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书包网

收藏备用网址www.dier22.com不迷路
繁体版 简体版
第二书包网 > 嫁做商人妇 > 第四十五章 绞尽脑汁

第四十五章 绞尽脑汁

第二局引经据典,引经据典限时半个时辰,这局的比斗规矩和现代的辩论赛有些类似。只是不分一辩二辩三辩,而一对一分出胜负,王嗣铭和江恺都是记忆力超群的人,斗的难分难解。让程心妍见识到了何谓口若悬河,何谓学富五车,两人长篇大论,滔滔不绝,说的那些经书著作,名人典故,都是信手拈来。

“妹夫好厉害!”原牧白感叹道。

元春微微皱眉,轻轻推了原牧白一下。原牧白以为她有什么事,回头去看她。元春知道她家的大少爷老实,没反应过来,就冲着程心妍呶了呶嘴巴,又冲王嗣铭呶了呶嘴巴,然后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在程心妍面前表扬王嗣铭,免得程心妍心中不快。

元春又是呶嘴又是摇头的,把原牧白弄的很迷惑,目光在程心妍和王嗣铭身上来回的看了又看,才总算明白元春的意思,笑笑,并不在意,可是回头一看,程心妍目不转睛地注视着王嗣铭,笑容就僵在脸上,神­色­微黯,与才华出众的王嗣铭一比,他根本就是目不识丁,长长的叹了口气。

程心妍没留意到原牧白的情绪变化,场上的舌战已到了最关键的地方,王嗣铭说出一个感恩报德,至死不忘的典故,相应的,江恺一说一个与之相反的典故。只是江恺一时之时没有想到合适的,在那儿闭着眼睛冥思苦想。

孟老夫子看了眼计时的香,香燃尽,时辰到,起身宣布王嗣铭获胜。慈湖书院的学子们喜笑颜开,清音书院的学子摇头叹息。

第三局吟诗赋词。

本来两家书院的学子皆可参加,但是因有王嗣铭和江恺珠玉在前,丢丑不如藏拙,众学子不愿参与。只能由苏濂和陶炎点名派出学生参加。这一局,包括原牧白在内,共十二人。

王嗣铭见原牧白出来斗文,颇感意外,不过这场合,他是不会多嘴多舌的,含笑对原牧白颔首。

再过三天就是端午节,孟老夫子很应景的要众人写有关端午佳节的诗词,并且要在三炷香的时间内写出来。在这段时间里,大家可以随意走动,原牧白要作弊,两人就带着燕草和元春离开了大厅,在依澜居附近走动。

这种应景的题目,让程心妍很头疼,她所记的都是那些脍炙人口的名诗名词,这写端午节的名诗名词有哪些?脑子里一点印象都没有,唯一庆幸的是孟老夫子没有限词牌名,没有限韵,要不然,就更麻烦了。

“娘子实在想不出来就算了,你别咬手指头。”原牧白见程心妍把刚留长的指甲,又给啃了,忙出言劝阻她。

“闭嘴,不要吵我。”程心妍瞪了原牧白一眼,继续坐在树下啃手指,努力回想在现代读过的古诗词,早知道会穿越到古代来,她该上中文系,好歹也能多记得一些诗词,冒充一下才女。

原牧白和燕草元春都不敢打扰她,闭上嘴巴,保持安静。

“想起一首诗,原牧白,你听着。”程心妍把十根手指都啃了一遍后,想起一首诗,“竞渡深悲千载冤,忠魂一去讵能还。国亡身殒今何有,只留离­骚­在世间。”

原牧白默念了几遍,点头道:“我记住了。”

程心妍继续啃手指头想词,诗比较好想,只有四句,词要长些,很难想到合适的。从苏轼想到纳兰­性­德,从豪放派想到婉约派,从古代想到近代,就差把外国的诗词都要扯出来充数了,总算在把十根手指啃得乱七八糟后,记起了一首端午词,不过不记得作者是谁了,当然这不重要,“楚湘旧俗,记包黍沈流,缅怀忠节。谁挽汨罗千丈雪,一洗些魂离别。赢得儿童,红丝缠臂,佳话年年说。龙舟争渡,搴旗捶鼓骄劣。谁念词客风流,菖蒲桃柳,忆闺门铺设。嚼徵含商陶雅兴,争似年时娱悦。青杏园林,一樽煮酒,当为浇凄切。南薰应解,把君愁袂吹裂。”

这首词稍长了些,原牧白多念了几遍才记住。估计时间也差不多了,几人又转回依澜居的大厅,厅内已经有人在书案前提笔挥写了。

“你也去写吧,免得一会忘了。”程心妍推了推原牧白,催促他去把诗词写下来。

“娘子,这样太好,是在骗人。”原牧白心虚地道。

“你又不是没骗过人。”程心妍鄙视地斜了他一眼,前几天还骗来一间金器铺,这会子装什么纯洁的小白兔。

“那个不算骗人。”原牧白小声的辩解道。

“这个也不算,这个叫做夫妻携手合作,就象我们一起开金器铺一样,懂不懂?”程心妍努力说服原牧白。

原牧白总觉得这两件事是有区别的,犹豫不决。

元春忍着笑道:“大少爷,你要是不写,大少­奶­­奶­的指甲可就白啃了。”

原牧白低头看看程心妍啃的参差不齐的指甲,好,不为别的,就为了娘子帮他想诗词,把留了半个月的指甲都啃没了的份上,他也该去把诗词写出来,要不然太辜负了娘子的一番心血。

三炷香的时间过去,十二人都按时交稿。程心妍没力气听那些大儒之乎者也的点评,靠在椅子休息,为了这一诗一词,浪费了她太多的­精­力,好累!好困!以后这样的文坛雅事,坚决不参加。

“少­奶­­奶­,少爷在叫你过去。”元春推了推在神游四海的程心妍。

程心妍回过神来,见原牧白站在孟老夫子、苏濂和陶炎身旁,孟老夫子不知道在说些什么,陶炎连连点头,搞不太明白原牧白这时候叫她过去做什么?不明白归不明白,人还是乖乖走过去给三位老夫子行礼问好,站在原牧白身旁。

“这个就是玉潜的女儿?”孟老夫子眯着眼打量了下程心妍,含笑点头,“容貌与玉潜有几分相似。”

“玉潜贤弟泉下有知,知道女婿成材,也会感到欣慰的。”陶炎感叹道。

“那日老夫第一次见到他,就觉得他是可造之材。”苏濂颇有点先见之明的得意,笑道。

“不错不错,假以时日,必有所成。”孟老夫子也很看好原牧白。

程心妍眉梢微动,原来孟老夫子和陶炎认识程心妍的父亲程珏,那么陶炎提议让原牧白参加斗文,是为了考究他的学识。

因为还有第四局要斗,三位老夫子没有拉着原牧白说太久,只是叮嘱他,以后可以常到他们的地方走动,有什么不懂的地方,可以去问他们。原牧白连连道谢,程心妍暗暗叫苦不迭,难道她以后还要为原牧白捉刀?

------题外话------

感谢亲们的支持,明天《嫁做商人­妇­》要入V了,为了谢谢大家的支持,明天会更新九千字!请亲们继续支持纤雪!

嫁做商人­妇­- 第四十六章 救苦救难

第三局吟诗赋词。

文无第一,武无第二。面对同一首诗词,各位大儒见解看法不同,意见相左,有的认为王嗣铭的诗词要优于江恺,有的认为江恺的词要好于王嗣铭。孟老夫子慎重的考虑后,判定此局不分胜负。

听到这个结果,王嗣铭脸上笑容依旧,似乎对胜负并不在意。江恺年纪尚轻,对输赢看得重些,表情就显得有些僵硬,前面一局他已经输了,本以为这一局能胜,那么下局才能和王嗣铭一争高下,而现在,就算第四局他赢,他和王嗣铭也是平局,分不出胜负,临安城四大才子的排名无法改写。

第四局妙手丹青,题目是画竹。

这次没原牧白什么事了,两人可以继续当旁观者,坐着欣赏众位学子的表演。江恺率先画完,他画的是一幅雪竹图,以浓墨粗笔画竹­干­,用细笔勾勒枝叶,再用淡墨渲染,描绘出雪冬风寒的意境。

王嗣铭的画随后也完成了,他画的是一幅竹石图,一片土坡,两块石头,几竿疏竹;左右烟水云山,渺无边际,景­色­苍茫,令人心旷神怡。构图简括,笔墨­精­练。

“这一局蓟宗赢了!”程心妍学过画,一眼就看出了高低,轻笑道。原牧白不懂的欣赏,看不出画的好坏,坐一在旁露出落寞的苦笑。

孟老夫子的意见与程心妍相同,赞道:“润石竹劲,佳笔也!”

这场历时四个多时辰的斗文,终于以两局和,两局胜结束,而王嗣铭成为魁首,江恺屈居第二。两人拱手行礼,说了几句场面客套话。

程心妍无意间瞄到,站在角落用爱慕眼光看着王嗣铭的陶惜眉,那柔情似水的眼神,让程心妍微微蹙眉,怕陶惜眉察觉后会尴尬,把目光移开。可这一移,又看到苏予冲着江恺秋波频送,可惜的是江恺一直低着头,苏予的电白放了。程心妍轻轻地摇了摇头,有才气的男子果然容易打动少女的芳心。只是苏予还好,男未婚,女未嫁,有希望。可王嗣铭已娶妻,陶惜眉对他的情意注定不能开花结果。

已近午时,苏濂作东请诸位大儒和各位学子去酒楼用午饭。程心妍怕苏濂又捉弄她和原牧白,让原牧白婉拒了留下来用饭的邀请。跟陶惜眉和苏予约好过几天一起去看龙舟赛,就上了马车,往金器铺去。

“累死我了!”程心妍一上马车,就不顾形象地倒在锦垫上,如释重负地出了口大气。

“娘子,你累了。那我们不去金器铺,回家歇着,明儿再去看首饰也是一样的。”原牧白说着就去拉开车门,叫车夫调转马车回原家。

程心妍扑过去抱住他的手臂,道:“哎呀,我说的累,不是身体累,而是­精­神累。”

“­精­神累?娘子,你头痛?那我们去看大夫。”原牧白紧张地道。

对于原牧白的理解能力,程心妍感到很无力,她实在不明白这­精­神累怎么会跟头痛扯上关系的,咬牙道:“我头不痛,不用去看大夫。”

原牧白扶她坐起,盯着她的脸仔细的看,面­色­红润,不象生病的样子,可还是不放心地追问道:“娘子,你到底哪里不舒服?为什么会觉得累?”

“我说我累了,是因为跟这些文人雅士打交道,太劳心费力,我不喜欢说那些之乎者也,更讨厌咬文嚼字,吟诗作对。比较起来,我更愿意和市井小民打交道,闲聊家常,说说生意经。”程心妍尽量用浅显易懂的话和原牧白沟通。

原牧白想了一下,明白了程心妍的意思,­唇­边露出愉悦的笑容,他是市井小民,而王嗣铭是文人雅士,娘子刚才说更愿意和市井小民打交道,那是不是表明,和王嗣铭比起来,娘子如今更愿意和他说话?“娘子,我懂了!”

“你懂了就好!”程心妍­干­笑两声,要不然她还真不知道要怎么解释。马车已经行驶到了大街上,耳边不断传来小贩的吆喝声,撩开窗帘向外看,街上人来人往,好热闹,各种食物的香味随风飘了过来,让没有吃饭的程心妍感觉有些饿了,恰好看到路边有人在买粽子,嘴自动分泌口水,咽下口水,拍着车厢喊道:“停车,快停车!”

车夫勒停了马车,坐在车外的元春拉开车门,“大少­奶­­奶­,怎么了?”

“元春,我饿了,我要吃粽子。”程心妍笑得有些不好意思。

元春笑了起来,跳下车去买粽子,一会儿就买来了八个散发着粽叶清香的大粽子。程心妍一口气吃了两个,这古代的粽子可不比现代人做的那种,一个足有三两米重,一下吃了六两米进去,撑得打饱嗝。一路上又是闭气,又是跟原牧白打岔,可这饱嗝打到金器铺都没下停来。程心妍很是气愤,她不就是嘴馋吃了两个,有必要让她这么难受吗?

“大少­奶­­奶­,你喝杯茶。”燕草扶着程心妍,走进到店铺里坐下,元春转身倒来茶水。

喝完茶水,程心妍打嗝症状没有消失,反而变本加厉了,现在不止打嗝,茶水还往上涌,呛进鼻子里,人更难受了,苦着小脸道:“你们谁吓我一跳?让我止住这嗝。”

吓一跳,是有可能止住打嗝,可问题是程心妍有了心理准备,不管怎么吓,学打嗝依旧。这一招失败,程心妍不耐烦了,打着嗝道:“算了,算了,别管它,一会就不打了。王师傅,把莲花簪拿来给我看看。”

王师傅小心翼翼的捧出锦盒,打开盖里,里面放着一眼看去,相差无几的两枝莲花簪。程心妍拿起一枝,金钗的中间是花蕊,在花蕊的外面有三道花瓣,从里到外,分别是六瓣、十瓣、十二瓣,每片花瓣上都雕着莲花纹,做工­精­巧,造型别致。另一枝,蕊由白玉做成,玛瑙珠为蕊心,在花蕊的外面同样有三道花瓣。

“王师傅,你的手艺真好,这就是我要的莲花簪!”程心妍打着嗝称赞王师傅。王师傅为人忠厚,手艺不错,只是不会创新,要不然也不会窝在一间快倒闭的金器铺这么多年,打些老旧式样的首饰。

能得到东家的表扬,王师傅开心的笑红了眼眶,这么多年,他总算又能打出好的首饰来,擦了擦眼角,道:“谢谢少­奶­­奶­还愿意用老奴,老奴一定会努力打出更多好的首饰来。”

“好,我们一起努力,重振沈家金铺的声威!”程心妍对她设计的首饰很有信心。

“娘子,这三个日子都是吉日,你看选哪一个比较好?”原牧白拿着一张写着日期的红纸,递给程心妍。

红纸上面写着,五月初十、五月二十二日和六月初六。程心妍选了五月二十二日,这样就有充足的时间,多打一些全新的首饰放在店铺里买。

在金器铺呆了一个多时辰,程心妍画了一幅飞凤花叶钗给王师傅,又把要求说明白,才和原牧白返回原家。马车沿着青石路缓缓而行,忽听到窗外传来一阵喧哗声,把昏昏欲睡的程心妍给吵醒了,撩开窗帘,循声望去。

一个打扮的花枝招展、身形略显丰腴的中年­妇­人和两个身强力壮,目露凶光的男子在追赶一个蓬头垢面的女子。那­妇­人浓妆艳抹,穿金戴银,边跑边挥她手中的丝帕,嘴里不停地骂道:“小贱人!你这个小蹄子!你给我站住!该死的东西,你给老娘站住!”

那个被追赶的女子边跑边回头,一路上撞上了好几个小摊,惹得摊主们紧张地纷纷躲避。这一乱,那女子跑的速度就慢了下来,眼见壮汉就要追上,她慌不择路,向着马车就冲了过来。吓得车夫立刻停了马车,可是那女子还是撞到了马车的车辕上,仰面摔倒在地,被追上来的壮汉一把抓住了头发,从地上给拎了起来。

那­妇­人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伸手就给了那女子一记响亮的耳光,嘴里骂道:“你这个不知死活的小蹄子,进了老娘的门还敢跑,看老娘回去怎么收拾你!”

那女子一边挣扎,一边哭着哀求道:“求求你,行行好,不要让我接客,我愿意给你当打杂的丫头,我什么活都会­干­。”

“啊呸,放你娘的­骚­屁!”那­妇­人一口唾沫吐在那女子脸上,“老娘花大把的银子难道买个­干­粗活的丫头不成?你什么活都不用­干­,你就只管叉开腿躺在床上,­干­好一样活就成了。”

­妇­人的污秽之言,听得程心妍直皱眉头。

那女子尖叫着道:“我不会跟你走的,我宁愿死也不跟你走,我是好人家的闺女,我是不会做这种没有廉耻的事。”

“老娘告诉你,你别给老娘装出这副三贞九烈的贱样来,这样子老娘见多了,最后还不得乖乖的做妓子。你不把老娘花的银子赚回来,老娘剥了你的皮。”那­妇­人又甩了那女子两耳光,手一挥,“把她给我扛回去。”

“呼啦”原牧白猛地拉开了车门,厉声喊道:“住手!”

那­妇­人没想到有人敢出面打抱不平,扭头查看,张口就要骂人,可是看到原牧白身材高大,双目圆瞪,一副要打架的凶猛模样,让她不敢轻举妄动,马上换了副笑脸,道:“这位公子,这是我们的家务事,还望公子不要Сhā手的好。”

“家务事?我看不象是家务事,分明是在逼良为娼。”程心妍坐在车上冷笑道。

那­妇­人一听这话,脸­色­变了变,见程心妍的打扮穿着,知道非富则贵,不好出言不逊,依旧笑道:“哎哟,这位­奶­­奶­说话可得凭良心,我做的那是官府允许的正经生意,她既然是我花钱买下的,那就得为我做事,这怎么能叫逼良为娼呢?”

那女子呜呜的哭道:“我又没拿你的银子,是那些人把我绑来的。”

“是谁绑了你?你可认识他们?有没有报官?”原牧白连声问道。

“我不知道他们是谁,我不认识他们,他们半夜把我绑出来,我……”那女子想起前事,哭得泪流满面,话都说不清了。燕草等人露出同情之­色­。

程心妍见原牧白尽问些废话,无奈摇了一下头,从马车上下来,看了那女子一眼,问那老鸨,“你花了多少银子买她?”

那老鸨眼珠转了转,道:“我花了一百两银子买的。”

“你骗人,我明明看到你给了他们三十两银子。”那女子拆穿老鸨的谎言。

老鸨伸手又要打那女子,被原牧白给拦下了。老鸨打不到人,嘴里又不­干­不净的骂了起来,“你这个小贱人,满嘴胡说八道,白纸黑字写着老娘给的就是一百两银子……”

“行了,不要啰哩叭嗦的。”能做这种生意的人,那都是­奸­滑的出油的坏蛋,程心妍无意与她过多纠缠,“相公,拿张一百两的银票给我。”

原牧白听话的从身上拿出一张一百两的银票,交给程心妍。程心妍把银票在老鸨面前晃了一下,道:“把她的卖身契给我,这一百两银就是你的。”

老鸨三角眼中闪过一丝贪婪的­精­光,笑笑道:“这位­奶­­奶­,我买她就花了一百两银子,这些天,她在我楼里又是吃又是喝的,我也花费不少,您多少再加点,总不能让我亏本啊。”

“就一百两,你收下放人,这件事就算完了。要不然。”程心妍微眯了眯眼,语气一转,“你就和我们一起去詹大人府上,打个转吧!到时候,这件事可就由着我说了。”

临安府的知府可不就姓詹,老鸨嘴角抽了抽,她可不敢去知府大人府上打转,掂量了一下程心妍的身份,陪笑道:“这位­奶­­奶­,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我这就让人去给你取这丫头的卖身契,你请稍等一下。”

说罢,老鸨使了个眼­色­给一旁的壮汉,那壮汉点了点头,转身要走。

“慢着。”程心妍阻止他离去,向路边走去,围观的人不知道她要­干­什么,自动自觉让了条路给她。

程心妍走到路边一个卖铜器的摊子前,拿起一个铜杯,问道:“老板,你这个杯子卖多少钱?”

围观的人更加不解了,这位少­奶­­奶­要做什么?

那老板也愣了一下,才道:“十五文钱。”

燕草上前,数了十五文钱给那老板。程心妍拿起杯子,笑着转身走了回来,站在原牧白的身边,把杯子递给他。这事原牧白经历过一次了,很明白程心妍的意思,手一用劲,把铜杯捏成了个铜疙瘩。

程心妍挑挑眉,看着老鸨,似笑非笑的道:“不要跟我耍花样,要不然,我会让我相公,把你的脖子捏的跟这铜杯一样。”

老鸨额头上冒出一层冷汗,这位少­奶­­奶­看着年轻,也是个狠角­色­,反正那贱人也不好调教,再说小贱人一心寻死,万一真死了,赚不到钱反而赔本,不如赚这七十两银子算了,咽了一下口水,从怀里取出一张纸,呈到程心妍面前,“这位­奶­­奶­,这是那丫头的卖身契。”

程心妍接过来看了看,的确是张卖身契,对那女子道:“你过来看看,这张是不是你的卖身契?”

那女子走过来,看了看,点头道:“是我的。”

程心妍把那银票丢到老鸨脸上,“滚。”

老鸨领着那两个壮汉,灰溜溜地挤出了人群。事情解决了,围观的人群散开了。

“谢谢公子,谢谢少­奶­­奶­搭救小女。”那女子跪下向两人磕头,“大恩大德,小女无以为报,愿当牛做马,为奴为婢伺候……”

“好了好了,不过是举手之劳,你别说这些报恩的话,快起来吧。”程心妍伸手扶起那女子,把卖身契递给她,“这卖身契你拿着,快回家去吧!”

那女子哭得更伤心了。

原牧白Сhā嘴道:“娘子,听她的口音,不象是临安城的人。”

“你不是临安城的人,那你叫什么名字?是哪里的人?”程心妍问道。

那女子抹着眼泪道:“小女叫常喜,是台州人氏,随父母来临安城投亲,半路上在客栈内,被人给绑了来,如今也不知道爹娘是否安好?”

“那我们先送你去你亲戚家,你爹娘看到你不见了,报官了后,应该也会去你亲戚家等消息。”常喜是在客栈被绑的,那间客栈肯定是间黑店,她父母只怕是凶多吉少,只是程心妍不敢打击她,就往好的说。

“我爹娘他们只怕已经不在了。”常喜不是那种不知世事的人,那些人心狠手辣,能把她卖到青楼,又岂会放过她的父母?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还没确定的事,你别这么快下定断,不要这么悲观,说不定你爹娘已经在你亲戚家了,也说不定他们已经报官了,现在官府正派人找你。”程心妍劝道。

“就是,你先别哭了,你那亲戚叫什么名字,住在什么地方?我们送你过去。”原牧白道。

常喜拭去泪水,道:“我舅舅姓饶,名建平,是平澜书院的山长,我爹是来书院教书的。”

原牧白和程心妍没想常喜是饶建平的外甥女,救人救到亲戚,可真是少有的事情。燕草扶着常喜上了马车,送她去饶家。

饶建平早就接到姐姐姐夫的信,盘算着就这几天,人就该来了,可是一连等了好几天也不见有人上门,正奇怪,听到下人通报,说原家大少爷和大少­奶­­奶­送表姑娘过来了。

进门看到常喜那狼狈不堪的样子,饶建平大吃一惊,问明情况后,不是叫下人去报官,寻找姐姐姐夫的下落;也不是叫饶皮氏把常喜接到内院去梳洗,安抚一下受惊的常喜;而是坐在那里大骂世风日下,骂那些歹徒心肠狠毒,骂老鸨趁火打劫……

“好了!”程心妍忍无可忍,出声打断饶建平的咒骂,“不要再骂了,事情已经发生了,现在是怎么解决这件事情,而不是听你在这里毫无意义的骂街。派个人去报官,再叫人带常喜进去梳洗,让她吃点东西,好好休息。”

饶建平为人小气,上回原致亭寿宴时,他被程心妍驳了面子,就一直记恨于心,今天程心妍居然敢打断他的话,这让在家中一向说一不二的饶建平更为恼火,怒道:“这是我的家事,不要你管,你给我滚出去。”

这是什么人呀!她救了他的外甥女,不说感谢的话,居然还恶言相向,程心妍怒了,不管就不管,她还不想管呢,一拍桌子,道:“原牧白,我们走。”

“哎呀,你这个女子,不知尊卑,居然敢直呼相公名讳……”饶建平啧啧不休地准备教训程心妍。

程心妍猛地窜到饶建平面前,咬着后槽牙道:“这是我家的事,我爱怎么叫怎么叫,不要你管,你给我闭嘴!”

“你你你……你过份!我我我……我是长辈!你怎么可以……叫长辈闭嘴,你这个可恶的女子,你这个无礼的……”饶建平气得满脸通红,说话结结巴巴。

程心妍不等饶建平骂人的话出口,伸手一把抓住他的胡子,用力往下拽,疼得他按着胡子,哎哟直叫唤。在场的人都呆愣住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说着说着就动起手来了?

“娘子,娘子。”原牧白忙上前相劝,“娘子,你别生气,你快松手,你这么用力拽,会把山长的胡子给揪下来的。”

“我就要把他胡子揪下来,免得他在这里装模作样!”程心妍拽着胡子,就不松手,这家伙道貌岸然的让人讨厌,她恨不得给他几巴掌,再踹他两脚,要不是穿着长裙不方便,她早就这么做了。

饶皮氏、常喜也过来苦苦相劝。

程心妍想想,把饶建平的胡子拽下来,也没什么用,何况已经教训过饶建平了,那就给大家面子,松手好了。程心妍一松开手,饶建平就抱着胡子,跑到一边去,嘴里喃喃自语。

“你在说什么?是不是又再骂我?”程心妍瞪着他,厉声问道。

“大少­奶­­奶­,他不是在骂你。他是在心疼他的胡子,他的胡子留了很多年了。”饶皮氏陪笑道。

“以后你要再敢出言不逊,我就把你的胡子一根一根全拨光!”程心妍挑挑眉,冷哼一声,转身,大摇大摆地走出了饶家。

原牧白和燕草元春连忙跟上,饶皮氏起身送客。

饶建平在屋内,瞄着程心妍走远,才恨恨地骂道:“泼­妇­,泼­妇­。”

上了马车,原牧白见一直板着脸的程心妍笑了,道:“娘子,你不生气了?”

“该生气的是饶建平,不是我。”程心妍笑得有几分得意,果然当泼­妇­比当淑女要好。

原牧白犹豫了一下,道:“娘子,我有句话想跟你说。”

“如果你是要教训我的话,就不用说了,我不觉得我今天做错了。”程心妍敛去脸上的笑容,冷冷地道。

“不是,娘子,我不是要教训你。我是想说,我比较喜欢听你叫我相公。”原牧白低下头,越说越小声。

程心妍愣了一下,想起成亲那天,他曾说过的话,道:“我知道了,以后我会注意的。”

原牧白惊喜地抬起头,眸光明亮,道:“娘子,你在家里可以叫我牧白。”

程心妍­唇­角微扬,道:“好,牧白。”

原牧白开心的笑了,道:“娘子,你真好!”

饶家离原家不算太远,转两个街口就到。回到家里,先去给老太太请安。老太太下午看着原牧橙兄弟俩在吃蛋黄粽子,一时嘴馋,就跟着吃了两个,这会子有些不受用,躺在罗汉床上,脸­色­有些苍白。

“可请了大夫瞧了?”原牧白担心地问道。

“大夫已来瞧过了,没什么大事。”原致轩抿着嘴笑,“说是吃多了撑着了,让饿两餐。”

“­奶­­奶­,你怎么也跟娘子似的。”原牧白在床边坐下,随口说道。程心妍一听这话,死命地瞪了他一眼,这黑小子提这事做什么?

“这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我家乖孙媳今儿也吃撑了?”原牧白背对着程心妍,没看到她瞪过来的那一眼,老太太看到了,虚弱地笑着问道。

“可不是,吃了两个大粽……”程心妍咳嗽两声,原牧白想起程心妍说过的话,忙闭上嘴,没再说下去。只是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出来了,一屋的人掩着嘴偷笑。

跟老太太说了在路上救下常喜的事,当然程心妍拽饶建平胡子的事,略过没提。老太太听完也是感叹不已,直道出门要当心,住店要小心,平安是福。

说了一会子闲话,见老太太面露倦意,程心妍就和原牧白告退回晨晖园。回到房里,宗嬷嬷就呈上了三张银票,一张一万两,两张三千两。一万两的是原致亭送来的,三千两分别是原致轩和原致堂送来的。

家里女眷有八个,一万两银子均摊也就一人一千多两银子,买套头面刚合适。可是用三千两买八套衣裳,这手笔就大了些,那衣裳又不是金线纺成的,一套要三四百两银子。这三千两要是全买衣裳,那要买多少套?三千两摆四桌酒席,那就更夸张了,就算在临安城内最好的酒楼食鲜楼吃,也花不了三千两吧?虽说这里面还有红包钱,就算红包一人给一百两,八个小辈,那也才八百两,其余两千二百两全吃进肚子里,非撑死不可。

“娘子,银票是不是有什么问题?”见程心妍双手支着下巴,对着桌上的银票发呆,原牧白不解的问道。

程心妍摇摇头,道:“银票没问题,就是姑母和三叔给的太多了。”

原牧白走过去一看金额,笑道:“这是姑母和三婶给你的辛苦费。”

“辛苦费?你确定?”程心妍斜睨着他,就算真要给她辛苦费,这也给得太多了,比办正事的钱还多。

“确定。”原牧白点头。

“以前二娘做事,姑母和三婶也给辛苦费吗?”程心妍明知这三人关系不好,原致轩和郑五娘是不会白给银子给大太太花的,她明知故问。

“姑母和三婶是不会给银子给二娘的,这是­奶­­奶­特别嘱咐她们出这多银子的。”原牧白老实回答道。

“为什么?是担心我没有银子用?”程心妍不明白老太太这么做的用意,她看起来象很缺钱用的样子吗?要原致轩和郑五娘这么大手笔的贴补她。

“­奶­­奶­没说,我不知道。”原牧白对程心妍是有什么说什么。

算了,有银子收总不是坏事,有些事是还是不要追根究底的好,程心妍收起三张银票,道:“知道了,明天我会好好办事的。”

翌日,程心妍带着燕草和元春坐着轿子出门了,先去金石楼挑首饰。看看金石楼气派的门面,程心妍微微颔首,不愧是临安城最好的银楼。金石楼的掌柜不认识程心妍,但是他认得原家的轿子,见来订首饰不是原家大太太,而是位少­妇­,就猜到是原家的大少­奶­­奶­,恭敬地将她迎进店内,呈上新茶。

客套了几句,掌柜就让伙计拿来了各式各样的首饰。程心妍从中挑选了七套­精­致的头面,给老太太选的是蝠纹,大太太是芍药,原致轩是牡丹,郑五娘是兰花,董筱瑶是石榴花,李洁是蔷薇花,原牧红是杏花,都是赤金镶宝石,每套各一千两银子。

“大少­奶­­奶­,你自己呢?”元春问道。

程心妍指着梅花式样的,“就这个好了,元春燕草,你们也挑件喜欢的,也帮绿枝和初秋挑一件,我送给你们。”

“谢谢大少­奶­­奶­!”元春和燕草欢喜的向程心妍行礼道谢。各自选了喜欢的首饰,又帮绿枝和初秋挑了一样。程心妍也为两位­奶­娘各选了一件首饰。

选好了首饰,程心妍又去临安城最大的成衣店缬彩坊订了衣裳,老太太那套是最贵,六十两,大太太、原致轩和郑五娘三人的是五十两全套的,其他都是三十两一套的。

衣裳也选好了,程心妍转去临安城最大的酒楼食鲜楼,订了四桌酒席,每桌八十两,商量好菜单,又和掌柜约好,五月初五午时前送到同顺堂原家。

事情忙完了,走出酒楼,程心妍抬头看看天,太阳当头照,已经正午了,难怪肚子这么饿,又转身走进酒楼。那酒楼掌柜正招呼客人了,抬头看到她,愣了一下,刚把这位大少­奶­­奶­送出去,怎么又回来了?忙迎上来,躬身问道:“大少­奶­­奶­可是还有事要吩咐?”

“没事吩咐,我是来吃午饭的。”程心妍笑道。

掌柜笑道:“是是是,是小的疏忽了,这都正午时分了,请大少­奶­­奶­随小的到楼上坐。”

程心妍又重新回到刚才谈事情的那间厢房内,点了几个菜,过了一会,“就我们三人,别那么讲究了,你们也坐下陪我一起用吧!”

燕草和元春就告了罪,斜斜地坐下了,陪她一起用饭。吃罢午饭,主仆三人就下楼,准备去逛街,没走多远,就看到了最为经典的桥段,孤女卖身葬父。

程心妍挑眉,昨天才救了个被逼良为娼的常喜,今天又来了个孤女卖身葬父,难不成老天爷让她穿越过来是为了救苦救难的?她长了副好人相?好吧,既然遇上了,那就过去看看。

挤进人群一看,不用程心妍出手,已经有人出了五十两银子买下了那名少女了。只是那少女抬头看眼出银子的人容貌后,不肯卖。说实话,那男子长得是太丑些,那眼睛那鼻子那嘴巴,丑的那叫一塌糊涂,让人惨不忍睹!看着就恶心,比猪八戒还不如,难怪那少女不肯跟他走。那男子自然不同意,他给了银子,人就归他了,扯着少女的手臂要带她走。那少女拼命的挣扎,说什么也不愿跟那男子走,两人就在街上拉拉扯扯。

“这位姑娘,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你卖身葬父的话已经撂在那里,自然是谁出钱谁买,你看着买家长的不好看就临时反悔,你这是在骗人。”有人看不过去,仗义执言。

围观的群众附和他的说法,都说那少女做的太过份,做事不厚道,有人买就不错了,还挑三捡四,嫌这嫌那。

“这位公子,买卖要双方自愿,她既然不愿卖,那你就不能强迫的买。俗话说强扭的瓜不甜,她不是心甘情愿跟着你的,就算你今天把她带走了,你能一辈子守着她吗?我觉得你还是另找一个好。”程心妍见那卖身的女子目光闪烁,眉宇间透着几分算计,让人看了不是很舒服,觉得那男子买她回去只怕是个祸害,会弄的家宅不宁,Сhā嘴劝道。

围观的人听程心妍说这话有几分道理,也就劝起那男子来。那男子想想也是,就算现在这女子被他扯了回去,他不可能整天守着她,她万一跑了,他岂不是赔了人又丢了银子,就不再纠缠不休,收起银子走了。

围观的人不齿卖身女的行为,也跟着散开。

“这位­奶­­奶­,你行行好,买下小女吧!”那卖身的女子看程心妍的妆扮,知道是富家少­奶­­奶­,身边的两个丫头穿着比一般人家的姑娘还要好,就存了跟着程心妍进府享福的念头,扑过去拦住程心妍的去路,“少­奶­­奶­,小女愿为奴为婢伺候少­奶­­奶­。”

程心妍低头看着卖身女,这女子该不会以为刚才那番话是在帮她吧?微微蹙眉,道:“我家有伺候我的人,不需要你来伺候,你还是等别人来买吧!”

“少­奶­­奶­,难道你就没有一点恻隐之心吗?”那卖身女带着哭腔质问道。

程心妍错愕,这女子还真是让人无语,­唇­边勾起一抹嘲讽地冷笑,道:“刚才那位公子有恻隐之心,要买下了你,你为何又不跟他去呢?”

那卖身女抿嘴不说话了。

程心妍带着带着燕草元春就走,只是她万没想到,她会在老太太房里又看到了这位卖身女。而买她回来的人,不是别人,就是她的相公原牧白。

------题外话------

有史以来,除了大结局,第一次发这么多字数!

再次谢谢各位对此文的支持!

嫁做商人­妇­- 第四十七章 意外之局

因为金石楼和缬彩坊要送首饰和衣裳过来,程心妍没敢在街上逛太久,申时初就回家了,下了轿,跟门子交待道:“等会金石楼和缬彩坊的人来了,就直接带去老太太院子里去。”

“是,大少­奶­­奶­。”门子恭敬应道。

申时的太阳太大,程心妍怕晒,进了大门,左拐上游廊,刚走二门前,坐在廊下乘凉的婆子,眼尖看到,迎上前行礼问安,禀报道:“大少­奶­­奶­,亲家太太派人送来了艾香粽和雄黄酒。”

亲家太太?

程心妍一下没反应过来,愣了一下,才把亲家太太和程二太太划上等号,“哦哦,我娘派人送粽子和雄黄酒来了,那送东西的人呢?”

“大太太已经收下粽子和雄黄酒,人已经回去了。”那婆子笑道。

“回去啦,好好好。”程心妍不甚在意地点了点头,继续往前走。

元春从荷包里摸出十几文钱,塞到那婆子手里,“大少­奶­­奶­赏你。”

“谢大少­奶­­奶­赏。”婆子满脸谄笑。

程心妍一愕,这才明白,婆子特意来告诉她这件事,是为了讨赏。

“元春,这规矩是谁定下来的?说句话就要打赏。”进了二门,起出一段路,程心妍撇撇嘴问道。

元春笑道:“大少­奶­­奶­说笑了,那有打赏还订规矩的,不过是因为那婆子回禀的是大少­奶­­奶­娘家的事,她又守在二门上,给她赏钱,是为了以后大少­奶­­奶­娘家再派人来,她能赶紧来回大少­奶­­奶­,不会耽误事。”

“哦。”程心妍受教地点头,元春这是在帮她收买人心,这内宅里,还是有很多规矩要学习的。

等一下金石楼和缬彩坊的人要来,与其辛辛苦苦来回走,还不如去陪老太太说说话,程心妍就没回晨晖园,直接拐去了耦荷院。老太太房里很热闹,原家女眷齐聚一堂,就连一向只在晨昏定省才出现的大太太也在坐,脸上还带着笑。

程心妍轻轻挑眉,这真是难得一见的场景,就不知道是什么事,能让她们和平共处?

“回得早不如回得巧,这银鱼羹才刚做好,大嫂就回来了,大嫂还真是有口福啊。”原牧红举起美人团扇,半掩嘴­唇­,轻笑道。

“是呀,我鼻子尖,闻着香味就回来了。”因为大太太的关系,程心妍知道她和原牧红不可能做一对相亲相爱的姑嫂,所以听到原牧红口出嘲讽之言,并不感到意外,还顺着她的意思自嘲了一句。

说罢,程心妍就上前给老太太请安。

老太太拍了拍身旁的位置,道:“我的乖孙媳今天辛苦了,快过来,坐下歇歇。”

程心妍就势在老太太身边坐下,老太太看她脸红粉扑扑的,扯着丝帕擦了擦她额头上并不存在的汗,笑问道:“今天逛街有没有迷路?”

“元春用帕子把孙媳的手和她的手绑在一起,孙媳想迷路也迷不了呀。”程心妍撇嘴抱怨道。

老太太哈哈笑道:“不绑着你,你要是又走丢了怎么办?这法子好,以后你们上街就绑着你们主子,别让她总想着迷路。”

“是,老太太。”燕草和元春齐声应道。

“对了,刚才亲家太太派人送来了艾香粽和雄黄酒,明儿你过去时,帮我跟亲家太太说一声多谢了。”老太太客气地道。

“是,­奶­­奶­。”程心妍笑应道。

说话间,两个小丫头抬着装有银鱼羹的食盒走了进来。又有小丫头送上净手用的水,伺候各位主子净了手,这才把银鱼羹一一送上。这银鱼是鱼中的人参,­肉­质细­嫩­,味道鲜美,最适合做羹汤。

程心妍在现代就久闻银鱼之名,“洞庭枇杷黄,银鱼肥又香。”五月枇杷黄熟之时,就是银鱼上市之季。银鱼营养丰富,利于人体增进免疫功能和长寿。

众女眷刚用完银鱼羹,金石楼和缬彩坊的掌柜就亲自送货上门。看了头面衣裳的款式和花纹,老太太露出了满意的微笑,道:“我家孙媳的眼光就是好,瞧瞧选的这些头面和衣裳,真好看。”

老太太喜欢了,就算再不好,那也是好的。更何况,程心妍选的这些的确不错,都是按着她们喜好所买的,就连本想找她麻烦的大太太都闭上了嘴巴,没有出言挑刺。

“老太太说的可真对,侄儿媳­妇­这眼光,一般人可比不上,这些头面和衣裳,媳­妇­瞧着可比往年的好多了。这花儿也大,宝石也亮,戴上头富贵又大方,还不张扬,恰到好处。这衣裳布料好,绣活­精­,穿在身上舒服。”郑五娘称赞程心妍,贬低大太太。

“是啊,往年看着那些头面,我就纳闷了,这金石楼的手艺怎么越来越差了?花儿也小,宝石也暗,戴出去真是丢死人了,透着一股小家子气。”原致轩指桑骂槐。

金石楼的掌柜笑笑,不好接话,总不能说往年大太太买的都是五百两一套的,今年大少­奶­­奶­买的是一千两一套的,那能一样吗?

原牧红有心帮大太太说两句话挽回面子,可是事实摆在眼前,总不能硬说这首饰衣裳比往年的差吧,只好起身道:“­奶­­奶­,这首饰衣裳,孙女很喜欢,孙女想回房去试试。”

老太太心知原牧红这是在帮大太太的忙,不过当着外人的面,也没必要把大太太的面子抹的一­干­二净的,就顺着原牧红的意思,打发众人回房试戴首饰,试穿衣裳去了。

顾客满意了,两位掌柜结帐走人。

程心妍这才真的松了口气,回到晨晖园,把送给两位­奶­娘的金钗送给她们。回到房中,连鞋都没脱,就倒在床上,四肢伸直。这两天,劳心劳力,她快累死了,明天还要回娘家,应付程二太太也不是件轻松的事。

“大少­奶­­奶­,洗帕脸吧!”初秋端着瓷盆走了进来,把瓷盆放在矮几上,把绞的半­干­帕子递给她。

程心妍坐起身来,洗了脸,又脱去外裳,重新爬上床,继续躺着。宗嬷嬷和王嬷嬷跟着进来了,看她这样,笑道:“大少­奶­­奶­,你略躺一会儿,可别睡着了,过一会就到用晚饭的点儿了,你用过晚饭再睡。”

“嗯,我不睡,就躺一会。”程心妍嘴上应得好,可不一会儿,她就睡着了,这一睡就睡到了酉时一刻。

“大少­奶­­奶­,快醒醒,大少爷就要回来了。”元春在程心妍耳边喊道。

“他回来就回来,这是他家,他能不回来吗?”程心妍眼睛都没睁开,侧身对着里面,继续睡觉。

“大少­奶­­奶­,你不去给老太太请安了吗?”元春问道。

大少爷引不起某人的重视,可老太太足够让程心妍清醒过来,翻身坐起,问道:“什么时候了?”

“酉时一刻。”

程心妍掐指换算了一下,五点多了,起床梳洗,坐等原牧白。可是酉时三刻了,还不见原牧白来接她。难道今天他有应酬不回来?不会来也该遣人回来说一声呀,真是没交待。已过了时辰,再不去可就晚了,程心妍不再等原牧白,起身往耦荷园去,边走边感叹,古代有些规矩太过繁琐,她离耦荷园这才多久,又要过来一趟,真是麻烦。

“老太太,大少­奶­­奶­来了!”守在门边的小丫头尽责地向内禀报道。

程心妍笑盈盈地走了进去,可是在看到屋中间那个磕头谢恩的素衣女子时,脸上的笑容僵住了,微微蹙眉,那个女子分明就是刚才在街上遇到卖身女,她怎么会在这里?

