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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图书馆偶遇

雨还在下,司徒雷犹豫了半小时,最后还是决定出一趟门。他要去一次图书馆,赵栋已经替他查到了张建民在图书馆的借阅记录。虽然他的腿痛丝毫都没减轻,虽然这种小事本不该他亲自出马,但是图书馆一直是他喜欢去的地方。

他喜欢那里静悄悄的气氛和浓浓的书香气,走在图书馆空荡荡的长廊上,他常常会忘记自己浅薄的背景——他连初中都没毕业,他觉得跟所有那些在灯下翻阅书籍,戴着眼镜,专注地做着笔记的人一样,他也是其中的一员。

而且,他的第一个女朋友就是在图书馆工作的,只不过不是图书管理员,而是图书馆食堂的切配工。她比他大5岁,叫姚小民。他认识她的时候,他17岁,她22岁,剪着端庄的短头发,腰肢纤细,说话总是半低着头,略带羞涩。他在毫无两­性­经验的情况下,完全凭天生的悟­性­和厚脸皮,在连续盯梢了她两个星期后,最终让她成为了自己的第一个女人。

那时候,她每天下午有两个多小时的休息时间,她常常偷偷跑到他家去跟他约会,每次来,还总不忘给他带点好吃的来,有时候是­鸡­蛋糕,有时候是半筋半肥的红烧­肉­,有时候是咸菜炒­肉­丝,还有时候是油炸小麻花。他把这些食物小心翼翼地放在一个饭盒里,一口都舍不得吃。等弟弟们放学回来,只要看到饭盒里的食物,就知道一定是大姐姐来过了。有一个星期六,两个弟弟放学得早,她跟他还在床上缠绵,窗外传来云康和云齐的说话声。

“有蛋糕,二哥。大姐姐一定来过了。”6岁的云齐兴奋地说。

“笨蛋!不是来过了,而是来了。”10岁的云康从小就有点老气横秋的。

“二哥,你说,大姐姐在大哥房间­干­吗呢?”

“笨蛋!肯定是在给大哥缝裤子呢!大姐姐肯定还把针扎到大哥的ρi股上了,所以我还刚刚听见大哥哼哼了。”

“那大姐姐自己好像也在叫耶。”

“那当然是因为她自己把针扎到自己了!笨蛋!你说话前要用用脑子,不然以后怎么考大学?”云康教训弟弟。

“二哥,我想吃蛋糕。”

“好。只许吃一半。”

“为什么?”

“笨蛋!另一半给大哥!大姐姐带蛋糕来是给大哥吃的。”

“那你呢?二哥?”云齐好像已经在吃了,嘴巴里啧啧有声。

“我不吃。如果大哥问起来,就说我已经吃过了。”

“为什么?二哥,你不喜欢吃蛋糕?”

云康像大人那样叹了口气。

“大哥­干­的是体力活,他应该多吃点。我不能帮他­干­活,省口蛋糕给他,我还能做到的。喂,你怎么不吃了?”

“我也可以省给大哥吃。”云齐犹犹豫豫地说。

“你都咬过了,让大哥怎么吃?吃吧吃吧,你也该多吃点,不然脑子长不好,以后就更笨了。哈哈哈!”云康大笑起来。

弟弟们的这段对话让她流下了眼泪,她那天对他特别热情,穿好衣服后,还紧紧在他房间门口拥抱他,并轻声许诺,她下次来会专程带油炸花生米来给他的弟弟们吃。临走时,她还塞了10块钱在他口袋里,“你现在有难处,就让我帮帮你,别跟我计较。”她警告他不许还给她。那时,她的经济条件比他宽裕得多。她有固定工作,还有个在外地工作的男朋友,一年才回来一两次,大概是怕两地分居会让她产生异心,那个男人每个月都会把匀出工资的一部分寄给她作为零花。

