疼吗?』她注意到兰青手指微微抖着。

『……』兰青暗笑自己也紧张起来,稳下心神。他笑: 『怎么……我最快乐的日子都是跟大妞在一块的呢?』去。』『所以,兰青非我不可。咱们一直快乐下去。』_,,…·』他掩不住笑意,这傻丫头在此时说这种杀风景的话,真不知该说她心眼实还真是誊姑娘了。

云雨之欢对他来说,一向是刹那激|情,只有­肉­体攀上高峰的快乐,不曾想过另外要得到什么唯有对大妞,唯有对大妞,他贪心地想要更多。

他小心翼翼引导着这笨拙又想取悦他的妞儿一块并行前进。

无尽的喜悦涌上心头,微湿的长发纠结,暖洋洋的欢愉流荡在两人之间。不住吻着、深深浅浅探索彼此的极限,尽情收下彼此送出的美好。

缠绵至极点,犹如身落万丈悬崖,短暂失去’控制,但他心甘情愿,心里百般欢喜,只盼没有,”

?舒落地的那一刻,直至稳稳落了地,他才知那跳落 :’

悬崖的刹那,身心被暖风包裹着,将他心底残留的鼓声一并送走。

现在的兰青,被大妞完完全全霸据着。

他轻轻抚过她通红的脸颊,她眼­色­蒙蒙,还带着残留的情yu,明明看不见他的表情,仍是回报地抚着他的脸。她微笑着,神­色­柔软若,毫不掩饰对他的喜欢,不掩饰她的疼惜。

『瞧你,哪来的姑娘在洞房花烛夜这么大方还不害躁呢。』他沙哑道。

『我要是害躁,兰青跑了怎么办?』那声音,跟他一样的沙哑,兰青自是明白方才她得到多少的快乐,因为,他也得到同等的快乐。

他将她搂进,吻上她的额。『有点困?』『嗯,不知道为什么,有点累。』他连笑数声。『那就睡吧,明天还要开张大吉呢。』『嗯。』她合上眼,紧紧抱住他的腰身。

『大妞,你终于是我的昵。』『兰青也终于是我的了。』她道。

兰青又想笑。她会这么说,当然是要他安下心来……他真的很欢喜很欢喜。他听见她呼吸还没有稳下,轻轻抚着她的发,让她更舒服地入睡。

在不知不觉里,他也慢慢陷入睡梦里。

他怀里的长平,微地一动,连忙张开眼,平常很容易被惊动的兰青这次竟没被惊醒,她心里高兴,跟着合目。双双熟睡去。

一早,她醒来,发现兰青比她还要早起。平常兰青早起她不意外,但昨晚她以为兰青累坏了,至少,她是还想睡觉的。

她下了床,梳洗换衣后,看见小窗外兰青的身影,她推开门,见他今天心情颇好穿上一身白袍。

兰青不太爱穿白­色­。 『白­色­已经不适合我。』他曾这么说过。

但今天,他过腰的黑发居然没束起,一身白袍随着暖风飘扬,还赤着脚站在院里呢……他似乎在沉思或者享受什么,美目半垂,动也不动。

『兰青?』过了一会儿,他才起了动作。他慢慢回头看向她,朝她盈盈一笑。

『大妞,睡得好么?』见她呆住,他扬眉『怎么了?』『……兰青……今天很高兴吗?』『嗯?这是当然。』他眉目在笑,轻松至极。 『昨儿个我没听见鼓声昵。』『鼓声?是兰家鼓声?』『好像吧。』是平常杀人的鼓声,还是兰缕那天在船上让兰青恐惧的鼓声?长平一时没有接话。

『大妞,过来。』长平走到他的面前,细细看着他快乐的神情。

他替她拨着长发,愉悦笑着。

『兰青,你今天好美。』她沙哑道。没有平常的算计、没有平常的­阴­影、没有平常的不安,原来,无垢的兰青,是这么的美丽。

『是么?』他不以为意。

『我真的能使你这么这么的快乐吗?』昨晚的亲密,能让兰青这么这么的安、心吗?

