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春耕家的笑道:“太太,今天是下元节,她们都是庄子里佃户家的媳妇子,一早过来把米磨成粉,一会好做米团子供奉水官。”
十月十五下元节,水官解厄的日子,这几个月事多,程心妍忙得把这件事忘得一干二净。大小是个节,原致亭一高兴,就大把的散财,上上下下一干人等每人发了个红包,多的一两银子,少的也有五十文钱。
门口一早就树着一根粗大的木杆子,到晚上,沈春耕的儿子举起一个梯子,让个才七八岁的小男孩沿着木杆子往上爬。在城里过下元节,就烧烧金银包,到这庄子里,还要弄天杆,挂旗子,点天灯,另有一番热闹景象。
小男孩身手利落,几个窜就到了杆子的上端,取下了挂在天杆的杏黄,冲下面的人群扮了个鬼脸。小原祯见了兴奋不已,嗷嗷地直叫唤,小身子扭着,向着杆子那边扑,他也想爬上去。
原致亭摸着他的头,哈哈笑道:“乖孙,你还小,上不去。”
程心妍微眯着眼,借着月光看到旗上绣着的字,“风调雨顺”唇角微扬,庄户人所盼得就是老天爷风调雨顺,这天好了,才能有好日子过;人生在世,所求得不过是衣食无忧,平平安安,人活的简简单单,乐天知命也是一种福气。
等那小男孩从天杆下来,有人拿了三个灯笼来,点上,沈春耕的儿子拿着高杆挂在了天杆上。这就是祭祀“天”“地”“水”三官的天灯。
沈春耕家的领着媳妇们把白天折好的金银包抬了出来,倒出来堆在了门前的空地上。原致亭领着众人恭敬的行礼,念了请水官解除人人的厄运,对上天多说说人间的好话,让来年风调匀顺,大丰收之类的祭文。
念完这些年年都要念的祭文,下人点火烧金银包。众人又冲着火光嗑头,看着那跳跃的把小原祯欢喜得咿咿吖丫地乱叫,伸着小手要去抓。
烧了金银包,端来早就蒸好的素团子。原牧白拿了几个在手中,笑着对原致亭道:“爹,我陪您到村子里转转。”
原致亭一听这话,知道原牧白有话要说,就把原祯交还给秦嬷嬷,拎起灯笼,和原牧白一起慢慢地沿着山路缓步而行。
程心妍略坐了坐,说笑了一回,就抱着原祯回房睡觉。小家伙玩得太兴奋,根本就没有睡意,脱了衣裳,穿着小夹衣,在床上爬来爬去,就是不要被抓住,只是他显然爬的还不够快。
“小样,看你往哪跑!”程心妍得意地挑眉,“被娘抓住了吧!”
“呀呀呀……”小原祯以为他娘和他玩,扭着身子又要下去继续爬。
“这小子的精力也太好了!”程心妍抱怨道。
“太太,您就陪大少爷再玩会吧!”秦嬷嬷笑道。
程心妍无奈,只得陪他玩,玩到原祯旺盛的精力消耗了些,他才眯着眼,打了个秀气的呵欠,闭上眼睛睡觉了。
陪儿子玩出一身汗,程心妍去洗了个热水澡,见原牧白还没回来,就坐在床边看着睡的香甜的儿子,觉得人真的好奇妙,可以从那么小一点一点的长大。
原牧白进屋就看着程心妍,盯着儿子笑得温柔如水,也露出笑意,走过去接过燕草手里的巾子,给她擦头发。
程心妍感觉以擦头发的手劲不同,侧目一看,是原牧白,挑眉问道:“老太爷打算怎么做?”
“爹没说。”
“啊,你们就沉默的走了这么久?”
“不是,我正和爹说事,半道上见有人倒在路边,我和爹就过去看了看,受伤的人就是那日救爹的景公子。他对我们家有恩,如今又受了伤,我们不能不管他,我就把他给背回来,安置在客房里。还去请了大夫给他治伤。爹说天色夜了,让我先回来,说有什么事,明儿再说。”原牧白老老实实地把事情简单地说了一遍。
景燃!
程心妍闻名心惊,脸色煞白,这些天她光想怎么和原牧青撇清关系,把另一条毒蛇要来临安的事给忘记了,她实在是太疏忽大意。
“娘子,你这是怎么了?娘子,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来人,快去请大……”原牧白紧张地抱着程心妍的肩膀。
“我没事,别乱嚷嚷。”程心妍打断原牧白的话,深吸一口气,“牧白,景燃他是赵伯骕的人。”
原牧白愣住了。
“他的伤势重不重?”程心妍问道。
“大夫说,他腿上的伤不算太重,只是失血过多,又走了这么远的路,受了风寒,才会昏迷不醒的。”原牧白皱了皱眉,“娘子,景公子虽然是赵公子的人,可是他对我们家有恩,不能因为他是赵公子的人,我们就见死不救。”
“我又没说不让你救他。”程心妍横了他一眼,“救是肯定要救,只是舅舅的信你也看过,赵伯骕八成是要来临安查吴越王的事,而景燃就是他先派来打探消息的人。”
原牧白觉得程心妍分析很对,点了点头。
“这官场的事,我们管不了,本该绕着躲开才对。可是这事情已经找上门了,我们不能往外推。你也说了,他对我们家有恩,我们不能见死不救,可是这事儿不能让太多的人知道。你赶紧出去安排一下,就说偏房里住着客人,身子不好来庄子休养的,叫下人们没事不要去探头探脑。”程心妍怕吴越王的人会跟着追过来,这要是处理不好,就是祸事一桩。
“还是娘子想的周全,我这就去安排。”原牧白说着起身出了门。
程心妍坐在房里一点睡意也没有,想到李杭信中的内容和躺在偏房里重伤的景燃,有种身不由己的无力感,她避赵伯骕如蛇蝎,不想与他有任何牵绊,可老天却偏偏把受伤的景燃塞过来,想逃都逃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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