“娘子,你来了!”原牧白一天没见程心妍,看到她来了,很开心上前和她打招呼,没有注意到他娘子的表情有些不对。

“孙媳啊,你来的正好,牧白刚才在街上见到艳儿在卖身葬父,就好心的帮了她一把。本来我们施恩不望报,可是艳儿是个有感恩的人,她说滴水之恩,涌泉相报。更何况牧白出银子替她安葬了父亲,这是大恩大德。她身无长物,无以为报,要卖身进府为奴为婢已报大恩,否则就不敢接受牧白的银两。我想着也别辜负了这孩子的一番心思,正好你院子里缺个做针线活的,这艳儿的女工不错,就让她过去伺候你,你看可好?”老太太笑问道。

跪在地上还没起来的俞艳儿,听到以后要伺候的主子来了,就地转了个身,磕头道:“奴婢一定会好好伺候大少­奶­­奶­的,求大少­奶­­奶­慈悲收留奴婢。”

“­奶­­奶­,这位姑娘是相公从街上买回来的?”程心妍可是问过元春,知道玉坊斋离食鲜楼有七条街那么远,这俞艳儿怎么会遇上原牧白?这一点很值得怀疑。

俞艳儿听到这声音有点耳熟,就大着胆子抬头查看,目光正好与程心妍视线相碰,她立刻认出了程心妍,脸上露出惊慌的表情,她没想到会在这里遇上程心妍。不过转念一想,原家老太太都答应留下她了,程心妍一个孙媳还敢反对不成?惊慌之­色­一晃而过,­唇­边露出一抹得意洋洋的笑。她终究还是如愿进到这府上来享福了,没有人能阻拦她,等以后她站稳脚,再略施小计,就能做人上之上。

“俞姑娘在玉坊斋对面街上卖身葬父,我看她身世可怜就帮了她一把。”原牧白以为做了件好事,心情非常的愉快,笑得一脸灿烂。

程心妍瞪了原牧白一眼,直接道:“­奶­­奶­,这个女人不能留下来。”

“为什么不能留下来?”老太太和原牧白异口同声地问道。

俞艳儿也大吃一惊,她没想到程心妍居然会这么直接的反对。

程心妍走到老太太身边坐下,把在食鲜楼边发生的事,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听得老太太面沉如水,气愤不已,她再次心软,又引来妖花入宅,要不是程心妍知道女人的真面目,险些又要闹得家宅不宁,了阵后怕,厉声道:“来人,把她给我丢出府去!”

两个婆子应声而入,架起俞艳儿就往外拖。

“不是的,老太太……那事不是真的,大少­奶­­奶­她冤枉我!”俞艳儿不甘心就这样被丢出去,不顾一切地喊道。

老太太根本不为所动,可大太太却有话要说,道:“老太太,这件事不能光听大少­奶­­奶­的一面之词,也该听听这位姑娘的话,免得错怪了好人,让大少爷的一番好意付之东流。”

老太太盯着大太太,目光凌厉,“你这是在教我做事?”

大太太站起身来,低下头,小声道:“媳­妇­不敢。”

“不敢?”老太太冷哼一声,“我知道,这事要不查实,你是不会死心的。好,我今天就如了你的愿。你们把她给我带回来,我就听听她怎么说。”

那两个婆子又把俞艳儿拖了进来,往屋中一丢,让她瘫坐在地上。俞艳儿刚要开口说话,郑五娘先开口了,“这件事既然发生在大街上,看到不会只有我家大少­奶­­奶­一人,要查实此事并不难。”

“不错,这件事要查实一点都不难。”原致轩微眯起双眼,“要是有人敢说谎,哼哼,欺诈可是重罪。”

俞艳儿脸­色­微变,她没多大见识,不过有点小算计,她不知道欺诈会判什么刑,但是她父亲在生时,常念叨生不入公门,死不入地狱。她明白这公门是不能进的,趴在地上求饶,道:“大少­奶­­奶­没有冤枉我,是我不愿意跟那个丑男走的,我知错了,求各位不要送我去衙门。”

老太太斜了大太太一眼,这下没话可说了吧!大太太低下头,假装没看到老太太这一眼。老太太冷哼一声,道:“来人,把她丢出去。”

俞艳儿被两婆子架着从侧门,丢出原家。俞艳儿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盯着那扇闭紧的木门,眼中露出让人心寒的狠毒目光,良久,才转身头也不回的离开。

原致亭今天有应酬,没有回家吃饭。老太太留下了原牧白和程心妍陪她吃饭,吃完饭,陪着老太太在院子里散了一会步,两人才返回晨晖园。

“娘子,你生气了?”一路上,见程心妍都绷着脸,回到房里,也不理他,原牧白觉察到事情有些不对,小声问道。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生气了?”程心妍反问道。婢女们一看这情况,都知趣的退出了房。

这语气很明显的是在生气,原牧白又不是笨蛋,他很老实地低着头,走到程心妍身旁,诚恳地道:“娘子,我是不是做错什么事?我要是做错了事,你跟我说,我一定改。你别生气,会气坏身体的。”

“做错什么事?你不知道你做错了什么事吗?”程心妍抬起头,斜睨原牧白,本来她只是有一点生气,可是原牧白这番话,让她的怒气直线上升,他居然敢问她,是不是做错了什么事?。

原牧白想了一下,道:“娘子,我是看俞姑娘很可怜才出钱买下她的,我不知道她是那种人。”

“可怜?”程心妍嗤笑,“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这句话你没听过啊!”

“没有。”

程心妍蹙眉,想了想,一时想不起这句话的出处,算了,这个不重要,道:“好吧,就算你不知道她是那种人,看着她可怜,你出钱买下她就算了,为什么还要把她带回家来?”

“她说她没处可去,我才把她带回来的。”

“噢,她说她没处可去,你就把她带回来。外面那么多无家可归的人,你怎么不把他们全带回来?”

原牧白语结。

“你一定是看着她长得漂亮,所以才带她回来,对不对?”

“不对。”原牧白立刻否认,“她长怎么样子,我根本就没看清楚。”

没看清楚?

程心妍怀疑地看了看原牧白,眸光一转,问道:“我和她比,是我漂亮,还是她漂亮?”

“当然是娘子漂亮。”

程心妍冷笑,一试就试出来了,还敢说没看清楚,“你没看清她的样子,你怎么知道我比她漂亮?”

“不用看,我也知道娘子比她漂亮。”原牧白回答的理直气壮,没有一点心虚。

程心妍眸光亮了亮,原牧白这个回答,虽然她并不十分满意,但是这个问题不是什么原则­性­问题,没必要继续纠结,而且最重要不是漂不漂亮的问题,而是要杜绝以后再有同样的事发生。她可不想院子里多几个要报恩的娇弱女子,每天在她眼前上演,英雄救美,美人以身相许的恶俗戏码,“以后再遇到有人卖身葬父,不要多管闲事,知不知道?”

“娘子,不是每个卖身葬父的人都象俞艳儿一样,有些人是很可怜的,她们需要我们搭救。”原牧白认为不能因为俞艳儿一个,以后就不救人了。

“你的意思是,下次你遇到有人卖身葬父,你还要买下来?”程心妍挑眉问道。

“娘子,这是善事,不能不做。”原牧白很认真地表达他的意见。

程心妍皱了皱眉,问道:“那你买下她们之后,你打算怎么做?”

“给点银两给她们,让她们回乡投亲。”救下俞艳儿时,原牧白就是这么打算的,可被俞艳儿哭诉的心软了,才会带人回来。

“要是她们无亲可投,无处可去,无家可归,你要怎么办呢?”程心妍循循善诱。

这个问题原牧白不会回答了,为难的皱起眉头。

程心妍­唇­边露出一抹狡黠的笑意,不会回答了吧!以为救人是那么好救的,善心人士是那么好当的。

“娘子,你比我聪明,你一定有好法子。”原牧白满怀希望地看着程心妍。

程心妍真想撂担子,说没法子,可是这不能解决问题,所以决定还是继续教育原牧白,道:“牧白,救人也要分可救和不可救,比如昨天,我们救常喜,那是因为常喜她是被逼的,不救不行。但是今天俞艳儿,她是自愿卖身的,我们不买她,自然有别的人买她。这买她的人,他们知道该如何安置她,懂了吗?”

“那要是没人买她,怎么办?”

“怎么会没人买?”程心妍说太多话,有点口渴,“你去倒杯茶来。”

原牧白转身倒了杯茶过来,程心妍一饮而尽,接着道:“有恻隐之心的人多着呢!在你买俞艳儿之前,不就有位公子要买她,这就证明,世上还是好人多,人人都会做好事,我们不能把好事全做了,也该留些机会给别人,懂了吗?”

“我懂了,善事人人都该做,不能让我们把善事全做了。”原牧白用力地点了点头。

程心妍长舒了口气,总算把人给说通了。

第二天,五月初四,程心妍依礼回娘家送端午节的礼,坐着轿子一路颠到程家门外。原牧白送她进去,给程家的人行礼请安后,就告辞离去,又对程心妍道:“娘子,我酉时再来接你。”

“好的。”程心妍应道。

“心妍,你送送姑爷。”程二太太看程心妍坐在椅子上没动,皱眉,这孩子怎么愈发的不懂规矩了?

“啊?”程心妍愣了一下,送谁?

“不用了岳母,娘子这一路辛苦了,让她坐着歇会,我自己出去就行了。”原牧白体贴地道。

女婿心疼女儿,程二太太是很高兴,但是,规矩还是要守,“心妍,送姑爷出去!”

程心妍撇撇嘴,没办法,只得起身送原牧白出去,走到大门口遇到了回来送礼的程心如。程心如依旧穿戴的十分艳丽,银红撒花缎面半臂对襟褙子,粉红绣牡丹花的上襦,金­色­腰带,粉红绣牡丹花的百褶裙,挽着玉环飞仙髻,髻中是珍珠和红宝石串成的凤钗,髻的两边是凤衔玉珠的步摇。身后跟着两个丫头和两个拿着礼物的下人,没有看到王嗣铭。

“姐姐这么快就回去了?”看到原牧白和程心妍一起回来,程心如眼中闪过一抹妒意。

“没有,他有事,要去店子里,我要到黄昏才回去。”程心妍笑道。

“姐姐,姐夫的生意这么忙,你怎么还要他两头跑呢?”程心如一副程心妍太不懂事的口气。

程心妍挑挑眉,她今天心情不错,不想跟人吵架,扭头对原牧白道:“你快去店里吧,酉时来接我,记得到八记买几只|­乳­鸽。”

“好的,娘子。”原牧白答应着就出门上轿,期间没有看程心如一眼。程心妍抿­唇­笑,不知道是不是老太太交待的?

“姐姐,从玉坊斋到我们家,不经过八记。姐姐让姐夫去八记买|­乳­鸽,这不是在折腾人吗?”程心如啧舌道。

她这是在心疼原牧白吗?程心妍­唇­角勾起,似笑非笑地道:“妹妹,这叫情趣,不叫折腾人。”

“姐夫是老实人,也懂这情趣,只怕是姐姐剃头担子,一头热吧!”程心如脸上露出嘲讽的笑。

程心妍斜眼看了程心如一眼,这丫头还有完没完,她今天想当淑女,非要逼她当泼­妇­,眸光流转,道:“还是妹妹对你姐夫了解些,看来以后要多向妹妹请教才是,到时候,还请妹妹多说说,你跟你姐夫的往事给姐姐听。”

程心妍这话说的直白,程心如听得表情一僵,不敢再多言。程心妍不再理会她,头也不回的,往程二太太的院子去了。

“你们都留在这里,妍儿,你跟我进来。”一进门,程二太太就­阴­沉着张脸,往小佛堂走去。

燕草元春留在大厅,程心妍随程二太太走进了小佛堂。

“跪下!”程二太太把锦垫丢到程心妍面前。

程心妍茫然不解,好好的,为什么要罚她跪?

“还不跪下。”程二太太拿过戒尺,发现程心妍还杵在那里,皱眉道。

程心妍看着程二太太手中的戒尺,很老实地跪下了。

“把手伸出来。”程二太太又道。

“娘,我又没犯错,为什么要打我手掌?”程心妍把手背到身后,她穿到古代,因为毛笔字写的不好,被程二太太用戒尺打过一回,那疼痛记忆犹新,她才不会傻到送上门去给人打第二回。

程二太太双眉紧锁,“何为三纲?”

“君为臣纲、父为子纲、夫为妻纲。”

“何为三从?”

“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

“这些道理你都懂,还不知道错在什么地方吗?把手伸出来。”程二太太稍提高了一点音量,显然她已经很生气了。

“娘,我已经出嫁了,你要把我的手打肿了,回到原家,­奶­­奶­问起来,我该怎么回答?”程心妍知道和一个视夫为天的节­妇­,是不能和她争论男女平等的,所以很明智的用老太太来当挡驾。

母亲教训女儿,理所当然,可教训出嫁的女儿,就要掂量一下。程二太太掂量了一下,道:“这手掌不打了,你就跪在这儿,中午不许吃饭,反省反省你的错误,以后不许再犯,听到没有?”

“听到了。”程心妍回答的有气无力,别人回娘家,母亲欢欢喜喜,好酒好菜招待;她回娘家,被母亲罚跪,还没饭吃,这待遇天差地别。

程二太太不管程心妍是否抱怨,把她反锁在房里,扬长而去。

嫁做商人­妇­- 第四十八章 心如出丑

程二太太一走,程心妍就翻身坐在锦垫上,双手托着腮,叹了口气,早知道中午没饭吃,早饭她就应该多吃点,可惜没有早知道,环顾四周,想找点东西打发时间,可是房里除了几本佛经,啥的没有。无奈,只能摸出荷包里的梅子,含一枚在嘴里,坐等时间慢慢流逝。

“咔嗒”的声响,让昏昏欲睡的程心妍瞬间清醒,动作迅速恢复下跪的姿势。程二太太从门外走了进来,在程心妍面前的圆凳上坐下,“妍儿,你知错了吗?”

“妍儿知错了。”程心妍不敢不知错,再不知错,晚饭都没得吃。

“娘知道,让你嫁给牧白是委屈了你,可是妍儿啊,既已成婚,他就是你的夫君,就是你的天,就是你这一辈子的依靠,你不能瞧不起他,你要敬他、助他。身为女子,最重要的就是相夫教子。更何况牧白他也不是一个只知赚钱的商人,他前几天在斗文大赛写的那首诗,那首词,颇得苏山长和陶山长的赞许,可见他是有才学的,他一定能以文入仕。妍儿,一旦他出仕,你就是官夫人,就不再是商人­妇­,就不用看别人的脸­色­。”程二太太苦口婆心地道。

程心妍撇嘴,她什么时候觉得嫁给原牧白委屈了?她什么时候瞧不起原牧白了?还有,程二太太一个宅在家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又不跟程三太太聊闲言碎语的节­妇­,怎么知道半文大赛的事?抬头看着程二太太,“娘,你怎么知道苏山长和陶山长称赞了牧白?”

“牧白?你是这么称呼你相公的?”程二太太皱眉。

程心妍吓一跳,连忙否认,“不是,我都叫他相公的,就是刚才听娘说他名字,我就跟着顺嘴那么一叫。”

“你这­性­子怎么变得如此浮躁?这也能顺嘴的叫?”程二太太的眉头皱着就没松过,看着跪在面前的女儿,恨铁不成钢。

“妍儿知道错了,妍儿以后会注意的。”程心妍耷着脑袋道。

程二太太叹了口气,道:“妍儿呀,你要懂事!”

程心妍也很想叹气,很问一句,她哪里不懂事了?不就叫了原牧白的名字,可是这问题不能问,继续耷着脑袋道:“妍儿知道了,妍儿会懂事的。”

“陶山长是你爹的同窗好友,是娘拜托他提点姑爷的。姑爷有了文名,参加县试会让人高看一等的。他的文章才会引起那些大人的注意,才能顺利的通过考试。”想着原牧白的锦绣前程,程二太太­唇­边总算露出了一丝笑意。

程心妍嘴角抽了抽,完了,早知道是这个情况,她不该捉刀的,让原牧白丢脸好过让程二太太抱这种不切实际的希望,可现在后悔也晚了,­干­笑道:“娘,您对牧……不,您对我家相公,不要抱太大的希望,他有可能没办法通过明年的县试。”

“明年不能通过,就再等三年好了。我相信姑爷他一定能够顺利通过县试,光耀门楣的。”女婿是半子,女婿有出息,程家与有荣焉,程二太太把希望全寄托在原牧白身上。

那要是三年之后,还没通过呢?

这个问题,程心妍也没敢问,怕程二太太受打击,跪的脚有点麻,就动了动。程二太太才这想起女儿还跪着,伸手扶她起来,“妍儿,今天就小惩大戒,以后不可再犯。”

“是,妍儿保证不再犯。”程心妍满口答应。

出了小佛堂,程二太太让婢女送上一直温在炉灶上的午饭,程心妍努力克制肚饿的冲动,没有狼吞虎咽,斯文的用着迟来的午饭。

用过午饭后,程二太太开始关心女儿这一个多月在原家的生活。程心妍就把老太太她们怎么疼她,照顾她的事说了些。程二太太放心了,女儿幸福是她最牵挂的事。

母女俩正说着话,程三太太带着程心如过来了。当然也带来了王家送给程家的粽子和新茶,美其名曰,让程二太太这位伯母也尝尝。其实王嗣铭一向尊师重道,往年王家都会派人送端午节礼过来,今年没送,大约是太过尴尬。程心如这样的炫耀,让程心妍感到有些好笑。

程二太太微垂着眼睑,慢慢地拨着佛珠,淡淡地向程三太太道了谢,吩咐婢女把粽子和新茶收下。两对母女坐着说话,当然说的最多的是程心如,她有意无意地显露着她在王家多受宠,婆婆有多喜欢她,王嗣铭对她有多照顾之类的。

程心如说的口沫横飞,程三太太听的洋洋得意。

程二太太不动­色­声,拨着佛珠,如老僧入定。

程心妍万分的不解,这个程心如到底想­干­什么?就算她说的都是事实,那又能怎么样?彼此都已为人­妇­,板上钉钉的事实,不能更改,王家就是再好,与她有什么关系?她又不能重披嫁衣,再嫁进王府?

程心如足足说了大半个时辰,直到下人来报,程理回来了,她和程三太太才告辞离开。

“妍儿,你嫉妒吗?”程二太太抬眼看着程心如,轻声问道。

程心妍一愕,笑着摇头,道:“不。”

“你生气吗?”

“不。”程心妍再次摇头。

“你怨恨吗?”

“不。”程心妍继续摇头。

程二太太­唇­边露出一丝满意的浅笑,她的女儿没有辜负她这么多年的教诲,“宠辱易不惊,恋本难为思。妍儿,你能如此,娘很欣慰。”

“宠辱不惊,闲看庭前花开花落;去留无意,漫观天上云卷云舒。些许小事,不值得挂怀。”程心妍眉眼中都泛着笑意,对于没能嫁给王嗣铭,她是真的不在意。

程二太太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含笑颔首,女儿是真的长大了!

到酉时,原牧白过来了,还带来了从八记买的几只|­乳­鸽,“岳母大人,这是八记的|­乳­鸽,请岳母品尝。”

程二太太从守寡那天开始就吃素,不沾荤腥,摆手道:“你们吃吧,我去念经了。”

程心妍挑挑眉,脸上露出一抹促狭的笑意,程二太太这是去为这几只即将下肚的|­乳­鸽超度去了。

“娘子,|­乳­鸽还是热的,你快吃。”原牧白把|­乳­鸽放到盘子里,端到程心妍面前。

程心妍皱着鼻子,闻了闻味,“好香啦!”

吃完|­乳­鸽,就到了用晚饭的时辰。程理亲自过来请程二太太、原牧白和程心妍到正房大厅用饭。程二太太客套的推辞了几句,就应允了。

到了正房大厅,程三太太、程心如和程赟已然在座。程二太太进门,三人站起身来,等程二太太和程理入席落座,其他人才坐下。

程心如午饭吃的晚,又吃了好几只|­乳­鸽,面对满满一桌子的菜,才吃了几口,就吃不下了。

“妍儿,刚才姑爷买来的|­乳­鸽,你全吃了?”程二太太问道。

“全吃了。”程心妍脸微红,|­乳­鸽太好吃了,不知不觉就把几只全吃进肚子去了。

“姑爷,以后你别这么顺着她,那有想吃什么就买什么的。”程二太太斜睨程心如一眼,不过那眼神中没有一丝不高兴,还隐隐透着几分笑意。

程心妍眉梢一动,抿­唇­忍笑,原来程二太太并不是不在意程心如下午说的那些话,这会子开始反击了。

原牧白咽下口中的菜,表情认真地道:“岳母大人,娘子想吃的东西,不可以不给她买。”

“这话说的,她要是哪天,想吃龙­肉­,你也买去?”程二太太气没平,继续刺激程三太太和程心如。

“只要是娘子想吃的,又能买到的,我就想法子买给娘子吃。”原牧白毫不犹豫地回答道。

程二太太露出满意地微笑,目光从程三太太母女脸上扫过,说王嗣铭这样那样的照顾程心如,可今天他既没陪程心如过来,晚上也没来接,只怕这照顾也很有限。又想到程心妍会待原牧白那般没规矩,只怕也是原牧白给宠出来的,脸上的笑意更盛,看了程心妍一眼,这孩子是个有福的,只盼她早些有孩子,原牧白以后也是这么宠她就好了。

用罢晚饭,夜幕降临,归宁的女儿要返回婆家了,程家人送程心妍夫­妇­和程心如出门。程心妍是夫妻同归,程心如是独自上路,看着这一幕,程三太太忽然红了眼眶,举起丝帕掩住嘴。程理见她这样,重重地叹了口气。

第二天就是端午佳节,每到端午,临安城家家户户悬挂钟馗像,门边挂着用红纸绑的艾叶菖蒲,胸前挂着用五­色­丝线缠成香包,里面装着白芷、川芎、芩草等中草药,药香阵阵。

临安城的龙舟赛,在钱塘江举行。钱塘江离原家有一段路,程心妍一大早就起来,换上藕荷­色­绣艾草的褙子,水红­色­的襦裙,挽着双螺髻。头上只戴着一枝鎏金点翠横卧结簪,简单明了。

到老太太房里时,原牧红和李洁已等候多时,两人一穿火红,一着浅绿,一个艳丽,一个素雅,各具风华。给老太太请安后,四人领着婢女出门,往钱塘江去。在门口遇上了刚从董家回来的李源和董筱瑶,董家在城外董家集,离临安城有十八里路。

看到李源扶着脸­色­苍白,满脸病容的董筱瑶从车上下来,李洁就紧张地跑了过去,“大嫂,你的脸­色­怎么这么难看?是不是病了?”

“二妹,你不要这么紧张,我没事,只有头有点晕,想吐而已,休息一会就没事。”董筱瑶虚弱地笑笑,柔声安抚李洁。

李洁扶着董筱瑶另一只手,生气瞪着对面的李源,“大哥,你是怎么照顾大嫂的?”

“你大嫂不舒服,不能怪我,要怪这路不好走。”李源说的是实话,这一路上颠的他骨头都痛了,更何况是董筱瑶,那条官道真该修葺一下了。

李洁冲他撇撇嘴,不相信他的说法,“大嫂,我扶你进去休息。”

董筱瑶道:“不用了,二妹,你和表弟表弟妹他们去看赛龙舟,等你回来,帮我买些馃子回来。”

“那大嫂你好好休息,等我看完赛龙舟,买馃子回来给你吃。”赛龙舟一年一度,错过了,就要等明年,李洁年幼,还是贪玩的。

“好,我等你买馃子回来给我吃。”董筱瑶温和地笑道。

李洁瞪了李源一眼,道:“大哥,你要好好照顾大嫂。”

“表弟,表弟妹,我家这只多嘴鸟,就有劳你们照顾了!”李源不接李洁的话,给原牧白和程心妍行礼道。

程心妍脸上露出诧异表情,平日虽然只是在老太太跟前见见李源,可是他表现的一直很沉稳,不苟言笑,却想不到离了长辈跟前,也会开玩笑。听他和李洁说笑的语气,可见兄妹感情极好。

“你才是多嘴鸟!你才是多嘴鸟!”李洁不依,气得直跺脚。

“二妹别生气,你大哥才是多嘴鸟,我们二小姐可是一只巧嘴鸟!”董筱瑶忙安抚她。

“你们到底要说到什么时候,还去不去钱塘江看赛龙舟了?”原牧红不高兴地嚷道。

程心妍看着满脸不耐烦的原牧红,再看看相亲相爱的董筱瑶姑嫂,忽然想到,当年原致轩是不是也是这样护着李氏的?若不是皮氏横Сhā一杠子,原家或许会是另一番景象。

在门口耽误了这一下,等赶到跟陶惜眉和苏予约好碰面的品茶馆时,已经是辰时末。

“妍姐姐,你怎么这么晚呀?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苏予心急,一直站在厢房门口,见程心妍上楼,不等她走近,就撅着嘴埋怨道。

“对不起,对不起,家里有点小事耽搁了。劳小予儿久候,真是不好意思,还请小予儿原谅妍姐姐这一回,下回一定早早就到,绝不让小予儿等的这么心急。”程心妍边说边走了过来。

“也不是很心急啦!”听程心妍这么说,苏予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拉着她的手,“就是快要赛龙舟了,我是怕妍姐姐错过­精­彩的地方。”

“你那里是怕妍儿错过­精­彩的地方,你是怕自己错过了吧!”一袭淡蓝衣裙的陶惜眉轻轻摇着团扇,笑盈盈地从屋内走了过来。

程心妍轻笑出声,抬眸看去,发现屋内不止陶惜眉和几个婢女,还有四个男子在座。王嗣铭和江恺,她认识,另两位不认识。眉梢微动,莫非,他们就是临安城四大才子中的另外两位?

陶惜眉的引见,证实了程心妍的揣测。那位穿天蓝撒花长衫的是路纾,字勤南,四大才子排名在王嗣铭之后;那位穿豆青­色­长衫的是庄子朓,字玄晦,在四大才子排在最后。

彼此见礼。

那庄子朓本对原牧白商人身份有些不快,不过在陶惜眉吟出程心妍为原牧白捉刀写出来的那首诗后,他的表情就缓和了,等他知道原牧白要参加明年的县试,要弃商从文,更是大加赞赏。

原牧白被他称赞的,一阵心虚,可又不能实话实说,脸上的笑容就有些不自然。原牧红和李洁是一脸的惊愕和不敢相信,大哥会写诗词?大哥要参加县试?大哥要弃商从文?

王嗣铭冷眼旁观,他虽不了解原牧白学识,可是他留意到了三人的表情,心念一转,难道那诗词非原牧白所作,而是妍儿代笔?

“好了好了,别说了,一会赶不上赛龙舟了!”苏予打断了庄子朓的长篇大论,拖着程心妍和陶惜眉往楼下走。

“走走走,别让苏姑娘着急上火!”庄子朓笑道。

众人下了楼,出了门,往江堤上走去。四个容貌各异,却同样出­色­的男人走在一起,十分的抢眼,引的沿路来看赛龙舟的大姑娘、小媳­妇­们那爱慕的眼神满天飞。程心妍看了看走到身边的原牧白,其实原牧白的样子也不差,五官端正,相貌堂堂,就是肤­色­稍黑些,再加上一副老实样,眉宇间没有那四位神采飞扬,在他们的夺目的光彩下,就更不引人注意了。

“娘子,小心。”江堤上游人如织,程心妍在东想西想,走的心不在焉,那些急着看赛龙舟的人一下涌了过来,把她从原牧白身边挤开,还险些被推得摔倒。原牧白虽在走路,可时刻都注意着程心妍,见状,动作迅速推开拦在中间的人,一把抓住程心妍的手臂。

燕草和元春跟在后面,看到了也是一惊,见原牧白抓住了程心妍,才松了口气。

程心妍看了眼距离不是很远的烟波浩淼,白浪滔天的钱塘江,倒吸了口冷气,一阵后怕,拍了拍胸口,道:“吓死我了,差点赛龙舟没看成,掉江里喂鱼了。”

“娘子,你别怕,我会保护你的。”原牧白憨厚地笑道。

原牧红眸光一闪,问道:“大嫂不会凫水吗?”

“不会,没学过。”程心妍把手中的绘兰花的团扇塞到原牧白手中,又扯过丝帕,“燕草,过来帮我绑一下帕子。”

燕草答应了一声,挤上前去把程心妍和原牧白的手绑在一起。看到被绑在一起的手,原牧白欣喜若狂,娘子愿意跟他在一起,笑的嘴巴差点扯到后脑勺去。那傻乎乎的模样,看的原牧红直翻了个白眼。

苏予听到后面的动静,回头刚好看到,问道:“妍姐姐,你在做什么呀?”

“我怕我走丢,你们找不到我。”程心妍笑,“我这叫防范于未然。”

“这个法子好,眉姐姐,我们也绑一起吧!这样我就不会走丢了。”苏予欢天喜地的拿出别在衣襟处的丝帕,要跟陶惜眉绑在一起。

陶惜眉眸中闪过一丝犹豫,道:“好,我们绑在一起。”

临安四大才子一路观赏着钱塘江的风景,没注意到后面发生的事,径直朝前走着。王嗣铭突然想起程心妍爱迷路,停步回头,江堤上人头涌涌,一时之间,找不到程心妍的身影。

“蓟宗兄,你小师妹有家人陪同,不会有事的,你无需担心。”路纾见王嗣铭停了步,向后张望,以为他是在找陶惜眉,笑道。

王嗣铭眸­色­忽沉,不错,原牧白陪着程心妍,又怎么会让她走失,是他杞人忧天了,勾起一抹自嘲的笑,“啪”的一声打开折扇,回头继续朝前走去。

“陶姑娘识路不用担心,苏姑娘不识路,万一走丢了,倒是麻烦事。”庄子朓笑道。

江恺微皱了一下眉头,眸中闪过一丝不快,道:“三位先行,我还是折回去瞧瞧。”

“我陪你去,万一真要走丢了,也好多个人找。”庄子朓主动请缨。

“你这话说的,我和蓟宗兄不陪你们回去都不行了。”路纾斜了庄朓一眼。

王嗣铭淡淡一笑,道:“既然同来,就一起回去找找。”

四人没走多远,就遇上了原牧白他们,王嗣铭一眼就看到原牧白和程心妍绑在一起的手,眸光闪了闪,把头扭开。

苏予很高兴地举起她和陶惜眉绑在一起的手,给江恺看,“长康,你瞧,我跟眉姐姐绑在一起,这样就不会迷路了!这个是妍姐姐想出来的好法子!”

江恺­唇­角微微动了动,不置可否。

庄子朓笑道:“这法子好,以后苏姑娘出去就不用担心迷路了。”

苏予点头,笑弯了眉眼,圆圆的脸上红粉扑扑,甚是可爱。陶惜眉笑得有三分无奈,看着根本就没往这边看的王嗣铭,那笑容又带上了三分苦涩,他是守礼的君子,如今成了亲,就更加守礼了。就算她愿意自降身份,与他那个商户出身的娘子共伺一夫,他也不会同意。

一行人走到最佳观赏赛龙舟的地方,程心妍才知道路纾是知府詹大人的小舅子,有官衙的人在帮他清地盘,他们不用跟人挤,能站在一个相对比较宽敞的地方观看。

十几队五颜六­色­的龙舟整整齐齐的排在江面,四角Сhā着旌旗,鼓手站在中间,手执鼓棰,两旁是三十六名划手,每艘龙舟的船头还站着持红旗的长者,一艘龙舟有三十八人。

“怎么还不开始呢?”程心妍不解地问道。

“娘子,要到吉时才能开始,今天的吉时是巳时正。”原牧白笑道。

程心妍换算了一下,十点钟,那还要等一下。

“相公!相公!”一个娇滴滴的声音从人群传来。

程心妍听着声音很耳熟,扭头看去,是程心如,她在两个婢女的陪同下,从人群挤了过来。

王嗣铭眼中的不快一闪而过,问道:“你怎么来了?”

程心如走到王嗣铭面前,笑盈盈地道:“相公,妾身是来找你的。”

“有事?”王嗣铭问道。

“妾身是来陪相公一起看赛龙舟的。”程心如目光一转,看到了站在一旁的程心如,柳眉微蹙了一下,“姐姐怎么也在这里?”

“我也跟我相公来看赛龙舟。”程心妍笑笑道。

“哟,姐姐和姐夫的感情还真好,看龙舟,还手绑着手。”程心如­唇­边露出一丝讥笑,在大庭广众下,就算是夫妻也该守礼,居然做出这种事来,还要不要脸?

“王二少­奶­­奶­,看我大哥大嫂感情好,你眼红啊?”亲疏之别,原牧红还是分的很清的,她不喜欢程心妍是一回事,但是在外面她还是要维护程心妍,尤其是说话那个还是本该是她大嫂的程心如,她就更火大。

原牧红毫无顾忌的直话直说,让众人表情都是一僵,这姐妹易嫁的事,临安城内知道的人并不少,更何况路纾几个是王嗣铭的文友。

“咚咚咚”急促的鼓声,让众人的注意力回到江面。身边的人群也是一阵躁动,“开始了!开始了!”

临安城一年一度的端午龙舟赛开始了!众人默契的把刚才的事忘记了,程心妍伸手解开了丝帕。原牧白脑袋一耷,表情失落。

龙舟如离弦之箭飞快的朝远处的终点冲去,每一条船上的划手都强健有力,动作整齐划一。岸人的百姓纷纷为喜爱的龙舟队伍呼喊鼓劲,大姑娘和小媳­妇­热情高涨,不停地往江中抛洒花朵和丝帕。

“鼙鼓动时雷隐隐,兽头凌处雪微微。冲波突出人齐譀,跃浪争先鸟退飞。”被周围人们激动的情绪感染,庄子朓诗兴大发来。

骆纾笑吟道:“杨桴击节雷阗阗,乱流齐进声轰然。蛟龙得雨鬊鬣动,螮蝀饮汀形影联。”

“鼓声三下红旗开,两龙跃出浮水来。棹影斡波飞万剑,鼓声劈浪鸣千雷。”王嗣铭朗声吟道;

“相公这首诗做的真好,就跟现在的情况一模一样!”程心如娇声赞道。

程心如也觉得王嗣铭吟的这首诗,比庄子朓和路纾的都好,至少比他们的浅显易懂,可是为什么他们的表情这么奇怪?王嗣铭的脸­色­也非常的难看,眸中似乎还有隐忍的怒火。

“这首诗是唐人张建封的《竞渡歌》。”苏予的话为程心妍解了迷惑。程心妍脸微红,心虚的低下了头,她也不知道这诗是唐人所作,还好,她没说出口。

“王二少­奶­­奶­,你家相公又不是佛祖,用不着往脸上贴金。”原牧红嘲讽地笑道。

“三表妹!”李洁顾忌程心妍的心情,扯了扯原牧红的衣角。

路纾三人尴尬的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能同情的眼神看着王嗣铭。陶惜眉看着王嗣铭,心疼不已,又看了程心如一眼,柳眉深锁,这样的无知­妇­人,那里配得上才华出众的蓟宗?

突然间,身边人群爆发出一声声惊呼,纷纷叫着:“快些,快些!”

冲刺的时刻到了!

赛龙舟再一次拯救了程心如,只是这脸已经丢光了。

嫁做商人­妇­- 第四十九章 沟通困难

经过激烈的角逐,分出了胜负,胜利者挥动着大红的锦旗,向两岸的百姓致意;岸边欢声雷动,群情激动。赛事完毕,围观的人群逐渐散去。

王嗣铭已恢复了平静的表情,拱手对众人道:“家中还有事,蓟宗先行一步,请各位恕罪。”

众人皆知王嗣铭告辞离去的真正原因,自然不会留他。王嗣铭说罢,转身就走;程心如提裙赶忙跟了上去,只是王嗣铭走的太快,穿着长裙的她跟不上,娇声喊道:“相公,你走慢些,等等妾身。”

看着远去的程心如,程心妍轻叹一声,扯了扯原牧白的衣角。原牧白会意,拱手道:“我们家中也有事,也先行一步。”

路纾几个都是明白人,虽然丢脸的是程心如,可是做为堂姐的程心妍也没什么脸面,会出言请辞,原在情理之中,他们并不知道原牧白说的是实话,也不留他们,笑着拱手还礼。

“妍姐姐。”苏予跑到程心妍身边,踮起脚,凑到她耳边,“妍姐姐,你是你,她是她,我们分的清的,你不要在意。”

程心妍笑,点头道:“我知道。”

“妍姐姐,过几天,我去找你玩。”苏予笑道。

“好。”程心妍点头,“各位再见!”

“妍姐姐,再见!”

就此分手,各回各家。

路过卖馃子的铺子,李洁特意下车,去称了几斤馃子带回去给董筱瑶。回到原家已经近午时,四人就直接去了祥瑞厅。厅内,老太太打着哈哈在笑,除了大太太表情有些古怪,其他人都是一脸的喜­色­。

“­奶­­奶­,有什么大喜的事?让您笑的这么开心?”原牧红问道。

“红丫头,你要做表姑姑了,高不高兴啊?”老太太笑道。

原牧红一愣,表姑姑?

李洁先反应过来,跑到董筱瑶面前,盯着她的肚子,“大嫂,你有毛毛了?”

董筱瑶抿着­唇­笑着点了点头,手放在依旧平坦的小腹上。李洁高兴地跳了起来,“我要做姑姑了!我要给毛毛做虎头鞋,还要做小衣裳!”

“表嫂,恭喜你!”程心妍向董筱瑶道喜。

“谢谢表弟妹,这都是沾了表弟妹的福气!”董筱瑶笑道。

程心妍不解,这关她什么事?这应该是李源的功劳才对。

原牧白跟李源说恭喜,“表兄,恭喜你!”

“表弟,你也要努力!”李源拍了拍原牧白的肩膀,笑道。

“我会的。”原牧白看着程心妍咧开嘴笑。

老太太问起他们看龙舟的事,原牧红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对于程心如丢丑的事,老太太没太在意,却对原牧白写的诗词得到大儒们称赏比较感兴趣,“牧白,你这孩子,那天回来怎么没告诉­奶­­奶­,你写的诗词得到了孟老夫子他们的赞赏呢?快把那两首诗词吟出来给­奶­­奶­听听。”

“­奶­­奶­,那两首诗词不是我写的,是娘子写的。”原牧白实在是忍不下去了,把实话给说了出来。原牧红和李洁都是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诗词是孙媳写的?”老太太喜忧参半,喜的是,孙媳在众人面前帮孙子保全了颜面;忧的是,孙媳会不会因此看不起孙子?

“是,­奶­­奶­。”程心妍心虚地站起来,其实那诗词也不是她写的,是她剽窃他人的,可是这实话没法说,只能认下。所以说,撒了一个谎,就要再撒九十九个谎来圆。

老太太把手中的茶杯放下,问道:“孙媳啊,这件事你有没有告诉亲家太太?”

“没有。”程心妍笑笑,“­奶­­奶­,这件事一会,我再慢慢跟您说好不好?”

难道还有内情?老太太眉梢一动,笑道:“好好,一会再跟­奶­­奶­说。”

“俗话说无事不可对人言,大少­奶­­奶­连长辈的胡子都敢扯,还有什么事不敢当着大伙的面说的。”大太太­阴­阳怪声地道。

“什么长辈的胡子都敢扯?你在说什么?”老太太脸­色­一沉,冷冷地问道。

大太太冷冷地斜了程心妍一眼,道:“老太太,这事您该问问您这位知书达理的好孙媳啊,无礼都无礼到亲戚家去了,这事要是传扬出去,旁人还只当我们原家不懂礼数,不知尊卑……”

“够了!”老太太一拍椅把,怒瞪着大太太,“有事你就说事,不要东扯西拉的,夹枪带­棒­的。”

“­奶­­奶­,还是我来说吧!”程心妍昨天从娘家回来,听初秋说,饶皮氏过来了,就知道大太太会拿这事说事,本以为她至少等过了节再说,想不到,这样的迫不及待。

“好,你坐下把这事好好说说,我老太婆到要听听,到底是什么事,到底是怎么个不懂礼数,不知尊卑。”老太太又瞪大太太一眼,这个女人就是不是个好东西。

程心妍一五一十的把事情说了出来,刚说完,原致轩就拍掌大笑,道:“扯的好扯的好,我早就想把他那几根山羊胡子给拨光……”

“二妹,你就少说两句。”原致亭皱眉道。

“娘,您瞧瞧大哥,连话都不让我说了!”原致轩扭头就向老太太告状。

“噗哧!”原致轩当着儿女的面向老太太撒娇,李洁忍不住笑出了声。原致轩回头瞪了她一眼,李洁吐了吐舌头,咬住下­唇­,强忍着笑。

老太太­唇­边闪过一抹笑意,清了清喉咙,道:“这件事不怪我家孙媳,要怪就怪饶山长做事没分寸,我家孙媳救他外甥女在先,好意提醒他在后,他不但不知感恩,还口出恶言。这就是菩萨也有三分泥脾气,更何况我家孙媳本来就是个直爽的人,眼睛里揉不得沙子,那能不生气呢?这一生气,才会扯他的胡子。要说起来,这也是他自找的。”

原致亭对于老太太的护短行为,早已习以为常,可是这件事毕竟和以往的事不同,陪笑道:“娘,就算是这样,姐夫他毕竟是长辈,大少­奶­­奶­她这么做……”

原致轩冷笑道:“大哥,大嫂只有一个弟弟,那里冒出个姐夫来?东西可以乱吃,这亲戚可不能乱认。”

“二妹。”其他事原致轩很少发表意见,可只要一牵涉到皮氏,原致轩就会紧咬着不放,这么多年了,原致亭对此感到非常的无奈,可是却无法化解。

“好好好,我知道了,你不用喊的那么大声,我不说话总成了吧!我当哑巴好不好?”原致轩大声地嚷道。

“好了,二丫头,这是大房的事,你就别说了,让你大哥说,看他要怎么处置这件事?”老太太把茶杯端起来,斜眼看着原致亭。

“娘,儿子的意思,就是让大少­奶­­奶­去给姐夫道个歉。”原致亭道。

“道个歉?”老太太挑眉,斜了大太太一眼,必是这个女人的主意,扭头看向程心妍,“孙媳啊,你觉得这个歉你该道吗?”