他但笑不语。

长平朝他笑着。 『那我天天都让兰青这么快乐吧。』他眨眨眼。

长平执起他的双手,在他手指关节上轻轻一吻,然后笑着推开大门。

门外,城里的人已经开始迎接这个早晨,准备一天的工作了。

长平深吸口气,大声喊道『我喜欢兰青!我就是喜欢兰青一个人,我跟他,不离不弃!』路过的百姓停住,纷纷往这里望来。

兰青一愣,而后哈哈大笑。他就地而坐,也不怕­干­;争的白袍沾上泥块,笑声不绝,直到长平合上门,回到他的面前。

她也在微笑,弯身让自己的额面与他的额相抵,再让彼此呼吸交错着。

『兰青,我天天喊,喊个五十年,你会天天都这么快乐吗?』『五十年啊……你是说一就是一的傻姑娘。

你若天天喊,我自是天天如此的快乐。』他柔声道。

『嗯,那我天天喊,让每个人都知道我是喜欢兰青的,我与兰青总是一起的。』『好。你喊一天,我就快活一天,大妞这一次咱们谁也不在家等着谁,就这么一真起走着。』『嗯,咱们这次谁也不在家等着谁,就这么一真起走着。』

番外(3)

今朝酒这个头有点大、那个五官有点皱,还有,那个那个也太小孩子气了吧,,从二楼的窗口往下看,李今朝真是愈看愈闷,咕噜咕噜直接灌了半壶酒。

这年头,怎么小姑娘都长得不一样?连像个大妞的姑娘都找不着。她闷着气,又灌了几口,听见楼下喊道: 『春香公子,请。』她含在嘴里的烈酒差点一口喷了出去。阿娘,她从不去掌握傅临春的行踪,他身为云家庄的写史公子,东奔西走是常有的事:而她是云家庄掌握生计的主子,也是时常乱跑,她总想,天下之大要偶遇很难,今天还真他娘的巧……酒楼的雅房以垂地珠帘相隔,珠­色­偏暗,能适时掩去雅房贵客的部分面貌,同时,也避免完全的隐密让雅房里的人做出不雅的事来。

春香公子遇春则香,芳香令人身心舒畅,唯一一点不好,就是很容易让亲近的人沾上那个味儿,现在正是春天,跟他过一晚上肯定全身染香,她完全没有兴趣在这时候遇见他。李今朝只手托着额,脸蛋微微撇向窗外,眼不见为净,反正当个缩头乌龟她早习惯了。

那些江湖人陆续上楼来。她似乎闻到香气了,香气极淡,令她想起兰青身上的气味。

大妞她……捱得住兰青身上那能左右人本能的媚香吗?

『这酒味……真香啊。』傅临春忽道。

李今朝小心肝扑通通跳着,继续支着额,斜看窗外。窗外景­色­好啊,景­色­美啊……『这酒楼的今朝酒是一绝,入口芬香,喝完七口后,保证不但快活似神仙,睡上一觉,所梦皆是美梦,今朝有酒今朝醉,春香公子可以一试。』那声音如暖阳,轻轻拂过李今朝的心头,但,心肝依旧扑通通的跳,她左手支额,右手撑着酒壶。这酒壶岂止七口,十七、八口都不是问题,她手一软,任着酒壶滑落桌下,脚尖一顶,让酒壶安全落地。她没喝酒,哪有喝酒……她听见他们转入对面雅房,不由得暗松口气。

傅临春为人随意,什么都能配合人家,来酒楼喝酒是小事,不过,自她戒酒后,他也未曾沾过一滴酒,就不知,他要喝了这种今朝酒,会作上什么美梦?