后来,她就是嫁给了这个男人。

后来,她就是嫁给了这个男人。

他一直认为,他那时候是看准她的寂寞和软弱可欺,以及她在食堂工作,可以随时偷带食物的便利条件,才下决心追求她的。其实他是在利用她。但现在回想起来,他觉得自己也未必完全不喜欢她,至少在他最困难的岁月里,是她给了他莫大的帮助。她不仅满足了他身心各方面的要求,更重要的是还有经济上的支持。他永远不会忘记,那一年春节,是她替他买了年货,交了水电费,还替他的两个弟弟置办了新衣服,买了新书包。

她结婚后,两人便自觉断了这层关系。直到两年前,当律师的弟弟云康在接触一起交通事故的案子时,无意中看到了她的名字,这才重新找到了她。

云康告诉他,这些年她过得很艰难。一起车祸导致她丈夫下半身瘫痪,为了获得赔偿,她一直在跟肇事单位打官司,但三年过去了,官司依然没有任何进展,她也至今没获得一分钱的赔偿。

知道这件事后,兄弟俩立刻动身去看她,那时他跟她失去联系已经有二十年了。

他们三人在她住的小区门口见了面。她远远朝他走来,他发现她面容依旧姣好,但身材已经完全走了样,走路的样子也完全不像以前了。他站在三米开外微笑地望着她,然后慢慢走过去,像老朋友那样拥抱了她,放开她时,她怔怔地盯着他看,接着伸出一只肿胀发红的手碰了碰他的头发,叹息道:“小雷,你也老了,不过越来越有男人味儿了。”说完,她想笑的,但嘴一弯,却哭了。

见面之后,他给了她30万作为她丈夫的治疗费,云康则答应免费替她打官司。

“怎么说,我当时也花了他不少钱。”他再遇她时,在一家茶坊里,他一边笑着说话,一边往她手里塞了一个碧玉镯子,她则略带羞涩地掏出一条羊衣来,他知道这是她花了三、四晚上赶织出来的,虽然他并不缺毛衣,但收下这份礼物时,他还是很感动,他从中感受了了一种久违的类似亲情的感情。现在,这件灰­色­毛衣,成为他最常穿的衣服之一。

在云康的帮助下,后来她的官司终于打赢了,但赔偿金却迟迟没有到位。弟弟云康让他想办法,他命令手下:“老规矩,不给钱,就给他点颜­色­看看。看他是要手,要腿,还是要钱!”那个肇事单位的经理慑于威胁,最终乖乖给了钱,但在一个月后,他还是让人挑断了这个人的脚筋。

这就是他做事的方式,有恩的报恩,有仇的报仇。

不管结果如何,浪费别人的时间和­精­力也是一种伤害。

不过……好像当初去威胁那个经理的人就是高原。

高原!

如果是明着逮捕,还能找律师帮忙,托关系把高原弄出来,或者是­干­脆想办法让他永远闭嘴,但现在,高原被秘密控制,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无计可施!郑恒松这个死狐狸!

滴铃铃——

手机铃声打断了他的思绪,他接了电话。

“老板,是我,林强。”林强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静。

从事暴力任务的人最需要的是冷静,就像­干­财务的人其实很需要激|情一样。

“那件事办得怎么样了?”他问道。

“老头已经被扔到医院了,现在正在急诊。我们在医院留下了乔纳的名字和联系方式。”

“那乔纳现在怎么样了?”

“打了镇静剂,锁在屋子里。她一时半会不会醒。”

“很好,先别动她,先关她几天再说。”司徒雷决定先等等郑恒松那边的消息,再作决定。

“那么,老板,我们怎么处置那个姓莫的女人?”林强问道。

他望着车窗上的雨点,问道:“这种情况通常我们是怎么处理的?”