程心妍起身,道:“­奶­­奶­,孙媳觉得这事就象­奶­­奶­所说的,孙媳是做的是有些急躁了,不过孙媳认为孙媳没做错,这个我不愿意道,可是为了不影响亲戚之间的关系,孙媳愿意听爹的话,去向饶山长道歉。”

老太太问那话,就是不想让程心妍去道歉,听到程心妍的回答,满意地抿了抿­唇­,这丫头聪明,道:“我家孙媳如此深明大义,愿意委曲求全,­奶­­奶­很欣慰。只是你是我们原家用大红花轿抬进来了,是娇客,­奶­­奶­舍不得让你受这委屈。这歉,­奶­­奶­去道。”

老太太这话一出口,原致亭和大太太都黑了脸,谁敢让老太太去道歉?原致亭起身,低头道:“娘,这事就这样算了。”

“就这么算了?”老太太拉了个长音,目光一转,看着程心妍,“孙媳啊,那就这么算了,我们是大度之人,不跟他们一般见识。”

“是,­奶­­奶­。”程心妍忍着笑答道。

这时,下人进来禀报道:“老太太,食鲜楼的人来了!”

老太太笑,道:“好,让他们进来吧!”

食鲜楼的伙计挑着担子进来了,从担子里的食盒里取出还冒着热气的菜肴,在桌上一一摆好,大大小小共十二盘,摆好后,行礼道:“老太太,各位老爷,太太,少爷,少­奶­­奶­,姑娘,请慢用!”

原致亭扶着老太太入席,其他人依次坐下。老太太拿起竹箸,目光一扫,眉头皱起,“牧青怎么还没过来?”

大太太起身回话道:“回老太太的话,牧青他和几个文友约好,去看赛龙舟了,还没回来。”

老太太斜了大太太一眼,道:“整天就跟脱缰的野马一样到处乱跑,你这个当娘的也不知道管管。”

“娘,大过节的,别生气了。这牧青他还小,没定­性­,慢慢教就是。”原致轩出言相劝,一屋人都愣住了,刚才还剑拔弩张,这一下她就转­性­了?大太太更是不敢置信地看着原致轩,她是不是听错了?刚才那句话是原致轩说的?

“罢了,吃饭吧!”原牧青是否回来,老太太并不是很在意,她之所以会问,不过是借原牧青为由,发落大太太两句出气,所以原致轩一劝,她就不再追究了。

安静的吃完午饭,老太太起身道:“孙媳,你陪­奶­­奶­回房。”

“是,­奶­­奶­。”程心妍上前扶着老太太,祖孙俩在婆子婢女的簇拥下回了耦荷园。在老太太常坐的小花厅坐下,冷香为两位主子送上热茶,就带着其他人退了出去。

“孙媳,到底是怎么回事啊?”老太太着急地问道。

“陶山长与我爹是同窗好友,是我娘拜托他提点相公的。我娘说相公有了文名,参加县试时会让人高看一等的。而他的文章她才会引起那些大人的注意,这样才能顺利的通过考试。”程心妍把程二太太的意思说了出来,“我也劝过我娘了,要她不要抱太大的希望,可是她说明年不能通过,就等三年后再考。”

“士农工商,商人是最下等的,当然没有士族那么好,可是牧白他不是读书的料,只怕三年后,他也通不过县试。”老太太叹了口气,她何尝不想原牧白出人投地,可是人要有自知之明,不能自视过高。

“其实我觉得相公他当商人,挺好的,没必要去参加什么科举考试,是我娘她太固执了。­奶­­奶­,请您别怪我娘。”

“我怎么会怪亲家太太?亲家太太是盼着牧白光宗耀祖,成为士族,这是一番好意。”老太太看着程心妍的眼睛,“孙媳啊,你真的觉得牧白当个商人就挺好?”

“当然是真的,我不觉得做商人就低人一等。”程心妍轻咬了一下­唇­角,“­奶­­奶­,其实那个金铺,是我让相公跟您要来的,现在我在打理。”

老太太愕然,没想到程心妍会愿意做生意,可转念一想,程理能弃文从商,可见程家并不是那种不知道变通的人家,程心妍嫁进了商户,才会根据情况的改变而做出改变,可见她的确是个聪慧之人,原家交到她手上,不用担心了。

“­奶­­奶­,对不起,我们撒谎骗了您。”程心妍低头道歉。

“傻孩子,不要跟­奶­­奶­说对不起,原家这些家产本来就是你和牧白的,交到你们手上,­奶­­奶­才是真正的放心。”

“­奶­­奶­,我一定会好好打理金铺的。”

“­奶­­奶­相信你。”老太太欣慰地笑着,“你们就放心大胆的去做。”

程心妍点了点头,把话挑明了,就不用再撒谎骗人,做起事也更方便了。老太太见程心妍愿意做生意,更觉得这个孙媳没娶错,拉着程心妍的手,絮絮叨叨的说起原牧白小时候的事,原来这李氏在怀原牧白时,因为身体差,在床上养了七个月的胎,所以原牧白生下来后,就大病小病不断,靠着药吊着命。老太太为他是­操­碎了心,等原牧白长到五岁,跟着舅舅练武,才把身体养结实。

等老太太说的口­干­舌燥,喝茶的空挡,程心妍找到机会,告退离开。回到晨晖园,却没看到原牧白,“元春,大少爷怎么没回来?”

“大老爷让大少爷跟着他一起出去了。”元春答道。

程心妍皱眉,问道:“去哪里了?”

“不知道,大老爷没说,也没让人备轿备车。”元春道。

程心妍微微眯起双眼,没让人备轿备车,那么去的地方肯定就不远,而饶家就在这附近,原致亭会带原牧白去哪里,不言而喻。

约等了半个时辰,原牧白回来了。程心妍在屋内听到声响,走出来,沉声问道:“你是不是去饶家了?”

原牧白一惊,“娘子,你怎么会知道的?”

果然去饶家。

程心妍板着脸继续问道:“你跟他道歉了?”

原牧白点了点头。

“你也觉得应该道歉?”

原牧白摇头。

“那你为什么还要去道歉?”

“是爹的意思。”

“我当然知道是爹的意思,可是­奶­­奶­说了不去的,你为什么不反对?”

“爹说没必要为了一点小事就得罪一个亲戚,大丈夫能屈能伸,道个歉没什么大不了的。”只要程心妍不受委屈,原牧白对他向饶建平道歉这事,并不怎么在意。

程心妍盯原牧白一眼,转身回房。

“娘子,你生气了?”原牧白跟在她后面,小心翼翼地问道。

“没有。”

“娘子,你别生气。”

程心妍想了一下,停步回头,抬头看着原牧白,问道:“原牧白,你是不是觉得我的气量很小?动不动就爱生气啊?”

“不是。”

“那你为什么总爱问我是不是生气了?”程心妍不满地问道。

“因为心如妹妹就常说我又蠢有笨,总是惹她生气,所以,我怕我一不小心,说错话,做错事,惹娘子你生气。”原牧白老实,不会揣摸别人的心思,他就想出了这个笨办法。

程心妍深吸了口,道:“我不是你的心如妹妹,我是我,以后,你不要用心如的行为来揣摸我的行为。”

“娘子,你别生气,我没有用……”

“我都说了我没生气,你不要一天到晚跟我说同样的话行不行?”程心妍打断他的话,吼道。

“可是娘子,你这个样子明明就是在生气。”

程心妍握了一下拳头,努力把语气放缓,“牧白,我真的没有生气。我只是要告诉你,我不是心如,请你不要把我们俩搞混。”

“娘子,我知道你是你,心如妹妹是心如妹妹,我不会把你们俩搞混的。”原牧白认真地道。

“很好,那以后你就要记清楚,我是程心妍,不是你的心如妹妹,你不需要动不动就问我是不是生气了,也不需要那么在意我是不是高兴。”程心妍正颜道。

“娘子,为什么不能问你是不是生气了?为什么不需要在意你是不是高兴?那要是你真的生气了,真不高兴了,我不问你,那我就不知道你生气,你不高兴。我不知道,你生气,你不高兴,我就没有办法哄你开心,哄你高兴了。”

程心妍差点被他的这一堆高兴生气把头绕晕,按了按额头,跟他沟通怎么这么难?耐着­性­子道:“我都说了我不是你的心如妹妹,你不需要哄我开心,让我高兴。”

“娘子,我知道你不是心如妹妹,但是你是我的娘子。我一定要让你开开心心,高高兴兴的,绝不让你生气。”

“等一下,你刚才说,你要让你的娘子开开心心,高高兴兴,绝不让她生气?”程心妍总算抓住了原牧白话里的重点。

“是的,娘子。”

“不管这个娘子是不是心如妹妹?”

“娘子不是心如妹妹,娘子是娘子,我不会搞混的。”

问题又回去了,跟他沟通太困难了!程心妍备感无力,想了一下,换了个问法,“牧白,心如妹妹本来是要嫁给你的,现在她嫁给了别人,你就不难过?”

“开始有一点点,可是后面,就不难过了。”原牧白实话实说。

“为什么?”

“因为我有娘子。”原牧白回答的很爽快,娘子的脾气比心如妹妹好,心肠也比心如妹妹好,比心如妹妹有才学,比心如妹妹能­干­,比心如妹妹聪明,娘子样样都比心如妹妹好,他开心还开心不过来,又怎么会难过?

“可是我不是心如啊!”

原牧白笑,“娘子,我知道你不是心如妹妹,你的闺名叫心妍。”

“那……”程心妍眸光一转,恍然大悟,这黑小子移情别恋了!虽然是程心如不对在前面,可是这黑小子变心也变得太快了,十几年的感情,这么快就忘的一­干­二净,不足两个月就移情别恋,狠狠地瞪他一眼,转身往内室走去。

原牧白被瞪糊涂了,娘子好象又生气了?可是为什么又生气了?难道是他说错话了?是不是他不该提心如妹妹?肯定是,可是提都提,这下要怎么办?在房里转了两个圈,硬着头皮,走了进去,小心翼翼地喊道:“娘子。”

“出去,不要吵我睡觉。”程心妍翻了个身,用后背对着原牧白。

原牧白嘴巴动了动,不敢再喊,低着头,神­色­沮丧的走了出去。

“大少爷,你这是怎么了?你跟大少­奶­­奶­吵架了?”宗嬷嬷几个一直守在门外,看原牧白从屋里出来,忙上前问道。

“没吵架,娘子她生气了。”

“没吵架,那大少­奶­­奶­为什么会生气?是因为你去饶家道歉的事吗?”宗嬷嬷又问道。

“不是,是因为我提了心如妹妹。”

“哎哟,我的大少爷,你好好的提那个女人做什么?”宗嬷嬷着急地道。

王嬷嬷一听这话,脸­色­微变,瞪了原牧白一眼,就进房去看程心妍了。燕草和绿枝冲着原牧白冷哼一声,也跟着进去了。元春和初秋,一个无奈的叹气,一个无奈的摇头。

“­奶­娘,现在怎么办?”原牧白苦着脸问道。

“大少爷,你别急,­奶­娘进去劝劝大少­奶­­奶­。”宗嬷嬷安抚他道。

“­奶­娘,你快进去,你快进去劝劝娘子,叫娘子不要生气,我知道错了。”原牧白把宗嬷嬷推进房去,他不敢离开,站在门口眼巴巴地看着。

宗嬷嬷哭笑不得,走进内室,王嬷嬷已经在劝程心妍了,“姑娘,虽然大少爷是不该提起二姑娘,可是大少爷这些天是怎么待你的,你心里是有数的,大少爷对二姑娘没那意思,他也就是那么顺嘴一提。姑娘,你就听­奶­娘一句劝,这少年夫妻老来伴,心气高也高不过天去,有些事儿不要太介怀,踏踏实实过自己的小日子才是正经。”

“是呀是呀,大少­奶­­奶­,大少爷嘴笨,不会说话,你是知道的,你就宽宏大量,别生他的气。你这一生气,吓得他就象拜神找不­鸡­似的了,慌里慌张,紧张的不得了。”宗嬷嬷凑上前去,陪笑道。

“姑娘,你就别生气了,以后让大少爷多多注意,不再提她就是了。姑娘,你饶了他这一回,别生气了好不好?”燕草开口劝道。

“是啊是啊,姑娘,你就原谅大少爷这一回吧!”绿枝也来帮腔。

程心妍翻身坐起,“好了,各位,我没有生气,心如是我妹妹,谈话之间提到她是很正常的事,不用这么忌讳。我叫大少爷出去,只因为我早上起的太早,我困了,我要睡觉。”

“你没生大少爷的气?”两位­奶­娘异口同声地问道。

“没有。”一开始,程心妍是有点生气的,可冷静的想了想,原牧白这么做也无可厚非,只是他移情的对象是她,让她一下无法接受。

“那大少爷为什么说你生他的气?”两位­奶­娘又是齐声问道。

“我怎么知道,这个你们应该问他。”程心妍打了个呵欠,躺回床上,“不要吵我了,我要睡觉。”

大少­奶­­奶­的样子,看着不象是在生气,有可能是大少爷误会了。大少爷一向很太紧张大少­奶­­奶­,上回听到大少­奶­­奶­被大太太罚跪,那紧张模样,记忆犹新。两位­奶­娘相视一笑,带着两个丫头悄声退出了房。

“­奶­娘,娘子怎么说?”看着两位­奶­娘走了出来,原牧白就紧张地问道。

“大少­奶­­奶­说没生你的气,她只是要睡觉了。”宗嬷嬷笑道。

“真的?”原牧白不信,刚才娘子那样子,明明就是很生气。

“大少爷,我家姑娘才不是那种小­鸡­肚肠的人,再说了,她也犯不着为二姑娘那种人生气。”燕草撇嘴不屑地道。

“就是,我们家大少­奶­­奶­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容貌好,­性­格好,为人大方,心肠又好,不象王家那位二少­奶­­奶­不学无术,人前丢丑。”元春得意地补充道。

“她怎么人前丢丑了?”初秋问道。

“我跟你说今天我们不是跟大少爷……”几个丫头凑到一起说八卦去了。两位­奶­娘也很有兴趣知道程心如是怎么出丑的,也跟着去闲扯,把原牧白丢在一边不管了。

原牧白是老实人,不会把问题想的太复杂,既然­奶­娘已经确认娘子没有生气,那么娘子就应该没有生气,他放心了,进房看书。

嫁做商人­妇­- 第五十章 旧铺新张

程心妍一觉睡醒,已是日暮时分,落日余晖把天际染上一片火红­色­,徐徐的晚风吹走了白日的灼热,带来了丝丝凉爽,唤婢女进来伺候梳洗,重新挽了发髻,换上银红缎面半臂襦衣和粉红襦裙,从内室走出来。

“娘子!”原牧白放下书,笑着起身相迎,“我们该去祥瑞厅了。”

“嗯。”程心妍淡淡的应了一声,接过绿枝递来的团扇,轻轻一摇,“走吧!”

原牧白就跟在程心妍身后出了门,半道上遇到满身酒气的原牧青,“二弟,你去哪里了?怎么这个时辰才回?”

原牧青打着呵欠,含糊不清地道:“跟几个文友泛舟湖上,吟诗作对去了。”

“二弟,你眼睛好红,快别喝那么多酒,容易伤身。”虽然在老太太的教育下,原牧白不喜欢皮氏,但是对于这个弟弟,他还是比较关心的。

“李白斗酒诗百篇,不喝酒,那来的诗兴。”原牧青又打了几个呵欠,那疲惫困乏的样子,根本就是饮酒过度,几天没睡觉,“好了好了,不跟你说了,说了你也不懂。”

“我懂,‘李白斗酒诗百篇’这是杜甫《饮中八仙歌》中的一句,可是二弟,你又不是李白,你怎么可能斗酒诗百篇?”受程心如丢丑之事的刺激,刚才原牧白就在翻看杜甫的诗集。

“为什么不可能?我才高八斗,学富五车,与李白不遑多让,我随随便便,就能写出十几二十首好诗来。”原牧青大言不惭地道。

本来程心妍没打算说话,可是原牧青这大话说的太过份,一时没忍住,开口道:“我现在才知道原来这牛呀,都是被吹死的。”

原牧青斜了程心妍一眼,把头偏开,不屑地道:“我是读书人,不与无知­妇­孺逞口舌之争。”

程心妍鄙夷地撇嘴,彼此彼此,她也不愿跟无耻之徒一般见识,冷哼一声,从他身边走过。

“二弟,我陪娘子先过去了,你也快些来。”原牧白嘱咐了一句,就快步跟上程心妍,往祥瑞厅走去。

过了端午节,程心妍继续忙金铺的事,如今这事跟老太太都说了,那就的要把店子打理好,不能让老太太失望。因为忙,程心妍暂时忘记了原牧白移情于她的事。转眼间,就到了五月二十二日,金铺新开张的日子。

程心妍早早的就和原牧白过来,金铺新请四个伙计和刘掌柜­精­神抖擞地站在门口,向两人行礼问安。

“刘掌柜都是自己人,不用弄的这么客气。”程心妍笑着摆摆手,“那些宣传单可散发出去了?”

“大少­奶­­奶­放心,都让人散发出去了,今天一定宾客盈门。”刘掌柜很有信心,又是打八折,又是进门有礼,那些街坊不来才怪了。

吉时一到,鞭炮一响,一堆拿着宣传单的客人就来了。店铺打折见的多,进门有礼少见,这些人就冲着这礼来的。人气旺,生意才会旺这句话,程心妍不记得是听谁说过,但是她认为这句话很有道理。只有把人吸引了来,才能把货卖出去,没人来,货再好,也是枉然。所以虽然这些人是冲着礼来的,但是只要她们进了店,看了这些­精­致的首饰,她们就有可能成为购买者。

那些礼物其实并不值几文钱,是程心妍让家里的婢女用些碎布料做出各式各样的靠垫,靠垫上绣的是现代那些卡通动物,都是憨态可掬的模样,非常讨喜。

那些大姑娘、小媳­妇­脸皮薄,拿了这么好的礼物,不好意思就走,顺便看了看店里的首饰,这一看,就喜欢上了。

有姑娘拿着一枝玛瑙佛手形金簪,爱不释手,问道:“店家,这些首饰真的打八折?”

“姑娘,开业三天,一律八折,童叟无欺,你可以放心的买。”伙计笑呵呵地道。

“这个玉兔捣药耳坠,也八折吗?”有位­妇­人看中了一对耳坠,耳坠上的玉兔拿着一根玉杵在捣药,玉兔的两只眼睛是用米粒大的红珊瑚做的,活灵活现。这玉兔是让玉坊斋的秦师傅雕出来的,那手工自然是一等一的好,再配上王师傅的金丝缠枝手艺,更是美观大方,惹人喜欢。

“是的夫人,所有的首饰都打八折。”刘掌柜笑得合不拢嘴,多少年没看到这么好的生意了。

生意好有生意好的麻烦,比如那边就有两位姑娘同时看中了一枝金钗,谁也不肯相让,起了争执。伙计有些为难的看着两人,顺哥情,必然会失嫂意,两个客人都不能得罪,这可怎么办?见刘掌柜和原牧白正在招呼其他客人,程心妍摇着扇子,笑盈盈地走了过去,“两位姑娘,听我一言可好?”

两人都点了点头。

程心妍伸手拿过那枝金钗,笑问道:“两位姑娘平日里穿衣裙,是否有配过颜­色­呢?”

“当然。”两人异口同声,见对方也是如此作答,互瞪了一眼。

程心妍忍着笑,继续问道:“再请教两位姑娘,你们穿什么样的衣裳,这手上拿的帕子和扇子是不是也有配过呢?”

“自然如此。”又是相同的回答,两人对哼一声,把头扭开。

“那么两位姑娘是否知道,这戴首饰也要配合脸形配合气质配合品味的?”本来程心妍还有几个问题要问,可是怕再问下去,这两人会打起来,就快刀斩乱麻,直奔主题。

“配合脸形配合气质配合品味?”蓝衣姑娘怀疑地看着程心妍,柳眉微蹙,“有这么麻烦吗?不是配发髻配衣裳就可以吗?”

“姑娘啊,那有这么简单的事,你要想旁人看到你眼前一亮,这首饰是最重的,戴的好,就是画龙点睛,锦上添花;戴的不好,那就是画蛇添足,弄巧成拙。比如圆脸的姑娘,就不能选戴圆形的首饰,那戴上去,就会显的脸更圆,那就成一张饼了,顶着个大饼脸出门,那能好看吗?”程心妍笑问道。

两位姑娘想了想,同时点了点头。

“所以说我们一定要选择适合自己的首饰佩戴这样才能与人的气质、容貌、发髻、装束浑然一体,只有将首饰和人很好的融合在一起才能达到最佳的视觉效果,增添个人的魅力和气质。”程心妍说的头头是道。

“原来戴首饰还有这么多学问呀!”绿衣姑娘感叹地道。

“那是当然,比如说这枝四蝶戏花金钗,它下面这两只蝴蝶大些,上面这两只蝴蝶要小些,中间这朵花就成了三角形的。姑娘你是一张漂亮的瓜子脸,戴上这枝三角形的钗,就不如戴那枝钗漂亮。”程心妍伸手拿起另外一枝金钗,戴在那绿衣姑娘头上,端详了一下,满意地点了点头,又发动群众,“你们来看看,是不是很漂亮?”

旁边的姑娘和小媳­妇­早被程心妍说的一愣一愣的,也就跟着她看了看那绿衣姑娘,都点头称是。

程心妍脸上的笑意更浓,“我们再试试这一枝。”说着把四蝶戏花金钗Сhā在绿衣姑娘另外一边,“你们来对比一下,看看那一枝好看?”

众人看了一下,都指着那先前那枝,“这枝好看。”

绿衣姑娘一听大家都这么说,取下头上的两枝金钗,把四蝶戏花金钗塞给那蓝衣姑娘,拿着另外那枝金钗,迫不及待地道:“伙计,我买这枝。”

“那我适合戴这枝钗子吗?”蓝衣姑娘虽然很喜欢四蝶戏花金钗,可是她不确定她是不是适合,忙问程心妍。

“这枝四蝶戏花金钗也不适合姑娘戴,比较适合这位夫人戴。”程心妍把金钗Сhā到旁边的一位­妇­人头上,“你们看,是不是很漂亮?”

众人看了看,齐点头。

那­妇­人忙取下金钗,握在手上不放,“店家,这钗我买了。”

“那我戴什么合适啊?”蓝衣姑娘急了,“姐姐,你也帮我选一枝吧!”

“好。”程心妍满口答应。

“也帮我选一枝!”

“我也要!”

“好好好,大家不要着急,一个一个,慢慢的来。”程心妍笑道。

等把这群女人打发走,程心妍已是口­干­舌燥,扭头要叫燕草倒杯水来,却看到陶惜眉和苏予笑盈盈地站在店内,惊喜地问道:“你们俩怎么来了?”

“我们本来是来给你捧场的,如今看来,这场子不用我们捧,已经热火朝天,生意兴隆啦!”陶惜眉抿­唇­笑道。

“妍姐姐,你好厉害。”苏予拉着程心妍的手,打量着她头上的首饰,“难怪每次看到妍姐姐你戴的首饰,我就会眼前一亮。”

“好了好了,你不要再说好听的话了,说的我脸都红了。”程心妍顺手接过燕草送上来的茶水,一饮而尽,解了渴,“你们既然来了,就看看有没有喜欢的,有喜欢的,我送给你们。”

“首饰就不要你送了,我们自己买。这靠垫,你就多送两个给我们吧!”陶惜眉拿着绣着美羊羊的靠垫,笑道。

“好,你们喜欢就多拿两个去。”程心妍大方地道。

陶惜眉和苏予在店子看了起来,陶惜眉选中了一枝由打成葫芦形状的金簪,“这小葫芦做的好细致,上面还雕着花纹。妍儿,你这店里的师傅好厉害,比金石楼的式样还要好看。”

“陶姑娘,不是师傅厉害,是我们大少­奶­­奶­厉害,这些式样,全是我们大少­奶­­奶­画出来的。”初秋得意地笑道。

“妍儿,这些式样全是你画出来的?”陶惜眉吃惊地再次确定。

“是啊。”程心妍笑笑,拿起一枝小鱼戏水金钗Сhā在苏予头上,“小予儿,这枝钗很适合你。”

苏予接过元春递过来的铜镜看了看,点头,“是很适合我,妍姐姐,这钗我买了。”

“那就谢谢苏姑娘惠顾,以后还请苏姑娘多多照顾小的的生意。”程心妍开玩笑道。

“妍姐姐你好讨厌!”苏予轻轻拧了程心妍一把,笑骂道。

陶惜眉眼神复杂地看着程心妍,如此有才华的姑娘却嫁给了商户之子,沦落到画首饰卖为生,可悲可叹。

苏予心思没陶惜眉这般细腻,她开开心心的选了好几样首饰。程心妍拿出一个­精­致的首饰盒,帮她把首饰装好。

“妍姐姐,你这里的锦盒都好漂亮!”苏予又是一声惊呼。

程心妍笑,道:“首饰好,包装也要好,这才能好上加好!”

“妍儿,这锦盒上的花卉也是你画的?”陶惜眉问道。

“对啊,好看吧!”程心妍边笑,边手脚利索的帮苏予把首饰装进盒子里。

陶惜眉一听这话,对程心妍误嫁商户更觉惋惜,叹了口气。

“眉儿,怎么了?你觉得不好看吗?”程心妍手里拿起一个雕着兰花的锦盒,听到她叹气,不知道该不该帮她把首饰装进去。

“不,很好看。”陶惜眉眼中有着淡淡的嘘唏。

程心妍笑着帮她把首饰装进去,“眉儿,我一直觉得你象深谷幽兰,所以才送你这个雕着兰花的锦盒,希望你能喜欢。”

“我很喜欢,谢谢你妍儿。”陶惜眉真诚地向程心妍道谢。

“不用跟我这么客气,我们是朋友。”程心妍笑道。

陶惜眉含笑颔首,她和苏予选好了首饰,见时辰不早,就拿着程心妍送给她们的靠垫告辞离去。轿子离开金器铺没多远,陶惜眉回头,透过镂空窗帘看着站在门口的含笑目送她们的程心妍,脸上露出同情之­色­,她不敢想像她若是沦落到程心妍这种地步,会怎么样?轻轻一叹,只怕会郁郁而终。

程心妍不知道陶惜眉所想,她忙着招呼下一批客人,忙忙碌碌,过了午时,才有空坐下来用午饭。在店子,也没那么多讲究,就男女分开各坐一桌。刘掌柜和王师傅等人告了罪后,才坐下来用午饭。

“大少­奶­­奶­口才着实了得,那些大姑娘小媳­妇­听了大少­奶­­奶­的话,本来只买一枝钗,到后来不但买钗,还买了耳坠子买了金镯子。”刘掌柜感叹道。

“不是我口才了得,而是要她们手上有银子才行,她们要没银子,我就是说的天花乱坠也没用呀!”程心妍说的是大实话,要不是如今国富民强,这十几年风调雨顺,百姓手中的闲钱颇多,要不然那些大姑娘小媳­妇­那里舍得买首饰打扮。这人要是连饭都吃不饱,谁还有闲情雅致来买这些金银首饰,随便弄根木钗布带绑着头发就是了。

“娘子,你不要再说话了,你嗓子都哑了。”原牧白心疼地道。

程心妍清了清喉咙,太久没说这么多的话了,有点吃不消,笑道:“没关系,一会回去时买点胖大海泡水喝。”

“我现在就去买。”原牧白把碗一放,起身就往外走。

“吃了饭……”程心妍刚说了三个字,人已经消失在门外。

元春笑道:“大少­奶­­奶­一开口,大少爷跑的比兔子还快。”

程心妍板着脸瞪着她,“大胆的丫头,居然敢说大少爷是兔子!”元春笑容一下僵在脸上,眼中露出惊慌的神­色­。程心妍眸光流转,­唇­角微微扬起,“就你大少爷那块头,怎么看也是头蛮牛,那里象小兔子了!”

几个婢女知道程心妍并没有生气,都笑了起来。

刘掌柜笑道:“大少爷这是心疼大少­奶­­奶­,就象我家那老婆子要是不舒服,我也着急。”

“哟,看不出来刘掌柜也会疼媳­妇­呀!”初秋打趣道。

刘掌柜摸着胡子道:“这个媳­妇­儿,娶回来,就是要宠着的。自打我娶了她,我就没让她受半点委屈,男人要连自己的媳­妇­都不疼,还能疼谁?”

“刘掌柜说的极是。”几个婢女笑应道。

程心妍眸光一转,没说话,低头继续吃饭。

约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原牧白就满头大汗地跑了回来,手里提着一包胖大海,进门就道:“燕草,快把胖大海泡给娘子喝。”

“好了好了,你快坐下来歇歇,跑的这一身的汗。”程心妍有些不自然地道。

“我没事,娘子。”原牧白接过初秋递过来的长巾,抹去额头上的汗,笑道。

下午的生意依旧很好,就算有胖大海滋润着,程心妍的嗓子还是哑的说不出话来了,这可把原牧白等人急坏了。

“娘子,我们去看大夫!”原牧白满脸忧­色­,那模样就好象程心妍病入膏肓就快死掉了。

程心妍喉咙痛,不想再说话,摆摆手示意不用去看大夫,这又不是病,不过是说多了话,多喝点水,休息几天就会好的,没必要去麻烦大夫。

“不行,一定要去看大夫。”原牧白伸手抱起程心妍就往外走。

“大少爷……”元春几个惊愕地瞪大了双眼。

程心妍同感惊讶,一时之间,居然忘记了挣扎,就那样眼睁睁看着他把她抱上了轿子。

“娘子,坐稳!”原牧白小心翼翼地把程心妍放在轿子里,确定她坐稳,放下轿帘,吩咐轿夫起轿。

嗓子说不出话,又不是什么大病。医馆的大夫看到原牧白那紧张兮兮的模样,忍不住笑了起来,“这位公子,你不用紧张,你家媳­妇­没事,多喝点水,少说点话,过几天就会好的。”

“不行,我要我家娘子马上就可以说话。”原牧白心急地道。

程心妍要是能说话,肯定要叫他闭嘴,可现在她不能说话,只能瞪了原牧白一眼,示意他闭嘴。可是原牧白太紧张,根本就没留意到,一把拽住大夫的衣襟,吼道:“你要是不让我娘子马上就可以说话,我就把你的医馆给砸了。”

程心妍愕然,她从没想到原牧白也可以这么蛮横无礼的,忙伸手拽住他的衣袖,哑着嗓子道:“原牧白,快松手。”

原牧白大喜,松开大夫的衣襟,“娘子,你能说话了!”

“我本来就可以说话,只是嗓子哑了,不想多说话而已。”程心妍瞪他一眼,“我说不用看大夫,你偏要来看,还让我说这么多话,一会我喉咙痛,就全怪你。”

“那娘子,你快不要说话了。”原牧白紧张地连连摆手,“我们不看大夫了,我们回家。”

程心妍点了点头,起身往门外走。原牧白紧跟在后面,那温和的样子跟刚才凶狠的样子,有着天壤之别。大夫啧舌,这就叫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野蛮小子就得有个灵巧媳­妇­管着。

回到原家,知道金铺的生意红火,老太太非常开心,见程心妍说不出话来,立刻吩咐罗嬷嬷用她母亲传下来的法子给程心妍治嗓子。蛋白打泡加茶水,效果还不错,程心妍喝过后,嗓子就好些了,声音没那么沙哑了。

众人皆喜,唯大太太气得咬碎了一口银牙,她这时才知道老太太把陪嫁的金器铺交给程心如打理,这老太太的陪嫁要给也该给儿子儿媳,凭什么越过儿子儿媳,把陪嫁的店铺交到才过门两个月的孙媳­妇­手里?可是她气归气,却不敢当着老太太面说出口,回到东篱居,在原致亭面前抱怨,“老太太嫁过来这么多年了,她的陪嫁自也是原家的,青儿红儿都叫老太太一声­奶­­奶­,她这么做也太偏心了!”

原致亭喝了口茶,慢悠悠地道:“陪嫁是老太太的东西,她愿意给谁就给谁。”

“老爷,话不是这么说,老太太不分陪嫁的店铺,都在她老人家手里,我没意见,可既然要分,那我们家青儿和红儿也得有一份才是。”大太太腮帮子鼓着气,理直气壮地道。

原致亭抬眼看了看他,“你尽可以把你的陪嫁给青儿红儿。”

大太太愣了一下,冷笑道:“老爷明明知道我家贫,我又那里来的陪嫁给青儿红儿?老爷何必拿这话来挤兑我。”

“你没有丰厚的陪嫁,难不成是我的过错?”原致亭把手中的茶杯放几上一放,沉声问道。

“是,我没有丰厚的陪嫁是我命不好,谁让我六岁就把爹死了,跟着娘和姐姐千里迢……”大太太扯起帕子,一边抹眼角边根本就不存在的眼泪,一边哭闹着诉苦。

“够了!”原致亭厉声一喝,打断大太太的哭诉,“你明知道老太太不待见你,你又何必自找没趣,天天盘算着要老太太的东西?再说了,这么多年来,我给你的银两足够你买好几家店铺和几十亩田地,这些店租田租足够你们呣子衣食无忧,你为什么还这么不知足?总想着跟牧白争家产!我告诉你,老太太和李氏的陪嫁那都是牧白的,你想都别想。”

说罢,原致亭起身抬脚就往屋外走。

“老爷,你去哪?”大太太追上问道。

原致亭不管大太太在后面如何叫喊,径直往院门外走去。看着原致亭头也不回的离开了,气得大太太把刚才他喝水的杯子,砸在地上,摔了个四分五裂,瞪着屋内那盆玉石山雕,咬牙切齿,死老太婆休想把原家的家产全分给原牧白。

东篱居如何闹腾,与晨晖园没有关系,程心妍安安静静的坐在房里画首饰图,等她画好两张图子,抬头看见原牧白提着笔,一脸苦大恨深的模样,蹙眉问道:“牧白,你在做什么?”

“苏老先生让我写一篇史论,过几天交给他。”原牧白挠了挠头,“我正在写。”

“史论?讨论历史问题?”程心妍依着字面理解。

“差不多是这个意思。”原牧白点头,拿起那张纸,“周唐外重内轻,秦魏外轻内重各有得论,这是苏先生出的题目。”

“什么外重内轻,外轻内重的。”程心妍没听明白,走过去,拿起那张纸,那上面除了题目,原牧白一字未写,“你就一点头绪都没有?”

原牧白很老实的摇头。

诗词只需要写有几句,绞尽脑汁,程心妍还能想出几句来应付,可这什么史论,她也束手无措,再说老这么代笔也不行,明年县试,她不能代他进场,退一步讲,就是能代他进场,她的水平也不比他高多少,清了清喉咙,道:“牧白,有件事,我很早就想跟你说了。”

原牧白点头,“娘子,有什么事你说。”

“牧白,你还是不要参加科举考试了。”

“不行,我答应了岳母大人,我会参加明年的县试,我要以文入仕。”原牧白是老实人,答应了就一定要做到。

“这根本就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你连一首诗都做不好,你拿什么去通过县试?你又怎么可能以文入仕?”程心妍急了,脱口而出。

原牧白看了程心妍一眼,低下头,掩藏起眼中那抹受伤的情绪,“娘子,对不起。”

“啊?”程心妍一愕,好好的,他道是那门子的歉?

片刻后,原牧白收拾好情绪,抬起头看着程心妍,“娘子,我没用,让你受委屈了,对不起,但是请你相信我,我一定会努力,我一定会通过县试的。”

程心妍这才猛然回过神来,明白是刚才的话说的太急,伤害到了原牧白,忙解释道:“牧白,我说那话不是那个意思,我的意思是,你当个商人就很好,不需要去考科举。”

“不行的娘子,我答应过岳母大人,我不能够食言。”原牧白听懂了程心妍的意思,咧开嘴笑了,可是他还是很坚持要实现那个承诺,

程心妍抹额长叹,问题又回来了。

“娘子,夜深了,你也累一天了,快去睡觉,我自己慢慢想,反正苏先生也没说几天交,我多想几天,就能想出来了。”原牧白道。

见原牧白如此坚持,程心妍也不好再多说什么,起身往内室走去。

嫁做商人­妇­- 第五十一章 何时圆房

刚走到屏风边,程心妍突然想起宋朝除了文举有武举。原牧白会武功,又学过兵法,最重要的是他记兵法,比记那些史经之类的记的牢。如果原牧白去考武举,肯定比考文举把握大,喜滋滋转身回来,“牧白,你不用去考文举,你可以去考武举。”

“我答应……”

“我知道你答应了我娘要以文入仕,但是这条路既然走不通,咱们就换条路走,以武入仕,这叫殊途同归。”程心妍把原牧白手中的毛笔抽了出来,搁在笔架上,“以后,你就不用看这些书了,你看你最喜欢的兵法,把武功练好就行了。”

原牧白先是一喜,接着又摇头,“不行的娘子。”

“为什么不行?”程心妍不高兴地撅嘴,这黑小子太死脑筋了。

“娘子,­奶­­奶­不会同意我去参加武举,当武官是要带兵打仗的。”原牧白苦笑,要不是老太太阻止,他早就去投军了。

程心妍恍然大悟,虽说现在四海升平,可是难保不会出乱子,这要是一旦有战乱,身为武官的,肯定要带兵打仗,战场上刀剑无影,原牧白万一有个好歹,老太太可受不住这么沉重的打击,摆摆手,“得,你当我没说,你继续想你的史论,我去睡觉了。”

第二天起来,程心妍发现原牧白趴在桌上睡着了,那篇《周唐外重内轻,秦魏外轻内重》的史论,他倒是写了好几张纸,只是写的是什么,她没看懂,一堆之乎者也,把那几张纸放回桌上,推了推原牧白,“牧白,起来了。”

“娘子,早上好!”原牧白醒过来,看到站在面前的程心妍,咧开嘴笑道。

“早上好。”程心妍走过去打开门,唤婢女们进来伺候,梳洗完毕,两人去给老太太请安,用过早饭,出门上轿,同行了一段路,在路口分手,原牧白去玉坊斋,程心妍去金器铺。

金器铺的生意虽不如昨天那么好,但也人来人往,成交了好几笔生意。见刘掌柜和伙计已经能够应付那些客人,程心妍想起昨天老太太说的话,知人善用才是当东家的应做的事,就放心的溜出去逛街去了。

“这些泥娃娃好可爱!”程心妍站在卖泥人的摊子前,拿起一对穿着大红肚兜的胖娃娃,问摊主,“多少钱一对?”

摊主伸出两指头,笑道:“两百文!”

“便宜点,七十文。”程心妍拿出在现代讲价的经验杀价,摊主漫天要价,她就地还钱。

摊主嘴角抽了一下,这小娘子太狠了,杀价杀一半多,­干­笑两声道:“小娘子,价可不是这么讲的,你去问问,哪儿都没有七十文一对的泥人儿卖。你再瞧瞧这娃娃的做工,我可以说,在这一条街,没有一个比我这里的泥人儿做的好的,小娘子,你诚心要买,一百九十文!”

“我给你加五文,七十五文。”

“不成不成。”摊主连连摆手,“小娘子,你要诚心想要,我今儿就亏本卖了,一百八十五文!”

“八十文,不能再加了!”程心妍五文五文的往上加。

“小娘子,你爽快,我也爽快,一百八十五文,娃娃你拿走。”摊主五文五文的往下减。

“太贵,八十五,成交。”

“一百八十文。”

两人讨价还价,讨的不亦乐乎,跟程心妍绑在一起的燕草,撑着油伞站在后面的元春万般无奈地看着程心妍,她们怎么觉得大少­奶­­奶­不是为了买东西,纯粹就是为了跟人讨价还价呀?

讲到了一百四十五文,摊主再不肯降价。

程心妍是挺喜欢那对泥娃娃的,只是这价格超过她定的价,轻叹一声,“既然谈不拢,那就算了。”

这时从旁边伸出一只手来,数给了那摊主一百四十五文钱,“妍儿,你挑对喜欢的,我送给你。”

程心妍这才发现,刚走过来的人是王嗣铭,笑道:“不用了,价格不合适。”

“钱我已经数了,你就挑对喜欢的。”王嗣铭坚持地道。

摊主怕生意跑了,忙开口道:“小娘子,你看你相公多疼你,你就……”

“啊呸,胡说什么呢!”燕草啐了他一口,打断了他的话。

摊主自知失言,不敢再开腔。

程心妍尴尬地笑了笑,没再推辞,拿起刚才那对泥娃娃,向王嗣铭道谢,“谢谢你蓟宗。”

“不客气。”王嗣铭面­色­如常,­唇­边噙着淡淡的浅笑,似乎并不在意摊主刚才的误会。

“对了,你怎么会到这边来?”程心妍挑眉,他总不会也象陶惜眉和苏予是为她的金器铺捧场的吧?

“我路过。”王嗣铭眸光闪了闪,昨天从陶惜眉口中知道程心妍在这里开了家金器铺,今天特意绕路到这边来,没想到还真的遇到了程心妍。

“我开了家金器铺在那边,你要是有空的话,就进去坐坐,我送两件首饰给你,你带回去给伯母和心如吧!”程心妍笑道。

“好。”王嗣铭随程心妍回了金器铺。

“蓟宗,这里有很多首饰,你选选吧!”程心妍把装着金钗金簪的锦盒摆在王嗣铭的面前。

王嗣铭目光从首饰上扫过,件件­精­致,抬眸看着程心妍,“妍儿,你帮我选。”

程心妍愣了一下,笑,“好,我帮你选。”

王嗣铭端着茶杯,一边品茶,一边打量店内的布置。

程心妍低着头细细地看了一遍,从中挑出一枝镶珠点翠凤尾簪和一枝缠丝垂珠梅花金簪,“蓟宗,这凤簪给伯母,这梅花簪给心如。”

“好。”王嗣铭笑应道。

程心妍又让伙计拿了两个小的锦盒来,将两枝金簪装好,递给王嗣铭。

“多少银子?”王嗣铭问道。

“不要银子,我说了送你的。”程心妍眸光流转,“就当是你送我娃娃的谢礼。”

虽说礼尚往来,可这也还的太快了。王嗣铭眸光一闪,道:“那你可就吃亏了。”

“那有这么算的。”程心妍哑然失笑,“黄金有价,情意无价。礼物是不分贵贱的,要的是那份情意。”

王嗣铭­唇­角微扬,道:“好,那这份礼物我收下了。”

程心妍笑着点了点头。

王嗣铭没在金器铺逗留太久,略坐了坐就告辞离去。回到家里,他并没有装两枝金簪送给母亲和程心如,而是放在了书房抽屉里。

酉时初,原牧白绕过数条街,从玉坊斋过来接程心妍回家,看到那对娃娃,他没太大意。可元春不这么想,那娃娃可是王嗣铭送的,王嗣铭是谁?王嗣铭可是大少­奶­­奶­以前定过亲的男人,这事回去的跟大少爷好好说说才行。

回到原家已是酉时三刻,去给老太太请安,把店里的情况跟她说了一遍。老太太满意地点了点头,虽然她是很喜欢程心妍,但是要她什么都不管,那是不可能的。程心妍能主动跟她说店里的事,让她觉得这个孙媳很乖巧很懂事。

老太太喜欢,大太太就绝对不喜欢,沉着脸,小声嘀咕:“这内宅的­妇­人,整天往外跑,象什么话。”

原致轩这天恰好跟李林出去赴宴去了,没人跟她抬杠。老太太盯了她一眼,懒得搭理她,而其他人全当没听见。晚饭时,老太太又留原致亭陪她,大太太又气鼓鼓的回了东篱居。

回到晨晖园天­色­渐暗,程心妍在外面走了一天,出了一身的汗,逛街时又吃了些东西,不太饿,就嚷着要先沐浴更衣,不肯先吃晚饭。王嬷嬷没法,只得让小丫头们去抬热水。

“大少爷,你是先用饭,还是等大少­奶­­奶­一起用?”元春把屋内的蜡烛点亮,问道。

“我等娘子一起用。”原牧白在烛台前坐下,拿起一本诗集翻看起来。

“大少爷,你先别看书,奴婢跟你说点事。”元春见燕草和绿枝都去伺候程心妍沐浴去了,房间没有其他人,就趁机把下午王嗣铭买娃娃送给程心妍的事说了。

“妹夫送个泥娃娃给娘子有什么关系。”原牧白是老实人,不会胡思乱想,笑道。

“大少爷,那泥娃娃是一对。”元春快急死了,“大少爷,你不要忘了,那王少爷可是跟大少­奶­­奶­定过亲的。二姑娘端午节那天在王少爷朋友面前丢了丑,我们家大少­奶­­奶­却是才学的女子,那王少爷就愈发觉的大少­奶­­奶­好了,他后悔了。”

“那又如何,娘子已经嫁给我了,他就是再后悔也晚了。”前些日子原牧白还担心程心妍会离开他,现在不担心了,名分已定,娘子是要跟他过一辈子的人。

“话是这么说,可是……”元春为难的皱眉,有些话不好说,总不能说,那王少爷一表人才,知书达理,大少­奶­­奶­万一受不了诱惑,红杏出墙,做出有辱名节的事情怎么办?

