弄珠将刚才见到的事情对赵杏衣说了。赵杏衣听了,长叹道:“自娘逝世之后,爹和大哥可是越来越胡闹了。”
弄珠嘟着嘴道:“可不是吗!还有赵福、赵禄、赵寿几个管家,仗着学了几下花拳绣腿,简直就是为虎作伥,越来越无法无天了。”
赵杏衣孤灯下托着香腮沉思了一会,道:“可不能让爹和大哥这么胡作非为了!珠儿,咱们到东厢房看看去。”
这一下正合弄珠心意,答了声“是”便兴高采烈地在前头带路。两人来到东厢房,见门前站着两名护院的家丁,弄珠有赵杏衣在一旁撑腰胆气也就壮多了,喝道:“老毛、老汪,赶快将门打开,小姐要进!”
老毛、老汪面露为难之色,道:“小姐,这……”
弄珠斥道:“这什么?还不赶快将门打开!”
赵杏衣赶紧过来道:“珠儿,不得无理!毛伯伯、汪伯伯,将门打开我要到里头看一看。”别看赵杏衣说话时轻声细语,宛若黄莺啼鸣,却比弄珠的厉声喝斥威力大得多。
老毛、老汪低声道:“是。”伸手将门打开。赵杏衣、弄珠款迈莲步便走了进去,弄珠顺手将门从里面闩住。
司徒雪莹正在低头垂泪之际,听得门响,抬头看到打外头走进两个少女来,一个是小姐打扮,另一个则是丫头打扮。心中诧异莫明,赶紧伸手拭去挂在腮边的泪珠。
赵杏衣看到灯下坐着一个仙女似的美人,心中暗暗赞了一声:“好个漂亮脱俗的美人儿!不要说是男人,真是我见犹怜呀!”事实上,赵杏衣之美丽脱俗与司徒雪莹不分轩轾,仅在伯仲之间。
司徒雪莹只道赵杏衣与弄珠不利于她,站起身向后退了一步,圆睁着一双杏眼,怒道:“你们是谁,三更半夜将我捉到此处意欲何为?”
弄珠见司徒雪莹生怒,心中不忿,也恶语相向道:“你这人当真不识好歹,我们小姐可是来看你的!”
赵杏衣示意弄珠退下,自己上前去盈盈地施了一礼道:“小女子是赵杏衣,赵洛元是我爹。不知姐姐怎生称呼?”
司徒雪莹一脸的疑惑不解,道:“赵洛元?可是江湖人称‘虎面罗汉’的赵洛元?”原来,司徒雪莹听陆吾安与司徒越讲过他们与赵洛元之间的种种恩怨,知道这赵洛元乃是曹公公身边的爪牙,人面兽心,奸凶无比,打死了授业恩师少林寺达摩堂首座禅通大师,且逼迫得陆吾安跳下悬崖。现在她的女儿却夤夜过来看自己,不知这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一时惊疑不定起来。
赵杏衣看到司徒雪莹脸上阴晴不定,便知道她这是不相信自己,笑道:“这都是我爹爹做得不对,害得姐姐受了委屈,我这就让弄珠带你出去。”
司徒雪莹疑道:“出去?你肯放了我?”
赵杏衣道:“正是!”
司徒雪莹道:“你爹是我们的仇人,我可不能接受你的施舍。吾安大哥会来救我出去的。”
赵杏衣忽地如遭雷殛,颤声问道:“吾安大哥!你是说陆吾安!他还活着?”
司徒雪莹冷冷地道:“让你失望了吧,吾安大哥没被赵洛元这个奸贼害死!”
赵杏衣身了晃了晃,差点没摔倒,问道:“害死?我爹为何要害死吾安哥?”
司徒雪莹看出赵杏衣不似作伪,奇道:“难道你不知道?”
弄珠在一旁看到赵杏衣泫然欲泪,怒道:“你可别瞎说,小姐对陆公子一片真情,可是天天盼着他平安归来呢!为什么要害死他?”
司徒雪莹这才知道自己是错怪赵杏衣了,敢情她对赵洛元的所作所为居然一无所知。当下赶紧扶着赵杏衣坐了下来,将赵洛元辞官僻居登封的始末以及逼迫陆吾安跳下悬崖,打死禅通大师的经过说了一遍。直听得赵杏衣目瞪口呆,做梦也没有想到自己的父亲竟然是这么一个阴狠卑鄙的小人。
良久,赵杏衣才幽幽地问道:“他,他还好吗?”