江湖人的事她一向没兴趣,也不想去探听,遂半眯着眸,心里哼着小曲,半盹半醒,等着他们离去。

以不变应万变,是她一向作风。

『姑娘,酒壶呢?要不要再来一壶?』店小二见她这头空空,殷勤地问着。

他娘的……她嘴里动了动,最后忍气低声道:

『来一壶茶吧。』『什么?』卜…”茶,随便上一壶茶。』她咬牙切齿。

店小二终于听清楚了,连忙下楼煮茶去。

偶尔,其它雅房有着私语,她不曾细听,就这么轻敲着桌面,望着窗外的细雨。

茶来了,她也不去喝,就这么回忆过往的生活。她的人生不必靠回忆去度过,但这几年,想起大妞时,她总是掩不住满心的失落。

有人说她是重情重义,但,她才不管这什么情什么义,她只知心头曾无比重视的小朋友就这样走了,她就不懂为什么为了捞什子江湖不能共建未来?

她眼眶蓦地红了,心里极度不甘。大妞是她自小看到大的孩子,也许在他人眼里不是最好的那个,但她心里,大妞绝对是顶尖儿的。

泪珠滑落,她也不想去抹。到哪天呢?要到哪天,世人才会忘记关家血案、忘记兰青?,要是她去见阎王了,世人还忘不掉呢?

那,她岂不是连大妞最后一面都见不到了?

这些江湖人多讨厌,明明不­干­他们的事,为何这么爱去挖掘旁人的伤痛?

不是说今朝酒能令人入美梦吗?怎么她想的都是些难过事?

『要关窗么?刚喝了酒,就这么趴着睡,雨要打进来,准会受风寒。』温暖的声音响起,她也不想理,只想这么沉浸在回忆里。与她同桌的人弯下身,拎起那酒壶直到她听见水酒倒入杯里的水声,她才回过神。

顿住。

阿……阿娘喂!她眼角怎么瞟见熟悉的红袍就坐在桌子的另一头。本是爱困的意识全被吓醒她下意识摸上店小二刚放的茶壶,但扑了个空。

她直觉抬头,对上傅临春的春眸。

他微微一笑: 『醒了么?』她东张西望,二楼各个雅房早已无人,只剩她这一桌,她嘴里动了动,但又闭上嘴,怕嘴巴一开,酒气便泄了出去。

傅临春招来店小二,道: 『再上三壶今朝酒吧。』店小二一愣,答道: 『一壶一个人喝已是过多,爷儿……』他轻轻晃了晃将空的酒壶。 『既然这姑娘都喝了快一壶,我喝个三壶也不打紧,去拿来吧。』李今朝暗咒一声,慢慢坐直身子,等店小二送来三壶今朝酒后,她才问道: 『你不是跟些江湖朋友一块来的吗?』『今天晚上华家庄在此地借阅江湖史,自然有人忙着上门去。我看这儿风景好极,就留下来喝上一杯酒。』李今朝见他还真的倒了一杯,不由得心疑。

他喝不喝酒一向随意,但自她养生后,她也没再『最近不知哪儿来的贼儿,只要哪儿展出江湖史,他便偷去烧了,与其说大伙去看华家庄,不如说,各自兴致勃勃想要擒下这贼吧。嗯,你也喝啊。』他替她倒了一杯,还是满满一杯呢。

她心神不在酒上,喜道: 『难道是兰青……』『不是他。』傅临春一口饮尽那烈酒,说着『他是聪明人,自是明白许多事靠的不是史册流传,而是人们口耳流传。』李今朝闻言,沮丧地又软了下去。她也一口喝尽那杯酒,失落地说道: 『不知他俩,至今过得安好?』他又为二人斟满酒,慢吞吞道:

『自是安好。大妞个­性­沉稳,必能稳住兰青。』胡说八道!明明几年前他说过兰青心狼手辣若是一个差池,大妞必会死在他手下,所以,让无浪暗着大妞去了。

现在就算安慰她,也不必安慰得这么夸张。

她是不信兰青会杀大妞,她只想知道这两人过得好不好。任何朋友在她心里都重要,可是,每个人都是成年人,都有属于自己的去处,唯有大妞,在她心里还是个孩子。

跟她一块玩到大的大妞,在她受风寒时守在她身边的大妞,看见她偷喝酒就打她的大妞……她眼泪又滚落出来。 『我总是不懂,她有什么错?为什么要让她清醒过来?』『嗯……也许,她清醒过来后,会过得更。快乐。好比,她能姓关了。』『快乐?哼,五年不眠不休地练武、担心兰青,这也能叫快乐……』李今朝一顿,讶异地对上他的眼。 『她能姓关了?』『听说有个小镇路过的女大夫很神,专治一般病症,她自称姓关,叫长平。』『……小镇?』她顿时恍悟。必是葬着关长远夫妻的那山下小镇!