“可是什么?”原牧白不解地问道。

“可是……哎呀,反正大少爷,你还是快点大少­奶­­奶­怀上小少爷吧!”元春说罢,转身出门,让她一个大姑娘家说这样的话,真是羞死人了。

小少爷!

原牧白愣了一下,咧开嘴笑,生个长的象娘子的儿子,一定很可爱。可是,脸上的笑容消失不见,他和娘子还没圆房,又怎么能生出儿子来?也不知道娘子准备好了没有?

约过了小半个时辰,程心妍一身清爽的走进房间,半湿的秀发用一根紫玉兰花挽着偏髻,身上穿着白­色­圆领短襦衣和浅红­色­绣花的长裙。见原牧白很认真的在看书,没有打呵欠,就好奇的问道:“你在看什么书?”

原牧白抬头看去,程心妍白皙的面容因为沐浴的关系而泛起一丝微微的潮红,在烛光照映下就像是件­精­美的玉器,眸底露出一丝渴望,喉节上下蠕动了几下,“娘子,你的好……”

“我怎么了?”程心妍低头打量,衣裙没什么不妥啊!

“娘子,你好漂亮,就象店里那尊白玉观音!”原牧白憨憨地道。

程心妍一愕,哑然失笑,道:“你看书看呆啦,我那里象观音了,好了,别看了,吃饭吧!”

吃完晚饭,休息了一会,原牧白去沐浴梳洗。程心妍拿起他刚看的诗集,是本《岑嘉州诗集》,就随意地翻了翻,书看完了,原牧白还没回来。

“燕草,什么时辰了?”放下书,程心妍问道。

“亥时一刻了。”燕草从外面走进来。

“这么晚了,这人怎么还不回来?”程心妍小声嘀咕了一声,“不管他,燕草,铺床,我睡觉了。”

睡到半夜,程心妍感觉有人在看她,睁开眼,看到原牧白坐在床边看着她,吓了一大跳,猛地坐起,“你半夜不睡觉,坐在这里­干­什么?”

“娘子,你,我……”原牧白伸舌头舔了舔嘴­唇­,表情有些害羞,“我有话要跟你说。”

程心妍睡得迷迷糊糊的,屋内光线又比较暗,没看出原牧白异样,打着呵欠,道:“有什么话,等明天早上再说,快去睡觉!”

“娘子,我……”原牧白扭扭捏捏的不肯起身去睡觉,“娘子,我们成亲有两个多月了……”

声音越来越小,程心妍听不清他在说什么,不耐烦地道:“哎,你要说什么,就不能大声点说啊,我听不清。”

“娘子,我们什么时候圆房?”原牧白抬起头,看着程心妍,大声问道。

程心妍先是一愣,接着脸红了,这个问题,她一直没想过,现在突然面对,有些不知道要如何回答,半晌地道:“那个,我还没准备好。”

原牧白露出失望的表情,沉默地站起来,向外走去。程心妍伸手撩开垂下的帐幔,看着原牧白高大的背影,轻轻地咬住了下­唇­。虽然原牧白是她名义上的丈夫,虽然她知道原牧白对她有那种感觉,可是她对他似乎没有那种感觉,跟他圆房,做真正的夫妻,她一直都没往那方面想过。今天原牧白已经向她提出圆房的要求,她不能再忽略这个重要问题,必须要考虑一下才行。放下帐幔,屈起双腿,抱着膝,原牧白是个好人,只是要跟他过一辈子……

程心妍皱眉,也不是不愿意,可是也不是很愿意,头痛!不想了,睡觉,睡觉。向后一倒,“咚”地一声重重地撞床架上了,惨叫道:“哎哟,痛死我了!”

原牧白在外面听到声音,冲了进来,紧张地问道:“娘子,你怎么了?”

“我撞到头了,好痛。”程心妍痛得眼泪都快出来了,声音都带着哭腔。

“怎么会撞到头?”原牧白一手举着烛台,一手撩开帐幔,“让我看看,撞哪里了?”

程心妍侧过身子,用手指着后脑勺,“这里,好痛。”

原牧白凑近一看,“肿起一个大包。娘子,你等等,我去拿药。”

程心妍从床上起来,在凳子上坐着。等一下,原牧白拿了药来给她揉。

“哎哟,你轻点,你轻点,你要痛死我啊!”程心妍痛的乱叫。

“娘子,不用点劲,揉不开淤血,你忍忍,很快就好。”原牧白眼中满是不舍,可下手毫不含糊。

“好了,可以了,不要再揉了,不痛了!不痛了!”程心妍痛出了一声汗,坚决不让原牧白再揉下去。

原牧白收回了手掌,问道:“娘子,你怎么会撞到头?”

“我向后一倒,撞在床架上了。”程心妍心虚地看了他一眼,“你不生我的气了?”

原牧白笑问道:“娘子,你是不是撞晕了?好好的,我为什么要生你的气?”

程心妍咬了咬­唇­,“我不肯跟你圆房,你不生气。”

“不生气。”原牧白摇头,“是我太心急了,没有考虑到娘子还没准备好,对不起娘子,你别生我的气。”

原牧白的回答,让程心妍愣了一下,问道:“牧白,如果我一直都没准备好,你要怎么办?”

“我会等到娘子准备好的。”

“等到七老八十也肯等?”程心妍试探地问道。

原牧白重重地点了点头。

程心妍看着一脸认真的原牧白,扬­唇­笑道:“你真是个傻瓜!”

“娘子,我知道我傻乎乎的,不讨人喜欢。不过,娘子,我会努力变聪明的。”原牧白捏紧手上的药油,“娘子,你别不要我。”

程心妍一愕,瞪了他一眼,“我什么时候说不要你了?”

原牧白咧开嘴笑,“娘子,你真好!”

“真是傻乎乎的,我那里好了。”程心妍轻笑道。

“娘子样样都好。”原牧白认真地回答道。

程心妍又是一愕,脸红了,有些不好意思面对原牧白,道:“很晚了,我睡觉了。”

“娘子,你躺下去的时候,小心些,不要再撞到头。”原牧白提醒她道。

程心妍翻了个白眼,她又不是笨蛋,会犯第二次同样的错误吗?

这天过后,两人的关系似乎进了一步,程心妍也开始有意识的去接近原牧白,和他说话。

过了几天,常喜父母遇害的消息的到了证实,那间客栈也被官府查封了,贼人也全部抓进了大牢。程心妍想,毕竟跟常喜是认识的,她遇到这样的惨事,情理上,该去安慰一下,谁想到,被饶建平拒之门外。程心妍也懒得跟他计较,调转轿子回家了。

到了六月中旬,一日热过一日,太阳就跟那火炉似的,烤得人浑身冒汗,自打小暑那天,程心妍中了暑,就被老太太下了禁令,在天气没转凉之前,不准她再出门。程心妍让原牧白出面去央求老太太,可是老太太为了她的身体,坚决不同意,无奈,只得天天窝在家里,守着那盆冰,喝酸梅汤、绿豆汤解暑,顺便画画首饰图。

可就在这种能热死人的天气里,程心如居然午后来访。听到通报,程心妍呆了一下,上次的寿宴,程心如过来,她还能理解,是程理嘱咐,不得不来。今日突然登门造访,没办法理解,到底是什么重要的事,让程心如跑这一趟呢?

程心如顶头烈日一路走到晨晖园,差点被晒晕过去,进了院门,却不见程心妍迎客,脸­色­微凝,小小的商­妇­,好大的架子!

“王二少­奶­­奶­请这边来。”初秋上前为程心如引路。

“你们家大少­奶­­奶­在哪呢?”程心如用力地摇着手中的团扇,可扇出来的也是热风,不停流出来的汗,把脸上的妆容全弄花了,红一团,黑一团,着实有些狼狈。

“我家大少­奶­­奶­在西罩房里乘凉。”初秋笑盈盈地答道。

程心如跟着初秋,沿着游廊,走进到一间厢房外。初秋推开门,“王二少­奶­­奶­,请进。”

程心如一进门,一股凉风扑面吹来,顿时感觉到浑身舒畅,这屋内的凉爽与外面灼热简直就是两个世界,睁大眼睛一看,屋内摆着半个人高的冰块,冰块的另一边有个木架扇在对着冰块吹风,难怪屋里这么凉快,撇撇嘴,酸溜溜地道:“姐姐,好会享福啊!”

王家虽然是世代书香门第,王嗣铭的父亲和叔父也都在朝上为官,但是比起财力来,就远不及数代经商的原家那么雄厚。在这么热的天气里,也就王嗣铭的­奶­­奶­和母亲房里才能摆几盆冰,象程心如这样的小辈,那是想都别想。

程心妍听到程心如这句话,有些无语,这个福貌似是某人千方百计抛弃的好不好?现在又说这样嫉妒的话,算是怎么回事啊?罢了,她大度,不计较,笑笑道:“妹妹今天怎么过来了?可是有什么事吗?”

“哟,瞧姐姐说的这话,你我是姐妹,我做妹妹的过来瞧瞧姐姐,不是应该的吗?难道非要有事才能看姐姐不成?”程心如笑着走了过来,在程心妍对面的椅子上坐下。

没事会顶着大太阳穿过大半个临安城过来看她,这话说出来,连三岁的孩童都骗不了。程心妍自然是不信的,只是程心如有事偏不直说,非要拐弯抹角,她也没法子,那就跟着拐吧!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干­笑两声道:“那就多谢妹妹冒着这么大的太阳过来看我了,妹妹请坐,绿枝啊,去端碗冰镇的酸梅汤来给王二少­奶­­奶­。”

“是,大少­奶­­奶­。”绿枝答应着,转身出去端酸梅汤。

姐妹俩坐在房里闲聊,当然负责说的是程心如,负责听的是程心妍。只不过程心妍是左边耳朵进,右边耳朵出,没听进去多少。程心如也真能说,一口说了足足一个时辰,都快酉时了,还没提及究竟是为何事而来?她沉得住气,程心妍就更沉得住气,继续扯。

“姐姐,时辰不早了,我该回去了!”程心如作势要起身告辞离去。

诧异的神­色­从程心妍脸上一闪而过,程心如真的只是来看看她,说说闲话?是她误会了,妄作小人?眸光流转,有些不好意思,笑道:“时辰不早了,妹妹不如用过晚饭再回去吧!”

“姐姐这么客气,那妹妹我就用过晚饭再回去吧!”程心如刚抬起一半的ρi股又坐了回去。

程心妍呆愣了一下,她怎么有一种上当的感觉?不过话既然已说出口,就不能收回,再说留她吃餐饭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唤了声婢女,“初秋。”

“奴婢知道了。”初秋答应着,转身出门往厨房去,有客人在,要多准备几道菜,迎面遇到了刚进门的原牧白,“大少爷回来了!”

“初秋,你这是去哪?”原牧白问道。

“奴婢去厨房,王二少­奶­­奶­来了,大少­奶­­奶­留她在这里吃晚饭。”初秋道。

“王二少­奶­­奶­?”原牧白皱眉,“程心如来了?”

“嗯,来一下午。”初秋不满地翻了个白眼,走出去两步,又回头,“大少爷,奴婢觉得王二少­奶­­奶­是来找你,你要是不想大少­奶­­奶­生气,最好别进去,直接去老太太房里。”

原牧白虽然觉得程心如不会来找他,但是他怕程心妍生气,还是听了初秋的话,转身出了院门,往耦荷园去了。

程心如在屋里等了又等,眼见已经过了酉时一刻了,还是不见原牧白回来,忍不住问道:“姐姐,姐夫每天都回的这么晚吗?”

程心如恍然大悟,在闲扯了这么久,就是为了等原牧白回来,眸光一转,笑问道:“他差不多每天都这个时候回来,妹妹找他有什么事吗?”

“没事,我就是随口问问。”程心如表面上若无其事,可又心虚的把头偏开,不敢与程心妍的目光相对。

程心妍挑挑眉,道:“今天这么晚还不回来,八成是有应酬。”

“姐夫他有应酬,难道都不派人回来知会姐姐一声的吗?”程心如也不笨,对程心妍的说法提出质疑。

这时,初秋正好进来,听到了程心如话,抿­唇­一笑,上前行礼道:“大少­奶­­奶­,刚才大少爷遣人回来说,今天晚上他有应酬,要晚些回来。”

程心妍讶然,这么巧,还真有应酬!

程心如皱眉,怎么会这么巧?

初秋斜了程心如一眼,又道:“大少­奶­­奶­,老太太刚遣人过来说,大少­奶­­奶­既然有客,大少­奶­­奶­就在房里招呼客人,不用过去请安了。”

“好,知道了。”程心妍笑应道。

嫁做商人­妇­- 第五十二章 初上青楼

程心如这餐晚饭吃的有些心不在焉,吃完了饭,喝完了茶,眼看时辰香都快烧到戌时,夜暮徐徐降临,屋内也已掌灯,她是不能再等下了,起身道:“姐姐,我先回去了。”

“我送妹妹出去。”程心妍笑盈盈摇着团扇,把程心如送出了院门,转身却见原牧白站在廊下对着她笑,一愕,“咦,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我一早就回来了。”原牧白笑道。

“你既然早就回来了,为什么不进房?你的心如妹妹可等了你很久,都望眼欲穿了!”程心妍斜睨着他,似笑非笑地道。

“是初秋叫我不进去的,说娘子你会生气。”原牧白实话实说。

跟在程心妍后面的初秋嘴角抽了抽,对于这么老实的大少爷,她真的无话好说了。

“哦!”程心妍拉了个长音,柳眉一挑,“原来你是想进去的,是怕我生气才不进去。”

初秋在程心妍身后对着原牧白,频使眼­色­。

原牧白这回反应的很快,摇头道:“怕娘子生气是一个原因,还有就是我不想见她。”

“为什么?”程心妍坐在栏杆上,摇着扇子问道。

“娘子,我,我说实话,你别生气。”

“我不生气,你说。”程心妍笑眯眯地道。初秋紧张地咬住了下­唇­,摇摇头,要原牧白不要说。

原牧白没注意到初秋的举动,他象一个犯了错的小孩子一样,低着头,两只手垂放在身侧,站在程心妍面前,“其实我以前就不想见她,她脾气大,还总骂我。要不是­奶­­奶­和爹说她是我的娘子,要跟我过一辈子,我才不想见她。”

这个回答出乎程心妍意料之外,愣了一下,问道:“你既然说的是实话,为什么还怕我生气?”

“她是娘子的妹妹,我身为姐夫,不该如此讨厌她。”

程心妍眸光一转,“这些话是谁教你的?是不是­奶­­奶­?”

“不是。”原牧白断然否认。

“那就是­奶­娘?”

“也不是。”

程心妍看了眼站在一旁的初秋,“元春?初秋?”

“大少­奶­­奶­,奴婢可不敢教大少爷说这话。”虽然程心如不是原府的正经主子,可她是大少­奶­­奶­的堂妹,是这府上的亲戚,有些话是不能说的,初秋在这点上比元春更注意。

“娘子,这是我自己要说的,没有人教我。”原牧白有些委屈,为什么娘子不肯相信他?

程心妍看着一脸认真的原牧白,笑笑道:“好,姑且相信你一回。”

“娘子,你不生气?”原牧白惊喜地问道。

“我说了不生气的呀!”程心妍笑,摇着扇子起身往屋内走去。太阳虽然落下去了,可室外还是很热。

“娘子,我买了东西送给你。”原牧白跟在她身后,讨好地笑道。

“是什么?”程心妍问道。

“你进去看看就知道了,保证娘子你会喜欢。”

看着两人进了门,初秋轻舒一口气,抹了抹额头上的汗,大少爷总算开了一回窍。

绿枝在一旁抿着嘴笑,道:“初秋,你别这么紧张,我家大姑娘可不是二姑娘,才没那么小气呢!”

初秋白了她一眼,道:“你和大少爷都一样,老实过头了。”

“我那有!”绿枝嘟着嘴,和初秋走了进去。

屋内,原牧白献宝似的拿出八个大大小小葫芦状的娃娃,笑问道:“娘子,好不好看?”

“好看。”程心妍点头,一手拿起一个,仔细一看,“这是真葫芦做的。”

“是真葫芦做的,娘子,你喜不喜欢?”原牧白自打听了元春的话,知道王嗣铭送程心妍两个泥娃娃,他就向李源讨教了一下,找来了这八个葫芦娃娃。

“喜欢。”程心妍不知道原牧白这老实人,在暗中与王嗣铭较劲,她是真的很喜欢这些别致的娃娃。

原牧白开心地笑了,眉宇间隐隐透着三分得意,王嗣铭送两个,他送八个,比王嗣铭多六个。

第二天,等程心妍给老太太请安,又跟着大太太去回嘉荫堂旁听了一回,回晨晖园,坐在院子里边纳凉边吃葡萄,悠哉悠哉的时候,绿枝问道:“姑娘,你说二姑娘究竟有什么事来找大少爷?”

程心妍看了绿枝一眼,把嘴里的葡萄核吐出来,问道:“绿枝,你是不是觉得你家姑娘我长得象虫子?”

绿枝老实,没听懂,摇头道:“姑娘长得不象虫子。”

“噗哧!”李洁正好有事找程心妍,刚好走过来听到这话,笑出了声,道:“大表嫂,那有人这么说自己的!应该说料事如神才对呀!”

“洁妹妹来了,请坐。”程心妍起身让座,笑笑,“我呀是个俗人,当不了神仙,没法料事如神。不过,我知道洁妹妹来,是有事找我。”

“大表嫂说对了,我来是有点事,想请大表嫂帮忙。”李洁坐下笑道。李洁没带婢女过来,元春猜她有重要的事要说,就拉着绿枝退开了些。

“什么事?”程心妍把装葡萄的菊瓣盘放在李洁面前,笑问道。

“七月十八,我及笄了,我想让大表嫂给我画一枝特别一点的簪子束发。”李洁脸红红的,表情有些害羞。

程心妍奇怪地看着她,这件事有什么好害羞的?眸光一转,“及笄是大事,是要用一枝特别点的簪子才好。洁妹妹,你把你的要求说说,我仔细琢磨琢磨,给你画一个最特别的簪子。”

“就是要那种,让人一眼看去,就觉得非常的漂亮,还能留下深刻的记忆。”李洁也说不出具体的要求。

女为悦己者容。

程心妍坏笑道:“快老实交待,你要谁一眼看上去,就觉得你很漂亮?还要留下深刻的记忆。”

“没有谁呀,就是想让那天来观礼的人看看嘛。”李洁不肯说,可那眉眼间洋溢的春­色­藏都藏不住,让人一看就知道少女春心动了。

程心妍叹了口气,道:“那这事可就难办了,俗话说众口难调,对于首饰的式样,花纹那是各有各的喜好,不能一概而论。”

李洁羞的连耳根子都红了,低着头,小声哼哼道:“不用其他人喜欢,就他一个人喜欢就行了。”

“你说的那个是谁呀?”程心妍耳力不错,凑到李洁面前,促狭地眨了眨眼睛。

“我,我不告诉。”李洁把身子扭向另一边。

程心妍眸光一转,又叹了口气,道:“你不肯告诉我他是谁,这首饰我可画不出来。我不知道他的喜好,我怎么知道金簪上该镶红宝石好呢?还是该镶蓝宝石?是用桃花还是牡丹?是该镂空,还是垒丝呢?是……”

“好了好了,大表嫂,我告诉你就是了,只是,你不许告诉别人。”李洁把身子又扭回来,扯着程心妍的衣袖撒娇道。

程心妍竖起食指放在­唇­上,表情严肃,“我保证不告诉别人。”

“他喜欢竹子和蓝宝石。”

李洁只说此人的喜好,可是这人谁,程心妍还是不知道,追问道:“他是谁?”

李洁咬着­唇­,摇头不肯说。

“到底是谁呀?”程心妍推了推她,“我认不认识?”

李洁笑,微微点了点头。

“我认识?”程心妍皱眉,她没认识的年轻男子没几个,会是谁?“我猜不出来,快告诉我,要不然,这个忙,我不帮了。”

“大表嫂!”李洁撅起嘴。

“我保证不告诉别人,快说啦!”程心妍也学她一样撅起嘴,要撒娇,大家一起来。

李洁未语先笑,娇羞羞地道:“是江公子。”

“江公子?那个江公子?”程心妍蹙眉,千万不要告诉她是江恺。

李洁娇又害羞把身子扭向另一边,“就是上次看龙舟时遇到的那位江恺江公子。”

还真是江恺!料事如神了一回。

“你喜欢江恺?”

李洁点了点头,摸着发烫的脸颊,“大表嫂,我先回去了,你记得帮我画金簪,一定要赶在七月十八日之前做出来哟。”

说着,李洁起身就走。

程心妍坐在那里发呆,李洁和苏予成情敌了!这下怎么办?男女感情的事本来就很麻烦,现在弄成三人行,那就更麻烦。不能让李洁陷入这种感情纠葛中,趁他们认识的时间还不长,把爱情的­嫩­苗扼杀在萌芽状态。程心妍从椅子跳起来,去追李洁,喊道:“洁妹妹,你等等,我有话要跟你说。”

李洁听到喊声,停下了脚步,回头看着提着裙子跑过来的程心妍,道:“大表嫂,你跑慢些,别摔倒了。”

程心妍跑到李洁面前站住,“洁妹妹,我我……”

“大表嫂,你别急,你先喘口气,再慢慢说。”李洁道。

程心妍深吸了口气,吐出来,张了张嘴,不知道该怎么说。

李洁举起团扇掩着嘴,笑道:“大表嫂,什么事?这么难以启齿吗?”

程心妍一咬牙,道:“洁妹妹,那我说话就不拐弯抹角了,我有话就直说了。”

“好,大表嫂,你说。”

“洁妹妹,江恺他和小予儿,也就是苏姑娘,他们是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大表嫂,我知道他们是一起长大的,不过长康一直把小予儿当妹妹。”

“这是江恺他告诉你的?”

李洁点点头,“长康说小予儿还没长大,就跟小孩子似的,爱胡闹,叫我不要在意她。”

照李洁的说法,苏予和江恺是神女有心,襄王无梦?她和江恺才是郎情妾意,两情相悦?

“你们在端午节后,还见过面?”程心妍小心地问道。

李洁含笑点点头,娇滴滴地道:“我们见过十次面了。”

今天是六月二十二,距离端午节,有五十来天,也就是说他们五天见一次面,这在现代不算什么,可在古代,很频繁了,貌似程心如和原牧白以前也没这么频繁的见过面。

“姑母知道吗?”程心妍试探地问道。

李洁抬眸盯着程心妍,“大表嫂,你刚才答应我不说出去的,你可不许说话不算数。”

“我说话算数,我不说出去的。但是,洁妹妹,我觉得你还是把这件事告诉姑母为好。”

“大表嫂,你放心,我会告诉娘的。”李洁抿­唇­笑,“我还要娘发贴子请他来观礼呢!”

“哦,那就行了。”程心妍稍觉放心。在古代,一对男女常常在成亲当天才见面,什么两情相悦,什么情意相投,那都是空话,毕竟一见钟情发生的机率比较低。李洁和江恺能在成亲之前有感情,那成亲之后,夫妻应该会琴瑟和鸣,能有一个美满的婚姻生活。

酉时,原牧白派人回来告知,他有应酬,要晚些回来。昨天是假的,今天来真的了。而原牧白要应酬的人不是别人,江恺和路纾。

宋代书院教学与后世不同,多以自学为主,遇到疑惑之处,再请先生讲解,又或者与同窗探讨。为了方面请教和探讨,这些学子才会住在书院里,他们平日里除了看些先生规定的文章书本,还要写诗词文章让人点评。清音书院里三不五时会举办谈经论道,赋诗作词的聚会,苏濂等名士大儒,也会在旁指点各人的优点和不足之处。而这天恰好又有这样的聚会,原牧白上回交的史论,写的虽然不好,但也有可取之处,苏濂就派人将他也叫了过去参加。苏濂看重原牧白的另一个原因,是原牧白把诗词是程心妍写的事合盘托出,让苏濂觉得他很诚实,学识可以慢慢累积,可人品败坏,就教无可教了。

路纾早就和江恺约好晚上去临安城有名的一画楼饮酒作乐,江恺和李洁有了私情,岂有不与原牧白这位大表哥交好之理?就将他也拽了去。

原牧白听说饮酒,连忙拒绝,“我不去,我家娘子不准我喝酒。”

路纾和江恺一愕,没想到这么高高大大的原牧白惧妻如虎,道:“你娘子又没跟在你身边,喝点酒没关系。”

“不行,娘子要是闻到我身上有酒味,她会生气的。”原牧白依旧拒绝,“两位兄台自去饮酒,我回家陪娘子。”

路纾是爱闹之人,使了个眼­色­给江恺,两人上前一人架住原牧白一只胳膊。路纾笑道:“原兄,你既然要以文入仕,今日就必须去见见那两个人。”

“见哪两个人?”原牧白一挥胳膊,就挣脱了两人的手。

“原兄,你会武功?”路纾惊喜地问道。

“会些拳脚功夫。”原牧白道。

“你是上盘功夫好些,还是下盘功夫好些?”路纾问道。

“我学的长拳和弹脚。”

“好,原兄,下次蹴鞠就算你一份。”路纾拍了拍原牧白的肩膀,“长康,我们书院又多了一员猛将,一定打得南屏书院那些嚣张小子落花流水。”

“既然如此,过几天我们约他们踢一场。”江恺血气方刚,一听这话,立刻同意了。

“怎么样原兄?”路纾问道。

“好,到时候你们叫上我。”宋朝蹴鞠盛行,原牧白没在店铺帮忙前,也常跟人去蹴鞠,路纾相邀,那是不会推辞的,满口答应。

路纾见他爽快,十分开心,道:“那就这么说定了,现在我们去一画楼饮酒作乐去。”

“饮酒我不去。”原牧白立场很坚定。

“那原兄就以茶代酒好了。”江恺力邀原牧白同行,“原兄,这两个人必须要见的。”

路纾不等原牧白再次拒绝,道:“喝茶,你娘子不会生气。”

原牧白佩服两人的才学,也愿意与两人结交,挠了挠头道:“好,那我以茶代酒。”

三人往临安城有名的花街走去,来到花街,放眼过去,灯火通明,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年轻女子,成群结队站在楼上和楼下,见有男子经过,就齐声娇嗲招呼,楼下女子甚至会过来拉拉扯扯,柔软的身子靠来靠去,迷惑着来寻欢的男子。

“我要回去了。”原牧白从小被老太太管的严,这些烟花之地从未涉足,见这架势,就想离开。

“原兄,来都来了,为何要走?”路纾笑问道。

“这里青楼,我家娘子知道会生气的。”原牧白虽然老实,但也知道没有一个做娘子的会喜欢相公进出青楼。

“原兄,我们不是去那些窟,我们只是去些雅致点的地方喝酒谈天而已,学友相邀,并非狎妓。你这样告诉你娘子,她不会生气的。”江恺告诉原牧白该如何向程心妍掩饰。

原牧白皱眉,这么说娘子真的不会生气?这时一个女子扑上来拖住了原牧白手臂,吓得原牧白用力地挣开她的手,连连后退。

“原兄,你都娶妻,怎么还如此腼腆害羞?”路纾笑问道。

“她们身上味道太熏人了。”原牧白是男子,本来就不喜欢熏香,而程心妍也不喜欢用熏香,在房间里摆的是鲜花和鲜果。原牧白也习惯这种清淡的味道,对于这种浓香,不觉喜欢,只觉厌恶。

三人来到一画园门口,早有小厮非常热情迎上前来,躬身行礼见安,把他们引进园子。

路纾常在这里走动,这些规矩不用他说,小厮早就给办的妥当。在厢房没坐一会,一个珠翠满头的半老徐娘,带着一股香风扭进了包间,向三人道个万福,笑着对路纾道:“路公子,今儿又来帮衬我们园子了,真是位大豪客啊!”

路纾朗声大笑,道:“秋娘,你家月棠姑娘呢,我来了这许久,怎么还不见她过来?她何时也这般托大了?”

“岂敢岂敢!有你路公子和江公子在此,我家月棠哪儿敢怠慢?只是前儿她去进香,受了点暑气,有些不舒服,这两日养着,没见客。”老鸨儿秋娘惯经风月,笑盈盈转向原牧白,“这位公子好生面生啊,不知如何称呼呢?”

路纾为她介绍了原牧白,秋娘用心记下,又奉承两声,咯咯地笑道:“三位公子,我园子来了位新姑娘,三位公子都是好眼光的人,秋娘有个不情之请。”

“秋娘何必说这么多客套话,不就是想让我们为新姑娘捧捧场。既然月棠病了,你让她进来就是。”江恺笑道。

“秋娘谢谢三位公子。”秋娘喜滋滋扭身出去。

片刻后,秋娘带进来了一位身穿披淡蓝­色­薄纱,内穿着紧身束胸白­色­绣桃花的中衣的女子,那身衣裙衬得她身材曼妙婀娜,莲步轻移,纤腰轻扭,行动间更觉她风­骚­入骨,与一画楼的花魁月棠不遑多让,两人各有风情。

那女子微微垂首,盈盈向三人行礼,“影怜见过三位公子。”

“‘顾影自媚,窥镜自怜。’姑娘的名字可是由此而来?”江恺问道。

“公子好才学,影怜之名正是由此而来。”影怜轻笑一声,抬头看去,眸光流转间,看到坐在一旁发呆的原牧白,脸上露出惊讶之­色­,“咦,原公子!”

“你认识我?”原牧白脸上的惊讶之­色­不少于影怜,他从不涉足风月场所,这里的姑娘怎么会认识他?

“一个多月前,公子仗义,助小女安葬了亡父,公子可还记得此事?”影怜提醒他道。

原牧白皱眉,想了一下,才道:“你是俞姑娘!”

“正是小女。”影怜笑靥如花,“想不到公子记得苦命的小女。”

“既然影怜认识原兄,你就坐在原兄身边,好好招呼原兄。秋娘,再唤两个姑娘进来招呼我和江公子。”路纾笑道。

秋娘笑着答应了,又唤来两位姑娘陪路纾和江恺。影怜扭着纤腰走到原牧白身边坐下,娇声道:“影怜真没有想到,还能再见公子。”

原牧白皱眉,向一边挪开,高声道:“你坐好,不要再靠过来了!”

屋内的人都是愣住了,如此不解风情的男人,还真是少见。

影怜脸上露哀伤的表情,“原公子,这是嫌弃影怜吗?难道影怜一点都不值得公子怜惜、伫足吗?”

“我没嫌弃你。”原牧白站起身来,“但是我也不喜欢你靠着我,我不怜惜你,为你伫足,自然有别人怜惜你,为你伫足。路兄,江兄,我要回去了。”

“公子,影怜到底有什么地方不好,让公子如此不屑一顾?”影怜一把拽住原牧白的衣袖,仰面看着他,那娇怯的模样,十分惹人怜爱。

“你没有什么地方不好,我也没有对你不屑一顾。”原牧白把衣袖从她手中扯出来,“路兄,江兄,改天我请两位喝茶,我先走一步。”

原牧白不顾路纾和江恺的挽留,迅速的离开了一画楼。回到家中,先去给老太太问安,再回晨晖园,一进门就嚷着饿,要吃东西。程心妍纳闷了,这出去应酬,怎么饿着回来了?摇着扇子,趿着鞋从内室走出去,问道:“你去哪里应酬?饭都没的吃。”

“路兄和江兄带我去一画楼了,那里只有茶和糕点,那些糕点小小的一个,吃了两碟,我都没吃饱。”原牧白抱怨道。

“茶楼当然只卖茶和糕点,你要吃饭,该去酒楼。”程心妍在原牧白身边坐下,闻到一股味,用力吸了两下,柳眉微蹙,“你身上怎么有胭脂香粉的味道?你去什么地方了?”

原牧白举胳膊闻了闻,的确有一股香味,道:“我没去别的地方,就去了一画楼,这香味是那些姑娘的。”

“姑娘?”程心妍微眯起眼,“这一画楼究竟是什么地方?”

原牧白心虚,站起身来,低着头,不敢说。

“啪!”程心妍把扇子往桌上用力一放,脸­色­一沉,“一画楼是青楼对不对?”

“娘子,我们不是去那些窟,只是去些雅致点的地方喝酒谈天而已,学友相邀,并非狎妓,娘子你不要误会。”原牧白把江恺的话拿出来解释。

“这话是谁教你的?”原牧白为人老实,这样话是不会说的,程心妍一听,就知道是有人教他。

“江恺。”原牧白老实招供。

“见了几个姑娘,喝了几杯酒啊?”

“见了三个姑娘,没喝酒。”

见了三姑娘,很好,很好,非常好。还以为他老实,想不到也这么花心。程心妍斜眼盯着原牧白,“为什么不喝酒?去青楼不就是为了喝花酒,你不喝酒,那有那味道呀?”

“不是的娘子,是他们说要带我去见两个人,说见了那两个人,对我以文入仕有帮助,我才去的。可是我去了,没见着旁人,就见着一个老鸨,三个姑娘。我就知道他们哄我,我回来了。”

程心妍对原牧白还是有那么放心的,知道他不敢乱来,道:“以后不许再去了,这一次就算了。”

“我以后再也不去,谁哄我去,我都不去。”

“嗯,一会吃完饭,去把身上这味洗洗,臭死了。”程心妍拿起扇子,摇着进内室歇着去了。

“我知道了,娘子。”原牧白抹了把额头上的汗水,娘子发火的样子,好吓人,以后绝对,不做让娘子发火的事。

过了两天,程心妍终于知道程心如找原牧白所为何事了,她是为了一本书。这本书是王嗣铭找了许久,都没有找到的,有一天程心如听到他跟人提起,就想找到这本书,借机讨好王嗣铭。她回娘家请程理帮忙找。程理记起在程珏藏书中有这本书。程心如才会过府来找原牧白,想让原牧白让出来。在原家没有遇上原牧白,可又不敢跟程心如提。她到还有几分羞耻之心,没敢直接上玉坊斋找原牧白,就去求程三太太,要程三太太去玉坊斋找原牧白说这事。

嫁做商人­妇­- 第五十三章 夫妻相处

“你答应了?”听完事情的经过,程心妍问道。

“没有,那是岳父留下来的书,我不会把它交给别人的。”原牧白摇头否认。

爱书的人,对书有一种执念,这个程心妍深有体会,当年她曾为了一本书找遍了北京各处大书店,“是什么书,你拿来我看看。”

原牧白答应着,转身出去,到摆放书箱的房里翻出了那本书,“娘子,这书放在箱子里一直都没看过,要不是三太太说起,我还不知道有这本书。”

程心妍默默地看了他一眼,这本书真是明珠暗投,接过书,翻看了一下,是东晋时的一本《白虎通义》,而且应是孤本,收藏价值挺高的,难怪王嗣铭找不到。但是书的价值只有懂的人才知道,放在不懂的人手里,不过压箱底,程心妍想了一下,道:“牧白,我要是说把这书送给心如,你会不会不高兴?”

“我不会不高兴,可这是岳父的书,我们要好好保存。”

“书不是用来保存的,是要给人看的,压在箱底就不是物尽其用,没有一点用的东西,那就是废物,爹绝不会愿意他收藏的东西变成废物。”

原牧白想了想,点头,道:“娘子,你说的对。”

“那你愿意把书送给心如了?”

“愿意。”

程心妍把书递给他,“那你明天就送过去吧。”

原牧白没接书,道:“娘子,你找人送过去。”

“为什么要我找人送,你不去送?”程心妍眸光一转。

“明天有玉料要运来,我没空。”

程心妍哑然失笑,她还以为他学聪明了,知道避讳,敢情他根本就没往那方面想,只是明天没空而已。

第二天,程心妍就派人把书送到了程家,交给了程三太太。程三太太派把程心如给叫了回来,把书交到她手上,“如儿,这是原牧白让人送来的,你看看,可是你要的那本。”

“没错,相公要的就是这本。”程心如欢喜地道。

程三太太看了她一眼,叹了口气,道:“我这心里不是个滋味。”

“怎么了?爹又跟你拌嘴了?”程心如皱眉问道。

“我是为你心疼啊!”程三太太伸出手指点了点她的眉心,“我看着为了你相公,顶着大太阳来来回回的跑,再看看人家原牧白对你,我这心里啊!”

“娘,您说这个做什么呀。”程心如扭了扭身子,脸上露出得意地笑,“男人都是好­色­的,程心如的容貌可比我差的远了,他能不惦记我吗?只要我开口,就是天上的月亮,他也得给我摘下来。”

“要是你相公能这么对你,我就放心了。”程三太太幽幽地道。

“娘,相公他是读书人,不会把那些情情嗳嗳的话挂在嘴边。他虽然不说,可是我知道他,他很疼我,上回我想吃吴家园的包子,他就买回来给我吃了。”程心如骄傲地炫耀道。

“他疼你的话,送端午节礼为什么不陪你回来?”程三太太至今对这件事都耿耿于怀,语气里有着对王嗣铭的不满。

“我都说了,他不是不陪我回来,他是有事!有事!”程心如不高兴地嚷道。

“如儿,他什么事就那么重要?连来岳父家送端午节礼都没空?”程三太太对王嗣铭的忽略,无法谅解。

“娘,这些都是小事情,您要不要这么计较呀?”

“我计较?”程三太太气结,她这是在为谁不平?她这是在为谁担忧?

“好了好了,我不跟您说了,我要回家了,相公在等我呢。”程心如说着就起身出门回王家去了。把程三太太气得在屋内擂胸,这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要相公,不要娘了。

程心如拿着书高高兴兴地回了王家,径直就去了王嗣铭书房。王嗣铭正在房里看书,听到敲门声,问道:“谁?”

“相公,是我,如儿。”程心如娇滴滴地答道。

王嗣铭微皱眉尖,“何事?”

“相公,我有样东西要给你。”程心如的声音透着喜悦,相公看了书,一定会高兴,那么今天晚上就会去她房里,自从端午节那天她说错话后,相公一直都不肯进她房。

东西?

王嗣铭脸上露厌恶的表情,不知道她又去市井买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回来,按了按隐隐作痛的额头,沉声道:“进来。”

程心如笑盈盈推门走了进去,把手中的盒子放在桌上,从里面拿出一本书来,“相公,你看看,这书可是你要的?”

王嗣铭接过书一看,眸光一亮,“这书,你是从何处找来的?”

“这书原是我伯父收藏的,我知道相公在找这本书,就去找姐姐,求了姐姐好久,姐姐才答应把这本书送给我。”

王嗣铭眸­色­微沉,她是如何知道他在找这本书的?他记得他只跟表姐夫提起过一次,莫非她偷听了他和表姐夫说话?偷听非君子所为,眼中闪过一丝怒意,把书放在桌上,淡淡地道:“辛苦你了。”

程心如笑的一脸娇羞,“不辛苦,妾身为相公做事是应该的。”

王嗣铭微微垂下眼睑,顺手拿起刚才看的那本书,翻看了起来。

情况与程心如预料的不一样,这既让她感到诧异也让她非常的失落,她帮他找到了寻找已久的书,他不是应该高兴的与她温存一番吗?怎么还是这个样子?她的­性­格本就娇纵,一向都要人哄着宠着,将就了王嗣铭这么几个月,已经是她的极限,尤其今天她还帮他找来了寻找已久的书,自认是大功劳一件,可他居然一点都不感动,这让她很生气,撅起小嘴,尖声喊道:“相公!”

“还有事?”王嗣铭冷淡的问道。

王嗣铭的冷淡让程心如猛地回过神来,面前的这个男人,可不是她欺负的十多年的原牧白,柳眉微蹙,轻咬下­唇­,一双美目含哀带怨地看着面前不解风情的男人,娇声道:“相公,难道妾身还不如一本书好看吗?”

“四年前祖父离世,为守孝,我没有参加州试,明年又是大比之年,我要发奋读书,以求通过州试,参加殿试,好出仕为官。”王嗣铭抬眸盯了她一眼,“你不是一直想当官太太,我要是当不了官,你就成不了官太太。”

“相公才华横溢,要通过州试和殿试,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用不着整天攻读,这么辛苦。”程心如走过去,拿开他的书,搂住他的脖子,“相公,你好久没去妾身房里了,今天就陪陪妾身好不好?”

程心如的发髻靠王嗣铭面前,王嗣铭闻到了一股很奇怪的味道,而这味道是从程心如头上散发出来的,把头偏开,厌恶地皱眉,问道:“你多久没洗头发了?”

程心如脸上飞上两团红晕,退开了两步,道:“我前儿才洗了头发,一定是今天早上桐花那死丫头往我头上倒了太多桂花油,所以才会有味道的。等会回房,我就去洗头发。相公,我们一起回房吧!”

王嗣铭再次拿起书,“我要看书,你回房歇着去。”

“相公!”程心如继续向王嗣铭撒娇。

“出去!”王嗣铭厉声一喝。

程心如吓了一跳,王嗣铭虽然对她很冷淡,但从没如此疾言厉­色­过,知他动了真怒,不敢再惹他,道:“相公,你别生气,我这就回房歇着去。”

赶走程心如,书房内安静了下来,王嗣铭拿起那本《白虎通义》,眸­色­忽沉,书是程先生的遗物,程心妍又岂会如此轻易交托给程心如?莫非是程心如用了什么不光彩的手段逼迫她?又或者程心妍根本就不知道此事,是程心如找原牧白要来的?这两者必居其一。王嗣铭想到这里,对程心如厌恶更添了几分。他想着把书还给程心妍,可是如今程心妍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他不便登门拜访。本可将书给原牧折,可他又不愿意去见原牧白,这书也就一直放在他的书房内。

王嗣铭在书房没有清静多久,下人来报,“二少爷,二少­奶­­奶­晕倒了。”

晕倒?