“我们的规矩是如果她反咬一口,一定要报复,否则就太便宜她了。”林强略微停顿了一下,说,“我们已经准备好了那玩意儿。”

那玩意儿指的的是浓硫酸。

司徒雷想了想,说:“好,就这么办。”

“我们的人已经到她家了,不过晚了一步,她刚刚上了她男朋友的车。”

“见机行事吧。”司徒雷想,如果莫兰被毁了容,高竞还会要她吗?爱情真的能经得起这种考验吗?他不信,他希望高竞能让他开开眼界。

女大学生都爱接吻,这是他得出的结论。她们也许未必只喜欢他的钱,也许有几个是真心喜欢他的,也有人赞扬他长得帅,有人还喜欢摸他后腰的盘龙文身,但他仍然觉得接吻是她们重要的交易方式。她们期待用一个吻来交换prada包,香奈尔时装,CD化妆品和源源不断的零花钱。

可是,他对接吻却有些犯怵。

好多年前,他喜欢过一个长相普通的坐台小姐,那时候他29岁,刚刚发迹不久,那个女孩19岁,他是她的客人。在一间灯光昏暗的KTV包房里,她坐在他身边解开他西装的纽扣,准备服侍他,但他却拒绝了,因为他觉得她长得太胖,他喜欢身材苗条的女人。这个女孩哭了,对他说,“关了灯,有什么分别?你不过是要发泄,我不过是赚钱。要好感觉就不要来这里!这里是厕所!你以为是爱情沙龙?”这番话把他惹火了,他一怒之下将女孩按倒在沙发上就把她强Jian了,事后,他扔给她几百块钱,对她说,以后我还会来找你。

当时他只是随口一说,但不知为何,后来他果然又去找了她好多次,每次他都把她折磨得死去活来,离开时,他还总是警告她,让我发现你找别的男人,我打断你的腿。他不知道她是怎么理解他的这句话的,他当时只是想什么说什么。

后来他才知道,她是个为筹措学费来夜总会打工的女大学生。

那个女孩一直很顺从,不管他怎么对她,她都默默忍受,每次他离开时,她还会从他身后紧紧抱住他恳求他,“吻我一下好吗?你那么折腾我,就不能吻我一下吗?”他不愿意,因为他不可能亲吻一条脏毯子。对他而言,她根本不算人,他把她当作一条用旧的毯子,他知道她很脏,但他喜欢那气味,他享受这种肮脏带来的松弛感。跟她在一起,有时候他还觉得自己就像在泥地里打滚的猪,肮脏、快乐,无忧无虑。

她在念大学三年级时,突然莫名地消瘦下来,一天比一天瘦,脸­色­也越来越差,他怀疑她为了讨他的欢心,终于开始减肥了,心里在不断嘲笑她,却又不免暗暗欣赏她消瘦之后的风姿,他觉得她变漂亮了。但是有一天,当他带着一条项链去那家夜总会找她,想给她点奖励时,她却辞职了,他这时才发现自己一直不知道她在哪所学校念书。

他有两个星期,每天都会开车去那家夜总会附近转悠,他那时坚信她还会回来,因为她需要钱念书,但她一直没出现。一个月过去了,他开始变得坐立不安,心神不宁,最后,他终于拉下脸让他的手下去找她。

“一所一所学校地找!挖地三尺也要把她找出来!”他记得自己发狂地拍着桌子,手下们都吓坏了。

“老大,这娘们是不是骗了你的钱?找到她后怎么处置她?”他们战战兢兢地问他。

他答不上来。

“少啰嗦!先找到她再说!”他只好这么说。“找到她,谁也不许碰他!”他还补充了这么一句。

不久后,手下们替他打听到了她所在的学校名称,他记得他在林荫道上飞奔,不断问路,才终于摸索着找到她所在的宿舍楼。当她打开门,看见他时,惊呆了。他没容她提问,二话不说就把她从宿舍里霸道地拽了出来,一直把她拉到­操­场。