大妞十二岁那年,她曾陪着大妞上山去扫墓而后年年都是她陪着大妞,这几年大妞不在,她怕大妞无法尽子之孝,照样代大妞上山去扫墓……这么说来,她们曾擦身而过了?

『是今年么?』她赶紧问着。

『是啊。』那表示大妞过得很好,才有余力去祭拜爹娘。

这个傻妞!这个傻妞!老天待这个傻妞还是好的!

李今朝心里激动,真巴不得明年快快到,她去那儿等着大妞,大妞是变高了是变胖了,她要好好看个仔细……她思绪忽地一顿,看着他,问道:

『你怎么知道的?你一直差人守着大妞?』他摇摇头。『既然他们有、心跟江湖做切割又何必穷追不舍?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那小镇里有百姓到大城市谋生,跟客人提及这女大夫的善心,后来又传到云家庄自家人耳里,这才知道大妞曾在那儿出现。』『这么巧?』不,不能说巧,该说是,世上哪来的秘密可言?哪怕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只要有人,那迟早会传开来。

因此,当年大妞才会毫不迟疑断个­干­净。

李今朝本想明年私下与大妞见面,此时如冷水兜下,原来,大妞早已看穿一切了吗?早用她的眼睛发现世人多么在乎其它人的流言吗?

『关……她肯说她姓关了……那就表示她有能力保护自己,不让关家蒙羞,那就好,那就好了……』李今朝泪眼蒙陇,心知将来见面的机会并不大了,至少依兰青­性­子,十年内要再见面不可能了。

兰青选择跟大妞一走了之,连句告别也没有,在他心里,只怕唯一能忍受的江湖人就是大妞她不能再试着去跟他们接触,兰青不需要任何一个熟知他过去的人出现在他面前。

李今朝抹去眼泪,深吸口气,哈哈大笑:

『罢了,既是两地各自快活过日,又何必心系见面昵?』『你能想开是最好。』李今朝豪爽要一口饮尽杯中酒,忽地察觉有些不对劲。

傅临舂竞没要她戒酒?不知何时,傅临春手头那三壶酒已空了两壶。

她心知有异,连忙按住他要倒酒的手。

『傅临春,你何时成了酒鬼?』『怎么你喝,我就不能喝么?』他慢条斯理道。

『……』傅临春悠闲地继续饮酒,李今朝脸绿了又绿,见他还真的想喝尽这壶酒,她……她栽了!

她抢过剩余的酒壶全倒在地上,傅临春无辜地看着她,她咕哝: 『娘的,没见过这么坏的人……』想跟她玩『两败俱伤』,逼她收手,她真是见鬼了才会爱上这种人。

『嗯?』『既然我已经没有诚信了,那你说,怎办?』『今朝也不必许下什么承诺,饮酒虽是伤身,但你要喝,我就奉陪。不管你在哪儿喝,我都陪着,你喝上一壶,我就喝上两壶,你道好不好?』那好好一个男人不就成了地道的酒鬼?她瞠目,无心再想大妞的事。

这傅临春看似随和,但要触及他不快的事,他简直跟个恶鬼没有两样。她暗自寻思片刻,把自尊非常轻易地踩在脚下,讨好笑道:

『何必把自己搞得这么惨呢?不如罚罚我,唔,跪算盘好了。』女人弄,不算什么,她很乐意弄一下。

傅临春微笑: 『跪什么算盘呢。跪在你膝上疼在我心头,没什么意义。』卜…”』她说­肉­麻话很正常,这男人说这种­肉­麻话她只觉浑身发颤。

『这样吧,今晚我不离城,我去找你吧。』傅临春还是一脸无辜地。

咕噜咕噜,李今朝仰头把苦药喝个一­干­二净保证今晚可以撑到天亮。

傅临春平常随和得紧,两人间的亲热也多半是她主动,但偶尔他被惹毛了,那就是江湖血腥再血腥啊!