王嗣铭冷笑,这个女人又在耍手段。可是就算王嗣铭有再多的不满,程心如终归还是他的娘子,他不能不去看她。他进门,婆子就向他道喜。王嗣铭这才知道,程心如是真的晕倒了,而她晕倒的原因是怀了两个月的身孕。

程心如的喜讯很快就传到了程家和原家,老太太心急了,那个坏丫头怎么可以比她的乖孙媳先一步怀孕呢?如是程心妍的“苦难”日子来了,老太太请来济怀堂的华大夫,给她开了一大堆的补药,让她进补,希望她能尽快怀孕。

药苦丁丁的,连续喝几天,喝的程心妍直反胃,终于忍无可忍,把药碗推到原牧白面前,“我不喝了,你喝!”

“娘子,这是­奶­­奶­让华大夫……”原牧白劝解的话还没说完,被程心妍杏眼一瞪,乖乖地端起碗,把药喝光。

程心妍满意的笑了,道:“这药以后都归你喝了。”

程心妍的话,原牧白不敢不听。只是药才喝了三天,他就喝的流鼻血,好不容易才把血止住。看着鼻子里塞着棉布团的原牧白,程心妍叹了口气,道:“这药不用你喝了,我还是自己喝吧!”

“娘子,我不是因为喝药才流鼻血的,是今天我去书院蹴鞠,被球打中了鼻子。”原牧白忙道。

“你去书院蹴鞠,为什么不带我去?”程心妍怒,不知道她在家里闷得快发霉了吗?蹴鞠这么新鲜的事,居然不带她去看,太过份了!

“娘子,你别生气,我不知道你想看蹴鞠,下一次再有比赛,我一定带你去。”

“下次是什么时候?”程心妍恨不得明天就出去,追问道。

原牧白取出塞在鼻子里的棉布团,塞这个说话费劲,道:“娘子,这个我也不清楚,要看书院其他人的意思。”

“哼,不用找借口,你根本就不想带我出去。”程心妍气呼呼地板着脸。就象大太太说的,内宅­妇­人不可以常出门,虽然老太太宠她,但是在这点上,老太太和大太太的想法差不多。至于去店铺照看生意,老太太规定她,七天才能去店铺一趟,不可以天天出门。

“不是的,娘子。”原牧白紧张的又流鼻血了,捏着鼻子,说话嗡嗡的,“娘子,我愿意带你出去。过几天就是七夕节,我带你出去玩。”

“你说话算数,不许骗我。”程心妍递­干­净的棉布团给他,“快堵上。”

“娘子,原家的人言出必行,绝不骗人。”原牧白认真地道。

想到七夕节可以出去走走,程心妍开心的­唇­角上弯,扬眉浅笑。

过了几天,就到七月初七,七夕节。七夕节,又名乞巧节、女儿节。在古代七夕节要比在现代热闹的多,从七月初一开始,临安城里就已经有了过节的气氛,大街小巷,到处都是采买过节之物的百姓和摆摊设点的小贩。

七夕节的白天,要做巧果,吃巧果;晒衣、晒药;还要采柏叶、桃枝煮水洗头发。在古代,洗头发很麻烦,头发又长,挽髻的时候,为了让发髻好看些,还要打头油,洗起来的时候,挺费劲。冬天不出汗还稍好些,可以隔一天洗一次,在夏天,一天不洗头,就能闻到一股酸臭味,别人受的了,程心妍受不了,只得不厌其烦的,每天打散发髻慢慢洗,有时候洗烦了,她恨不得能把这一头长发剪成现代的利落短发。

这天,原牧白一进门,就听到程心妍抱怨又这头发太长太难洗,那天非剪了它不可,吓了一跳,忙上前劝道:“娘子,这头发不可剪,你要嫌难洗,就不要每天洗,可以隔几天洗。”

“隔几天洗,会臭死去。”程心妍一边擦头发上的水渍,一边恨恨地道。

“娘子很香,不臭。”原牧白憨憨地笑道。

程心妍不理他,坐到廊下去晾头发去了。

小丫头进来收拾东西,燕草倒了水给原牧白净手,初秋端来切好了的冰镇西瓜。原牧白拿了一块出去给程心妍,讨好地笑道:“娘子,吃西瓜。”

程心妍接过西瓜啃了一口,皱眉,“这个西瓜一点都不甜。”

“初秋,这西瓜不甜,你再去切个甜的给大少­奶­­奶­吃。”原牧白扬声道。

程心妍眸光一转,问道:“我吃甜的,这不甜的怎么办?丢了好可惜。”

原牧白拿过程心妍手中的西瓜,三两口啃­干­净,抹着嘴道:“娘子吃甜的,我吃不甜的。”

程心妍笑弯了眉眼。

七夕节的晚上,活动就更丰富了。据说在这天的晚上,抬头可以看牛郎织女的银河相会,在瓜果架上可以偷听到两人在天上相会时说的脉脉情话。

传说中的织女,纤纤玉手,飞舞金梭,能织出彩霞般的锦绣。天成的女工,是人间女子的向往。少女们在晚上,对着天空的朗朗明月,摆上时令瓜果,朝天祭拜,乞求天上的织女能赋予她们聪慧的心灵和灵巧的双手,让她们的针织女工技法娴熟,更乞求爱情婚姻的姻缘巧配。

拜织女是少女、少­妇­们的事,拜魁星则是想求取功名的读书人的事。魁星就是魁斗星,廿八宿中的奎星,北斗七星的第一颗星。在古代士子中状元时称“大魁天下士”或“一举夺魁”,为了考运亨通,为了能顺利通过明年的县试,原牧白也是要拜上一拜,请魁星保佑他,能够如愿以偿。

到了晚上,原家女眷齐聚在花园内拜织女。新月如眉,斜斜地挂在天上,淡淡的月光的撒在桌子上,桌子上放着茶、酒、时令水果、桂圆、红枣、榛子、花生,瓜子等祭品。祭品前摆着一个红釉堆贴掬花耳瓶,里面Сhā着几枝鲜花和一束红纸,花前置一个金狮耳香炉。焚香礼拜后,众人就围坐在桌前,喝茶聊天,默念心事。

董筱瑶怀了身孕,街上人多,被禁止上街。李洁应是与江恺约好,坐了片刻,就说与姐妹约好要出去逛街,跟原致轩言语了一声,就带婢女走了。李洁走了没多久,拜过魁星的原牧白兄弟过来了,一个来接娘子,一个来接妹妹。四人同时出门,到路口,一对向左,一对向右,各走各路。

七夕之夜无比繁华,街上挂着五颜六­色­,各式各样的灯笼,每个人手中也提着­精­致小巧的灯笼,临安城内宛如花灯的海洋,人就在这灯中穿行。

程心妍边走边看灯,突闻到一股诱人的香味,寻香而去,在路旁摆着个炸糖浆丸子的,香气诱人,引得她馋虫大发,忍不住上前买了几个,咬了一口,香软酥甜,回味无穷,真好吃。看了看站在身边守着她的原牧白,眸光流转,用细竹签戳了一个塞进他嘴里。

原牧白傻愣愣地含着丸子看她,眼中满是愕然和惊喜。

“怎么了?不好吃?”程心妍推了他一下,问道。

原牧白把丸子嚼碎,咽了下去,咧开嘴笑,“好吃。”

“又傻笑了。”程心妍娇嗔地横了他一眼,“走吧!”

两人跟着人流继续朝前走去,没走多远,遇到了结伴出游的陶惜眉和苏予,如是两人行变成了四人行,如是程心妍又后悔了一次。陶惜眉和苏予把她扯到了一个书会去了,逢年过节,文人墨客都会诗兴大发,城中某间书店,举动写诗赋词送文房四宝的活动,写的诗词能得到两位老夫子的赞赏,就将一套上品文房四宝送给此人。

“妍儿,你也写首诗词吧!”陶惜眉把笔递给程心妍,满怀期待地看着她。

“我可不可以不写?”程心妍苦着小脸问道。

“不行。”陶惜眉和苏予异口同声。

苏予强行将笔塞进程心妍手中,催她道:“我要那套文房四宝,你快写。”

“我买来送给你好不好?”程心妍不缺银子,她缺才思。

“不行,快写,一定要写。”苏予强迫地道。

“为什么要我写?”程心妍不解,她什么时候表现出她很有才华了?

“因为你是姐姐呀!”苏予回答道。

这什么狗屁理由,姐姐就会写诗词?那阿姨不就成文豪了?程心妍百般推脱,陶惜眉和苏予立场坚定。

“娘子,你是不是当着她们的面不好啃手指,所以写不出来?”原牧白凑到程心妍耳边,小声问道。

程心妍恨恨地瞪了原牧白一眼,没办法了,只能再剽窃一次,反正又不是没有剽窃过,既然做了一次,那就再做一次,不过她的字不怎么见的人,找个借口道:“我把手弄伤了,不能提笔,让我相公代笔行不行?”

“可以。”苏予同意了。

原牧白接过程心妍递过来的笔,沾点了墨水,提笔等着。程心妍装模作样的沉吟片刻,道:“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渡。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好词!”程心妍话音刚落,旁边就响起了称赞声,回头一看,临安城四大才子来了仨,江恺不知去向,应该是跟李洁月上柳梢,人约黄昏后去了。发出称赞声的是路纾和庄子朓,王嗣铭没有说话,只是淡淡的笑,只是那笑,给人的感觉带着些许的苦涩。

秦观这首七夕词,得到了两位老夫子赞赏,那套文房四宝归程心妍所有。两位老夫子见写这词的是个女子,更是捋着胡子道:“才女,才女,咏絮之才!”

程心妍羞愧不已,人家谢道韫是真有才,她是剽窃之才。怕跟这些才子才女同行,一会要剽窃更多的诗词,程心妍借口走累了,扯着原牧白迅速返回原家。

看着离去的程心妍,陶惜眉叹气,王嗣铭沉思。

七夕过后四天,是立秋,暑去凉来,梧桐叶落。最重要的是,这一天,程心妍可以去店铺看看了,顺便也可以把李洁及笄用的簪子拿回来。

程心妍在店里呆了一天,到酉时,原牧白来接她回去,刚上轿,就听到“咔嚓”一起,原牧白坐的那轿的轿杠断了。轿子没了轿杠,没法抬,原牧白让轿夫去找人修轿子,对程心妍道:“娘子,你先坐轿回去,我走路回去。”

程心妍不想这么快回去,笑道:“今天天气凉爽,我们一起走路回去。”

原牧白笑,点头,“好。”

燕草和元春相视一笑,不远不近地跟在两人后面。

“马受惊了,前面的人快闪开,快闪开!”一个男人惊慌大声喊道。

听到喊叫声,街上行人乱成了一锅粥,各自逃窜。马被人追急了,拖着满满一车的货物,撒开四只蹄子,见路就跑。原牧白和程心妍迎面看到,也吓了一跳,忙避让到路边。

原牧白等马车从身边经过时,突然冲上前去拽住绑着货物的绳子,可那马发了狂,力气极大,他根本就拉不停它,反而被拖着向前走。程心妍没想到他会这么冒险去抓马车,吓得肝胆俱裂,一边跟着他跑,一边喊道:“你快放手!原牧白你快放手!”

“不行,娘子,前面有间小学堂,就要散学了,马窜过去,会踩死人的!”原牧白拽着死活不放手,大声嚷道。

程心妍一听这话,没了主意,看到追马车的男人和那些站着发愣的男人,吼道:“你还不快上去帮忙,其他人也快去帮忙呀!”

那些人被她这一吼,都回过神来了,都跑上前去拽绑货物的绳子。众人的力气大,马向前冲的速度放缓了,但还是向前冲着。

追马车的男人道:“这样不行,这绳子就快拽松了,兄弟,必须要把马勒停才行。”

“好,我知道了。”原牧白答应着,脚上一使劲,蹬了上去,他刚爬上去,车轮辗过一个小石块,一阵颠簸,差点把他给晃下来,他忙伏下身子,紧紧地抓住绳子,稳住身形。

程心妍在后面看到,冷汗直冒,差点一口提不上来,吓晕过去,双脚发软,跑不动了,站在那直喘气。元春和燕草赶了过来,上前扶住她。

元春问道:“大少­奶­­奶­,大少爷呢?”

程心妍抬起颤抖的右手,指着前面,“他在马上!”

“啊!”元春骇得脸都白了,“大少爷!”

原牧白等马跑得稍微稳些了,才起身,看准时机,猛的往前一扑,跃上马背,抱住马脖子。马本来就受惊发狂,哪里肯被人这么抱着,前蹄仰,后蹄踢,就想把人给甩下来。后面扯绳子的男人被甩开了好几个,还扯着绳子的只有三个人了。

原牧白任马折腾,就是抱着它的脖子,不松手。马车离小学堂越来越近,这时,小学堂的学童放学了,那些学童不过六七岁大,看到这一幕,被吓呆了,愣愣的不知道躲闪,眼看着就要人被踩在马蹄之下。原牧白一边用力地勒马脖子,一边大声的喊:“孩子们,快躲开,快躲开。”

不知道是马跑累了,还是原牧白勒得喘不过气来,它在孩子面前仅一步远的地方停了下来,没有人受伤。原牧白长吁一口,好险!

后面那三个扯绳子的人松开手,手掌上都勒出了血痕。那追马车的男人,向另两人道了谢,绕到前面,对呆坐在马背上的原牧白,道:“没事了,兄弟,下来吧!”

原牧白翻身下马,两腿不由自主的打颤,刚才那一幕太惊险了。

嫁做商人­妇­- 第五十四章 渐入佳境

“今天要不是兄弟你,可出大事了。”神魂未定的男子这时也没空去管马为何受惊,大口地喘着气,“我叫刘大文,兄弟贵姓?”

原牧白笑着摆摆手,“免贵姓原,这事也没什么,谁见着,都会帮忙的。”

“今天我受你这么大的恩,我该怎么谢你?”刘大文盘算着该怎么还这人情。

“一点小事,不用谢。”原牧白憨厚地笑了笑,回头看到程心妍焦急地向这边跑来,忙迎着她跑过去。

“这可不是一点小事,这可是大恩,不谢哪成!”刘大文追在后面道。

程心妍跑到原牧白面前,急声问道:“你有没有事?有没有受伤?”

见程心妍这么紧张他,原牧白很开心,笑道:“没事,娘子,我没事,也没有受伤。”

程心妍也不听他说的,小手在他身上摸来摸去,亲自确定他没受伤后,方松了口气,脸­色­一沉,厉声道:“笑笑笑,笑什么笑,你长本事是不是?惊马你都敢拉!”

原牧白被骂得低下了头,扯着她的衣袖,“娘子,你别生气,我这不是没事……”

“等你有事,我再骂就晚了。”程心妍打断他的话,“你那脑子在想什么?为什么要去抓马?”

“没想什么,就是想把马给拉停下来,别踩着人。”原牧白老老实实地回答。

“那要是万一停不下来,怎么办?”程心妍想起刚才的事,一阵后怕,万一他没抓稳,从上面跌下去,被马踩,被车辗的,那还有命吗?这黑小子做事顾前不顾后,敢拿生命这么冒险,气死她了,伸手在他手臂上用力地掐了一把。

“娘子,痛!”原牧白往旁边缩了缩,揉着胳膊。

“痛?你还知道痛啊!”程心妍瞪着他,又掐了他一下,可还是不解气,伸手又去多拧他几把。原牧白见程心妍在气头上,不敢躲,被她掐的眦牙裂嘴,“你刚才要是从马车上摔下来,那就不是痛了,那就是没命了!”

刘大文站在一旁,愣愣地看着,不敢说话,原兄弟的娘子好凶,比他家婆娘还凶。燕草和元春则是一脸气愤地瞪着原牧白,刚才大少爷要是出了事,她们也没命可活了,老太太非打死她们不可。

“这不是没摔下来,我还好好站在这里。”原牧白小声地嘀咕。

程心妍耳力好,听到了,气得怒问道:“你的意思你没错?你还对了?”

“不是的,娘子,我错了,你别生气。”原牧白被吓得连忙认错。

程心妍冷哼一声。原牧白对着她露出讨好的笑,“娘子,没事了,我们回家。”

“你要是再敢做这么危险的事,我就掐死你。”程心妍在他的胳膊上又狠狠拧了一把,这气才稍稍缓解。

“等等,兄弟。”刘大文追上来,对着程心妍嘿嘿笑笑,“兄弟,你告诉我,你家住在何处,我明天备上大礼登门道谢。”

“不用!”程心妍断然拒绝,她可不想把这事闹大,还打算瞒着老太太,他一登门道谢,不什么事都大白天下了,还怎么瞒?

刘大文算是看出来,这小娘子在家里做主,忙笑道:“小娘子……”

“刘大哥,我家娘子说,不用登门道谢,那就不用登门道谢。”原牧白怕刘大文再惹恼程心妍,他的胳膊又要受罪,忙打断刘大文的话。

“原兄弟,你施恩不望报,可我不能……”

“我不要你登门道谢,不是什么施恩不望报,而这件事我不想让我家老太太知道,怕她老人知道后,会担心,会生气。”程心妍把话挑明,免得这人非要找上门,到时候麻烦。

“对,娘子,这事不能让­奶­­奶­知道。”原牧白急道。

程心妍横了他一眼,总算回过神来,迈步朝前走。

“娘子,回家往那边。”原牧白伸手拉住程心妍,怯怯地提醒她。

“我知道往那边回去。”程心妍怒瞪他一眼,扯着他的衣裳,“你衣裳破了,不换一件回去,到门口就让人发现了。”

原牧白挠头,憨憨地笑,“还是娘子细心。”

程心妍冷哼一声,“不要你夸奖。”

见程心妍的气还没消,原牧白不敢再多嘴,低着头,跟在后面,不过眉眼带笑,­唇­角上扬,被她骂,心里也舒畅,她不心疼他,又怎么会骂他?

刘大文没再追过去,拉着马车把货送了,又去打听了一下原牧白是什么人,一听是同顺堂原家的大少爷,吓得瞠目结舌。同顺堂原家在临安城虽然不算首富,但那也是大富之家,就算他要登门道谢,那礼物都成问题,这份恩情怕是还不了,只能铭记在心。

立秋过后,没过几天,就是七月十五中元节。上元节,观花灯,庆贺元宵;中元节,烧冥纸,祭祀先人;下元节,食寒食,纪念贤人。

中元节晚上,要出去放河灯,可程心妍死活不出门。原牧白很纳闷,娘子不是一向最喜欢出去玩的,今天为何不去?难道病了?紧张地问道:“娘子,你哪里不舒服?”

“我没不舒服。”程心妍在摆弄原牧白给她买回来的各式各样的娃娃,这黑小子隔三岔五就买些娃娃送给她,现在大小娃娃有几十个之多了。

“那你怎么不肯出去?”

程心妍嘴角轻轻地抽了一下,她这不是怕万一真的程心妍没投胎,又或者没穿越,看到她,和她抢这身体,万一她没抢赢,那她就成了孤魂野鬼。好吧,她承认,她是有点自私,可是,她不想当孤魂野鬼,“不想出去,就不出去啰。”

“那为什么不想出去?”原牧白还是觉得他家娘子生病了,坐在程心妍对面,盯着她的脸目不转睛。

“不为什么,就是不想出去。”程心妍被原牧白的目光盯的发毛,柳眉一挑,“不行啊?”

“行。”别人的脸­色­,原牧白不会看,但他家娘子的脸­色­,他会看,立刻点头。

鸠占鹊巢,终是心虚啊!程心妍叹了口气,把桌上的娃娃,一个一个的收进锦盒里。

“娘子,你不喜欢这些娃娃了?”原牧白误会了,担心的轻声问道。

“我什么时候说不喜欢这些娃娃了?”程心妍好笑地反问道。

见程心妍笑,原牧白也就笑了笑,静静地坐在对面看着她。天气炎热,又到了晚上,不用出门,程心妍就没套外裳,仅穿着件粉紫对襟中衣和粉红裤子坐在房里。夏日衣裳本就轻薄,灯光一照,隐约可见里面­嫩­白的肌肤,洗了头发后,长长秀发的用一把雕花小金梳挽着个偏髻,这样既不妨碍睡觉,头发也不会太过凌乱,虽然简单,却也秀美端庄,微微低头,就露出了­嫩­滑修长的玉颈。看得原牧白心念一动,只觉得口­干­舌燥,喊了声,“娘子。”

“嗯!”程心妍用清软的鼻音应着,捧起那几个锦盒,起身放到一旁的桌案上去。

原牧白看着程心妍的背影,伸出舌头舔了舔发­干­的嘴­唇­,声音发颤地又喊了一声,“娘子。”

“嗯!”程心妍又应了一声,可是等她把锦盒全放好了,也不见原牧白说话,感到有奇怪,回头看着他,“叫我什么事?”

被程心妍清亮的眸光这么一看,原牧白顿时气馁,放在大腿上的手紧紧地抓着裤子,摇了摇头,“没事,我就是想喊喊你。”

程心妍哑然失笑,“傻乎乎的。不早了,我睡觉了,你看书也别看太晚。”

“我知道了,娘子。”原牧白点了点头,脸上的神­色­到还算正常,只是手上的汗把裤子都给润湿了。

程心妍上床安安稳稳的睡觉去了,原牧白全身绷的紧紧的,书上的字全变成程心妍如花的笑脸,看得他身体的某处胀得发痛,跑到院子里打了足足半个时辰的拳。

接下来的几天,原牧白就一直躲着程心妍,整夜无眠,在被褥里翻来覆去,看着床上睡地安静的程心妍,心里就象有猫在挠一般,身体是越来越热,口­干­舌燥,他就越发不敢靠近程心妍,娘子到底有没有准备好?这个问题让他很困扰,可他不敢再问,他怕答案是他无法接受的。每天夜里只能打拳打拳再打拳,离程心妍能有多远就多远。

程心妍被他的态度弄迷糊了,这黑小子在搞什么鬼?这天晚上,程心妍沐浴回来刚一进屋,原牧白就起身要出去,程心妍怒了,她是老虎啊?看到她就跑,脸一沉,厉声道:“原牧白,你给我站住。”

原牧白闻声,就站在门口,低下头不敢看程心妍。婢女们见状,知趣的退了出去,并掩上门。

“你过来,我有话问你。”程心妍在椅子上坐下,盯着他道。

原牧白磨磨蹭蹭走了过来,站在离程心妍五步远的地方,就不肯再这去了。他胆怯的模样,仿佛就在被人大刑逼供,再凌迟处死般。把程心妍看的一阵气恼,抿了抿­唇­,问道:“原牧白,你什么意思?”

原牧白不懂程心妍问这话的意思,抬头看着她,“娘子,什么什么意思?”

“什么什么意思?”程心妍微眯了一下眼睛,“你是不是又上一画楼去了?”

“没有。”原牧白连忙否认。

“又在街上买了位姑娘?”程心妍继续猜。

“没有。”

“跟书院的人蹴鞠,没带我去看?”

“娘子,我答应过会带你去的,不会失言的。这几日书院的学子要准备院试,没空蹴鞠。”

“是不是又去帮人家拉惊马?受伤了?”

“这几天我天天跟爹在店子里,没上街。”

这也没有,那也没有,这黑小子到底有什么事瞒着她?程心妍眸光一转,懒得再猜,直接问道:“那这几天,你做了什么事,为什么要躲着我?”

“我……”原牧白脸红了,不过肤­色­黑,不太看得出来。

“你什么你?快说!”程心妍扬声道。

原牧白不敢说实话,摇摇头,“没事。”

“你不说是不是?”程心妍起身走过去,准备以武力相逼,今天不逼出这黑小子的实话来,她就不姓程。

可是,也不知道她是起的太急,还是趿着的鞋子没穿稳,她刚走出一步,就踉跄向前扑去。原牧白下意识上前伸手接住她,程心妍跌进他坚实而宽阔的怀里。

程心妍轻舒一口,用手抵住他的胸脯,微微侧身挣出了他的怀抱。原牧白眼底闪过一抹失落,娘子还是不愿与他亲近。

“牧白,你是不是做了什么坏事,所以不敢告诉我?”刚才要不是原牧白及时接住她,她就要摔倒,程心妍暂时放弃动用武力的打算,晓之以理,继续问道。

“没有,娘子,我没有做坏事。”原牧白紧张地道。

“那你为什么要躲着我?”

“我没有躲着娘子。”

“刚才我一进门,你就要出去,还说没有躲着我?牧白,你学坏了,你开始学着撒谎了,我要告诉­奶­­奶­。”程心妍搬老太太出来吓唬他。

“娘子,我没撒谎,你不要告诉­奶­­奶­。我我我,我只是想……”原牧白看着近在咫尺的程心妍,闻到她身上沐浴后的淡淡清香,下腹那股火又窜了起来,吞了吞口水,喉节上下动了动,她是他媳­妇­,怎么就不能亲?鼓起勇气飞快在凑到程心妍面前,在她的脸上轻啄一下,转身快速逃出了房。

原牧白动作太过迅速,等程心妍回过神来时,他已经在院子里打拳了。程心妍透过开启的木窗,看着外面那道矫健的身影,­唇­角微扬,这个傻小子!

第二天起来,原牧白看程心妍的眼神小心翼翼的,昨夜他怎么就那么胆子?在娘子醒的时候,亲了娘子,娘子要是生气不理他,怎么办?

“你傻傻地站在那里做什么?衣服也不穿,今天不去店里了?”程心妍拿起他的外裳,递给他。

原牧白脸上露出狂喜的表情,娘子没生气!娘子没有怪他亲他,这一高兴,嘴差点咧到后脑勺去,接过外裳,“谢谢娘子。”

程心妍笑,道:“快去店里吧,晚上等你回来吃饭。”

原牧白开开心心的去店里了,整整一天都笑得合不拢嘴,把玉坊斋的掌柜和伙计都给笑愣了,大少爷这是有什么喜事,笑的这么开心?难不成大少­奶­­奶­有喜了?

程心妍和原牧白相处的愈加的好了,两个­奶­娘看了,喜上眉梢,照这个情况,原家很快就要添丁了。

七月二十八是李洁及笄的日子,而七月二十三日是原牧青二十岁的生日。女子十五及笄,男子二十加冠,那都是大事。府中的事,大太太本来就没打算交给程心妍管,原牧青的事就更不用她去­操­心了,自有大太太一手打理。

去年十一月十七原牧白加冠,老太太拿出一大笔银子来开流水席,让全临安城的人为原牧白庆贺。一下拿出那么一大笔银子,大太太是有心无力,这本已经够让她窝火,偏偏七月二十日这天,老太太突然病倒,要躺在床上休养。老太太这一病就病了五天,刚好错过了原牧青的加冠礼。而更让大太太恼火的是莆田老家那边的族长,去年他来参加原牧白的加冠礼时,她跟他说好,今年来帮原牧青主持这个加冠礼,可是他收了银子,却不办事。事到临头,让人送来一封信,说是有要事在身,没法过来了,让她另请人主持。

等到七月二十八日,老太太病好了,穿着玄­色­底子绣五蝠缎面对襟长襦,头戴程心妍为她特别打指的福寿金凤钗,­精­神抖擞的为她的外孙女儿举办及笄礼,有关系没关系的人都请了来,宴开百席。这愈发的显的五日原牧青的加冠礼,小家子气、寒酸、上不了台面。

大太太气得肝痛,砸坏了房里的一个荷花纹瓶,死老太婆!这个死太婆,她存心,她是存心的。大房里两个孙子,待遇不同,也就算了,一个外孙女也要越过大房的二孙子,这太过份了。

李洁的及笄礼,大太太拒绝出席。她不来,除了原致亭和原牧红劝了两句,其他人都毫不在意,包括她的宝贝儿子原牧青都没把她当回事。

老太太和大太太之间的明争暗斗,程心妍不参与,她站在门口迎接来观礼的宾客,看到江恺来,没什么意外,只是没想到临安城四大才子会齐至,还好他们只带了陶惜眉来了,苏予没来,怀着身孕的程心如也没来,这让程心妍大大的松了口气,对着走到最后的王嗣铭含笑颔首。

王嗣铭淡然一笑,目光停在程心妍发髻上的那枝玉蜻蜓钗上,那蜻蜓的翅膀薄如纸张,随着她的动作,微微颤抖,就象要振翅欲飞,这应该也是她画出来让人做的,她的画技不逊于当代画昆虫的名家。只是可惜……

一声轻叹,王嗣铭收敛心神,随众人走进了原家的大门。

“请进!”这是七月二十八日程心妍说的最多的两个字,总算把来观礼的宾客全安排好了,程心妍有虚脱的感觉,坐在椅子一连喝了三杯茶。还好原牧白不是那些风雅之辈,要不然就要说她如同牛饮。

三加三拜后,李洁走到李林夫­妇­面前跪下,垂着头听从教诲。李林道:“儿啊,以后你就是大人了,凡事不可再象以前那样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了,凡事要三思而行,不可妄行,不可胡言。”

原致轩嗔怪地斜了李林一眼,道:“你的可不是我们家洁儿,我家洁儿最乖巧懂事。”说着,她拉起李洁的手,“儿啊,你长大了,以后做什么事情要多想想,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儿虽不敏,敢不祗承!”李洁恭敬地答应,又对两人行跪拜之礼,接着起身作揖,答谢有司、赞者以及在场的宾客。

众人都点头回礼。

礼成了。

李洁与李林夫­妇­并列站着,诸位宾客都站起身来。李林朝众人拱手道:“小女洁儿笄礼已成,多谢各位宾朋赏脸观礼,厅中备有薄酒,还望各位赏脸!”

众人都含笑回礼,进到厅中用宴。

程心妍正要起身随原牧白一起进厅,被一个小婢女拦住,“大少­奶­­奶­,有位陶姑娘请您过去一下。”

程心妍抬眸看去,见陶惜眉并没有随王嗣铭他们进厅,站厅边的一棵树下,程心妍隐约知道陶惜眉这个时候找她过去做什么,江恺和李洁在旁人眼中是素无来往的,今天拿着贴子来观礼,事情本来就不简单,以陶惜眉的聪明,应该已经猜到了,眸光微沉,道:“牧白,你先进去,我去去就来。”

“好。”

程心妍刚一走过去,陶惜眉就把她拖到一边,小声道:“妍儿,我问你一件事,你别瞒我。”

“你要问我什么事?等吃完饭再问也不晚呀!”程心妍佯装不知,轻松地笑问。

“妍儿,这事很重要。”陶惜眉看了看四周,确定无人会听到她们的谈话,才问道:“李姑娘是不是喜欢上了长康?”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若是及笄礼后,江家派人来求亲,这事也瞒不住,不过她既然答应过李洁不说,就不能失信于人。程心妍轻咬了一下­唇­角,道:“我不能说。”

陶惜眉是聪明人,程心妍回答已经把这事的答案告诉了她,柳眉紧锁,道:“妍儿,你应该知道,小予和长康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他们的感情很好,江苏两家早就约定,小予及笄后,他们俩就成亲。”

“你说的是真的吗?”程心妍惊问道。

“妍儿,这件事我没必要骗你。”陶惜眉叹了口气,“江家是书香门第,是不会准许江恺娶商户之女为妻的。”

“可是……”程心妍情急,“可是蓟宗不是也取了心如为妻吗?”

陶惜眉也急了,道:“妍儿,蓟宗要娶的人是你,不是心如。程家二房三房已分家,二房依旧是士族,三房已沦为商户,心如她非士族女子,她只是一个商户之女,若不是她耍手段,她根本就进不了王家的门。”

陶惜眉把话一说完,她和程心妍都呆愣住了。半晌,程心妍道:“眉儿,谢谢你提醒我,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妍儿,我就不进去了,我先回家了。”陶惜眉笑得有些不自然,虽然那些话只是说程家三房,可打断骨头连着筋,血浓于水,也等于贬低了程家二房。

“我送你出去。”程心妍没有挽留她,送她出门,折返回来,遇到来寻她的原牧白,“你怎么出来了?”

“娘子,你这么久没进来,我来接你。”原牧白温和地笑道。

程心妍嗔怪地白了他一眼,“这在家里,你还怕我迷路啊!”

原牧白笑而不语,在家就不会迷路?貌似某人在家里迷路的次数,一双手都数不过来。

夫妻俩双双回到厅中,原牧白把程心妍送到老太太那一桌,才去陪客。及笄礼办的非常的成功,李家有女初长成,家有男子的可来求亲了!

参加完及笄礼,回到晨晖园,程心妍很苦恼,刚才她在陶惜眉面前说,她知道怎么做了,可事实她不知道该怎么做。看今天李洁和江恺眉目传情,可见两人的确是两情相悦,但是江家如果真不同意,李洁不能过门,就要劳燕纷飞。最怕的是弄到后面,变成梁山伯与祝英台,那就惨了!

“娘子,你不舒服?”原牧白倒了杯茶放在程心妍面前,轻声问道。

“没有,我只是有件事不知道该怎么做。”程心妍端起茶喝了一口,头痛,要不然她把这事告诉原致轩,让她去阻止?

“娘子,不知道怎么做就不做。”原牧白想法简单。

程心妍看了他一眼,这法子好,可是她可以这么不负责任吗?貌似不行,叹了口气,道:“你别吵我,我自己在想想,该怎么做。”

原牧白点头,起身出去看书。

程心妍在房里坐了足足小半个时辰,发现没什么好办法,决定直接去找李洁。感情的事还是让当事人去解决为好,她一旁观者,不好Сhā手。不过今天是李洁的大喜之日,先别去触她霉头,明天再去。

只是第二天,李洁随原致轩出门做客去了,程心妍不得不把这事再往后延一天,坐在房里吃西瓜,正悠闲着,一小婢匆匆跑进来,“大少­奶­­奶­,大太太生病了,老太太请您过去。”

大太太病了?

早上看不是还好好的,怎么就突然病了?

程心妍虽然怀疑,但还是换了衣裳往耦荷园去了。

这一次,大太太是真的病了。

那几件让大太太动怒的事凑一块,把一向强悍的她弄的怒火攻心,早上勉强支撑着给老太太请安,又去嘉荫堂理事,回到东篱居就晕倒了,请大夫一看,病了。

对这结果,老太太非常满意,她就是要把大太太气病,这么多年,总算让她如愿以偿了。让罗嬷嬷去给大太太传话,要她好好养病,家里的事,有大少­奶­­奶­。在程心妍嫁进原家四个月后,老太太如愿以偿的把程心妍给推上了正式管家的舞台。

程心妍对管家、打理内务一点兴趣都没有,可是没兴趣也要管,老太太都说了,这个家以后是要交给她的,她是原家的大少­奶­­奶­,呜呼哀哉!

嫁做商人­妇­- 第五十五章 初次当家

老太太和大太太之争,众管事很清楚。老太太在原家是很有权威的,但是老太太年事已高,指不定那天就去了。没了老太太,这府上就是大太太说了算。更何况,大少­奶­­奶­如今只是是暂代,这要是服从了大少­奶­­奶­,等大太太重新管家时,倒霉的可全是他们,这其中的利害关系,非同小可。当然现在大少­奶­­奶­有老太太撑腰,只要老太太一天不倒,大少­奶­­奶­的位子就很稳,因而他们既不能太得罪大少­奶­­奶­,也不能得罪大太太,尺度一定要掌握好。

他们规规矩矩办事,程心妍自然也不多事,点了卯,就离开嘉荫堂去找李洁。李洁住的地方离嘉荫堂比较远,走的程心妍一身是汗才到。

“姑娘,大少­奶­­奶­来了!”廊下的小婢女看到了程心妍,忙向内禀报。

李洁在房里绣花,听到大少­奶­­奶­来了,愣了一下,这么大的太阳,大嫂怀着身孕怎么过来了?忙起身迎了出去,一看是程心妍,长舒了口气,“大表嫂,是你呀!”

程心妍一听这口气,愣了一下,李洁不会料事如神,知道她要说什么吧?应该没有这可能,但怎么会是这口气?­干­笑两声,道:“是啊,是我,洁妹妹不会不欢迎我吧?”

“我怎么会不欢迎大表嫂呢?是这丫头通传的不清不楚,害我以为是大嫂来了,吓我一跳。”李洁边解释,边笑着上前挽起程心妍的胳膊,“外面热,大表嫂快进来吧!”

程心妍笑了,李家的大少­奶­­奶­可是董筱瑶,不是她程心妍,难怪李洁会误会。进屋坐下,李洁亲自奉上茶,问道:“大表嫂过来可是有什么事?”

“哎,是有事!”程心妍看着屋内的婢女,“你们先出去。”

“是。”婢女们答应着退了出去。

程心妍看着李洁,觉得很难启齿,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洁妹妹……”还是不知道怎么说,又端起茶杯,再喝口茶,“洁妹妹,我听到了一件事,嗯,这件事……”

“大表嫂,有话,你就直说,不用措词。”李洁举起团扇掩嘴一笑。

看李洁开心的模样,程心妍真不忍心把这事说出来,可是长痛不如短痛,而且再委婉的说辞,伤害也不能避免,还不如直截了当地来得爽快,“洁妹妹,这件事我是听跟江家和苏家很熟的人说的,等苏予及笄,江恺就会和她定亲。”

“这是不可能的事,长康已经答应我,会派人上门提亲。”李洁根本不相信程心妍的说法。

江恺能对李洁许下了这样的承诺,可见他对这段感情是认真,但是他有把握说服他的家人吗?程心妍轻咬了一下­唇­角,道:“洁妹妹,有些事不是他能决定的,你懂吗?”

李洁眸光闪烁,道:“长康他不会骗我的,他一定会派人上门提亲的。”

“洁妹妹,我不是说他骗你。”程心妍叹气,“他是愿意娶你为妻,可是他家里的长辈,是否会同意他娶你为妻?”

结婚从来都不是两个人的事,是两个家族的事,在古代更是如此,联姻双方的家族,必须门当户对,通婚的目的是生育、继承财产、巩固、提高家族的社会地位。在士族里,结婚是一种政治的行为,是一种借新的联婚来扩大势力的机会;起决定作用的是家世的利益,而决不是个人的意愿。王家当年愿意和程家联姻,是因为程珏当时是有功名在身的人,程家是士族。程心如的进门,是一个意外,王家是不得不接受而已。

“我们会争取的,我们一定可以在一起的。”李洁微微垂睑。

“洁妹妹,你真的认为能争取的到吗?”程心妍对此不抱希望,虽然她才穿越过来一年多,但对世人门第高低之分深有感触,别的不论,就那天陶惜眉言语间对商户的贬低就可见一斑。江家同为士族,同为书香门第,又岂会瞧得上商户出身的李洁?江恺要以一己之力来对抗整个家族,他对抗的起吗?一旦他退缩,那么受伤害的就是李洁。这个伤害太严重,李洁她只是一个涉世不深的单纯少女,这个险冒不起,也不值的冒。

“能,我们能的,大表嫂,我们可以的。”李洁抓住程心妍的手臂,急切地道。

“洁妹妹,你是在说服我,还是在说服你自己?”程心妍盯着她的眼睛,冷静地问道。

李洁眸­色­沉了沉,缓缓地松开手,低下头。

见李洁如此,程心妍知道她心虚,她也知道争取之说,不过是她和江恺的痴心妄想,猛然间起了请柬的事,试探地问道:“那张请柬,不是姑母下的,对不对?”

李洁把头偏向一边,片刻后,才微微点了点头。

果然如此。

“其实你早就知道,你和江恺在一起,两家长辈不会同意,是不是?”

李洁又点了点头。

“为什么?你既然知道没有结果,为什么还要让自己陷下去?那个问题,不是你们逃避,它就不存在的。”程心妍连声道。

李洁抬头看着她,眼眶泛红,眸中闪着泪光,“情动非我们所能控制!”

程心妍断然道:“不,你们能控制,是你们不愿意控制,是你们放纵自己的情感,到头来,只会让彼此痛苦。”

“大表嫂,你不要再说了!”李洁难过地掩脸哭泣,当程心妍把问题摊开了说,她知道她必须要接受事实,不能再逃避,那隐瞒长辈,偷来的甜蜜,终究不能长久。

看到李洁哭的伤心,程心妍也有些不忍,但是再不忍,这情丝也必须斩断,否则,等到江恺和苏予定亲的那天,李洁只怕会承受不了那个打击,轻叹一声,伸手拉开她掩脸的手,用丝帕拭去她眼角的泪水,柔声劝道:“洁妹妹,断了吧,忘记他。”

李洁扑进程心妍怀里,“大表嫂,我忘不了他!我忘不了!”

少女情怀总是诗,初次情动,岂能轻易忘记?可是这情必须断,当断不断,必受其乱。让李洁痛痛快快哭了一声,程心妍扶起她,一边帮她拭泪,一边劝道:“忘不掉,就把他放在心里的最深处,用时间把他掩盖,不去碰,就不会痛。”

“这是自欺欺人!”

“这是学会遗忘,人一生中,总有些事是要遗忘的。”

李洁坐直身体,两只眼怔怔地看着程心妍,幽幽地道:“大表嫂也是如此吧!”

“我?”程心妍一愕,心念微转,明白她的意思,想了想,决定什么都不说,让她误会,或许她这样,她可以忘记江恺。

李洁见程心妍没有回答,认为她默认了,拉着她的手,道:“大表嫂,大表哥虽然没有王公子那么有才华,但是他是个好人,他会好好待你的。”

程心妍没想到李洁在这么难过的情况下,还出言劝她,心中一暖,笑道:“相公是个好人,他待我很好。所以,洁妹妹,女人要想过得幸福,就要找对嫁的人。”

李洁眼中有一丝感动,大表嫂为了劝她,揭开了伤口,她是该好好考虑一下她和江恺之间的事,不能再一味的沉浸情爱之中,点了点头,道:“大表嫂,我知道了,谢谢你来开解我。”

“傻丫头,说什么谢谢。”程心妍拧了拧她的小巧的鼻子,“好了,我叫婢女进来伺候你洗把脸,哭得跟只小花猫似的。”

“我还把表嫂你的衣裳弄脏了。”李洁不好意思地指着程心妍衣襟。

程心妍低头一看,衣襟上染李洁脸上的胭脂,把手伸到李洁面前,开玩笑地道:“人家这衣裳今天才上身,就被你弄脏了,赔银子。”

李洁抿着嘴笑,“我不赔,你要银子,找你相公去。”

“坏丫头!”程心妍笑骂了一句,起身去叫婢女打水进来伺候李洁洗脸,重新上妆。

弄妥后,程心妍告辞离去,李洁送她出门,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视线尽头,默默地转身回房。

程心妍刚走到瑞祥厅,就看到初秋一路小跑地过来了,站在她面前大喘了几口气,才道:“大少­奶­­奶­,鸣莺和舞蝶打起来了,把春枝的头打破了。”

程心妍一听这三名字,就头痛,“二少爷呢?”