“为什么要走?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想洗­干­净背景当圣女了?做梦!妓汝就是妓汝!你是大学生,那就是大学生妓汝!永远都洗不­干­净!”他恶狠狠地把她推到地上,朝她咆哮,他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会如此气愤。

她却显得很平静。

“我去打胎了。那是你的孩子,你不喜欢我,留下这孩子也没意思。幸亏发现得早。”她站起来拍拍身上的尘土,还笑了笑。

他愣在那里。孩子?他没听明白。

“你还有什么事吗?没事我回去了。”她抬头看了他一眼,马上又把目光移开了。

他抓住了她的手臂,想说点什么,但这种时候,他不知该说什么。

“你还会去那里上班吗?”隔了会儿,他问她。

听到他这句话,她狠狠地甩开了他。

“我不会再去那儿上班了!我要退学回家嫁人了!这里不是我该呆的地方。都结束了。”她望着别处说。

嫁人?他觉得自己的心被什么东西重重地撞了一下,他觉得有点闷。

“你要嫁人?”他轻声问她。

“是的。”她点点头。

他发现她脸­色­不好,而且又瘦了一圈。

“如果是因为学费的问题,我可以……”

她笑了,仍然望着别处。

“谢谢你,你给我的小费一直很多。对我来说,你一直是一个很好的客人。”

客人。不知为何,那天听到这两个字,他心里有点难受。

“如果……”其实他想挽留她,但说不出口,“你有什么要求吗?”最后他问。

她低下头,又抬起头,隔了很久才说:“如果,你有一点点喜欢我,你是否愿意吻我一下?”他没动弹,她看看他,马上又把目光移开了,“算了,我知道你不喜欢我……”

她正要转身的时候,他一把将她拉过来吻住了她。他不觉得这是一时冲动,反而觉得这是他好久以来一直想做的一件事,就像在等一辆误点的火车,它终于来了,他不假思索跳上去,他不需要知道它的班次,不在乎它是否舒适,他只知道它会把他带到他想去的地方。她的嘴­唇­很­干­燥,但他觉得滋味很好,后来回想起来,那个吻比他的初吻更让他激动。

“我好吗?”吻完她,他搂住她的腰,轻声问。

这是记忆中,他对她对最温柔的一次。

她望着他,眼睛里充满了泪水,然后紧紧抱住了他,她的鼻子抵着他的脸,他淹没在她的喘息声里,那天他觉得很幸福,第一次觉得自己很喜欢她,但他羞于承认,他们当天晚上又到旅馆过了一夜,他给了她从未有过的柔情蜜意。一想到她即将离开自己,一想到那个被杀死的孩子,他就禁不住一遍遍重新审视她,他觉得他很依恋她,但他什么都没说,她第二天走的时候,他也没挽留她。

他本来以为自己很潇洒,会很快忘了她,但两个月后,他还是耐不住寂寞去了她的家乡。到了那里他才知道她并没有结婚,回家不久后她就病倒了,她没去检查,也许早就检查过了,只是没告诉任何人她究竟得了什么病,也许她知道有再多的钱也未必能治好,而且她也没有钱。就在他去找她的前几天,她把身边的钱留给父母,半夜投了河。他到的那天,她刚刚下葬。

他给了她母亲一些钱,在离开的时候,他看见她嫂子的脖子上戴着一条金光灿灿的项链,坠子是一颗红宝石,那是他最后一夜送给她的礼物,她说,“你相信吗?我死都会戴着它,”但是,死人没有发言权……他想上去掴这个女人的耳光,但他迈不动步子,出门的时候,外面下起雪来,他走着走着就掉下了眼泪,那时候,他才明白自己其实很爱她,但是,他再也没机会跟她说了。