她深吸口气,­精­神极好,准备今晚先拿本黄书培养一点感觉,以免跟不上狂野的傅临春……她摸摸鼻子,不小心碰到毛绒绒的耳环。

这耳环,跟大妞少年时戴的是一模一样的。

她总是念旧,不肯换新,每年过年她老是大红衣,不知大妞现在过年时是否也穿着红衣?

她俩总是亲热得很,大妞一直只有她跟兰青……有什么好东西都送给她,以前的大妞傻气生气就会拿额头去撞人,高兴时又躲在她跟兰青身后,哪像现在她长大,什么眼泪都要往肚子里吞。

她心里感伤,却也知道自己再这么感伤下去别说她会像个龟孙子软弱地摊在那里前进不了,以后大妞回来时真看见墓碑,她想不只大妞会哭死,她在墓里头也会爬出来跟大妞抱头痛哭。

她静静拿下耳环,小心收起。这耳环,就留下,等将来大妞回来了,她再一块戴上。

门轻轻敲了。『今朝?』来了!李今朝眨眨眼,输人不输阵,她微敞外衣,露出热情如火的红肚兜,掩嘴轻咳一声。

这就叫,化危机为转机,江湖血腥嘛,那好歹各自拨一点血,分享分享完成它就好。

她笑嘻嘻地打开门,接着一阵沉默。

是温暖如阳的傅临春没有错,错在这人穿错衣物。

『……夜行衣?』她扬眉。

傅临春微微一笑,替她拉妥腰带,合拢上衣。

『我带你探险,不穿着夜行衣,难道还要一身锦衣出现在众人面前么?』『……』她哭了。

这也叫探险?不如直接把她丢到天上,荡一荡再放她下来吧。她惧高,不只惧高,只要『跑』得比马车还快的她都怕。

他娘的,以后她再也不敢喝酒了!她手脚并用,紧紧攀住唯一的浮木,脸蛋整个埋进他怀里。

晶盈的泪还挂在颊上冰凉凉的。

直到风劲停止,她还不敢抬起头。

『到了。』他轻声道。

到了?李今朝自他温暖的衣问抬首,看见他俩正在屋檐上,远处有吵闹声……是在闹区?

『……我怎么觉得,咱们是梁上君子?』『猜中。』傅临春嘴角轻弯: 『抓稳了。』他倒挂金钩,李今朝跟着头脚颠倒,差点脑冲血。

她机灵地闭嘴,不让恐惧溢出口。她见傅临春指间灵活,竟然能把大锁的窗子推开,随即,他托住她的腰身,先送她入屋,她还没站稳,他就跟着飞身落地。

屋子黑蒙谷豕的,她仅能借着月­色­,及时瞥见屋里都是书,接着窗子一关,尽黑。

傅临春点亮烛台,让她拿着,他在那些书上寻找着。

她眼骨碌碌转,低声问: 『这是华家庄租来的屋子?』『嗯,是啊。』『你就是那个偷了江湖史烧了江湖史的……书贼?』『是啊。』这有点不对劲。明明傅临舂下午才说毁了江湖史,也不会让关家血案自人们口耳消失,那他何况他遇春则香,此时正值春夜,待在这种密闭屋里香气更浓,不怕他们发现吗?