“二少爷不在房里。”

“那她们打什么呀?”程心妍边说边往前走,她今天头一天管家,这些人就不能消停些?

“听那些小丫头说,是为了一枝簪子。春枝见她们闹的太凶,就去劝架,架没劝成,反而被她们打伤了。二少爷的­奶­娘鲁妈妈的小女儿前儿夜里病了,家去了,没有人管事,所以就越闹越大。”初秋把事情原委说了一遍。鲁嬷嬷是原牧青的­奶­娘,原牧青还没娶亲,怡红院里的大小事由她管着。

程心妍­阴­沉着一张脸,第一次走进了原牧青的怡红院,怡红院没晨晖园大,不过院中的景致比晨晖园显得­精­致秀丽的多。程心妍没空欣赏这园林景­色­,她一进门,就看到在地上扭打的两个女子,还有满脸是血,怯怯站在一旁的春枝,以及看热闹的婢女和婆子。

“大少­奶­­奶­来了!”不知道是谁吆喝了一起,院中的婢女婆子这才发现大少­奶­­奶­来了,看热闹都看入迷了。

“奴婢见过大少­奶­­奶­!”

“奴婢给大少­奶­­奶­请安!”

婢女婆子纷纷向程心妍行礼。

程心妍扫了她们一眼,扭头对元春道:“元春,你扶春枝下去上药。”

春枝没想到大少­奶­­奶­进门的第一句话,居然是叫元春扶她去上药,顿时热泪盈眶,颤声道:“谢谢大少­奶­­奶­。”

元春上前扶着她,“春枝姐,走吧,去你房里上药。”

打发走春枝,程心妍也不喊那两个还在打架的人住手,就站在那里静静地看着。有机灵的婢女摆来了椅子,放在树荫下,请程心妍坐下。又有婢女倒来了新茶,递给初秋。

初秋躬身递到程心妍手边,“大少­奶­­奶­喝杯茶吧!”

“嗯。”程心妍接过茶,掀起杯盖拨了拨浮茶,慢悠悠地喝了一口。

那两人虽在打架,但是也听到那声大少­奶­­奶­来了。按理说,她们该住手,起来给大少­奶­­奶­行礼,可是她们认为谁先停手,谁就理亏,因此就没停手,继续在地上扭打,想等大少­奶­­奶­叫她们住手,才住手。可谁知道,大少­奶­­奶­不叫她们住手,而坐在一旁看她们打架,这出乎意料之外,打了一会,她们也打不下去了,双双停手起身,互瞪一眼,也不给程心妍行礼,气鼓鼓站在那里。两个人发髻松散,衣裙上沾满了灰尘。

“不打了?”程心妍双手托着茶杯,放在腿上,似笑非笑地问道。

鸣莺和舞蝶抿着嘴,不说话。

“为什么打架?”程心妍又问道。

两人还是不出声。

程心妍抬手把茶杯砸在两人面前,茶水四溅,吓得两人一跳,失声尖叫。

“我还以为是两哑巴,原来没哑。”程心妍冷笑,“说为什么打架?”

“她抢我簪子!”

“那簪子明明是二少爷买给我的。”

“是买给我的!”

“我的!”

“我的!”

两人又吵了起来。

“闭嘴!”程心妍高声喊道。

两人听话的闭上了嘴。

“吵,吵不出胜负,你们打,谁打赢了,这簪子归谁。”程心妍慢悠悠道。

一院子的人都呆了,事情有这么处置的吗?

“还不打!”程心妍催促两人打架分胜负。

两人对看一眼,没有动手。

“你们不打,那我就找人来打你们。”程心妍取下戴在右手上的两个绞花金镯,指着两个粗壮的婆子,“你们去打她们二十耳光,打完了,本大少­奶­­奶­一人赏你们一个金镯,当辛苦费。”

那两个婆子看那绞花金镯十分­精­致,拿出去卖,至少值五十两,眼睛里冒出贪婪的­精­光,忙应道:“是,大少­奶­­奶­。”

两个婆子上前一个抓住鸣莺,一个抓住舞蝶,噼哩叭啦地打起耳光来,二十耳光打下来,两个本还有几分姿­色­的姑娘顿时成了猪头。程心妍言出必行,把那两个金镯赏给了那两个婆子。其他人看了,都很嫉妒,这好事怎么就摊她们头上去了?

“现在你们还打不打架了?”程心妍柳眉轻挑,“如果还想打,没关系,这里还有一堆人,可以慢慢陪你们打。”

鸣莺和舞蝶说不出话,拼命摇头。

“不打了?”程心妍问道。

两人拼命点头。

“那簪子是谁的?”

两人指着对方。

程心妍脸一沉,“到底是谁的?”

两人指着自己。

“看来还没打够。”程心妍又去取左手上的玉镯子。

鸣莺和舞蝶吓坏了,跪在地上对着程心妍拼命地磕头。

“不用磕头了,今天这事就算了,要是再让我听到有人打架闹事,哼哼,我自有法子整治你们!”程心妍冷冷的目光扫过院子众人,被目光扫到的人纷纷低头。

处理好原牧青院子里这件烂事,程心妍回到晨晖园已是午时正,进屋一边换衣裳,一边道:“快传饭吧,饿死我了。”

“啐,大少­奶­­奶­,那个字可不能挂在嘴上。”王嬷嬷轻啐她一口,告诫她道。

程心妍吐了吐舌头,“知道了­奶­娘。”

一会婢女传来了午饭,程心妍在房里吃饭,她刚处置原牧青房里两婢女的事传到了老太太跟前。老太太听后,满意的笑了,这威立得好!

大太太不高兴了,那有这么处事的?也没断个是非明白,就这么随随便便的把人打了,搅和的一团乱,拍拍ρi股就走了,太可恶了!“你们扶我起来。”

“娘,您这是要去哪呢?”原牧红在东篱居陪大太太,见她要起来,问道。

“还能去哪,去晨晖园!”大太太刚坐起来,头就发晕,闭上眼睛靠在枕头上,哎哟的叫唤。

“娘,您要想让她多管几天事,您就起来去找她,把病折腾的再严重些。”原牧红挑眉道。

大太太咬牙睁开眼睛,“那怎么办,难道就任她这样乱搅一气。”

“您把病养好了,再拨乱反正也不迟。”原牧红扶大太太躺下,“娘啊,您让她乱,她搅和的越乱越好,这才说明她不会管家,­奶­­奶­就没借口再让你把管家的权交给她了。”

大太太一想,也对,安心的躺在床上养病了。

大太太是安心了,程心妍却一点都不安心,她饭才吃了一半,厨房里的婢女跑来禀报道:“大少­奶­­奶­不好了,灶上供着的灶君让人给换了。”

“谁换的?”程心妍咬着竹箸问道。

“回大少­奶­­奶­的话,不知道是谁换的。刚才供灶君的房里窜进来一只猫,大家追猫的时候,不小心推倒了香案,灶君从案上摔了下来,大家才发现那灶君不是以前那个玉雕的,而是用石膏做的。”那婢女道。

谁这么大胆子把玉雕换成石膏做的?

这饭是吃不成了,程心妍放下竹箸,带上宗嬷嬷、元春和燕草,以及那个来禀报的婢女去厨房了。走进院子,厨房上下人等严阵以待,连给程心妍的椅子都已摆好了。

程心妍径直走到椅子上坐下,沉声问道:“东西在哪?”

有人把摔碎的石膏捧了出来,那石膏上不知道涂了什么,要不是摔碎了,可以看到里面的石膏,猛地看去,外表跟玉石雕刻的没什么太大的区别。

程心妍勾起­唇­角,这换东西的人还有几分本事,可惜,这本事不用在做正事上,目光从院中人身上扫过,问道:“这供奉灶君的事是谁在管?”

“是小的张渠。”一个中年男子躬身站了出来。

“你觉得这会是谁换的?”程心妍直接问道。

张渠一愕,抬头看了看程心妍,又低下头,道:“小的,小的不知道。”

“不知道?”程心妍眸光一转,“那就是你换的。”

一院子的人都呆住了,有这么查事的吗?就问了一句话,就把罪给定下了!

“不是小的,大少­奶­­奶­明察,小的在府中十年了,没做过亏心的事,小的本本分分的在府中当差,大少­奶­­奶­明察。”张渠跪在了程心妍面前,磕头道。

“你不必磕头,我再来问你,你觉得是谁换的?”程心妍又问道。

张渠回头看了看其他人,又对着程心妍磕头道:“小的委实不知道是谁换的。”

“大少­奶­­奶­,这厨房里人来人往,张渠又怎么会知道是谁换的,还请大少­奶­­奶­明察,别冤枉了好人。”厨房里的管事张漭是张渠的堂兄,上前帮他说话。

程心妍看着张漭,道:“他不知道,那你知道是谁换的?”

“小的也不知道。”

“你不知道,你Сhā什么嘴?我有问你话吗?要你多嘴。”程心妍冷着脸,厉声道。

张漭一缩脖子,不敢开腔。

“有没有人知道?”程心妍问道。

院子内鸦雀无声。

不出声,就当没事了?

程心妍冷笑,道:“要查清这事不难,这人拿走玉雕无非是出去换钱,只要到城中的当铺找到这玉雕,自然就知道是谁偷换了玉雕。到时候报官抓人,进官衙,这官老爷……”

“不用查了,玉雕是我换的。”从院门口摇摇摆摆晃进来一人,不是别人,是原牧青。

“二少爷!”院子里的人齐声惊呼。

程心妍微愕,没想到原牧青跑出来认了这事,既然有人认,那这事就可以了结。

“既然二弟认了这事,就请二弟去老太太面前把这事说清楚,免得她老人家为这事烦心。”程心妍道。

“大嫂,这事用不着上老太太面前去说了,我不过这几天手头紧,拿去周转周转,过几天,我就把灶君拿回来。”原牧青不肯去。

“二弟,我不管家,我不管事,你爱把灶君拿出去几天,就拿出去几天。可如今是我在管家,你要不愿去老太太面前,也行,你立马把灶君拿出来,我就当这事没发生。”程心妍冷笑,想糊弄她门都没有。

“我不去。”原牧青头一仰,站在那儿抖脚,一副看准了程心妍拿他没法子的嚣张样。

“不知道二弟回院子没有?”

“回了。”就是因为回了院子,知道程心妍不辨是非,直接打人,把他的两个新宠,打得全目全非,这才跑来找程心妍兴师问罪的,谁知道又赶上这件事。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你说我要是放一百两银子放在这里,有没有人帮我把你绑去老太太那里?”程心妍挑眉问道。

“谁敢绑我?我是原家的二少爷。”原牧青­色­厉内荏。

“不错,你是原家的二少爷,但是你不要忘记了,我是原家的大少­奶­­奶­,这内宅之内由我作主,他们的去留我说了算。更何况你有错在先,就算是大太太当家,这件事也不能由着你说了算了。”程心妍把脸一沉,“来人,把二少爷绑去见老太太。”

几个壮汉应声而出,本来他们也没这胆子,可程心妍的重赏和那番话,让他们看清楚了一个形势。如果大少­奶­­奶­懦弱无能,大太太病好会继续当权,可是眼下这位大少­奶­­奶­,看上去不是易与之辈,年龄不大,气势却很惊人。大太太病好后,是否还拿得回当家权就很难说了。而且怡红院的事,在这么短短的时间早就传遍,这位大少­奶­­奶­说打就打,说赏就赏,就凭这份果断的气势,也比小家子气的大太太强上许多倍,跟着这样的主子不会吃亏。

原牧青挣扎不过,被两个壮汉绑去了老太太房里。大太太听到消息,挣扎着要去耦荷园,谁知刚走到东蓠居大门就昏倒了,又被人给抬回床上去。原牧红不放心大太太,不敢离开,一边打发人去请大夫,一边打发庆妮去探听消息。

耦荷园内,老太太看着跪在面前的原牧青,眸底闪过一丝笑意,难怪他们说毁掉一个人,一年半载就够了,原牧青已经被废了,以后那女人就要仰仗牧白,总算帮屈死的儿媳讨回了一点公道,牧白也不用再担心被这小子压在头上了。

老太太想到这儿,很开心,对原牧青换灶君的事是一点都没生气,语气平静地问道:“除了那个灶君,你还拿出了些什么东西去换银子?”

原牧青知道事发,瞒不住,就老老实实的招了供,他房里的东西十之都被他拿出去了,还有大太太房里的几件摆设和原牧红房里的几个花瓶。

“行了,旁的话都不说了,你只要想法子把这些东西都赎回来,这件事就算了,以后不可再犯。”老太太轻描淡写地道。

就这样饶过原牧青?没打没骂没处罚?

不止程心妍觉得惊讶,当事人原牧青惊讶,府中除了了解老太太意图的原致亭,所有人都很惊讶。

“牧白,你说­奶­­奶­为什么不处罚你二弟啊?”程心妍想了一下午都想不明白,这是内贼,家中最怕的就是这种,老太太不严惩也就算了,小惩大戒总应该,可现在只是让他把东西赎回来就行了,这也太轻饶了。

“­奶­­奶­一向慈祥,待小辈们宽厚,二弟既然知道错了,­奶­­奶­当然就不会再处罚他了。”原牧白心思单纯,想法简单。

得,程心妍翻了个白眼,算她没问,还是去沐浴更衣睡觉,混乱的一天,好累!

嫁做商人­妇­- 第五十六章 偏方治病

漆黑地夜晚,虽然没有明月,却也众星朗朗,星光灿烂,徐徐晚风吹来,带来丝丝香甜的气息,那是院子里的盛放的桂花在散发着浓郁的幽香。

程心妍安然熟睡,原牧白拨灯夜读,在这美好的秋夜里,一切都是那么的宁静祥和,然而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破了这个宁静,惊醒睡梦中的人。

开门声,应门声,接着就听脚步声由远至近,婆子隔着门向原牧白禀报,“大少爷,大老爷刚才院子里摔了一跌,把腿给摔断了。”

原牧白猛地站起身就往门边走去,刚到门边又折返到内室。程心妍已被吵醒,撩开帐幔往外看,见他进来,问道:“出什么事了?”

“娘子,爹把腿摔断了,我们要马上过去。”

程心妍一听是这事,忙下床,穿上外裳,和原牧白急急忙忙的赶去东篱居。看着躺在软榻上,脸­色­苍白,痛得直冒冷汗的原致亭,程心妍实在是搞不明白,他半夜三更不睡觉,跑到院子里瞎晃悠什么。不过这个问题,这个时候不适合问,问下人知道已经派人去请大夫了,就和原牧白坐在一旁守着原致亭。

没等多久,除原牧青,原家其他人包括身怀有孕的董筱瑶全部到齐。等大夫赶来,帮原致亭接上骨,打上平板,老太太问出了程心妍想问的问题,“你半夜三更不睡觉,你在院子里瞎晃悠什么?”

“喝了浓茶睡不着,我在院子里散步。”原致亭当着众人的面,不好说实话,撒谎道。

老太太跟原致亭做了四十几年的呣子了,对他不说了如指掌,那也是心中有数,一听就知道他在撒谎,道:“如今你年岁渐长,要知道爱惜自个的身子,别为了一些无谓的事折腾。”

儿子都偷盗家中财物,这还叫无谓的事?可原致亭不能出言顶撞老太太,唯有苦笑道:“娘教训的是,儿子以后会爱惜自己的身子。大半夜惊动娘,是儿子不孝。”

“人的心里有把秤,孝与不孝,称一称,这心中就有数了,嘴上用不着说。”老太太目光一扫,“怎么没看到牧青?他老子都把腿给摔断了,他也不来瞧瞧,真是个好儿子啊!来人,去把他给我请来!”

“回老太太的话,二少爷不在房里。”原致亭摔断腿刚一抬进房来,大太太就支撑着起来,一边打发人去请大夫,一边打发人去通知府中众人,听到老太太问原牧青,去通知原牧青的婢女忙回答道。

“不在房里?这三更半夜的,这人去哪了?他房里的人就没一个知道的?”老太太冷冷地问道。

“回老太太的话,二少爷房里的人说,二少爷吃过晚饭就出去,到现在还没回来。”

“既然没回来,就不用去叫他了。”老太太站起身来,“晚深了,大家都回房歇着去吧。小源你好好搀着你家媳­妇­,这大半夜的,你把她折腾来做什么?真是不懂事。”

李源笑笑,上前和婢女一左一右扶着董筱瑶。老太太发话了,众人也就离开了东篱居,各自回院子歇息。等众人走远,原致亭瞪着大太太,怒道:“你还不叫人把那个孽障找回来!”

大太太答应着,强撑着病体,打发人出府去找原牧青。只是他们谁也不知道原牧青在哪里,漫无目的地找,自然空手而归。

其实也不用他们找,第二天,辰时初刻,原牧青就带着一身的酒气,摇摇晃晃地回来了。他刚洗了把脸,准备上床睡觉,顶着一脸腊黄病容的大太太,扶着庆妮的手,走三步歇一步的过来了。

“娘,你不是病了,怎么不在屋里歇着,跑到我这里来做什么?”原牧青打着呵欠问道。

大太太等庆妮出去,上前伸手就在他身上拍了两下,骂道:“你这个臭小子,你昨夜去哪了?你爹把腿摔断了,我让人到处找你,都找不到你,你到哪里去了?你快说,你跑去哪里去了?”

“娘,我又不是大夫,爹摔断了腿,你找大夫,你找我做什么?”原牧青坐在床上,呵欠连天。

大太太气结,又上去给了他两下,“他是你爹,他摔断了腿,你这个当儿子的,不该去面前尽尽孝吗?傻小子和他媳­妇­那可是第一个赶过去看你爹的,到时候哄的你爹把家产全给了他,我看你怎么办?”

“好好好,等我睡醒了,我就去看他,尽尽孝。”原牧青倒在床上,闭上眼睛睡觉。

“不许睡,你给我起来。”大太太推了推原牧青,“你昨夜里到底去哪里了?”

“我能去哪?我去筹银子赎东西。”原牧青不耐烦地挥开大太太的手,“­奶­­奶­可说了赎回了东西,这事就算了,不赎东西,还不知道她怎么整治我。”

“赎东西赎东西,你要是不认,那女人又查不出来,你为什么要认?”大太太气愤地道。

“我换那个灶君的时候,那女人看到了。”

大太太太一愣,“她看到了?什么时候的事?”

“就是爹过寿那天,我去换的时候,被她和大哥看到了,大哥老实不会怀疑,那女人可就不一样了。”

“这都几个月前的事了。”大太太皱眉,“她当时怎么不说呢?”

原牧青翻身坐起来,道:“娘,你没听她怎么说,以前她不管家,她不管事,如今她管家,这事她就要管。她早就把这些事记住了,就等着管家的时候,杀我这只­鸡­,儆你只猴。”

大太太恨的咬牙切齿,“我就说,这厨房里怎么好好会窜进一只猫来,原来全是她在搞鬼,当家第一天,她就拿你来立威。她这是借着打压你,来气我,好个原大少­奶­­奶­,果然厉害。”

呣子俩越说越觉得程心妍心机深,手段毒,不是个好人。如果程心妍知道她们呣子的想法,一定会大呼冤枉,可惜,她不知道,她还稳稳当当地坐在嘉荫堂点卯。

只要新当家愿意按照以前的规矩办事,家中这些事,就用不了多少时间。程心妍不想管家理事,是被老太太硬推出来的,自然就不会多事去改这些规矩,更何况她也不知道该怎么改,她又不是家政专业毕业的,跟着程二太太学管家的时间太短,没学到什么;嫁到原家旁听了几个月,也没怎么用心,索­性­就照规矩办事。只是昨天她处理的那两件事,让府中的下人都觉得这位大少­奶­­奶­不好捉摸,办起事来没有章法可循,回起事就来愈加的小心翼翼。

程心妍照着规矩把他们禀报的那几件小事处理好了,就带着燕草元春回了晨晖园,躺在凉榻,闭目养神,昨夜被吵醒了一回,没太睡好,这会子有些犯困,迷迷糊糊的就要睡过去。

“大少­奶­­奶­!”

声音很轻,但是程心妍还是瞬间清醒,睁开了眼睛,见初秋站在她面前,手里拿着张大红请柬,问道:“什么事?”

“王二少­奶­­奶­派人来送请柬,请大少爷和你明天过府赴宴。”初秋把请柬递到程心妍面前。

“知道了。”程心妍又闭上了眼睛。

“好奇怪,明天又不是过节,又没有谁过生日,王二少­奶­­奶­怎么想着摆宴请大少爷和大少­奶­­奶­呢?”绿枝问道。

“哼,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她这是向大少­奶­­奶­炫耀她怀上孩子了。”燕草冷哼一声道。

“燕草,胡说什么呢?”王嬷嬷瞪了她一眼道。

燕草吐了一下舌头,刚才嘴太快了,说错话,忙小心地看了眼程心妍,见她闭着眼睛躺在那里,手中的扇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扇,没什么太大的反应,稍松了口气。

其实燕草还真没说错,程心如就是要向程心妍炫耀,还过这只是其中的一个原因,另一个原因就是她要让王家人看看,她和程心妍同一天出嫁,她怀孕了,程心妍没有,谁宜室宜家,谁是有福之人。

对于程心如这样的小心思,程心妍毫不在意,并且决定如她所愿去赴宴。晚上,原牧白回来,程心妍把这事跟他说了。

“娘子,我可能去不……”原牧白刚想说他要守着店子去不了,就看到元春和初秋拼命地对他打眼­色­,灵光一闪,改了口,“好,我明天陪你一起去。”

“为什么突然改口?”程心妍笑问。

“没有改口。”原牧白接收到两位婢女的眼­色­,撒谎道。

程心妍回头扫了一眼元春和初秋,道:“你刚才明明想说,‘娘子,我可能去不了,明天我要守店。’”

原牧白惊讶地问道:“娘子,你怎么知道我刚才要说这个?”

“因为我是神仙,我能料事如神。”程心妍用手指戳了戳他,“以后不说撒谎,要实话实说,知不知道?”

“知道。”原牧白憨厚地笑,“娘子,过几天,我陪你回娘家看岳母。”

程心妍一愕,黑小子也会转换话题了?正颜道:“牧白,你这话题转换的也太快了。”

“娘子,这两天你管家辛苦了!”原牧白又道。

程心妍有些哭笑不得,“牧白,你这东一句,西一句的乱扯什么呀!”

“不是乱扯,娘子要我说实话,我就说实话,这就是我要说的实话。”原牧白是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就显的有些前言不达后语。

程心妍笑,问道:“对了,今天爹没去店子里,你一个人应付的来吗?”

“有李掌柜,秦师傅他们在,没问题的。”原牧白笑道。

“有问题,要跟爹说,不要随便就拿主意。”原牧白这么老实,程心妍怕那些掌柜会趁着原致亭不在欺瞒他,哄骗他。

“娘子,爹在养伤,我不想去烦他,要是有问题,我可不以问你?”

程心妍微愕,“你不怕别人说你听­妇­人言吗?”

“娘子,这个问题,我们已经说过了。”

“有说过吗?”程心妍蹙眉。

“就是爹生日那天说的,娘子,你不记的了?”

程心妍回想了一下,是说过了,笑道:“好,有什么问题,你来问我,我们商量着办。”

原牧白高兴地点了点头,“娘子,你真好!”

第二天,原牧白和程心妍依约前往。依赴宴之礼,原牧白和程心妍礼应先去拜见王老夫人和王夫人,可是程心如却打发了个婆子等在门口,直接把程心妍领去她的房里,让小厮把原牧白领去书房找王嗣铭。程心妍对这些礼节一知半解,并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原牧白虽然老实,在礼节方面不会错,对于这样的安排,就感到有些诧异,回头见程心妍已走远,也不好追过去问,就只得先去见王嗣铭。

王府外面看起很朴实无华,府内里面却非常宽敞,亭台楼榭,花团锦簇,园亭相套,轩廊相连,别有洞天。程心妍跟着那婆子,转了好几个弯,穿过好几条的回廊,终于在一座院子前停下。

桐花早站在门口等候,上前给程心妍行了礼,把她领进房去。听到程心妍来了,程心如并没有出来迎客。

走进房,程心妍就看到盛装打扮的程心如,一件大红­色­绣金牡丹的衣裙,乌黑的头发挽着繁复华丽的飞天髻,头上戴着孔雀衔珠金步摇,左边一枝金蝴蝶展翅欲飞,右侧一朵硕大的红­色­绢花,脸上红红白白的打着脂粉,朱­唇­上点着桃花殷。美是挺美,可是就算她不惧铅粉中毒,好歹也该顾忌一下肚子里的孩子。

看到程心妍来了,程心如站起身来,挺了挺她那个还没显形的肚子,娇滴滴地道:“姐姐,你来了!”

“是啊,我来了。”程心妍明眸流转,­唇­边的笑如花般绽放,有人发请柬请她来看戏,她怎么会错过呢?

“姐姐,请坐。”程心如笑笑,“桐花上茶。”

程心妍在椅子稳稳地坐下,接过桐花奉上的热茶,小口地品着,静候好戏上场。婢女们退出房去,让姐妹单独说话。

“姐姐,成婚都快半年了,你怎么还没有怀上呢?”程心如问道。

程心妍差点被茶水给呛着,这戏未免上的太直接了,连个预告都没有,把茶水咽下去,笑笑道:“谢妹妹关心,还没有怀上。”

“姐姐,你不要怪我多事,这子嗣传承是大事,半点马虎不得。”程心如又挺了挺肚子,“姐姐,难道原家老太太就没说什么吗?”

程心妍看了一眼她的肚子,笑道:“还不到半年,老太太不急,我们也不急。”

“话不是这么说,姐姐,这子嗣传承是大事,半点马虎不得,姐姐你还是要快些怀上才行。要是实在是怀不上,不如就给姐夫纳个妾,妾生下的孩子,也是叫你做母亲。”

“咳咳咳”程心妍被茶水呛着了,程心如今天请她来,看来不止是炫耀怀孕了,还有给原牧白送小妾的打算,只是姨妹子往姐夫房里送人这貌似不合规矩礼数。

“姐姐,你别这样,男人纳妾是寻常之事,你要想的开才行。我们做正妻的要宽宏大度,不要小家子气。”程心如貌似一片好意地劝道。

为免再被茶水呛着,程心妍把茶杯放在一旁的茶几上,嘿嘿笑道:“妹妹,这纳妾之事,你姐夫不急,反到是妹夫急。你大着肚子,不方便和妹夫同房,这一年多的时间,只怕妹夫会忍不住。妹妹如此宽宏大度,一定不会介意给妹夫纳两房妾室,让她们好好的伺候妹夫的,这么一来,妹妹就可以安心养胎,妹夫也有人伺候,真正是两全其美。”

程心如不高兴了,脸一沉,“姐姐说这话什么意思?”

“妹妹是什么意思,我就是什么意思。”程心妍尖锋相对,本来不打算跟孕­妇­计较,可这孕­妇­不安心养胎,惹事生非,既然如此,就没必要忍让,权当帮她做胎教。

“我是一番好意!”程心如瞪程心妍一眼。

“我也是一番好意啊!”程心妍一点都不动怒,笑得如沐春风。

程心如沉着脸,半天不说话,程心妍也不说话。良久,不知道程心如想到了什么,又重露笑颜,道:“姐姐,走吧,我陪你去拜见我家的老夫人和大夫人。”

程心妍微愕,没想到第一场戏这么快就落幕,笑盈盈起身,随程心如去拜见王老夫人和王大夫人。

王老夫人住的那院四四方方的,极宽敞,院门上方的匾额写着“桂堂”二字,进院就闻到一股浓郁的桂花香,放眼一看,院中沿着墙边种了数十株桂花,如今正逢花期,开得正艳,幽香阵阵。

“那边有个小池塘,里面养着几条从蛮邦进贡来的秋翠锦鲤,一会我领姐姐去看看。”程心如炫耀道。

燕草和元春同时撇嘴,几条鱼也来炫耀。

程心妍笑,“那就有劳妹妹一会带姐姐去见识见识。”

这回答,程心如满意了。

廊下的婢女看到程心如领着一个身穿浅紫镶边宝蓝缎面绣五彩掬花纹样衣裙的少­妇­进门,就知道本该是这府上的二少­奶­­奶­,却成了原家大少­奶­­奶­的程大姑娘来了,迎上来行礼,“二少­奶­­奶­,老夫人和大夫人等了许久了,快请进。”

进了房,就看到一位满头银发的老夫人,穿着象牙­色­菱纹镶领豆绿撒花缎面长袄和淡青­色­马面裙,端端正正地坐在黄花梨木直足榻上;在老夫人下首处坐着位身穿青底绣吉暗花缎面对襟褙子和宝蓝绸缎马面裙的中年­妇­人。程心妍就知道这是王嗣铭的­奶­­奶­曾氏,母亲姚氏,上前行礼。

王老夫人笑道:“不必多礼,快起来坐下。”

程心如就在姚氏的下首处坐下,程心妍则被婢女引到王老夫人右侧的矮椅上坐下,那婢女从小婢女手中拿过一床薄毯,盖在老夫人腿上。

王老夫人笑着对程心妍道:“人老了,天一凉,这腿脚就不利索了。”

程心妍笑着奉承道:“老夫人看着一点都不老,是要寿比南山的。”

王老夫人抿嘴笑,扭头对姚氏道:“这妍儿成了亲后,这­性­子没从前那么腼腆。”

“是啊,以前妍儿不爱见人,行完礼就告退,如今到是好多了。”姚氏和王老夫人用的都昔日的称呼。

“以前年纪小,不懂事,让老夫人和大夫人见笑了。”程心妍笑道。

正说着话,一个婢女匆匆忙忙跑进来,“老夫人,大夫人,不好了,祺少爷病了。”

姚氏一惊,问道,“怎么了?什么病?请了大夫吗?”

“祺少爷浑身发热,昏厥了过去,已经去请大夫,大爷和大少­奶­­奶­请您快去。”那婢女道。

姚氏扭头对老夫人道:“老……”

“一起去,一起去。”王老夫人急的一把掀开毯子,这可是她的唯一的重孙,顾不得其他,急忙忙地赶去王嗣铭大哥王嗣铎的院子。

程心妍见状,就要告辞,谁知程心如抓住她的手,道:“走,我们也去瞧瞧!”

“放手,我不去。”程心妍听出程心如语气里幸灾乐祸和喜悦,不由皱眉,用力地挣扎了几下,也没有把手扯出来,被程心如强行拖着出了院门。

“姐姐,我可提醒你,我怀着身孕,你要是太用力挣扎,不小心把我推倒在地,这要是有个万一,后果可不是你能承担的起的。”程心如挑眉威胁她道。

程心妍愕然,不解地道:“这事与我又没关系,你非拉着我去做什么?”

“怎么会没关系呢?你我是姐妹,你也希望我过的好,不是吗?”

“你过的好不好,与我去不去,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程心如就是不松手,程心妍不敢挣扎,只能被迫跟着她进了王嗣铎住的院子。

房里,王嗣铎夫妻抱着孩子心急如焚,孩子因为发热,小脸上有着两团红晕。王老夫人上前摸摸他的额头,“这是着了凉,额头好烫。”

“老夫人,祺儿他会不会有事?”王大少­奶­­奶­急的眼泪都出来了。

“不会有事的,小孩子娇贵生些小病是正常的。”王老夫人历经世事,还算镇定,“长大了,身体就会健壮的,不会生病了。”

王嗣铭闻讯也赶了过来,看到和程心如站在一起的程心妍,愣了一下,再看程心如紧紧地拽住程心妍的手不放,就知道她是被程心如硬拖过来的,这么不懂礼数的事,也只有程心如才做的出来,眼中闪过一抹怒意。当着这么多人面,也不好责问程心如,只好叫婢女,去把原牧白也请过来。

大夫总算赶了过来,诊了脉是感染风寒。小孩小,受寒发热,很简单的病。

“没事了,你松手,我要回去了。”程心妍小声道。

“再等等。”程心如抓着程心妍就是不松手。

程心妍无语,这叫什么事呀!

大夫开了药,把药给孩子灌了下去,可吃了药,孩子的情况不见好转,反而感觉更烫了,这可把王家的人急坏了。

“大夫,您可要救救我的孩子。”王大少­奶­­奶­哭了出来。

“再吃一付药,试试看吧!”那大夫也没别的法子。

又一付药下去。

情况依旧。

“怎么办?这可怎么办?”王大少­奶­­奶­抱孩子哭道。

“这高热再不退,恐怕就危险了。”那大夫摇头道。

“去请济怀堂的华大夫,或许他有办法。”原牧白在门外听到,Сhā嘴道。

“华大夫医术虽好,可他也不擅长小儿病,只怕也是束手无策。”这要是请来华大夫,把孩子的热给退了下去,他可就什么面子都没了,那大夫出人劝阻王家人去请人。

王家人这时那不管这大夫说什么,派人去济怀堂请华大夫。

程心妍看着王大少­奶­­奶­怀里那个小脸潮红,呼吸急促的孩子,双眉紧皱,在古代没有退烧针可打,又没有特效退烧药,现在喝中药没用,不知道用物理退烧,可不可以?试试吧,总不能看这孩子就这么烧下去,万一把脑子烧坏了,病治好都没用了,道:“我有个法子或许可以让孩子的烧退下来。”

“什么法子?”王家人齐声问道。

“用烈酒给孩子拭擦全身,就能让孩子的烧退下来。”这个法子,程心妍中从现代当医生的舅母那里知道的,也曾经看到过实例,她确信这个法子可以让孩子退烧。

“这法子前所未闻,不妥当,万一适得其反,孩子的病情就会加重,那就糟了。”大夫还没等王家人说话,就开口道。

程心妍皱眉,道:“你这大夫真是太过份,刚才不让人去请华大夫,现在又说这法子不好,那你就说个法子出来,让孩子的烧退下来。”

那大夫道:“你这小娘子不懂医术,在这里胡搅蛮缠,这治病可是人命关天的事,可由得你胡作非为。”

“我是不懂医术,但也比你这个庸医好。自己治不了病,还不让别人治病,你根本就这是在谋财害命!”程心妍道。

“来人,把这个庸医拖出去。”王嗣铭不等那大夫再说话,扬声道。

两个小厮应声而入,把那庸医拖了出去。

王嗣铎转头看着程心妍,“这个法子,你是听谁说的?”

“一个老大夫说的。”程心妍撒谎道。

“好,祖母,母亲,我们就试试这个办法,有什么后果我来承担。”王嗣铎不愧在官场混了几天,当即立断。

王老夫人沉吟片刻,道:“就照这个法子做。”

让人从库房内取几桶烈酒过来,倒在瓷盆里,又掺了些温水进去,王嗣铎看着程心妍,“接下该怎么做?”

“我来吧!”程心妍从王大少­奶­­奶­手中抱过孩子,坐在小木杌上,解开孩子的衣裳,拿着绵布沾着酒水,自上而下擦拭孩子的身体,从颈部两侧至手臂,再从两侧腋到手心,接着从后颈部向下擦背部,然后擦下肢,从髋部经腿外侧擦至足背,从大腿根内侧擦至足心,从大腿后侧经膝窝擦至足跟。一遍又一遍,随着时间的流逝,孩子的呼吸慢慢平稳下来,体温渐渐降了下来,脸­色­也没有那么红了。

华大夫也请来了,见状面露喜­色­,上前诊脉,笑道:“高热退下去了,孩子可以服汤药,把热度稳定下来,这病就好了。”

闻言,屋内的人都松了口气,除了程心如。

程心妍起身把孩子交还给王大少­奶­­奶­,不知道是太累了,还是没吃饭,眼前发黑,身子晃了晃,就往一边倒去。

“妍儿!”

“娘子!”

喊妍儿的是王嗣铭,喊娘子的是原牧白,可真正扶住程心妍,免她摔倒的却是王嗣铎。

“谢谢。”只一下,程心妍就缓过劲来,站直身体,向王嗣铎道谢。

“娘子,你有没有事?”原牧白走过去扶住她,紧张地问道。王嗣铭眸光微黯,把头偏开,身份已定,走到身边她的,永远都不会是他。

“我没事。”程心妍笑笑道。

华大夫上前给程心妍诊了一下脉,笑道:“大少­奶­­奶­没什么事,怕是中午用饭用少了,这才头晕的。”

王老夫人这才想起,什么中午用饭用少了,压根就没用中饭,请人家来吃饭,饭没让人家吃上,还差把人饿晕。见孩子的病已经稳定下了,就拉着程心妍出去用饭。

“妍儿,这次多亏了你,要不然祺儿可就危险了!”王老夫人笑道。

“这也老夫人你愿意用这法子,要不然我说了也白说。”程心妍并不居功,谦让道。

“不管怎么样,这法子是你想出来的,你是祺儿的大恩人。”王老夫人对程心妍不居功自傲,很满意。

“是呀,妍儿,要不是你,今天的事,我不敢想像。”姚氏扯着丝帕按了按眼角,这个金孙她盼了许久才盼来的,这要是没了,别说老夫人,就是她也承受不了这个打击。

“老夫人,夫人,你们要一直说这样话,这饭我都吃不下了,你们不是想让我饿着肚子回去吧?”程心妍嗔怪地道。

王老夫人和姚氏都笑了起来,道:“好好,这客气话,我们不说了。”

程心如在一旁看到和王家人说说笑笑的程心妍,五内杂陈,早知道,不该拉程心妍过去的,这下到好,她成王家的恩人了。尤其是刚才她要摔倒时,相公居然脱口叫出妍儿!妍儿,好亲热呀!都是那个该死的病秧子,事情全让他给搅和了,什么时候病不好,非挑今天病。

用完午饭,时辰已经不早,程心妍和原牧白略坐了会,就告辞离去。

嫁做商人­妇­- 第五十七章 内宅禁忌

回到原家,程心妍就程心如非拉她去王嗣铎院子的事,向王嬷嬷和宗嬷嬷请教,她实在是不明白程心如为什么会拉她过去?

两位嬷嬷听完后,沉吟片刻,异口同声地道:“这个女人的心思好狠毒啊!”

“狠毒?”程心妍愕然,这事还能跟狠毒扯上关系?

“大少­奶­­奶­,你去王家做客,王家家中有事,依礼你该回避,就算不告辞离去,也不该去那院子,可她非拉着你同去,王家人却不知道是她硬拉你过去,还以为是你不知礼数,故意要窥视他们内宅之事。”宗嬷嬷分析给她听。

“孩子生病也不算什么丑事,就算被我这个外人知道,也没有大不了的呀。”程心妍当时不愿去,是不想多事,并不是因为什么避讳,现在听宗嬷嬷这么一说,才知道这还有忌讳,可这有又什么可忌讳的?

“姑娘,这孩子生病不是丑事,可也不是好事,为免旁人说三道四,说出不好的话来,折了孩子的福气,大富人家都不愿意让人知道家中的小孩子生病,就是大夫出去了,也不会多嘴多舌。”王嬷嬷解释道。

“哦。”程心妍有点明白了,微微蹙眉,“可是这也跟狠毒扯不上关系啊?”

宗嬷嬷一愕,“大少­奶­­奶­,你不知道那事啊?”

“什么事?”程心妍茫然。

“小孩子娇气,又在病中,有个说法叫,生人勿近。你从没见过那孩子,她故意扯你去看,就是要借你去克那小孩子。若是那小孩子出了什么事,王家人就会怪你,说是你克的。还好,大少­奶­­奶­福气大,不止没有克那小孩子,还救了那小孩子一命。”宗嬷嬷道。

“还有这说法?”程心妍惊讶了,真是闻所未闻。

“大少­奶­­奶­果然不知道这件事,可见这个女人心思狠毒。”宗嬷嬷恨声道。

“姑娘,这内宅中的事,你还是知道的太少了,瞧瞧,这一不小心,就着了别人的道,这以后,还要多说些事给你听才是。”王嬷嬷叹气道。

“这事有可能心如也不知道,才会拉我去的。我觉得她不至于如此狠毒吧?”程心妍不太敢相信程心如会这样陷害她,她们又没什么深仇大恨,要说对不起,也是程心如对不起她,她可没有半点对不起程心如。

“姑娘,她连姐妹易嫁的事都能做的出来,还有什么事做出来。”王嬷嬷冷哼一声道。

“还有,大少­奶­­奶­,这件事要成了,那是一箭双雕。”宗嬷嬷道。

“一箭双雕?”程心妍头痛,这件事被她们一说,怎么越来越复杂了?

“那孩子是长房长孙,他要是没了,程心如肚子里那个可就宝贝了。”宗嬷嬷道。

“心如是二房的,这长房的孩子没了,对她也没什么好处,总不可能,她儿子还能继承伯父的家产吧?”程心妍不赞同宗嬷嬷的说法。

“要是长房没有儿子,她的儿子就可继承伯父的家产了。”宗嬷嬷冷笑道。

程心妍摇头道:“长房的人还那么年轻,就算没了这个孩子,他们还可以再生,怎么也轮不到二房的人去继承长房的东西。”

“大少­奶­­奶­,这以后的事谁知道,至少眼前,长房没了儿子。”宗嬷嬷对程心如印象极差,把她往最坏的说。

程心妍揉了揉额头,人心真的这么丑陋吗?

“姑娘呀,你不要把二姑娘想的太好。”王嬷嬷叹了口气,“姑娘,有些事你忘记了,可­奶­娘没有忘记,从小到大,她都欺负你,抢你的东西。前年要不是她把你推进池子里,你也不会大病一场,病的差点没命。”

“­奶­娘,你是说我会生病,是被心如推进了池子里,不是我自己掉进去的?”程心妍惊愕地问道。

“二太太怕三老爷知道后,会打死二姑娘,才会说是姑娘自己不小心掉进池子里的。”王嬷嬷道。

知道真正的程心妍其实是被程心如害死的,程心妍半晌说不出话,两人从小一起长大,纵使没有姐妹之情,也不该下这样的毒手,人命关天,程心如的心还真狠!

“姑娘,二姑娘就是一条毒蛇,她随时随地的露出她的毒牙,要咬人,就算你如今一点没有妨碍到她,她还是要处心积虑的来害你,可见她的心肠有多坏。”王嬷嬷恨声道。

“­奶­娘,我知道了,我以后会离她远远的,这样她就害不到我了。”以前在程家,两人或许还有利益冲突,可而今姐妹都已出嫁,在不同的家里,相互之间根本就不存在任何利害冲突,程心如却还要害人,可见­奶­娘所言非虚,程心如的心肠太坏。程心妍不想时时刻刻都要防备她,弄的提心吊胆,惶惶不可终日,­干­脆远离她,保平安。

“姑娘(大少­奶­­奶­),你能这么想就对了。”王嬷嬷和宗嬷嬷异口同声地道。

经此一事,程心妍受到了深刻的教育,这内宅中的事,要小心谨慎对待,绝对不能掉以轻心,又问了王嬷嬷和宗嬷嬷各方面的禁忌,才昏头昏脑的爬上床睡觉。只是一夜都没睡安稳,梦里,梦到那小孩子没救活,王家的人都指责她,说是她克死小孩的,程心如在一旁得意的狞笑,就连原牧白也帮着他们一起骂她。

“娘子,娘子,醒醒!”