司徒雪莹知道赵杏衣所问的“他”指的是陆吾安,不由得对眼前这个看似弱不禁风的少女产生了敬意,心想:“虽说赵洛元是个奸险之徒,但他女儿对吾安大哥的一片殷殷真情着实使人感动。”便又将陆吾安在嵩山武林大会技压群雄夺得武林盟主之位和带领群雄扫灭阳明教壮举说了一下,最后道:“吾安大哥眼下正在北京城呢。”
赵杏衣听说陆吾安正在北京便知道他是报仇来了,长叹了一声,颤颤微微地站起身来,失魂落魄地向外面走去 修真界娱乐大亨sodu。弄珠见此情景不禁慌张起来,叫道:“小姐,小姐!”赶忙走上前去搀着赵杏衣往外走,末了还不忘回过头来狠狠地瞪了司徒雪莹一眼。
回到闺房,赵杏衣坐在桌子前怔怔出神,半晌,才抽出一张信笺来,握着笔在上面写了几个字,又写了一个信封,然后对弄珠道:“你去问一下雪莹姑娘陆公子是住在哪家客栈,将这封信交给他。”弄珠没有办法,只得接过信来匆匆走了出去,到客栈送信去了。
陆吾安在土地庙中等了一日,看看亥时将尽,便告别李强等人向万花谷方向而去。此时已是春天,天气回暖,一路之上,只见各色奇花异卉含苞欲放,有的则已经怒放,异香扑鼻,令人陶醉。陆吾安知道离万花谷已然不远,却无心去欣赏这些美丽的花儿。正走间,空气中忽地传来呜呜的箫声,在这淡淡的月色下,和着清芬的花香,显得格外的缠绵悱恻,似吹箫之人满怀心事。陆吾安驻足细听,吹的正是《蒹葭》。这不正是自己梦寐以求,无数次在梦中听到的箫声吗?陆吾安心中一阵激动,不由得加快了步伐。
转过两三排花障,陆吾安看到在一壁开满鲜花的花墙之下,端坐着一个曼妙的少女,正低着头轻舒玉指抚弄着一支玉箫。陆吾安停住脚步,只远远地看着,一动都不敢动,生怕惊动了吹箫的美人。一曲终了,吹箫的美人终于抬起头来,轻启朱唇,幽幽地道:“你来了?”这位吹箫的美人不是别人,正是赵杏衣。
陆吾安轻轻走了过去,叫了声:“杏衣妹妹。”真恨不得双手捧起赵杏衣那娇艳胜花的脸看个饱。两人就这样面对面站着,四目交视,一时却不知道说些什么才好。
半晌,赵杏衣惨然一笑,道:“你是找我爹报仇来了?”
陆吾安默然,不知道说些什么才好。想起自己父母惨死的情形,自己被赵洛元逼得纵身跳下断崖,差一点就丧身谷底,心中怒气填膺,恨恨地道:“赵洛元与我有不共戴天之仇,此仇不报枉为人子!”
赵杏衣眼中噙满珍珠一般的泪水,紧紧地注视着陆吾安,道:“在你心中仇恨难道就那么重要吗?难道胜过人世间的一切情感吗?”
陆吾安心中黯然,能够跟眼前这个少女谈情说爱,甚至结为秦晋之好,与之长相厮守是自己这辈子的梦想。可这个女子却是自己仇人的女儿。陆吾安也不清楚自己此刻是仇恨多一些还是爱怜多一些。他想上去抱住眼前这个如花似玉的可人儿,告诉她自己是多么的爱她,但双腿却灌了铅似的一步也迈不动。
赵杏衣又是惨淡一笑,用几近于哀求的口吻道:“放过我爹和我大哥好吗?”
陆吾安此时眼中似要喷出火来,双拳紧握,在他心中仇恨压倒了一切。
赵杏衣知道再说什么都无用了,心中悲苦,眼泪顺着面颊无声地滑落下来。她向前走了一步,将手中的玉箫递给陆吾安道:“这是小妹的心爱之物,现在送给你吧,希望你睹物思人,见到此箫便如是见到我一样。”陆吾安接过玉箫,心中一阵茫然。这时,赵杏衣手腕一翻,从衣袖中抽出一把利刃,猛地向自己的胸口刺去。陆吾安这才惊醒过来,大叫了一声:“不要呀!”但为时已晚,利刃刺在赵杏衣的胸口上,鲜血喷涌了出来,颀长的身躯慢慢向后倒去。陆吾安一个箭步冲了过去,将赵杏衣抱在怀中。
赵杏衣脸上现出凄楚的微笑,对陆吾安道:“吾安哥,你,你能答应我吗?”
陆吾安虎目里蕴着泪水,感觉到自己的心正在一片一片地碎裂,大声道:“我答应,什么都答应!”
赵杏衣露出了满意的微笑,道:“司徒雪莹姑娘在,在东厢房中,她,她是个好,好姑娘!”说着便瞑目而逝。
陆吾安抱着赵杏衣尚带着软温的身体放声痛哭,心中后悔为什么就不能早点答应她不杀赵洛元与赵化勇,但现在一切都为时已晚。陆吾安就这样抱着赵杏衣坐在花丛中,感觉到怀中的温软正慢慢的变冷,变硬。这时,一阵风儿吹过,花瓣陨落如雨,好像也正为美人的离去而感到伤悲。
也不知过了多久,陆吾安才站起身,寻了一块安静雅洁的所在掘了一个坑,将赵杏衣安葬在里面。看着隆起的新坟,陆吾安又洒下了泪水,取出赵杏衣送给他的玉箫放在嘴边轻轻地吹了几下,箫声呜呜然,催人泪下。这时,他的耳畔又响起了那熟悉而悦耳的旋律:“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
玉箫虽在,伊人已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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