李今朝见他取出两本册子,上前细看。『江湖美人册?』傅临春瞧她一眼,笑道: 『江湖上有没有美人,都无所谓。』『那倒是。』她咕哝。

傅临春熄了烛火,托着她又开窗跃出,亮起火折子就地烧了美人册。

『美人册里有鬼?』『没有。』『但你企图塑造美人册里有鬼。』她脱口。

傅临春嘴角噙笑。 『心里没鬼,这册里又哪来的鬼?今朝,有些东西留下,只是伤人而已,那留下又有何意义?』『正是。』李今朝十分配合,只是要烧的话就该烧兰青的事迹才对。蓦地,她瞪大眼。『声东击西?』傅临春微笑点头。

不烧兰青的事迹、不烧关家血案,正因烧了更容易引人注意,不如去寻些不重要的小事迹来烧。

『江湖事不过如此,一日一有目标转移了,目光便跟着移开,过两年,再烧些大事件,迟早烧到关家血案。』李今朝闻言,心里一动。他分明是打算分次慢慢烧掉江湖大事,不只兰青的事、不只大妞的事,将来,许多江湖史将陆续消失……她低声重复:

『有些东西留下,只是伤人而已,那留下又有何意义……春香,你这念头存在多久了?』这么凡事无所谓的人,是什么让他有了此念?

是从……火烧云家庄汲古阁,毁去描写李今朝那一段伤心史开始吗?

傅临春­唇­角略挑,看向她。 『有人来了。』她一怔,再一细听只觉好像真的有人往这里奔来。 『那咱们还不·陕走?』傅临春笑道: 『好,走了。』不待傅临春主动抱她,她赶紧像条蛇一样紧紧缠住他。傅临春眼底带柔,直到人声过于接近才施展轻功跃上屋顶,绝尘而去。

这样的夜,不要再来一次,她的小心肝绝对无法再负荷。

她一整个人滚上床,满面倦意,准备睡它个天翻地覆。见鬼的提­精­神药物,她才熬个夜就快阵亡了,要让香香下手,她大概又会死在沙滩上了。

她困意浓浓,想着今晚的事,想着明明现在是春天,傅临春全身芳香不就等于昭告世人春香公子曾入那间屋子吗?

他要去杀人放火,带她这个没用的废物做什么?挑战自己神人地步吗?

她模模糊糊地想着,眯眼看着他坐在床边。

『累了么?』他柔声问道。

『嗯……』她扑上前抱住他的腰,深吸口气。

『香香,今晚欺负一个累得快半死的人,一点乐趣也没,不如改天再战。』傅临春眉目净是笑意,他和衣上了床,笑道『你这体力真差啊。』跟你比当然是很差,她咕哝: 『以后我多注意就是了。我只是想大妞,不小心多喝了点……』傅临春俯下头吻住她未竟的话语。

李今朝心跳一下,直觉回应。今晚傅临春是想把她的­精­力榨个­精­光是不?偏她就是典型的嘴里说不吃美食,但美食送到嘴边,她就算是一只脚入棺材了,也要拼着命把这美食全数吞光光。

她开始拉开香香宝宝的腰带,开始垂涎,开始……就算­肉­体疲累,但她心灵很活跃,顶着黑眼圈,昭一样要拼命……娘的,她根本命中注定会死在床上吧。

『……春香公子在吗?』傅临春抓住她的小手。『嗯,有人。』李今朝迷迷糊糊地,还搞不清状况,直到听见有人敲着门喊着春香公子,她才回过神。

傅临春细、心为她拉妥衣服,笑道: 『帮我开门好么?』『……好啊。』香香宝宝此时香艳刺激,被她吻到保证连男人都会心猿意马,怎能让外人看见?

她下了床,穿上鞋,低头看看衣衫整齐了,才上前去开门。

她愣住。这么多江湖人?

_,,…·原来是……』右人看着她的脸,一时说不出话来。

『是春香公子的夫人。』另个曾看过她的江湖人道。

『原来是夫人啊!』他本想问傅临春在哪儿,但见李今朝一双黑眼圈跟被吻过的香肠嘴……她身上也缠绕若春香公子的香气……『怎么了?』傅临春出现在她身后。

李今朝回过头,皱皱眉,觉得有点不对劲。

『春香公子……是咱们误会了……』江湖人吞了吞口水,看着春香公子衣衫微乱,一身荡着春意。

『误会?出了什么事?』傅临春十分之无辜。

江湖人咬牙切齿。『有人竟冒充春香公子……差点上了他们的当!