“雷哥,你怎么啦?”余丽在问他。

他揉了揉眼睛。

“没什么,我累了。”他轻声道,他的腿边现在有个热水袋,热得烫人的温度对他来说正合适,他觉得好受多了。

“你心情不好?是不是想到了什么不开心的事?”她好奇地看着他,用小手摸了摸他的额头。

他勉强睁开眼睛,看了她一会儿,伸出手臂把她搂了过来。

“陪我睡一会儿,别说话。”他命令道。

“好。”她乖乖地依偎在他身上,闭上了眼睛。

莫兰呆坐在餐桌前,说不出话来,泪水不断地从腮边滚落下来。

“她是穿戴整齐出的门,但应该没穿袜子,她的袜子丢在地上,她大概是准备马上就回来的,所以没把门关上,只是虚掩着……”高竞的声音在她头顶盘旋,他一直在她身边走来走去,试图向她说明发生了神秘,但这于事无补,她现在脑子里想的只有一个事实——乔纳不见了!

“莫兰,你别担心,我们正在找她。”高竞说。

她到哪儿去了?是不是被那些坏人抓走了?他们会怎么对她?他们会不会杀她?我会不会永远都看不见她了?……

莫兰蓦然转过头看着高竞,问道:

“他们会不会杀她?”

“莫兰,别瞎想,事情应该还不至于到这一步……”高竞好像也没多大把握,他低声说,“等找到她再说吧。”

“高竞,乔纳会武功,她一个人能打倒两三个男人,所以要绑架她,一定是有备而来的,他们肯定开了辆车来,保安那里有监控录像,应该去看看昨天半夜有没有可疑车辆进过小区。”莫兰蹭的一下从座位上跳了起来。

“已经去找保安了。”高竞马上按住了她的肩膀,他把她拉了重新坐下,安慰道,“莫兰,你别着急,我们的人正在找她,郑恒松也马上会赶过来,无论如何,我们会尽一切力量找到她的……”

她抓住他的衣领,哭着问:“高竞,你说乔纳会不会出事啊?”

高竞搂住她的肩膀,神情焦虑地望着前方,隔了一会儿才说:

“就像你说的,我们正在寻找昨晚进入小区的可疑车辆,但是……”

“但是什么?”

“如果昨晚那个时候没有可疑车辆进入过这个小区,保安系统又没有任何损坏的话,那么,她肯定还在这个小区的某个地方,他们也许租了间房子,也许我们该去翻找花坛……”

高竞没把话说下去。

她盯着他的脸,也没敢问。

8.图书馆偶遇

雨还在下,司徒雷犹豫了半小时,最后还是决定出一趟门。他要去一次图书馆,赵栋已经替他查到了张建民在图书馆的借阅记录。虽然他的腿痛丝毫都没减轻,虽然这种小事本不该他亲自出马,但是图书馆一直是他喜欢去的地方。

他喜欢那里静悄悄的气氛和浓浓的书香气,走在图书馆空荡荡的长廊上,他常常会忘记自己浅薄的背景——他连初中都没毕业,他觉得跟所有那些在灯下翻阅书籍,戴着眼镜,专注地做着笔记的人一样,他也是其中的一员。

而且,他的第一个女朋友就是在图书馆工作的,只不过不是图书管理员,而是图书馆食堂的切配工。她比他大5岁,叫姚小民。他认识她的时候,他17岁,她22岁,剪着端庄的短头发,腰肢纤细,说话总是半低着头,略带羞涩。他在毫无两­性­经验的情况下,完全凭天生的悟­性­和厚脸皮,在连续盯梢了她两个星期后,最终让她成为了自己的第一个女人。

那时候,她每天下午有两个多小时的休息时间,她常常偷偷跑到他家去跟他约会,每次来,还总不忘给他带点好吃的来,有时候是­鸡­蛋糕,有时候是半筋半肥的红烧­肉­,有时候是咸菜炒­肉­丝,还有时候是油炸小麻花。他把这些食物小心翼翼地放在一个饭盒里,一口都舍不得吃。等弟弟们放学回来,只要看到饭盒里的食物,就知道一定是大姐姐来过了。有一个星期六,两个弟弟放学得早,她跟他还在床上缠绵,窗外传来云康和云齐的说话声。

“有蛋糕,二哥。大姐姐一定来过了。”6岁的云齐兴奋地说。

“笨蛋!不是来过了,而是来了。”10岁的云康从小就有点老气横秋的。

“二哥,你说,大姐姐在大哥房间­干­吗呢?”