程心妍睁开眼睛,入目是原牧白担忧的脸,怔怔地看着他,语气迟疑地问道:“牧白?”

“娘子,是我。”原牧白扶她坐起,“娘子,你是不是做恶梦了?”

“嗯,做了个恶梦。”程心妍看着他,想起梦中他骂她的事,“牧白,你会不会骂我?”

原牧白愣了一下,不解地问道:“娘子,我为什么要骂你?”

“我做错事了。”

“不会,娘子不会做错事的。”

这叫什么话,她是人,那能不犯错,程心妍撇撇嘴,继续问道:“那要是我真的做错了事,你会不会骂我?”

“做错了事,是该骂,但是我不会骂娘子。”

程心妍诧异,“为什么?”

“因为你是我的娘子,你做错了事,就是我做错了事。”

他的意思是,有错同担?程心妍眸光微转,“原牧白,你说话要算数,就算全天下的人骂我,你都不可以骂我。”

“娘子,我不会让人骂你的,谁敢骂你,我就打谁。”原牧白蛮横地道。

这话明显是在哄她,程心妍撇嘴道:“那要是­奶­­奶­骂我,难道你还要打­奶­­奶­?”

“­奶­­奶­不会骂娘子的。”原牧白想了想,“要是­奶­­奶­骂娘子,我就跟­奶­­奶­说,让她骂我。娘子,我不会让你受委屈的,我要你每天都开开心心的。”

在现在程心妍不是没有听过男人的甜言蜜语,可在这一刻,她觉得原牧白的这番话,胜过她以前听到的任何一句话,轻咬了一下­唇­角,道:“牧白,你说过的话要算数,你要保护我,不可以让人欺负我。”

“娘子,你放心,我是你的相公,我一定会保护你的,要是有人欺负你,你告诉我。虽然我脑子不聪明,但是我会武功,我可以帮娘子打他们。”

所有的不快,所有的烦忧,因为原牧白的话,全部化为了乌有。程心妍重露笑颜,道:“知道了,要是有人敢欺负我,我一定告诉你,让你帮我打他。”

见程心妍笑了,原牧白也跟着笑了,道:“娘子,夜深了,睡吧!”

“嗯,你也去睡吧!”程心妍点了点头,笑着躺回床上。

原牧白轻轻地放下帐幔,躺回铺在地上的被褥中,想着刚才和程心妍的对话,憨憨的笑了,娘子愿意要他保护她了。

日月如梭,时光如流水,仿佛才刚过了端午节,转眼就到中秋节。中秋节的前一天,原牧白陪程心妍回娘家送中秋礼。这一次王嗣铭陪程心如回来了,程心如依旧打扮的花枝招展,骄傲地挺着她还没有显形的肚子。

程心妍对她如避蛇蝎,惹不起,躲得起,和王嗣铭打了声招呼就拉着原牧白去见程二太太。

“自打姐姐嫁进商户家,就愈发的不懂规矩了!”程心如皱眉,不满地道。

规矩?这世上谁都比她程心如懂规矩,她有什么资格说别人?王嗣铭眼中的怒意一闪而过,恨恨地盯了程心如一眼,一拂袖,快步向前走去。

“相公,你别走那么快,等等妾身。”程心如娇滴滴地喊道。

王嗣铭本不想理她,可是想到这里是程家,想到程心如还怀着身孕,又想起那天姚氏说的话,他和程心妍名分已定,不可逾越,更不可以做出有违礼数的事,对程心如要忍让,不可与她斗气,眸­色­微沉,双手紧紧握了一下拳,深吸一口气,把那股怒气怨意强行忍了下去,停下脚步等程心如。

见王嗣铭同来,程三太太那股自端午节就积攒的怨气平了,想着晚饭时,要好好在程二太太面前炫耀一番,谁知,程二太太婉拒了她的一番“好意”,没有到正房来用饭,让她没能炫耀成功。这是后话,此时,两对母女各在房里叙话。

“妍儿,姑爷他待你好吗?”

这是每次回来,程二太太必问的话。

程心妍笑,“他待我很好。”

“现在你在管家,有没有感到很吃力啊?”

“照着以前的规矩办,不觉的吃力。”

“有什么不懂的,你就多去问问老太太,别自作主张,知道吗?”

“娘,女儿知道的,你放心。”

“看到你一切都好,娘也就放心了。”程二太太伸手帮程心妍把垂在额间的碎发抚到耳儿,“过了中秋,娘就去城外的莲溪庵出家。”

“去庵里出家?”程心妍惊愕,“娘,是不是三婶又说了什么闲话?”

“没有,你别乱猜。”程二太太垂下眼睑,“这是我自己的意思,与她没关系。”

“不可能,一定是她说了什么闲话,要不然,你为什么突然要出家?”程心妍坚信是程三太太说了什么话,逼得程二太太不得不出家。

“娘不是突然有这个念头的,你爹走了之后,娘就想要出家,只是那时,你还小,我不能丢下你不管,此时全无牵挂,出家正当其时。你日后只需侍奉公婆,照顾相公子女,­操­劳家务就好,娘这里,就不消你担心了。”程二太太语气平静地道。

“娘,你要是在这里住的不开心,我给你另买院子,你搬出去住,不用出家的。”程心妍劝道。

程二太太淡淡地笑了笑,道:“妍儿,你现在嫁了,姑爷待你也好,等你再有了喜信,娘就什么心事都没有了,出家为你们祈福,你又有什么舍不得的?”

见程二太太一副打定主意要出家的模样,程心妍不知道要说什么好,心里闷闷的,很难过,扯着程二太太的衣袖,道:“娘,你出家要把女儿放到何处?”

“好了,妍儿,你已长大,不许说这小孩子话。”程二太太拍了拍程心妍的手,“娘主意已定,你就不要再多说了。”

程心妍无奈地叹了口气,不再劝她,又问道:“那这些下人,娘打算怎么安排?”

“我都安排好了,荭姑她会随我一起出家。”

“有荭姑陪在娘身边,那我就放心了。”程心妍听程二太太这么说,稍觉安心,荭姑是程二太太的陪嫁丫头,后来嫁给程珏的长随为妻,可是那长随比程珏还要短命,成亲不到两年,就病逝了,连个孩子都没留下,荭姑没有改嫁,一直陪在程二太太身边。

夜幕降临,程心妍和原牧白陪程二太太吃完了晚饭,依依不舍的告辞回家。回到晨晖园,程心妍把程二太太出家的事告诉了原牧白,“娘执意要出家,怎么也劝不住,庵里清苦,我怕娘会吃苦。”

“娘子,你也不要这样担心,我们多给庵里一些供奉,岳母就不会吃苦了,到时候你也可以常去探望岳母,添些香油,那些师太也就会好好照应岳母的。”原牧白劝解她道。

程心妍轻叹一声,“也只能这样了。”

“娘子,你别难过,岳母出家了,你还有我,我会陪在娘子身边的。”原牧白认真地道。

程心妍抬眸看着面前的男人,他的关心显而易见,毫不掩饰,心中一暖,扬­唇­轻笑,点了点头。

第二天就是中秋节,程心妍照旧例行事,安排妥当。一家人团团坐着吃完了午饭,原牧青起身道:“­奶­­奶­,东西我赎回来了,已经交给娘了。”

老太太端起茶杯,喝了口茶,道:“如今是你大嫂当家,东西当交给你大嫂。”

大太太一听这话,急了,这当家的权,不会就这样真的交出去吧?那可不行,忙起身道:“老太太,媳­妇­的病已经好了。”

“你病好了,你家老爷的腿还没好,伤筋动骨一百天,你就留在院子里小心着伺候你家老爷,这家里的事,就交给大少­奶­­奶­打理好了。”老太太垂着眼皮,看也不看大太太一眼。

老太太的话,大太太找不到理由反驳,鼓着腮帮子坐了下去。拿不回当家权的大太太不高兴,得到了当家权的程心妍同样也不高兴,还以为大太太病好了,她就可以交权了,照这怎么看,这权是交不出去了。

“牧白,一会你把灶君请回灶房去,多供奉点东西给灶君,就说家中子孙不孝,让他老受了累,请他老原谅,不要与我们这些凡夫俗子计较,请他宽待一二。”素来男不拜月,女不祭灶。老太太才会安排原牧白去安放灶君,而不是当家的程心妍。

原牧白起身答应了。

“中秋赏月,白天无事,都回房歇着去,等晚上再过来。”说着,老太太起身,扶着冷香的手回耦荷园了。

程心妍和原牧白回到晨晖园没多久,大太太就打发人把原牧青赎回来的东西送过来了。原牧白捧着那尊玉雕的灶君,和程心妍一起送到灶房去供奉。

走进厨房的院子,院中张漭、张渠,以及几厨子和厨娘坐在一起说闲话,四个小丫环在井旁洗着刚收回地碗碟。见原牧白和程心妍进来,迎上来行礼请安。

“供品可准备好了?”程心妍问道。

“回大少­奶­­奶­的话,已经备好了。”灶君丢失,张渠虽有看管不力之错,但是程心妍并没有责罚他,还让他继续管理,这让张渠心生感激,觉得这位大少­奶­­奶­比大太太待人宽厚,暗自决定,以后做事要更加尽心尽力。

把灶君安放在灶房的神龛上,祭上供品,原牧白就依葫芦画瓢,把老太太的话说一遍。站在外面的程心妍听见,忍不住笑了起来,这老实人办事,就是一板一眼的。

中秋过后的第三天,程二太太就执意离开了程家去了城外的莲溪庵落发为尼。程理和程心妍送她前去,程心妍看那庵堂环境清静,几位师太也是慈眉善目的,就添了一百两香油,又给了主持师太五十两银子,说是给庵里的各位师太添衣添被,又再三恳请她们好好照顾程二太太。程二太太就此弃了俗姓,法号慈缘。

“妍儿,虽然你娘她出了家,可你还是程家的姑娘,有什么事,你要回来跟三叔说,不要委屈了自己。”回到城中,在路口分手时,程理对程心妍道。对于寡嫂执意出家之事,程理心感愧疚,对唯一的侄女就更看重了。

“三叔,我知道的。”程心妍点了点头。

叔侄俩在路口分手,各自回家。

程心妍的马车在原家门外刚停稳,门子就上前道:“大少­奶­­奶­,您可回来了!”

“怎么了?家里出什么事了?”程心妍一边扶着元春的手下车,一边问道。

“家里没事,是店子里的事。”门子道。

店子里的事,原牧白闯祸了?

程心妍脸一下白了,“是什么事?”

“小的也不清楚,您快去耦荷园吧,老太太在等着您呢。”门子道。

程心妍急急忙忙往耦荷园赶去,进门见原牧白安然地坐在椅子上,松了口气,人没事就没好,其他什么事都不重要,上前给老太太行礼,道:“­奶­­奶­,孙媳回来了!”

“孙媳回来了,亲家太太可安顿好了?”老太太问道。

“都安顿好了,娘已落发为尼,法号慈缘。”程心妍如实相告。

“亲家太太倒想的开,做了方外之人,这红尘俗事,就不用烦恼了。”老太太感叹道。

“红尘俗事,惹人烦恼,若能了无牵挂,做个方外之人,到是件好事。”李洁幽幽地在一旁道。

程心妍听了,眼皮一跳,这些天她事忙,把李洁和江恺的事给忘记了,也不知道两人现在怎么样了?现在听李洁这语气,难道她有了出家之念?当着这么多人面,不好问,也不好劝,岔开话题,问道:“­奶­­奶­,我刚进门,听到门子说,店子里出事了,是什么事呀?”

“没什么大事,就是开采玉料那出了点问题。”老太太说的轻描淡写,“打算让牧白去看看,你二娘说,想让你跟着一块去,你的意思怎么样?”

可以出去游山玩水,当然好,可是是大太太提议的,那就要想一下才行。程心妍眸光微转,道:“孙媳听­奶­­奶­的安排。”

老太太满意地笑了,道:“这次牧白是去处理事情,要赶路,你­妇­道人家跟着赶路太辛苦,还是别去了。等下次,让牧白专程带你出去玩。”

“是,­奶­­奶­。”程心妍爽快地答应了。

看到老太太高兴,大太太气愤。程心妍很不解。回去问原牧白,原牧白也不清楚,其实他觉得大太太的提议不错,能带程心妍一起去,他很开心,可惜­奶­­奶­不同意。

还是王嬷嬷和宗嬷嬷明白这其中的奥妙,笑道:“大少­奶­­奶­,你跟着大少爷出门了,大太太就可以重夺当家权。”

程心妍郁闷了,早知道她应该听大太太的提议的,这样既可以出去玩,还可以把当家权给让出去,现在,她错了,她不该怀疑大太太的用心的。有时候大太太的坏用心,对她来说是好事。

可惜后悔已晚。

八月二十日,大吉,宜出行。

原家人送原牧白出城,同行的还有玉坊斋的一位掌柜,两个伙计。

嫁做商人­妇­- 第五十八章 牧青娶妻

送原牧白出了城,程心妍抽出空去寻李洁。

“表嫂,你说的没错,他愿意娶我为妻,可他家长辈不愿意。”摒退婢女,李洁也不拐弯抹角,直截了当地道。

意料之中的事,程心妍神­色­未变,冷静地问道:“他怎么说?”

“他被关在家里,出不来,让人带了封信给我,让我等他。说他一定会说服他的家人,上门提亲的。”李洁的语气依旧平静,只是眸­色­沉沉,可见心情郁结。

“你相信他能说服他的家人吗?”

“表嫂,我真的很希望他能说服他的家人,可是我心里很清楚,他不可能说服他的家人。论家世、论学识、论才貌,苏姑娘样样都比我强,他的家人又怎么可能舍苏姑娘,而取我呢?”李洁说到后面,声音已有些哽咽。

“不,洁妹妹,不是你不够好。”程心妍轻轻地握住她的手,“而是那些世俗的门第之见,让你们不能在一起。”

“是呀,门第之差,判若鸿沟。”李洁神­色­黯然。

“世俗之念,我们无法更改,就当你们没缘吧!”程心妍轻叹道。

“没缘,我们为什么会相遇?没缘,我们又怎么会相恋?”

程心妍微蹙眉,沉吟片刻,道:“洁妹妹,我说个故事给你听,从前有个书生,和未婚妻约好在某年某月某日结婚。可到那一天,未婚妻却嫁给了别人。书生大受打击,一病不起。家人用尽各种办法都无能为力,眼看他奄奄一息,行将死去。这时,路过一游方僧人,得知情况,决定点化他。僧人到他床前,从怀里摸出一面镜子叫书生看。书生看到茫茫大海,一名遇害的女子一丝不挂地躺在海滩上。路过一人,看一眼,摇摇头,走了。又路过一人,将衣服脱下,给女尸盖上,走了。再路过一人,过去,挖个坑,小心翼翼把尸体掩埋了。书生疑惑间,镜中景­色­一变,书生看到自己的未婚妻洞房花烛,被她丈夫掀起盖头的那瞬间。书生不明所以。僧人解释道:你看到那具海滩上的女尸吗?那就是你未婚妻的前世。你是第二个路过的人,曾给过她一件衣服。她今生和你相恋,只为还你一个情。但是她最终要报答一生一世的人,是最后那个把她掩埋的人,那人就是她现在的丈夫。书生大悟,从床上坐起,病愈。洁妹妹,人的这一生,会遇到很多事,很多人,但有些事注定回忆,有些人注定错过。江恺非你的良配,你不可以为了他,生出那些糊涂的想法。”

李洁轻叹一声,“有缘也好,无缘也罢,红尘苦,俗事累,我愿远离尘嚣,乐享一世安宁。”

少女初恋受挫,打击太大,都说出这样老气横秋,看破世事的话来了。程心妍头痛,必须要打消她这个念头才行,沉吟片刻,眸光一闪,道:“洁妹妹,我再跟你说个故事,有个人去庙宇进香,他看到观音菩萨手持念珠,他问庙中的和尚,‘观音也是菩萨,她数念珠­干­什么?’和尚说,‘她也学别人拜佛。’这人又问,‘拜的是哪一个菩萨?’和尚说,‘她拜观音菩萨。’这人就奇怪了,‘她就是观音菩萨,为什么还要拜自己?’和尚笑道:‘求人不如求己。’洁妹妹,佛门虽是清静地,却不是逃避问题的避难所。如果你不能真正释怀,纵然你削发为尼,你依旧会苦,会累,无法远离尘嚣,无法一世安宁。菩萨帮不了你,真正能帮你的是你自己。”

李洁抿紧双­唇­,沉默不语,眸­色­浮浮沉沉。程心妍也不催她,端起茶水,小口地品着茶,安静的等她想通,想明白。

良久,李洁轻舒了一口,眸中的­阴­霾散去,­唇­角轻扬,道:“表嫂,谢谢你,我不会再有那样糊涂的念头。”

“洁妹妹,我希望你是真的放下了那个念头,而不是为了让我安心才说这样的话。”程心妍不放心地道。

李洁站起身来,上前搂着程心妍的肩膀,道:“表嫂,我真高兴是你做了我的表嫂。”

“我也很高兴有你这么聪明的小表妹。”程心妍笑。

“我一点不聪明,是表嫂你点醒我的,若是我不放过我自己,就算我躲到天边也是枉然。”

程心妍笑了笑,不管李洁是真的想通了,还是只是为了让她安心,话说到这个份上,已经够了,再说下去,就不是劝解,而是在逼迫了。又说了几句闲话,程心妍就告辞离去,回了晨晖园。

原牧白不在家,程心妍的生活并没有多大的变化,每天辰时三刻去嘉荫堂依旧例管家理事,隔几天就坐着轿子去原家玉坊斋和金器铺瞧瞧,下午在家里画画首饰图,一天也就那么过去了。

大太太看程心妍每天过的这么舒心,就恨得咬牙,可是上有老太太压着,下有原致轩盯着,她没有机会找程心妍的麻烦,每天在东篱居里生闷气。就在大太太绞尽脑汁想要找程心妍麻烦的时候,于家的人上门来找原牧青的麻烦了。

“你说什么,愫愫怀孕了,孩子是牧青的?”原致亭差点被这事打得被背过气去,不敢相信地瞪着于梓洋。

“难道我还会骗你不成!”于梓洋愤怒地回瞪原致亭。

原致亭嘴­唇­颤抖着,“去,去把那个孽障给我找回来!”

大太太听了这件事,一阵的头晕目眩,根本就没听到原致亭的话,坐椅子上发怔。

“啪”原致亭一拍椅把,厉声道:“还不快去!”

大太太一惊,茫然地看着原致亭,“去去哪里?”

“还不快把那孽障找回来!”原致亭怒吼道。

大太太跌跌撞撞地往门外跑去,还险些被门槛给绊倒。原牧青不在怡红院,又派人去清音书院找。

于梓洋和伍氏怒气冲冲地坐在东篱居内,原致亭和大太太脸­色­铁青地坐在一边陪客,屋内一片寂静。

老太太那边也收到于梓洋夫­妇­过府的消息,见两人径直去了东篱居,没来给她行礼请安,觉得很奇怪,就让冷香过去打听。过了一会,冷香回来,“老太太,奴婢没用,没打听出来,只是知道于二爷进去没过多久,大太太就出来让人去找二少爷回来。”

老太太皱眉,想了想,道:“快去把姑太太叫来。”

冷香转身出来,亲自去请原致轩过来。原致轩很快就赶来了,进门问道:“娘,这么急叫我过来什么事?”

老太太把事跟她一说,原致轩也搞不明白了,道:“莫不是牧青那小子闯了什么祸,让于二哥知道了,特意来告诉大哥的。”

“要是这样,于老二一个人过来就行了,为什么还要带伍氏过来,这件事肯定不简单,我怕又是那个女人在使坏。”

原致轩皱眉,道:“娘,我们也别猜了,我直接过去,管她是什么事,我都给她搅和了。”

“好,你去。”老太太坚决支持女儿去捣乱。

原致轩起身就往外走,刚走到门口,远远的就看到原致亭坐着软轿和于梓洋夫­妇­过来了,转身回房,“娘,大哥带于二哥他们来了。”

老太太想了想,道:“你先到里面去,一会要是有事,你再出来闹。”

“好。”原致轩依言躲进了内室,只是她没想到,接下来的事,根本就没法闹。

“愫愫怀了牧青的孩子?”老太太的震惊不亚于原致亭。

内室里的原致轩也惊呆了,这不是光彩的事,于家不可能拿这事来开玩笑,那这件就是真的,这可怎么办?

事已至此,还能怎么办?

唯一的办法就是原家和于家联姻,于雅愫嫁原牧青为妻。

老太太暗恨,千算万算,又被那女人给算计了一回,可恶。

大太太愤怒,这个死老太婆,居然用这一招让那个病秧子进门,可恨!

婆媳俩对这门亲事都不满意,不约而同的装病。所有的事,全推给程心妍去做。

原牧红叹气,“娘啊,你不是想要拿回当家权,这就是一个好机会,你为什么要装病?”

“哎呀,我真是被气糊涂了!”大太太被女儿一提醒,这才回过神来,“红儿,那现在该怎么办?”

“娘,这当家权,你是拿不回来了,我看只能等于家的那个女人进门,让她去跟程心妍争。”

“那个病秧子,她能争的过吗?”大太太怀疑地问道。

“娘,于雅愫肚子里怀着的可是我们原家矜贵的长孙,只要我们稍加利用,你还怕­奶­­奶­把当家权还给你吗?”

大太太想了一下,笑了,“这一个月,我就养足了­精­神,等于雅愫进门,到时候,就挑着她和程心妍争,我坐收渔翁之利。”

“那娘,你好好养身子,我回房了。”原牧红起身离去,出门遇到李洁,“表姐,这是从哪里来?”

“我做了些糕点,送去给表嫂尝尝。”李洁笑道。

原牧红眸光一闪,道:“表姐如今跟我大嫂走的好亲近呀。”

“亲戚之间,走的亲近些不好吗?”李洁反问道。

“好,亲近些当然好。”原牧红上前挽起李洁的胳膊,“前些日子,表姐常出门,最近怎么不出门了?”

李洁神­色­微动,语气淡淡地道:“想出门就出门,不想出门就不出门。”

“表姐如今到愈发的随心所欲了。”原牧红笑道。

“随心所欲?我们女子能随心所欲的也就是做姑娘这几年罢了。”李洁颇有感触地道。

原牧红一听这话,深有同感,两人边走边聊,一路同行。李洁和原牧红是养在深闺里的姑娘,无须为家中琐事烦心。当媳­妇­的程心妍没这清福可享,为琐事烦忧,这于雅愫已有了一个月身孕,成亲的事必须要快。三书六礼,吉日宴请,都要赶在一个月内办妥。选出来的成亲的吉日,是十月初三。时间太急,事情太多,忙程心妍都快没时间吃饭了。

头一回做这事,程心妍什么也不懂,就把原牧白成亲时的帐册让帐房送了过来,打算依葫芦画瓢,这样总不会有错了吧!

为了不失礼,做错事,程心妍拿着帐册,去向原致轩请教。原致轩道:“错,还是大错特错。”

“姑母,妍儿不懂,还请姑母指教。”程心妍虚心求教。

“牧白是长房的长子嫡孙,牧青怎么能跟牧白比,你呀,随随便便置办点东西就是了。”

“随随便便?姑母,这不太好吧?”程心妍觉得她问错人了。

原致轩手一挥,道:“没什么不好的,你听姑母的,不会有错。”

原致轩的话,程心妍可不敢听,拐了两个弯,从侧门出去,去找郑五娘。郑五娘听了她的来意,笑了,道:“侄儿媳­妇­,二姐怎么说,你就怎么做,不会有错的。”

郑五娘的回答,等于没回答。程心妍拿着帐本又回来了,对着帐本发呆,这可怎么办好?随便置办点,怎么随便法?

“姑娘,要不减掉一半,就说时间匆促,置办不齐就行了。”燕草出主意道。

“有银子,什么东西置办不齐?”程心妍横了她一眼。

燕草吐了吐舌头,不敢再乱出主意。

“大少­奶­­奶­,二少爷是次子,这三老爷也是次子,要不然,用三老爷的娶妻时的帐册?”元春提议道。

“那都十多年前的事了,可以吗?”程心妍皱眉,通货膨胀不需要考虑吗?

“怎么不可以,都是次子。”其他婢女都附和道。

程心妍举棋不定,扭头问两位­奶­娘,“­奶­娘,你们俩是什么意见?”

宗嬷嬷道:“照姑太太的说法,随便置办点。”

王嬷嬷道:“照三爷的帐册置办。”

没统一的意见,程心妍无奈只好两个帐册都借鉴。有事要忙,日子都好象过的快些,怡红院重新打扫了一番,墙壁刷得粉白,门窗柱子都重新上了漆。

于家择了九月十七日送家具过来的,程心妍领着家里的下人们在新房里等候,原牧青以及他那些莺莺燕燕暂时住到名耕园去了。于家押送家具过来的是位年轻媳­妇­,一看程心妍的打扮,就知道她是原家如今当家的大少­奶­­奶­,不等人说,跪在地上磕头道:“奴婢请大少­奶­­奶­安,奴婢是姑娘的陪房,大少­奶­­奶­只需称呼奴婢为蒋六家的就是。”

程心妍笑笑,道:“一路辛苦了,起来歇歇脚,喝杯茶吧!”

蒋六家的道了谢,把家具单子呈上。

程心妍拿着那张长长的单子,一一对着,紫檀木雕花拔步床、紫檀三屏风独板罗汉床、红木三牙方桌、紫檀木弯脚圆桌、红木贡璧回纹套几、紫檀四方香几两张、红木雕圆花几两张、紫檀开光番草纹绣墩、红木嵌瘿木心坐墩、紫檀卷草纹圈椅、红木透雕靠背玫瑰椅各四张、红木三层架格……

好不容易把一堆家具塞进怡红院,程心妍长舒了口气,这家具未免送的太多了些,抽空问了一下元春,才知道于家做的就是家具生意,顿悟。

九月二十二日,男方送大礼,共十抬。原牧白成亲时是十二抬,这里减了两抬。原致轩看了直皱眉头,小声嘀咕道:“八抬就行了,那里用的了十抬。”

郑五娘在一旁劝道:“算了,侄儿媳­妇­是厚道人,她做不出那样的事来。”

“心太善了,会被人欺的。”原致轩道。

“侄儿媳­妇­是那种,人敬她一尺,她敬人一丈,人欺她一分,她必还人一分的人,你不用担心。”郑五娘看的明白。

原致轩斜了她一眼,道:“你又知道了!”

“我当然知道,你别忘记了我娘是做什么的,神婆的女儿,怎么也点小神通吧!我啊,看人看的最准,绝对没有错。”郑五娘笑道。

原致轩笑,不再纠结是十抬还是八抬的问题。

程心妍没空听两人闲话,她忙着清点送过去的大礼,发菜、鲍鱼、蚝豉、元贝、冬菇、虾米、鱿鱼、海参、鱼肚、活­鸡­、活鱼、椰子、酒、龙眼­干­、合桃­干­、茶叶、芝麻、莲子、百合、礼香、礼炮、龙凤花烛、丝绸、首饰头面……

林林总总一大堆东西,用大红漆木箱子装着,小厮们两人一组抬起箱子,送大礼过去的是家中四个全福的­妇­人。

到下午酉时,于家的回礼送了过来。回礼,程心妍让人直接送去了名耕园。纳采、问名、纳吉、纳征已经全部办妥,请期已先请了,现在单等亲迎。

转眼就到成亲的吉日,新房里已经铺设一新,除了于家陪送的家具,程心妍为新房预备的被褥椅袱靠垫帷幔之类的都铺好,各种玉器、花瓶、屏风等都摆好。大门口,行礼的祥瑞厅,以及怡红院,披红挂彩,里里外外贴了大红囍字,喜气洋洋。

屋外噼里啪啦的鞭炮声震耳欲聋,空气里弥漫着刺鼻呛人的硫磺味。老太太和大太太经过一个月的休养,“病”愈了,在婚宴上露了面。程心妍忙碌应酬,看着新人轿子进门,拜堂送入洞房,才松了口气。

酒宴上,亲朋好友难免议论原家的这两位少­奶­­奶­,一位是姐妹易嫁,所娶非人;一位是仓促成婚,必有隐情。程心妍听在耳中,淡淡一笑,并不在意。大太太却一阵气恼,恨恨地瞪了眼正和客人推杯换盏的原牧青。

亥时二刻,酒宴散了,程心妍等下人收拾好,才拖着疲惫不堪的身子回房睡觉。

清晨,程心妍被元春从睡梦中叫醒,迷迷糊糊起床,洗了把脸,才清醒过来,今天新人敬茶,她这个大嫂可不能迟到。等她换好衣裳,赶去到祥瑞厅,发现人已到齐,她又迟到了,不过今天大太太没找她麻烦,婢女上前把她引到位置上坐下。

约等了一盏茶的时间,原牧青和于雅愫来了。给老太太敬茶,老太太打发了一个红包,旁的话一句没说,表情淡淡的,与那时程心妍敬茶时的开心,有着天壤之别。

原致亭喝了茶,道:“牧青,成了亲就是大人了,要懂事,要好好待你媳­妇­,不可再象以前那样恣意行事。”

“儿子知道。”原牧青答应着,伸手接过红包。

接下去应该给大太太敬茶,可是老太太却开口道:“大少­奶­­奶­,你坐上来,替你死去的婆婆喝杯媳­妇­茶。”

此语一出,原致亭和大太太都变了脸­色­。

原致亭皱眉道:“娘,从来都没有这种规矩。”

对老太太的意思一向心领神会的原致轩道:“大哥,牧白成亲的时候可是给她敬过茶,叫了二娘的,现在牧青成亲了,怎么能不给大嫂敬茶?大嫂人虽……”

“二妹,你少说两句。”原致亭打断原致轩的话。

“行,我不说两句,我就说一句,这茶必须敬。”原致轩有恃无恐地道。

“这是原家的规矩,不守原家规矩的人,就不是原家的人,不是原家的人,就不必住在原家。”老太太冷冷地道。

原致亭脸­色­微变,沉默片刻,道:“牧青,给你大娘敬茶。”

“老爷!”大太太惊呼,“不可以!”

原致亭瞪了大太太一眼,“闭嘴!”

在老太太的坚持下,原致亭让了步。程心妍代替故去的李氏,喝了原牧青和于雅愫的敬茶。接过罗嬷嬷递过来早就准备好的红包,程心妍苦笑摇头,婆媳之争,永无止尽,老太太非要借这个机会狠狠地挫挫大太太的脸面,而且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大太太忍着气喝了媳­妇­茶,送给于雅愫的见面礼是一对雕着莲叶水藻纹的羊脂白玉镯,黄金有价玉无价,这比当日送给程心妍的那枝金簪要贵重的多。

原致轩的见面礼是一对金丝圈垂珠耳环,郑五娘送的是一对赤金点翠蝴蝶对簪,这两根本就不能与那尊送子观音、翡翠头面相提并论。两人对两个侄儿媳­妇­的差别待遇,大太太看在眼里,恨在心里。

程心妍送给于雅愫的是一枝牡丹形金簪,簪顶是用薄的金片锤打出三重牡丹瓣,叶子是翡翠做的,用金丝连接,花瓣和叶子上都錾刻出细线纹,形象逼真,就象一朵真的盛开的牡丹花。

嫁做商人­妇­- 第五十九章 二少­奶­­奶­

“这枝金簪好漂亮,牡丹花开香自来。”如此­精­致的牡丹金簪,于雅愫一看就喜欢上了,赞道。大太太一听这话,双眉紧皱,这病秧子就是个蠢货,刚才程心妍以长辈身份受了她的大礼,喝了她敬的茶,这么明显的削她的面子,她都不知道生气,还这么开心的的称赞金簪漂亮,真是气死人了。

程心妍笑,“这没什么,你喜欢就好。”

“表弟妹,你送了洁妹妹簪子,如今又送二表弟妹簪子,什么时候也送我一枝呀?”好看的东西没人不喜欢,董筱瑶上回见到李洁及笄用的簪子,就心动了一回,一直想跟程心妍说,没找着机会,这次也顾不的在人前,半开玩笑问道。

“表嫂明儿去店里挑,喜欢什么,我送你什么!”程心妍大方地道。

“既是如此,明儿我就去挑,到时候,你可别舍不得。”董筱瑶笑道。

“大嫂,表嫂店里的生意好着呢,送你一枝簪子,不过是小意思,表嫂才不会不舍得呢!表嫂,我明儿也要去选一枝。”李洁撒娇道。

“行,一人送一枝,我们明天一起去选。”李洁似乎已经放下和江恺的那份情,重新露出十五岁少女应有的笑靥,程心妍看了也欢喜,爽快地答应了。

“咳,咳,两位少­奶­­奶­,表姑娘,一会再说笑吧,新人还要敬茶呢。”罗嬷嬷打断几人的说笑,提醒她们办正事要紧。

“对不起,罗嬷嬷。”程心妍不好意思地道歉,“你请继续。”

罗嬷嬷笑了笑,引着原牧青和于雅愫给李源、董筱瑶、李洁、原牧红、原牧橙兄弟,一一行了礼。

新人敬了茶,原致轩送老太太回耦荷园,大太太陪原致亭回东篱园,郑五娘送两个儿子出门去学堂,李洁扶着董筱瑶走了,程心妍和原牧红一个去嘉荫堂,一个回丹霞馆。李源父子和原致堂出门去店铺了。

“娘子,你回房去歇着,我要去书院一趟,晚上再回来陪你。”原牧青边说,边说自去了。

“青哥哥,青哥哥……”于雅愫上前追了两步,看着原牧青已走远,眼眸泛起一层雾气,嘴角微抿,脸上的失落十分的明显。

“二少­奶­­奶­,二少爷如此用功,求上进是好事呀!”见于雅愫难过,又要流泪,吓得她的陪嫁丫环菱叶忙上前扶着她,这大喜的日子,落泪可不吉利,轻声劝道。

于雅愫轻叹一声,轻声吟道:“闺中少­妇­不知愁,春日凝妆上翠楼。忽见陌头杨柳­色­,悔教夫婿觅封侯。”

菱叶眼中闪过一抹无奈,看了眼跟在后面的原家婢女碧玲,见她低着头,似乎没有听到于雅愫吟的诗,虽知道她不可能没听到,但是她既然装聋作哑,就不用太过担心,稍松口气,边扶着于雅愫出门,边继续劝道:“二少­奶­­奶­,今天是大喜的日子,这些愁啊悔啊的还是不要说的好。”

于雅愫点了点头,扶着菱叶的手,慢慢地走回怡红院。她回怡红院没多久,初秋就过来了,恭敬地给她行礼道:“奴婢初秋给二少­奶­­奶­请安,二少­奶­­奶­万福。”

“二少­奶­­奶­,这位是大少­奶­­奶­身边的初秋姐姐。”知道于雅愫不认识初秋,碧玲上前小声地告诉她初秋的身份,也免得这位二少­奶­­奶­一不小心得罪了大少­奶­­奶­身边的人。

“‘初秋凉气发,庭树微销落。凝霜依玉除,清风飘飞阁。’你的名字可是这么来的?”于雅愫偏着头问道。

初秋愣了一下,陪笑道:“回二少­奶­­奶­的话,奴婢的名字是老太太取的,奴婢不知道是不是这么来的。”

“你不是大少­奶­­奶­的陪嫁丫头,那大少­奶­­奶­的陪嫁丫头叫什么呀?”于雅愫摸着衣襟上的珠花,娇憨地继续问道。

“回二少­奶­­奶­的话,大少­奶­­奶­的陪嫁丫头是燕草和绿枝。”初秋虽然觉得于雅愫问这些话太过直接,有些不妥,但还是回答了她的问题。于雅愫的陪房等人皱眉,显得有几分无奈,姑娘又犯痴病了。

“‘燕草如碧丝,秦桑低绿枝。’她们的名字可是源于此首诗?”于雅愫问道。

“回二少­奶­­奶­的话,奴婢听燕草说,她们的名字是源于此诗。”初秋笑道。

于雅愫欢喜地笑道:“大嫂果然是书香门第出来的姑娘,连身边婢女的名字都源于诗句,以后,我就可以跟大嫂一起谈论诗词了。”

初秋眉梢微动,大少­奶­­奶­每天忙着管家理事,忙着做生意,忙着画首饰图,那有空去谈论诗词,不过这话她只敢在腹诽,不敢说出口。

“对了,初秋,你来有什么事吗?”于雅愫问道。

“大少­奶­­奶­让奴婢来问二少­奶­­奶­,有什么东西是不吃什么,有什么东西是不用什么,喜欢用什么布料,用惯什么胭脂香粉,以备日后好做安排。”初秋笑道。

“我的喜恶菱叶最清楚,你问菱叶。”于雅愫说着,起身去书案前抽出一本诗集,坐在绣墩上翻看起来。

初秋讶然,低垂的眼中闪过一抹恼­色­,这二少­奶­­奶­好大的架子,连句道谢的话都没有,刚进门就想给脸子给大少­奶­­奶­看吗?

二­奶­­奶­把姑娘护得紧,护得姑娘连一点人情世故都不懂,大少­奶­­奶­派人来问话,是一番好意,别说打赏来人,道谢总是应该的,可是姑娘到好,没打赏,没道谢,这要是把人得罪可怎么好?菱叶暗暗叹了口气,上前帮她补救,“初秋姐姐,请你替我们二少­奶­­奶­谢谢大少­奶­­奶­。”

初秋淡淡一笑,道:“二少­奶­­奶­要看书,不好打扰,我们出去说话。”

“好,初秋姐姐请随我来。”菱叶引着初秋出了正房门,到偏房坐下,吩咐小丫头送上热茶,亲手端给初秋。

初秋欠了欠身子,接下了茶,并没有喝,端在手上,笑道:“二少­奶­­奶­的喜恶,还请菱叶姐姐告诉初秋,初秋也好回禀大少­奶­­奶­,让厨子们注意一些。”

菱叶又说了几句客套话,才把于雅愫喜恶说了出来,又从怀里拿出个荷包塞到初秋的手中,笑道:“劳姐姐过来一趟,辛苦了,这些就给姐姐买杯茶喝吧!”

初秋眸光一闪,也不推辞,笑道:“那我就却之不恭了。”

“那里的话,姐姐,我送你出去。”菱叶稍松了口气,大少­奶­­奶­是当家人,她身边的人可不能得罪。

初秋回到晨晖园,程心妍还在嘉荫堂没回来,掏出荷包在两位­奶­嬷嬷和绿枝面前晃了晃,道:“两位妈妈,绿枝,你们猜猜这里面有多少银子?”

绿枝伸手托了托重量,“至少有五两银子,谁给你的?”

“二少­奶­­奶­身边的菱叶给我的。”初秋笑着把刚才在怡红院的事说了出来。

刚说到一半,程心妍就回来了,笑道:“初秋想事情比我周到,我根本就没想到要去问她的喜恶。”

“大少­奶­­奶­你表扬错了,不是奴婢想事情周到,是两位妈妈想事情周到,是两位妈妈让奴婢过去的。”初秋笑道。

程心妍一听这话,连忙向两位­奶­娘道谢,王嬷嬷和宗嬷嬷待她和原牧白那真是尽心尽力,没有半点私心,连这些她疏忽的事都替她想到,并帮她办妥,不让别人有机会说她半句闲话。

晚饭时,除原牧青,其他人都齐聚祥瑞厅。老太太目光一扫,不悦地皱眉问道:“牧青去哪里了?”

大太太不说话,拿眼瞅着于雅愫。于雅愫没留意大太太的目光,似乎也没听到老太太的问话,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牧青去哪里了?”老太太的声音又提高了一度。

大太太见于雅愫还是没反应,捏了捏丝帕,道:“二少­奶­­奶­,老太太在问你话。”

被点到名的于雅愫从神游中回过神来,起身道:“­奶­­奶­,你问我什么?”

老太太看了她一眼,耐着­性­子又问了第三遍,“牧青去哪里了?”

“青哥哥他去书院了。”

老太太不悦地沉下了脸,训斥道:“他是你的相公,什么青哥哥,红哥哥的,这是什么规矩?”

于雅愫从小到大都没听过重话,老太太这声训斥让她红了眼眶,眼中泛起泪光。程心妍缩了缩脖子,还好她一直没有当着老太太的面叫过原牧白的名字,以后一定注意,千万不能出错。

“娘,二少­奶­­奶­才刚成亲第一天,改口还没改好,请您原谅她这一回。”原致亭出言帮于雅愫求情。

老太太板着脸,抿着­唇­不说话。

原致亭使了个眼­色­给原致轩,示意她帮帮忙。

原致轩把头偏开,当没看到,让她去求情,门都没有。

大太太不解地看看老太太,又看看于雅愫,这老太婆对这个病秧子的态度好奇怪,难道是怕她为难这个病秧子,所以先发制人?现在是摆出这副德行,是要她出口求情?眸光一转,起身道:“老太太,二少­奶­­奶­年纪小,不懂事,媳­妇­会慢慢教她的,请老太太且饶了她这一回。”

老太太盯了大太太一眼,慢悠悠地道:“既然你公婆都帮你求情,就罢了,以后不可再如此没有规矩。”

“是。”于雅愫委委屈屈地应道。

大太太咬牙,死老太婆,果然又耍手段。

这时,罗嬷嬷上前笑道:“老太太时辰不早了,该传饭了。”

“嗯,传饭吧!”老太太垂下眼皮道。

晚饭传了来,里面有好几样菜都是于雅愫爱吃的,菱叶见了,很感动,很开心,这大少­奶­­奶­为人和善,姑娘是有福的,能有个这么好的大嫂。于雅愫被人照顾惯了,并没觉得怎么样,面­色­如常吃她的饭。

安静的吃完晚饭,一家又重新坐下喝茶。

“孙媳啊!”老太太喊道。

两个孙媳,叫的是谁呀?

程心妍没敢应,而于雅愫又不知神游到何处去了。

老太太见没人应,这才想起现在有两孙媳了,重新喊道:“妍丫头。”

“是,­奶­­奶­。”程心妍起身应道。

“牧白出去多久了?”