春香公子怎会做出烧史这举动?』『又烧成功了?』傅临春慢吞吞问。

『正是。』江湖人一脸怒气: 『这次烧的是美人册,里头必有问题。现在华家庄正在翻阅那些相关史册,看看里头到底有什么秘密?』『嗯……要我帮忙么?』其中一名前来的华家庄青年抢声道: 『不必多劳。春香公子还是多担心自己,有人想冒充你毁坏你的名誉呢。』傅临春闻言,点头。 『云家庄自会调查的。』等这些江湖人鱼贯离去后,李今朝慢吞吞地关上门,慢吞吞面对他,慢吞吞地问: 『傅临春,你拿我当你的不在场证明?』『嗯……一点点。』这还分一点点还多一点的吗?李今朝也不介意他有没有利用她。她只问: 『我瞧那华家青年不怎么信你。』『不信才好啊。』他笑若春风。 『正因不信,接下来江湖上不就风风雨雨,传上许多,傅临春到底跟那些江湖美人册有什么仇?或者,到底傅临春被谁恨上了,竟利用他身上香气作案……』这根本是无事生非,李今朝想道,但,他是江湖赫赫有名的春香公子,这生非起来,至少会传上好几个月,要是到时他再去烧,只怕这烧史事件的八卦还真会野火烧不尽的传下去……接下来几年,只要不出大事件,八成他会是江湖八卦之首。

『嗯?』他笑弯了眼。

她下意识擦擦嘴,看看天­色­。『天亮了昵。』让她很挣扎,就算会死在床上,她也想先把眼前的美人吃掉。

刚才那些人也不知看走傅临春多少美­色­了,她不抢一点回来怎甘心?

他拉着她来到床边,她才脱下衣裙上了床,他就和衣跟着一块上来。

『香香,今儿个您想当大老爷,我替您脱衣吗?』她笑嘻嘻地。

他让她倒进他怀里。 『天亮了,你也熬了一整夜,等睡醒再说吧。』她眨眨眼,发现试了几次无法压制住他,反而被他控制得死死的。她有点不甘心,就地起价:

『今儿个晚上?』『也好。』他非常之随和,绝对能配合。

『那晚上江湖由我主导?』她美目亮晶日田。

『可以。』『击掌为盟?』傅临春哈哈一笑,把她的小脸埋进自身怀里。

『快睡吧。』算了,傅临春要耍无赖时哪还管什么屁誓言?

她全身一放松,还真的是倦意袭满身。到底是练武人体力好呢?还是她真的很弱­鸡­?

她感到傅临春轻轻动了动,让她睡得更好。

她确实要睡着了,终于任着美食从嘴边走了,这样想想,那种一夜滚个几次床被的英雄事迹都是一几年前的事了。

现在,她该不会早成土里的烈士了,压根没那体力连战七回合吧?

她意识迷迷糊糊的,心里不太服气。她这人嘴贪得很,如果让好吃的东西在面前晃来晃去,晃个几十年,她却吃得愈来愈少,她有多呕啊!

如同有美酒在她面前,她怎样也熬不住想去喝…不,鱼与能一掌总是不能兼得。她为了傅临春的美­色­……还是戒酒吧。

她下意识地摸上他的手掌,与他五指交缠才终于昏睡了过去。

近年的江湖传言都有些不可思议。

例如,兰家自江湖半抽身,兰家家主对各地美食十分有兴趣……甚至有一年不谈武,只举办一场驭食宴,各地江湖人以为兰家内有玄机,于是纷纷上门……『听说还真的是驭食宴呢!我还听说。兰家弟子本是面目姣好的纤细少年,都被这些美食养得白白胖胖,一个个都是小胖子昵。』老百姓津津乐道。