“笨蛋!肯定是在给大哥缝裤子呢!大姐姐肯定还把针扎到大哥的ρi股上了,所以我还刚刚听见大哥哼哼了。”

“那大姐姐自己好像也在叫耶。”

“那当然是因为她自己把针扎到自己了!笨蛋!你说话前要用用脑子,不然以后怎么考大学?”云康教训弟弟。

“二哥,我想吃蛋糕。”

“好。只许吃一半。”

“为什么?”

“笨蛋!另一半给大哥!大姐姐带蛋糕来是给大哥吃的。”

“那你呢?二哥?”云齐好像已经在吃了,嘴巴里啧啧有声。

“我不吃。如果大哥问起来,就说我已经吃过了。”

“为什么?二哥,你不喜欢吃蛋糕?”

云康像大人那样叹了口气。

“大哥­干­的是体力活,他应该多吃点。我不能帮他­干­活,省口蛋糕给他,我还能做到的。喂,你怎么不吃了?”

“我也可以省给大哥吃。”云齐犹犹豫豫地说。

“你都咬过了,让大哥怎么吃?吃吧吃吧,你也该多吃点,不然脑子长不好,以后就更笨了。哈哈哈!”云康大笑起来。

弟弟们的这段对话让她流下了眼泪,她那天对他特别热情,穿好衣服后,还紧紧在他房间门口拥抱他,并轻声许诺,她下次来会专程带油炸花生米来给他的弟弟们吃。临走时,她还塞了10块钱在他口袋里,“你现在有难处,就让我帮帮你,别跟我计较。”她警告他不许还给她。那时,她的经济条件比他宽裕得多。她有固定工作,还有个在外地工作的男朋友,一年才回来一两次,大概是怕两地分居会让她产生异心,那个男人每个月都会把匀出工资的一部分寄给她作为零花。

后来,她就是嫁给了这个男人。

后来,她就是嫁给了这个男人。

他一直认为,他那时候是看准她的寂寞和软弱可欺,以及她在食堂工作,可以随时偷带食物的便利条件,才下决心追求她的。其实他是在利用她。但现在回想起来,他觉得自己也未必完全不喜欢她,至少在他最困难的岁月里,是她给了他莫大的帮助。她不仅满足了他身心各方面的要求,更重要的是还有经济上的支持。他永远不会忘记,那一年春节,是她替他买了年货,交了水电费,还替他的两个弟弟置办了新衣服,买了新书包。

她结婚后,两人便自觉断了这层关系。直到两年前,当律师的弟弟云康在接触一起交通事故的案子时,无意中看到了她的名字,这才重新找到了她。

云康告诉他,这些年她过得很艰难。一起车祸导致她丈夫下半身瘫痪,为了获得赔偿,她一直在跟肇事单位打官司,但三年过去了,官司依然没有任何进展,她也至今没获得一分钱的赔偿。

知道这件事后,兄弟俩立刻动身去看她,那时他跟她失去联系已经有二十年了。

他们三人在她住的小区门口见了面。她远远朝他走来,他发现她面容依旧姣好,但身材已经完全走了样,走路的样子也完全不像以前了。他站在三米开外微笑地望着她,然后慢慢走过去,像老朋友那样拥抱了她,放开她时,她怔怔地盯着他看,接着伸出一只肿胀发红的手碰了碰他的头发,叹息道:“小雷,你也老了,不过越来越有男人味儿了。”说完,她想笑的,但嘴一弯,却哭了。