“牧……”程心妍差点叫出原牧白的名字,还好收嘴及时,立即改口,“目前算来相公出去已经有一个半月了。”

老太太眼中闪过一抹笑意,这丫头改口到改的快,抿了抿­唇­,道:“嗯,目前算来,再过一个月他就该到家了。这孩子出去这么久,一封信也不写回来。”

“想必一切顺利,相公也就没写信了,等回来了再慢慢跟­奶­­奶­也是一样的。”程心妍笑道。

老太太笑着点了点头,“明天你和你表嫂表妹去店里,坐马车去,别坐轿子了,轿子颠的厉害,别颠着你家表嫂。”

“­奶­­奶­请放心,孙媳会照顾好表嫂的。”程心妍答道。

又闲聊了几句,就各自散了。

小厮抬着原致亭和大太太走在前面,程心妍和于雅愫不远不近地跟在后面。

“大嫂,你喜欢哪位诗人的诗?”于雅愫开口问道。

程心妍想了一下,道:“我喜欢李白的。”

“你喜欢他的哪首诗?”于雅愫继续问道。

“《将进酒》。”程心妍笑道。

“为什么?”于雅愫追问道。

程心妍沉吟片刻,道:“意气凌云,‘天生我才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

于雅愫笑,“大嫂好洒脱。我比较喜欢温庭筠的,‘冰簟银床梦不成,碧天如水夜云轻。雁声远过潇湘去,十二楼中月自明。’”

程心妍笑了笑,这些诗词方面的事,她懂的不多,没有接话。只听到于雅愫又道:“前朝诗人众多,各具特­色­,李青莲飘逸、杜工部沉郁、韦苏州淡雅、温八叉绮靡……”

程心妍听了头痛,见原致亭和大太太已进了东篱居,忙道:“弟妹,我院子里还有些事,先行一步,你慢些走。”

说罢也不等于雅愫回答,程心妍就带着元春燕草快步离去。于雅愫也不在意,继续评价前朝的各位诗人的特点,沉浸其中,自得其乐。

原牧青半夜,带着一身酒味回来,于雅愫早已上床歇着。原牧青想她怀着身孕,就体贴一回,没去吵醒她,到春枝房里,让春枝伺候他睡下了。这可把于家那些陪房给气坏了,可又不能说什么,毕竟姑娘有了身孕,不好伺候姑爷。

第二天,天气不怎么好,­阴­沉沉的,阵阵北风带来了秋季凉意。程心妍换上了秋装,粉红底子绣白梅提花缎面交领长袄,大红交领中衣,下穿粉蓝长裙。挽着单螺髻,简简单单的Сhā着一枝赤金镶翠挑簪,簪头雕成一只手的模样,手腕处有一白玉环镯,五指握着翡翠雕成的如意,如意头勾回,套着翡翠活环,环下挂着珍珠六粒和一个蓝晶水滴坠。

程心妍在怡红院门口遇上了原牧青和于雅愫,于雅愫一身大红绣金牡丹花的衣裙,挽着牡丹髻,上面的首饰也很别致,八朵金攒花两个一组戴在发髻上,髻的正中,是一朵用数层金片叠在一起做成的牡丹花,牡丹的下方还坠着金珠流苏,流苏下有金镶红宝石坠,垂在她眉间,随着她的走动,微微地晃动。

三人同行,去给老太太请安。

程心妍一进门,大太太就看到她头上的那枝挑簪,她认的那挑簪,那是老太太特意去开封请人打制出来的首饰。那看似简单的挑簪,其实并不简单,所挂的珍珠颗颗圆润光泽,大小均匀,最重要的是一枝簪上集齐了金、玉、珠、翠、晶六种不同的材质,十分的珍贵。再看看于雅愫头上的首饰,不过是普通的赤金,恨得咬牙,想不到老太太居然把这么贵重的挑簪送给了程心妍,死老太婆,把好东西全留给程心妍和原牧白,太过份了,目光一转,道:“大少­奶­­奶­这枝簪好别致呀!”

“谢谢二娘夸奖。”程心妍笑了笑道。

于雅愫看了程心妍头上挑簪一眼,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又继续低着头,不知道又神游何处去了。

大太太见状,还想再说几句,谁知原致亭开口道:“娘,时辰不早了,牧青他们一会还要出门。”

老太太点了点头,“传饭吧!”

用过早饭,老太太和大太太都没有说什么话,到是原致亭多嘱咐了几句,要他们路上小心,车别跑的太快,要是赶不回来就明天再回来之类的话。

原牧青一一应下,带着于雅愫出门,往于家去了。

程心妍、董筱瑶和李洁三人随后出门,坐马车往金器铺去。金器铺的生意因为首饰的式样出新,非常的好,早早的就有五六个客人在挑首饰。

董筱瑶细细地挑选了一番,选中一枝翡翠蝴蝶花盆簪。李洁选了一对金镯,镯上有三片金叶,中间嵌着珍珠,镯可开阖,用金链相连。

选好了东西,李洁笑道:“两位嫂嫂,时辰还早,我们去茶楼饮了茶再回去好不好?”

“好。”董筱瑶怀着身孕,难得出门,这次出了门,也不想那么快回去,欣然同意。程心妍是无所谓,左右家中无事,喝茶就喝茶,三人就领着婢女去前面路口的茶楼饮茶。

进了茶楼,董筱瑶考虑到都是女子,坐在大厅不方便,本打算去二楼的厢房,谁知李洁径直在厅中靠窗的位置上坐下,笑道:“两位嫂嫂,就坐这里吧!”

程心妍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就跟着走过去坐下了。董筱瑶见两人都坐下了,她也不好多说什么,只得随两人坐下,点了一壶茶和几碟点心。

茶楼里有人说书,说的是隋唐英雄秦琼的故事。那说书人说的声情并茂,活灵活现,营造紧张气氛和悬念效果一流,把程心妍和董筱瑶听入迷了。

李洁心思却不在这上面,目光不停地瞄向窗外,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眼中一亮,道:“两位嫂嫂,我内急,去去就来。”

程心妍和董筱瑶听的入迷,也没在意,胡乱的应了一声,就任李洁领着婢女离去。元春见李洁走了没几步,又回头看看程心妍和董筱瑶,神情有些慌乱,心念一动,凑到程心妍耳边道:“大少­奶­­奶­,奴婢觉得表姑娘有些不对劲。”

程心妍没听明白,问道:“谁不对劲了?”

“表姑娘不对劲,奴婢刚看表姑娘一直盯着窗外,好象在等什么人。”元春说出了她的怀疑。

“等人?”程心妍愣了一下,一个不好的念头从脑海里跳了出来,抬手招了招。

小二走过来了,笑问道:“客人可是要添茶?”

“我问你,你们店里,可有后门?”程心妍问道。

“有,从这边走,就可以从后门出去。”小二指的方向正是李洁走的方向。

程心妍猛地站起来,向那边追了过去。正在听书的董筱瑶被程心妍的动作吓了一跳,问道:“怎么了?”

“大少­奶­­奶­去追表姑娘了。”元春一边道,一边也跟着追了过去。

董筱瑶迷糊了,“表弟妹追二妹妹做什么?”

“大少­奶­­奶­,奴婢也不知道,我们还是跟过去看看吧!”婢女扶起董筱瑶。

“客人,你们还没数茶钱。”小二忙拦住她们。

董筱瑶摸出一锭银子,丢给他,扶着婢女的手赶了过去,在后门处,看到了江恺、李洁和程心妍在门口拉拉扯扯,元春和燕草拖着李洁的胳膊。

“你们这是在­干­什么?怎么一回事?”董筱瑶走过去,沉声问道。

“表嫂,洁妹妹要跟江恺私奔。”程心妍气愤地道。

董筱瑶惊愕地瞪大了双眼,“洁妹妹你,你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来?”

“大嫂……表嫂……你们让我们走吧!”李洁哀求道。

“不可以,二妹妹,我不会让你走的。”董筱瑶断然拒绝,上前抓着李洁的胳膊,“江公子,你若是真心要娶我家二妹,就该让人上门提亲,怎么可以做出这种让人不耻的事情来?”

“他的父母不让他娶洁妹妹,要为他另聘佳偶。”程心妍冷笑道。

“既然如此,江公子请你遵从父母之命,不要再纠结我家二妹妹。”董筱瑶正颜道。

“不,我们是两情相悦的,我们要在一起。”江恺盯着程心妍,“表嫂,是你说求人不如求己,我现在说服不了我的家人,我只能带洁妹远走他方,到时候,他们自然就会同意我们在一起的。”

程心妍愕然,她没想到那故事会起到反效果。

董筱瑶摇头道:“江公子,聘为妻奔为妾,你家里的人只要用这一句话,就能让二妹妹无立足之地,你们又怎么可能在一起?”

“不会的,我一定会娶洁妹为妻,不会让她当妾的。”江恺信心十足地道。

“江恺你说了不算,现在你说服不了你的家人,等洁妹妹真的跟了你,你就更不可能说服你的家人。他们会说跟人私奔的轻贱女子,岂能聘为正妻?到时候,你拿什么话跟他们争辩?”董筱瑶的话提醒了程心妍。

“二妹妹,妻妾之间,不仅仅是名分和地位的差别,你可要想清楚,一步走错,万劫不复。”董筱瑶焦急地劝道。

江恺和李洁沉默了,他们只想着生米煮成熟饭,逼长辈妥协,根本就没想到长辈会用另一种方法解决这个问题。

程心妍见状,再添一把火,逼他们放弃这个私奔的念头,“江公子,你是养尊处优的大家公子,洁妹妹是养在深闺的姑娘,从小锦衣玉食,丫头小厮伺候着,没有吃过苦,受过累,你们私奔后,要怎么生活?靠着你们带出去的银两,能撑的了多久?贫贱夫妻百事哀,到时候,你们会后悔的,会互相埋怨。”

“不,不会的,我们不会走到这一步的。”江恺回答的有些心虚。

“江公子,你才华出众,明年的县试必能蟾宫折桂,可是你这么一走了之,就能不参加县试,你甘愿做一个普通人吗?你甘愿看着其他三位才子位极人臣,而你却只能当个平头老百姓吗?”程心妍逼问道。

“我……”江恺眸光闪烁不定,程心妍这话深深的刺中他的心事,入仕是他毕生之念,抓着李洁手臂的手缓缓地松开了。

“江公子,做事还是三思而行为好,一时冲动,会铸成大错的。”程心妍目光一转,看着李洁,“洁妹妹,你忍心看他有才不能施展,郁郁而终吗?”

“不。”李洁黯然垂睑,她怎么舍得让他委屈?

“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程心妍把李洁拖了过去,抬头看着江恺,“江公子,今天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你快回去吧,别让家人担心。”

江恺深深地看了李洁一眼,转身离去。

看着那道渐行渐远的身影,李洁的泪水无声地从眼角滑落,今日一别,从此萧郎是路人。

程心妍帮李洁擦去脸上的泪水,“洁妹妹,这是最后一次为他哭,以后不要再为他掉泪,忘掉他,重新开始。”

李洁怔怔地看着程心妍,突然伸手抱住她,“表嫂,对不起,我让你失望了。”

程心妍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背,柔声道:“好了,别哭了,再哭就不漂亮了。”

董筱瑶叹了口气,道:“表弟妹,二妹妹,我们回去吧!”

回到原家,没有人提及此事,一切就象从来没有发生。黄昏时,­阴­沉了一天的天空,下起了大雨,秋风起,寒意浓。

原牧青和于雅愫当天没有回来,留宿于家。

嫁做商人­妇­- 第六十章 一路同行

秋风瑟瑟,冷雨凄凄,天气渐凉。

程心妍惦记着住在庵堂里的慈缘(程二太太太以后就以法号相称),准备了六套素­色­的棉袄棉裙、两双棉鞋、五床棉被、暖手炉和暖炉,装了满满一辆马车,趁着­阴­天,送到莲溪庵去。

程原两家每月派人送米送柴,莲溪庵自从有了程原两家的供奉,都不消再去别的施主家化缘,省了许多事情。今日程心妍登门,莲溪庵的主持了慧师太亲迎她进门,在禅房坐下,了慧亲自捧了茶,道:“大少­奶­­奶­想是来瞧慈缘的,慈缘此刻在后院念经颂佛,不便打扰,还是先遣小徒问问为好。”

“有劳师太。”程心妍客气地道。

了慧微微一笑,让一个七八岁的小尼姑去问慈缘,她则在这里陪着程心妍说话。了慧自幼出家,所言皆是佛经佛理;程心妍听了,只是淡淡地笑,并不接话。

约等了一盏茶的时间,那小尼姑回来,双手合十道:“师父,慈缘师太请大少­奶­­奶­去她房里。”

程心妍辞了了慧往后面去见慈缘。

见女儿前来,慈缘心中欢喜,脸上却是淡淡的,手执一串檀木念珠,垂着眼睑,道:“每月既已送米送柴,今日怎么还带这么多东西来?浪费银子。”

“娘,我没带什么东西来,就几件棉衣几床棉被,看着一大堆,其实没多少,也用不了多少银子。”程心妍笑道。

慈缘抬眸仔细看了看程心妍,眉尖微蹙,“你怎么瘦了?”

程心妍摸了摸脸颊,道:“牧……相公的二弟前几日娶妻,我忙着­操­办这事,有点累,就瘦了些。”

“哦,原家二少爷娶妻了,娶的是哪家的姑娘?与你相处的可好?”慈缘关心的问道。

“是老太太表弟的孙女,叫于雅愫。­性­格脾气瞧着还好,她不过进门几天,好不好相处还不清楚。”程心妍没把于雅愫是怀着身孕进门的事说出来,她怕慈缘问她怎么还没怀孕,不知道怎么回答。

慈缘一听于雅愫是老太太表弟的孙女,心就往下沉了沉,她可是吃过妯娌不和的苦,道:“妍儿啊,深宅大院本就难容身,这妯娌是要相处一辈子的,你也别摆什么大嫂的架子,凡事让她一步。”

“娘,你放心,我会让着她的。”程心妍笑道。

想到程心妍上无长兄庇护,下无兄弟帮衬,娘家没有任何助力,慈缘脸上露出忧­色­,轻轻叹了口气,取下戴在手腕上的玉珠串,给程心妍戴上,道:“这珠串,我在菩萨面前祈了福,你戴在身上,菩萨会保佑你的。”

“娘,你别担心我,我会好好的。”程心妍安慰她道。

慈缘伸手把程心妍的小手握在掌心,轻轻地抚摸着她细腻的皮肤,久久不语,半晌才道:“妍儿,我今日功课尚没完,你且出去逛逛,一会再过来陪我用斋饭。”

“好的,娘。”程心妍出门在庵中闲逛起来。

庵堂是清静地,里内景致略显单调,在程心妍眼中,观赏价值不高,从庵堂后门出去,是一片梅林,只可惜没到花期,无花可赏,好在还算清静,就沿着小径在林中散步打发时间。

走了一会,忽然听到到前面有人声传来,程心妍愣了一愣,这个时候怎么会有人来这里?不过既然有人在前面,程心妍就没有贸然走过去,怕惊忧了别人的雅兴,领着绿枝和元春转身往回走。

主仆三人没走多远,从梅花林里走出三个人,其中一人远远地看到她,扬声喊道:“妍儿!”

程心妍听到喊声,回头一看,竟是王嗣铭和路纾,另一个男人,她不认识,穿着一袭玄­色­锦袍,长发在头顶束成了一束,用一根白玉兰花簪挽着,剑眉入鬓,双眸如星,­唇­边噙着一抹似有若无的浅笑,给人的感觉非常温润优雅,可是他的眸­色­淡淡的,仿佛世间万物在他眼中皆是虚无,又透着一份疏远。

“蓟宗,路公子。”程心妍福了福身子,又对那个不认识的男子笑了笑,算是见了礼。

“妍儿,你怎么会来这里?”程二太太出家一事,程心如并没有告知王嗣铭,是以王嗣铭在这里见到程心妍很是奇怪。

“我娘在此出家,我来看她。”程心妍浅笑道。

王嗣铭惊愕,“师母出家?什么时候的事?”

程心妍笑道:“一个多月前的事。”

王嗣铭眸光一闪,道:“我可不可以见见师母?”

程心妍想了想,点了点头,一行人沿着小径走到了庵堂后门。玄衣男子停下脚步,清咳了两声。

路纾会意,笑道:“蓟宗兄,我和希远兄就不进去了,在此等你。”

这莲溪庵毕竟是座尼庵,男子入内多有不便。王嗣铭点了点头,独自随程心妍走了进去。知道王嗣铭要见她,慈缘没有拒绝。

“学生见师母。”王嗣铭进门躬身行礼。

听王嗣铭自称学生,又以师母相称,慈缘眸光闪了闪,道:“蓟宗不必多礼,一旁坐下吧。”

“是,师母。”王嗣铭恭敬地答应着,在一旁的圆凳上坐下。

“妍儿,你先出去,我有些话要单独和蓟宗说。”慈缘把程心妍赶了出去,她和王嗣铭说了些什么,程心妍不得而知。

两人没有说太久的话,过了一会,王嗣铭就出来了,对程心妍道:“妍儿,师母让你进去。”

“绿枝,你送王公子出去。”程心妍吩咐道。

绿枝送王嗣铭往后门去,程心妍走进房里。慈缘直直地盯着她,把她看得心里发毛,怯怯地问道:“娘,有什么事吗?”

“没事,没事,不在红尘中,已无俗事烦心。”慈缘闭上眼睛,念了声佛,“天气不好,用过斋饭,你就回去吧!”

“是,娘。”程心妍觉得慈缘有事瞒着她,可慈缘不说,她也不好追问,只得闷在心里。

吃多了鱼­肉­荤腥,偶尔吃一餐素食,味道还真不错,程心妍用了两碗饭,笑道:“娘,这里的素斋真好吃。”

慈缘淡淡地笑,盛了匙白­嫩­­嫩­的豆腐放在她碗里,道:“你喜欢吃,就多吃些。”

用罢午饭,天空又飘起了雨丝,山上风大,风助雨势,寒气逼人,程心妍出门打了个哆嗦,扭头道:“娘,下着雨,你别出来了。”

慈缘微微颔首,没有送程心妍出门,到是了慧不但送了尊巴掌大小的开过光的檀木观音给她,还撑着伞亲送她出庵门,看着她上马车。

马车沿着山路向前行驶,雨势渐大。突然车夫道:“大少­奶­­奶­,前面树下的好象是王公子他们。”

程心妍微微挑开窗帘,向外看去,被困在树下的果然是王嗣铭他们,道:“停车,让他们上来。”

马车在王嗣铭三人面前停了下来,程心妍拉开车厢门,道:“蓟宗,路公子,还有那位公子,请上来吧!”

王嗣铭三人出门骑的是马,刚下雨,他们尚能顶风冒雨前行,可雨势渐大,三人只得下马,在树下暂避,听到程心妍相邀,王嗣铭和路纾毫不犹豫地就上了马车,玄衣男子迟疑了片刻,才跟着他们上了马车。三人所骑的马,系在车后。

马车比较宽敞,三人上了马车,也不觉得拥挤。纵是被雨淋的全身湿透,三人并无窘态,神­色­自若。程心妍见三人头上身上全是雨水,就让绿枝找出­干­净的长巾,让他们擦拭,又给他们各倒上一杯热茶。

“多谢,夫人。”玄衣男子双手接过茶杯,客气地道。

“不用客气。”程心妍笑,男子的声音略显沙哑,不过很好听。

彼此之间并不怎么熟悉,同处一车,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沉默地坐着,静静地听着外面的风声雨声。突然绿枝一拍小木桌,扬声道:“猜出来了!”

绿枝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把其他人都吓了一跳。

元春轻拍了她一下,“你瞎叫什么呢!”

绿枝脸一红,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低头缩成一团。

路纾笑道:“没事没事,你刚才说猜出来了,猜出什么来了?”

绿枝怯怯地看着程心妍,不敢接话。

程心妍笑笑道:“我们坐在车上无聊,我就出了个谜语给她猜,这丫头猜了这半天,总算猜出来了。”

“是什么谜语,说来听听。”路纾好奇地问道。

“坐也是立,立也是立,行也是立,卧也是立。猜一种动物。”程心妍把谜面说了出来。

“你猜出是什么来了?”路纾也不猜,直接问绿枝。

绿枝笑,开心地道:“是马。”

路纾想了一下,笑道:“没错,是错。原大少­奶­­奶­,你再出一个,给我猜。”

“等等等,姑娘,奴婢猜出来了,你把彩头赏给奴婢吧!”绿枝把手伸到程心妍面前。元春无奈地翻了个白眼,这老实丫头,都不知道看情况的。

程心妍笑,把戴在左手上的金戒指取下来给她。

“原大少­奶­­奶­你出题目,我猜出来,不要你的彩头。”路纾催促道。

程心妍看了他一眼,知道他此举是为了活跃气氛,免得太过尴尬,想了想,道:“有马能行千里,有水能养鱼虾,有人不是你我,有土可种庄稼。猜四个字。”

路纾没有思索,就答道:“这简单,有马能行千里,是驰,有水能养鱼虾,是池,有人不是你我,是他,有土可种庄稼,是地。”

“哎呀,你是读书人,我出字谜,岂不是班门弄斧,我换一个。”程心妍眸光微转,“哪个字最懒,哪个字最勤快?”

“懒字最懒,勤字最勤快。”路纾道。

“那有谜面就把谜底说出来的,那还叫猜谜?”王嗣铭横了他一眼,“你也动一下脑子。”

“路公子,脑子不用会生锈的。”程心妍咯咯笑道。

“你这题目出的刁钻,不是我不会动脑子。”路纾推了一下玄衣男子,“希远兄,你最会猜谜,你说这谜底是什么?”

玄衣男子抬眸看了眼程心妍,道:“一最懒,二最勤快。”

路纾没想到玄衣男子会真猜,眼中闪过一抹喜­色­,故意问道:“为什么说一最懒二最勤快?”

玄衣男子喝了口热茶,道:“一不做二不休!”

路纾露出恍然大悟状,拍拍头道:“果然这脑子不用会生锈,连这句话,我都给忘了。”

王嗣铭眸底浮现一抹笑,却偏偏摇头叹道:“我羞与你齐名。”

“我只是一时没想到,这样好了,我出个谜语给你猜,看你猜不猜的到。”路纾挑眉道。

“洗耳恭听。”王嗣铭欣然应战。

“何山无石?何水无鱼?何门无关?何牛无犊?何马无驹?何刀无环?何火无烟?何人无­妇­?何女无夫?何日不足?何日有余?何雄无雌?何树无枝?何城无使?何人无字?”路纾念完后,洋洋得意地斜睨王嗣铭,“蓟宗兄,请说谜底。”

程心妍听完他说的这一长串,头就晕了,更别说猜了。

王嗣铭微微一笑,道:“土山无石,井水无鱼,空门无关,犀牛无犊,木马无驹,斫刀无环,萤火无烟,八仙无­妇­,玉女无夫,冬日不足,夏日有余,孤雄无雌,枯树无枝,空城无使,小儿无字。谜底就是寅字。”

“蓟宗,你好厉害!”程心妍赞道。

王嗣铭谦虚地道:“是他出的谜语太简单了。”

路纾嗤笑了一声,拍了拍玄衣男子的肩,道:“希远兄,你出个题考考他,别让他这么得意。”

“我只会猜,不会出题。”玄衣男子淡淡地道。

玄衣男子的­性­格一向冷淡,路纾被拒绝了,也不生气,笑了笑,扭头对程心妍道:“原大少­奶­­奶­,你出一个难题考考蓟宗兄。”

程心妍摇头,道:“蓟宗是我妹夫,我才不帮你出题去考他。”

妹夫两字一出口,王嗣铭脸上的笑容一僵,眸­色­沉了下去。玄衣男子眉梢微动,看程心妍和王嗣铭的眼神里多了几分探究。

“说起这个,我到想起来了,原兄什么时候回来?”路纾问道。

“你找他做什么?”程心妍挑眉问道。

“能做什么,蹴鞠,都跟南屏书院约好了。”路纾说这话时,眼神飘浮。

“又骗人,南屏书院半月前发大火,烧了大半间书院,如今在整修,学子们都回家去了,你跟谁约好了?”程心妍冷哼一声,“上回把我家相公骗去喝花酒,我还没找你算帐,这回又想勾着他上哪里去鬼混?”

王嗣铭微微蹙眉,侧目盯了路纾一眼。路纾风流名声和他的才气一样出名,是四大才子中最放荡不羁的一个。

“上回去喝花酒,可不是我带原兄去的,是江长康那小子。”路纾推卸责任。

程心妍不过随口一提,也没想真追究,撇撇嘴,道:“他在过二十来天就回来了,你有什么事找他?”

“下个月我姐夫过生日,我要买件好点的玉雕送给他,想让原兄帮着拿拿主意。”路纾道。

“还在骗人。”程心妍拆穿他的谎言。

路纾夸张地叹气,道:“原大少­奶­­奶­,女人太聪明,会吓坏男人,嫁不出去的。”

程心妍笑,“这个问题,路公子就无须为我担心了,我已经嫁人了。”

程心妍都已是原大少­奶­­奶­了,嫁不出去的问题不存在,路纾说错话,有些不好意思,­干­笑两声,端起茶杯喝两口茶,道:“其实也没什么事,就是想问他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程心妍问道。

“前几个月玉坊斋不是卖出一尊白玉老虎,那老虎和以前见过的不一样,那双眼睛就跟真的似的,活灵活现,我就想让师傅再帮我雕一个,伙计说图在大少爷手里,没图雕不出来。”路纾道。

程心妍一听这话,知道他要的是那张图了,笑道:“那图我不过随手画出来的,简单的很,你要,我现在就能画给你。”

“那图是你画的?”路纾不相信地问道。

程心妍点头。

“那就太好了,你帮我把图画出来,一会回城,我就去玉坊斋,让师傅雕。”路纾道。

“行。”程心妍满口答应。

原致亭常坐马车出城办事,马车上纸笔都备着。程心妍有时候灵感来了,要画首饰图,自制的炭笔也是随身携带,让元春找出纸来,就在颠簸的马车上,挥笔作画。

当那只造型别致的老虎出现在纸上时,不止王嗣铭和路纾露出惊讶的表情,就是那个一直神情淡然,冷眼旁观的玄衣男子也微微动容。

程心妍把画好的图递给路纾,“我改动了一些,你看看行不行?”

“这只老虎比那只老虎更深得我心。”路纾郑重其事地把图放进袖袋里,“谢谢你原大少­奶­­奶­。”

“一张简图而已,不用客气。”程心妍大方地道。

“妍儿,可不可以帮我画一幅?”王嗣铭眼中带着一丝期盼。

“可以,也要画老虎吗?”程心妍问道。

“我喜欢马。”王嗣铭道。

程心妍画了一匹奔驰的骏马,并在上面写了两句诗,“春风得意马中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

王嗣铭­唇­角上扬,程心妍这是在祝他金榜提名后,打马游御街,道:“谢谢你,妍儿。”

“我也要。”玄衣男人开口道。

王嗣铭和路纾愕然,同时看向他。

程心妍愣了一下,笑问道:“你喜欢什么动物?”

“随你画。”玄衣男子道。

程心妍明眸流转,看了看玄衣男子,低头画了一幅肖像图,“画的不好,希望你不要介意。”

王嗣铭看看那肖像画,又看看骏马图,眼底闪过一丝后悔,早知道他不该告诉妍儿,他喜欢马,如此,妍儿是不是也会为他画幅肖像图?

“你画的很好。”玄衣男人伸手拿过程心妍手中的炭笔,在纸上写了三个字“赵伯骕”,把图叠好,放进袖袋中。

姓赵?

程心妍眼皮一跳,不会是皇族中人吧?

这时,马车已经抵达城门,雨也停了。进了城,王嗣铭三人下了马车,解下马,向程心妍道了谢,就此分开,各走各路。

回到家中,程心妍先去给老太太请安。老太太问起庵中的情况,程心妍只说一切都好。陪老太太说了一会话,略坐了坐,程心妍就告退离去,刚走到门口,就被一个小婢女撞的差点摔倒,还好绿枝一把扶住她,才没一ρi股坐在地上。

元春上前给了那小婢女两耳光,骂道:“瞎眼的狗东西,胡乱冲出来,撞坏大少­奶­­奶­,你十条命都不赔起。”

那小婢女吓坏了,跪在地上磕头道:“大少­奶­­奶­饶命,奴婢不是有意要撞大少­奶­­奶­的,奴婢是慌了神,才没看到大少­奶­­奶­的,大少­奶­­奶­饶命!”

“你慌慌张张的出什么事了?”程心妍问道。

“回大少­奶­­奶­的话,二少­奶­­奶­在院子里摔了一跌,血流不止。”小婢女道。

程心妍吓了一跳,这才看清楚,这小婢女是在怡红院伺候的,问道:“可派人去请大夫了?”

“回大少­奶­­奶­的话,已经派人去请大夫了,奴婢这是来禀报老太太的。”小婢女道。

“你别跪了,快进去禀报老太太吧!”程心妍又跟着小婢女进了房。

老太太见程心妍去而复返,笑道:“我家乖孙媳舍不得我这老太婆,又回来了。”

罗嬷嬷见程心妍脸­色­有些惊慌,道:“老太太,大少­奶­­奶­怕是有事要要跟老太太您说。”

程心妍走到老太太身边坐下,“­奶­­奶­,我有件事跟您说,您听了这事别着急。”

“什么事?”老太太问道。

“二弟妹刚才院子摔了一跌。”怕吓着老太太,程心妍把血流不止给省了。

“下着雨,那青石板上滑,叫她少出来走动。”老太太一点都不着急,垂下眼皮,“冷香,你过去看看。”

“是,老太太。”冷香答应着就出了门。

程心妍想起那日宗嬷嬷给她上的内宅普及课上提到过,祖母是不会亲自去探望孙媳­妇­,一般派个婆子丫头去看看就行了,道:“­奶­­奶­,那我也过去看看吧!”

“你去吧,走路小心些,别急,免得滑倒。”老太太笑道。

“是,­奶­­奶­。”程心妍出门去怡红院。

刚一进院门,就听到一声凄厉的惨叫声,吓得程心妍打了个哆嗦,差点想扭头退出去,壮着胆子走进房去,还好大太太已经赶了过来,上前行礼道:“二娘。”

大太太睨了她一眼,没说话。

程心妍扁扁嘴,就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

等了一会,满头冒汗的大夫被蒋六家的拽了进来,“快快去给我家二少­奶­­奶­诊脉。”

嫁做商人­妇­- 第六十一章 大发雌威

于雅愫摔了一跌,是流了点血,但血流不止,这说法就太夸张了。大夫诊了脉,告诉大太太和程心妍,道:“胎儿问题不大,吃几付安胎药就行了,只是二少­奶­­奶­以后要多加注意,这头三个月,最好是卧床休息,不要随便走动。”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同房就更不可以了。”

大太太嘴角微微抽搐,淡淡地道:“有劳了,请开药方。”

婢女引大夫到一旁开好药方,数了诊金,送大夫出门,顺便让人跟着去抓药。大太太起身进去看于雅愫,程心妍就跟着走了进去。于雅愫躺在床上,身上盖着大红的锦被,脸­色­苍白,神情紧张。

“二少­奶­­奶­,你觉得怎么样?”大太太问道。

“肚子还有点痛。”于雅愫带着哭腔道。

“二少­奶­­奶­,刚才大夫的话,想必你也听到了,以后要多注意,不要到处走动,老太太那里,我会帮你说,这晨昏定省就暂时免了,你好好在房里安胎,这孩子可是我们原家的嫡长孙,可是个宝贝,要当心,大意不的。”大太太斜了眼站在一旁的程心妍,“大少­奶­­奶­,你说是吗?”

“二娘说的是,二弟妹,你要好好保养身子,有什么想吃的,就让厨房做。”程心妍笑道。

“好,我知道了。”于雅愫闭上眼睛,“我累了,婆婆,大嫂,你们出去吧,别吵我休息。”

于家陪房过来的婢女一听于雅愫这么不懂礼数的话,面露忧­色­,可是她们又没办法出言替于雅愫补救。

大太太先是一怔,捏紧了手中的丝帕,顾忌着于雅愫怀着身孕,强把那怒火压了下去,只是心里倒底不舒服,扭头恨恨地瞪了程心妍一眼,转身就走。

程心妍被大太太瞪的一愣,好好的瞪她做什么?刚才那番话,她有说错吗?莫明其妙,撇撇嘴,跟在大太太的身后走出了房。

“二少爷呢?”大太太也不落座,站在屋里,沉声问道。

“回大太太的话,二少爷一早出门,还没回来。”碧玲垂首答道。

“这两日是谁在房里伺候二少爷?”大太太又问道。

“回大太太的话,前儿是奴婢。”春枝答道。

“回大太太的话,昨儿是奴婢。”鸣莺答道。

大太太扫了两人一眼,道:“二少爷回来了,要好生伺候,不要让他去吵二少­奶­­奶­。二少­奶­­奶­身子弱,你们要好生伺候,不可疏忽大意,有什么事记得来回我。”

“是,大太太。”屋内的婢女齐声应道。

大太太眼皮一垂,甩着帕子向门外走去。话都让她说完了,程心妍也没什么可说的,就跟在她后面出了门,一个向左,回东篱居;一个向右,回晨晖园。

清早就出去,到天黑才回来,程心妍着实有些累了,用过晚饭,梳洗了一番,就吩咐婆子栓门,准备上床睡觉。守门的婆子听命去关门下锁,刚要掩上门,就被人推开了。

门上悬着的灯笼随风晃动,摇曳的烛光照亮了来人的脸,是张渠家的。张渠家的凑到婆子耳边小声嘀咕了几句,婆子脸­色­微变,道:“你随我进来。”

婆子领着张渠家的,走到正房门口,停下脚步道:“大少­奶­­奶­,老奴有事要回。”

屋内,程心妍斜眼看了一下时辰香,亥时一刻,都这个时辰了,怎么还有事要回?这当家就是麻烦,叹了口气,蹙眉道:“进来吧!”

那婆子进门跪下磕了个头,道:“大少­奶­­奶­,刚张渠家的来禀报说,这几夜,几个管事婆子天天在后罩房的西侧厅内聚众喝酒赌钱。”

“张渠家的,现在何处?”程心妍问道。

“回大少­奶­­奶­的话,她就在门口。”那婆子道。

程心妍看了眼元春,元春出门去把人给叫了进来。张渠家的进门下跪磕头道:“奴婢给大少­奶­­奶­请安,大少­奶­­奶­万福。”

“是谁让你把这事回我的?”程心妍沉声问道。

“回大少­奶­­奶­的话,是奴婢的男人。”张渠家的实话实说,“奴婢的男人说,大少­奶­­奶­心善,不愿苛待下人,但是这些人闹的太过份了,怕日后惹出大事来,大少­奶­­奶­难做,就让奴婢大着胆子过来禀报。”

大太太当家时,常常夜半支人巡视,守门守角的没有敢偷懒吃酒的,程心妍管家后,一直没派人巡查,这些下人一开始还有些害怕,不敢惹事,可过了这两三个月,见程心妍一直循旧例做事,也没什么雷霆手段,待下人也宽厚,凡她们禀报的事,多半都不会驳回,她们就觉得大少­奶­­奶­好欺负,家规就松散起来,开始还只是喝点小酒,斗斗嘴,闲扯,这半个月,愈发的放肆起来,不止喝酒斗嘴,还聚众赌起牌来。

聚众赌博从来都不是好事,在内宅里聚众赌博,更是祸事临头的先兆,程心妍重新穿上衣裳,挽好头发,带着院中的婢女婆子,浩浩荡荡地往后罩房的西侧厅去。

后罩房西侧厅,此时灯火通明,热火朝天。个管家嬷嬷凑在一起,吃酒耍乐,房里摆着一张榆木卡子花长桌,桌上摆着鸭头、­鸡­爪、水晶肘子、青果­鸡­、酱核桃仁、什锦果子共十几二十样儿的吃食,桌边小火炉里还暖着一壶烧酒,桌上还摆着十几个小酒杯,众人围坐在桌边,边吃吃喝喝,边赌牌为乐。

“叩叩叩”有人轻轻地敲了敲窗棂,接着一个细细地声音开口劝道:“妈妈,妈妈们,夜深了,快歇了吧!”

屋里的玩得正开心,谁肯听她的话,更有人大声道:“叫什么叫,小丫头片子睡你的觉去,别挡着老娘们的兴致!”

话音刚落,“嗵”的一声,门被人给踢开了,一股冷风窜了进来,烛光晃动,一道冷冷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妈妈们,真是好兴致!”

这声音?

众位嬷嬷回头看去,披着大红绣玉兰花披风的程心妍扶着元春的手走了进来,发髻上的金錾连环簪在烛光的照映下闪着冷冷的寒光,都倒吸了口冷气,脸刷的一下全白了。

程心妍站在门口,目光从众人身上扫过,落在桌上的吃食,接着又看到了摆在桌上的牌九骰子、几堆散碎银子和铜钱,­唇­角勾起一丝冷笑,“来人,把桌子掀了。”

晨晖园的两个粗使婆子应声而出,上前将桌子一掀,“唏哩哗啦”一阵乱响,桌上的盘子、­鸡­鸭鱼­肉­全被掀翻在地,散碎银子和铜板也滚得满地都是。

“妈妈们既然这么喜欢赌钱,喝酒,我就如你们的意,让你们赌够,喝够,玩够,可好啊?”程心妍冷笑着问道。

婆子们呆了一下,不太明白程心妍的意思。

“接下去三天,你们就呆在这房里,想怎么玩就怎么玩,想怎么吃,就怎么吃,想怎么喝就怎么喝。”说罢,程心妍转身就要出门。

程心妍既不打她们,也不骂她们,只是把她们关在房里,这惩罚看似不重,可是被锁在房里哪里来的吃的喝的?难不成要她们吃地上的这些?众婆子连声求饶,道:“大少­奶­­奶­饶命,奴婢知错了,求大少­奶­­奶­宽恕奴婢这一回,奴婢再也不敢了。”

就在这时,大管家原东赶了过来,扬声道:“大少­奶­­奶­,小的来晚了,请大少­奶­­奶­恕罪。”

原东这个时辰赶来,有些出乎程心妍意料之外,转念一想,必是那个机灵的去通知的,这家里闹腾起来了,这大管家不赶过来伺候,追究起来,可是大错,笑道:“事出突然,大管家没赶得及,不怪大管家。”

“小的谢大少­奶­­奶­宽厚。”原东行礼道。

“大管家,这些人这三天就关在这房子里,你派人守着门,不许人给她们送吃的,以后再有人敢喝酒赌牌,一律严惩不贷。”程心妍道。

“大少­奶­­奶­,恕小的直言,如今夜长,这些守夜的下人每日巡夜辛苦了,聚在一起取暖闲扯,这些都是大太太允了的,这也是主子们体贴下人辛苦之举。”听到原东维护的话,跪在地上的那些婆子­唇­角上扬,有大太太,大管家撑腰,大少­奶­­奶­休想罚她们。

程心妍微眯了一下眼,她管家时日虽浅,却也知道宅中不可能定这种规矩,原东很明显是在说谎,还搬大太太出来压她,等她再看到那些婆子上扬的嘴角,眸底闪过一抹了然,敢情这事是大太太在背后搞鬼,怒意上涌,今天她累一天了,就是要惹事,也该另挑一天,她不想每天都来处理这些突发事件,今天这一次要把这些人的气焰打下去,这样以后才能过得安生,脸一沉,冷冷地问道:“大管家,现在是谁在当家?”

原东一愕,“是大少­奶­­奶­在当家。”

“既然是我在当家,就要照我的规矩来办。这巡夜之人从今往后不许吃酒赌牌,一经发现立即驱逐出府。大管家,你要不满意我定的规矩,我给你两条路走,第一条,你去跟老太太说,让老太太罢了我这个当家,让大太太来当家,这样,你就可以继续照大太太的规矩来办事;第二条,你辞了大管家一职,离开这府里,你爱照谁的规矩办事,就照谁的规矩办事。”程心妍小­性­子一上来,不想跟他啰嗦,快刀斩乱麻,逼原东站队,“你选那条路走,自己掂量。”

原东脸­色­微变,这两条路都不能走,躬身道:“小的照大少­奶­­奶­的规矩办事。”

“很好,你们都给我听好了,这府里不是没有规矩,我这个当家大少­奶­­奶­,也不是没有手段。我不过是看你们都是些有头有脸的嬷嬷们,我给你们脸面,希望你们懂得规矩。可是你们若是不要这脸面,那我就不用跟你们客气了。我一向赏罚分明,你们要按规矩做事,我就有赏,你们要敢乱了我的规矩,哼!”程心妍冷哼一声,“就别怪我不讲情面,今儿也晚了,我就不多说了,你们多掂量掂量,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

说完,程心妍看也不看原东,扶着元春的手,领着人返回了晨晖园。一进房,程心妍长舒了口气,这架端着可真累。

“大少­奶­­奶­,你好厉害,这下那些人不敢再放肆了。”燕草一边帮程心妍解披风地带子,一边赞道。

“厉害什么呀,我只希望她们安静些,别惹是生非,我不想弄的天天跟打仗似的。”程心妍打着呵欠往床边走去。

“这些人呀,就是欺负大少­奶­­奶­好­性­子,所以才这样大胆,今儿大少­奶­­奶­雷霆一怒,她们一定会夹着尾巴做人了。”元春跟程心妍打理过金器铺的,知道程心妍为人是和善,但不是一味的老好人,府中这些人太没眼力了。

“哦,对了,元春,你记得拿五十文给张渠家的,谢谢她通风报信。”程心妍爬上了床,扯着被子盖在身上,闭上眼睛。

“奴婢知道,大少­奶­­奶­,你安心睡吧!”元春轻轻放下帐幔,和燕草退了出去,原牧白不在家,她们俩就睡在外室伺候。

这事到第二天早上,府中各院都知晓了。原致轩兴冲冲的赶到耦荷园,进门就笑道:“娘,怎么样?我说了吧,我们这位大少­奶­­奶­,要么不出手,这一出手,那就是一鸣惊人。”

老太太笑得合不拢嘴,道:“我原想着,我怕是要出手整治整治府里这些人了,没想到,她昨儿那一下,把人都给整治了,连原东那滑头小子也没沾到便宜。”

“那女人只怕要气死了。”原致轩笑道。

“气死她最好。”老太太鄙夷扁扁嘴。

原致轩道:“等侄儿媳­妇­真正掌了大权,我就该回李家老宅去住了。”

老太太伸手拉起她的手,叹道:“二丫头,娘对不住你,是娘任­性­,连累了你这么多年。”

“娘,您怎么又说这话,我搬回娘家来住,是心甘情愿的。”原致轩笑,“说起来,我跟她斗了这么多年,斗的也蛮开心的。每次看到她气急败坏的样子,我就高兴。”

“明年开春,你们就搬回去。”老太太笑,“这府里就留给妍丫头和她斗。”

“三太太来了!”门外的婢女通传道。

话音刚落,郑五娘笑嘻嘻地走进来,看到原致轩早到了,“哟,二姐比我还来的早。”上前给老太太请了安,“婆婆,听说昨天侄儿媳­妇­很威风。”

“是很威风。”老太太笑道。

郑五娘笑道:“如此一来,婆婆您就不用再担心了,可以放心把家交给侄儿媳­妇­了。”

一秒记住www点dier22点com,最新小说等你来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