『听起来,江湖兰家改行入厨界了似的,会不会里头有古怪?』江湖对他们多遥远,偶尔听见来城里的江湖人闲聊一些特别的事,赶紧记下来当茶余饭后的有趣话题。

『还有还有,听说现在江湖人有一半以上的人在替春香公子找仇人呢。好像右谁冒充他,到处烧了两年江湖史呢。』有大婶接道: 『谁是春香公子啊?』『大婶,你哪儿不舒服?』坐在药铺里的年轻姑娘开口。

『哦,关大夫,这几天我老是肚疼跑茅厕你替我瞧瞧,我是哪儿有问题了?』她静心把脉,任着那排队的百姓吱吱喳喳聊着一些听来的江湖趣事。她写下药单后,那大婶忽地倾前低声问『关大夫,你相公的脸是怎么毁的?』她笔一顿,没察觉送饭来的男子耳力极尖,听到这话后在药铺门口停步。

才道她停顿到男人几乎以为她不懂得说谎了,她『兰青为了我,才受伤的。』『好好的相貌就有疤,实在可惜……关大夫,你每两天在这小药铺里帮忙义诊,有没有考虑替你家相公找个人照顾他?我看他卖面也是挺辛苦的。』 -男人一直看着她。

『家里也没有什么事,不用雇人来打扫了。』男人低声轻笑,走进药铺。 『大妞,吃饭了先暂停吧。』『嗯。』长平把药单交给大婶,任着兰青拉她走进后堂。她先把双手洗个­干­净,想坐在椅上吃面,哪知兰青笑着端着面不坐下。

她­性­子极好,肚子饿了哪儿有东西就往哪儿吃,都能配合的。她微微一笑,上前身子轻轻碰触到兰青的,让他面上起了欢喜,才任着他拿一碗面她吃一口他吃一口。

『傻姑娘听不出刚才她的言下之意么?』兰青笑道。

一听得出,只是不知道该怎么跟她说。』『说什么呢?』『兰青是我的,自然不能把你分出去。』他赞许地多喂她两口。 『原来你也不傻。』『准是我白天喊的不够大声,改明儿我再喊大声些。』他掩不住笑意,索­性­把剩下的面全送进她嘴里。他的脸颊轻轻赠着她的脸,他总是喜欢她碰触他的,随时碰着他,一议他知道这傻妞不是梦,一直陪着他,喜欢着他。

每次,就算恶梦了,只要想着这妞儿一直在,他就能清醒过来。

『你心里不曾想过其它人么?』例如李今朝。

『想,很想,我跟她约定好了,以后一定有机会再见面的,所以我不急。』她把兰青袖子卷起,把脉确定他身子不错,心绪平稳。这几乎成了她的习惯。

兰青轻抚她的脸,轻声说道:

『现在,我还不想看见他们。』『我知道。』长平替他把碗筷收拾入篮。

『我跟兰青还有那么长的日子,就算等我五十再回去也可以,那时今今白发了,我也认得出她。

兰青,你回去顾摊子,傍晚来接我。』『好。』他柔声道,吻了她的眉心,才拿起篮子走出后堂。

那些小病症的病人还在闲聊。大妞真是大才小用了,兰青忖道,一些小病症她还这么认真……偏她认为小病不治,容易成大病,所以不论大小病症,她总是非常尽心在看。

他步出药铺,回头看她一眼,她坐回桌前准备替下一个病人把脉,抬眼对上他时,她满面都是宠溺的笑意。

静静的笑、令他安心的笑,不曾大声笑过,但,他就要她这样笑着,每天叫着他的名字,夜里用她的体温暖着他的身子。

如果不是看见她在他身边过得快乐,他断然不会这么任­性­地对她素求无度。

大妞、大妞,他心底唯一在乎的傻姑娘。

他宁愿永远不回头,也要保有现在这样平静快乐的日子。

他摸上发问戴了几年的碧玉簪,愉悦地回面摊去了。

《全书完》

0 0

一秒记住www点dier22点com,最新小说等你来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