见面之后,他给了她30万作为她丈夫的治疗费,云康则答应免费替她打官司。

“怎么说,我当时也花了他不少钱。”他再遇她时,在一家茶坊里,他一边笑着说话,一边往她手里塞了一个碧玉镯子,她则略带羞涩地掏出一条羊衣来,他知道这是她花了三、四晚上赶织出来的,虽然他并不缺毛衣,但收下这份礼物时,他还是很感动,他从中感受了了一种久违的类似亲情的感情。现在,这件灰­色­毛衣,成为他最常穿的衣服之一。

在云康的帮助下,后来她的官司终于打赢了,但赔偿金却迟迟没有到位。弟弟云康让他想办法,他命令手下:“老规矩,不给钱,就给他点颜­色­看看。看他是要手,要腿,还是要钱!”那个肇事单位的经理慑于威胁,最终乖乖给了钱,但在一个月后,他还是让人挑断了这个人的脚筋。

这就是他做事的方式,有恩的报恩,有仇的报仇。

不管结果如何,浪费别人的时间和­精­力也是一种伤害。

不过……好像当初去威胁那个经理的人就是高原。

高原!

如果是明着逮捕,还能找律师帮忙,托关系把高原弄出来,或者是­干­脆想办法让他永远闭嘴,但现在,高原被秘密控制,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无计可施!郑恒松这个死狐狸!

滴铃铃——

手机铃声打断了他的思绪,他接了电话。

“老板,是我,林强。”林强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静。

从事暴力任务的人最需要的是冷静,就像­干­财务的人其实很需要激|情一样。

“那件事办得怎么样了?”他问道。

“老头已经被扔到医院了,现在正在急诊。我们在医院留下了乔纳的名字和联系方式。”

“那乔纳现在怎么样了?”

“打了镇静剂,锁在屋子里。她一时半会不会醒。”

“很好,先别动她,先关她几天再说。”司徒雷决定先等等郑恒松那边的消息,再作决定。

“那么,老板,我们怎么处置那个姓莫的女人?”林强问道。

他望着车窗上的雨点,问道:“这种情况通常我们是怎么处理的?”

“我们的规矩是如果她反咬一口,一定要报复,否则就太便宜她了。”林强略微停顿了一下,说,“我们已经准备好了那玩意儿。”

那玩意儿指的的是浓硫酸。

司徒雷想了想,说:“好,就这么办。”

“我们的人已经到她家了,不过晚了一步,她刚刚上了她男朋友的车。”

“见机行事吧。”司徒雷想,如果莫兰被毁了容,高竞还会要她吗?爱情真的能经得起这种考验吗?他不信,他希望高竞能让他开开眼界。

“你一定要去图书馆吗?”

高竞一边开车,一边回头问莫兰,他有点担心她,她已经快一个小时没说一句话了,虽然他能理解她现在的心情,但他还是觉得很不安,他想知道她在想什么,“莫兰,你在想什么?”他腾出一只手来拉了拉她的袖子。

“没什么。”她道。

“你还在生郑恒松的气吗?”他问。

她没说话,皱起了眉头。

“你知道他不是那种感情外露的人。”他看了一眼莫兰的脸­色­,又轻声说,“我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我想他……”

“你不用替他辩护!不管怎么样,我不能理解他的反应!我表姐失踪了,他居然都没来!现在我怀疑,他到底把我表姐放在什么位置!我表姐要不是因为他,怎么可能出这样的事!混蛋!当官的就是这个德­性­!薄情寡义!狼心狗肺!算我瞎了眼!”莫兰的声音一下子提高了八度,并且猛地回过头,尖锐地问,“高竞,他在电话里是怎么说的?”

“莫兰,你已经让我说过5遍了!”

“我要再听一遍!”

高竞无奈地叹了口气。

“他说,如果是司徒雷抓了乔纳,那除非他肯放人,否则一定找不到。所以现在只有静等司徒雷放人。”

就跟前5次一样,莫兰再次被气得喘不过气来。

“静等他放人?费那么大力气抓了她,又莫名其妙放她回来?司徒雷脑子有病是不是?他不就是为了交换那个被秘密抓捕的高原吗?为什么不派人跟司徒雷谈判?为什么不把那个高原还给他?!”莫兰愤愤不平地嚷道。

“郑恒松是不可能把好不容易抓到的高原放走的,这是当警察的原则。而且这次还是有证据证明他威胁你,高原如果愿意合作,警方就等于抓住了司徒雷的把柄。我听说,警方的人昨天半夜突击审讯高原很有收获,今天上午,他们就会派人去请司徒雷到警局去解释一些事。只要有一个突破口,我们就有理由拘留他,只要拘留他,警方就有时间有办法让他开口招认。你不知道跟他有关的案子有多少,我那天去郑恒松的办公室看了,光整理出来的案卷就有两米高。”高竞说得无比兴奋,不料他话音刚落,莫兰就怒气冲冲地说:

“那我表姐呢?我的表姐还在他们手里呢!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们惹火了司徒雷,乔纳也许因此会被撕票?”

高竞顿了顿说:“莫兰,我们警方是不能被司徒雷这样的恶势力挟制的,如果牺牲在所难免,我只是说如果……”他看见莫兰盯着他,瞪圆了眼睛,连忙拍了拍她的肩,“莫兰,你先消消气,我不是说不救乔纳,能救我们当然会救,但是,现在真的不知该怎么做。昨天半夜的确有可疑车辆来过,可我也告诉过你了,那辆车是偷来的,它停在离你们西林花苑不足1公里的公园门口。他们肯定把车停在那里后,又把她转移到另一辆车上去了。”

莫兰咬咬嘴­唇­,没说话。

“所以,莫兰,我觉得郑恒松的决定是明智的,虽然听上去也许有些不近人情,但是现在也只能这么做。你放心,因为乔纳的绑架案是最新发生的案子,所以抓住司徒雷后,首先会问的就是乔纳的去向。”

“如果他不说呢?如果他向你们要证据呢?你们有什么证据证明他参与了绑架案?他可是个高高在上的指挥者。难道他还会亲自动手?我告诉你,高竞,如果他一旦被你们抓住,他保护自己最好的办法就是叫人杀了她,然后毁尸灭迹,这样你们根本无法证明乔纳的失踪跟他有关。他也知道其它案子你们更没有证据,否则,你们早就动手了,也不必秘密抓捕高原来套情报了。”

高竞答不上来了。

“我们会找到证据的。”过了会儿,他才不太有把握地说。

“所以,现在救乔纳最好的办法就是跟司徒雷秘密谈判,用高原把我表姐换回来,就算这游戏大家回到原点,重新来过。司徒雷这家伙喜欢收买人心,如果郑恒松稍微服下软,他一定会同意秘密交易的。当然为了自己的安全,他会提出由他来制定秘密交易的规则……”

“这不可能!”高竞斩钉截铁地打断了她的话,“我们不可能跟恶势力妥协!莫兰,你不知道司徒雷是什么人!我们退一尺,他就会进一丈。所以郑恒松是对的,对司徒雷这样的人,只有进攻进攻再进攻!连一口气都不让他喘!”

“哈!想不到我碰到了两个刘邦!”莫兰讥讽道。

“刘邦?”

“做大事的人嘛。为了自己的前程,就算将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亲人死也会在所不惜!!难道我表姐跟郑恒松好,就是为了当牺牲品的吗?!你知道她对新开始有多大的憧憬吗?”看出他想分辩,她怒道,“不要跟我说什么大道理!我没你们那么伟大,我不是警察,你们警察局的那些破案子跟我无关!我只要我的表姐!停车!”

“莫兰!乔纳也是我的朋友!难道我不想救她吗?!”他大声道。

“停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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