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陆天抒趁着与陆吾安说话的当口,右手已暗扣了一把渡世金针,与陆吾安故做低语只不过是要引天下四毒走近,同时分散他们的故意力,以便发针射人。饶是天下四毒老于江湖,历险无数,杀人如麻,却也着了道。
当时正是深夜,虽有月光然看上去也只不过是朦胧一片,道僧丐尼四人离陆天抒又近,又有陆吾安挡在前面,渡世金针又是细微之物。更况且陆天抒乃是逍遥子晚年所收的关门弟子,逍遥子还没来得及将一身惊世骇俗的武艺倾囊相授,便已发生不测,要不这四大毒物焉是陆天抒的对手。渡世金针乃是逍遥子传给陆天抒的护身绝技,是以天下四毒虽然奸诈狡猾,却还是没能躲过陆天抒以满天花雨手法射出的一把渡世金针。
道僧丐尼四人中,除了武功较高的毒道与轻身功夫较好的毒丐侥幸躲过之外,毒僧与毒尼身上都已中了十几针。所幸未中要害,金针乃轻小之物,又没有喂毒,是以并没有毙命当场,可也够这一僧一尼受的了。尤其是毒僧,口中更是“直他娘”、“龟孙子”的骂个不停。
倒是毒丐应变迅速,一看陆天抒父子逃走,忙道:“二哥、四妹,你俩暂时在此歇息,我跟大哥去把陆天抒这狗娘养的追回来,将他千刀万剐,以解心头之恨!”说完,便跟毒道追了出去。
但只这么阻了一阻,陆天抒已横抱着陆吾安跑得远了,哪里还有人影。道丐二人追出数里远,连踪迹也无,没有办法,只得回返陆家。僧尼二人兀自躺倒在当地,哼哼吱吱痛得直叫。道丐二人拿出磁石,用小刀割开伤口,将渡世金针吸了出来。毒尼虽是女子,但性命要紧,四人平素又是以兄妹相称,也就顾不得什么男女授受不亲了。
陆天抒发出渡世金针后,趁着四个毒物倒跃躲避的当口,横抱起陆吾安施展开逍遥派的轻功绝技“逍遥游”向后山跑去。按理说陆天抒武功远不如毒道等人,但因他早就想好逃脱路线,对这里地势又熟悉,再加上逍遥子遭遇不测,没能来得及将逍遥派的绝世功夫传授给他,担心他吃亏,是以挑拣“逍遥游”同渡世金针这两项绝技传给他防身。而道僧丐尼则以为大功告成,逍遥剑谱和逍遥令唾手可得,麻痹大意,这才一时着了道让陆天抒轻易逃脱。
桃源村西北面有一座山,名叫翠微山。山虽不高,但地势险峻,山上树木蓊郁,怪石嵯峨。陆天抒抱着陆吾安便向山上疾奔而去。陆天抒经常到这山上狩猎捕鸟,是以对这翠微山极为熟悉,知道山上有个洞,是个极为隐蔽的所在,正可藏身。
陆天抒借着树木怪石的掩护,向山上疾奔。大约有小半个时辰的功夫,便来到洞前,伸手拨开洞口的杂草,猫身钻了进去。洞不大,刚刚可容纳两人。陆天抒放下陆吾安大口喘气起来。刚才一阵提气疾行,他的剑创又迸裂开来,登时血流如注。洞中黑黝黝的一片,对面不见人,陆吾安虽然看不见陆天抒,但从喘息中也知道他爹受伤非轻,轻声叫道:“爹……”
陆天抒运了运气,只觉得丹田中空空如也,全身软绵绵的一点气力都没有,眼前金星乱冒,情知将不久于人世。黑暗之中,只听得一阵轻微的窸窣声响,陆吾安随即觉得有一件方形的物事放在自己手中。只听得陆天抒说道:“安儿,为父原名叫陆啸天,实是逍遥派的关门弟子,因未得你师祖逍遥子亲授,为了护身保命,凛遵你师祖的遗训,一生不涉江湖。十数年前更是隐居于此,只想读书课子,颐养天年,因此也不教你武功,不成想……”陆天抒顿了顿,又接着说:“这本《南华经》是你师祖传给为父的心爱之物,你要好好珍惜保存,莫要弄丢了,更不能被天下四毒抢了去。”说到这里,陆天抒已有些上气不接下气了。
陆吾安低声抽泣,说道:“爹,你别说了,歇一歇吧。”
陆天抒柔声道:“为父自知将不久于人世,天下四毒眼下一定还在左近搜寻,待天亮后你再下山,到河南登封城寻‘虎面罗汉’赵洛元赵伯父。”交待完这些,陆天抒长舒了一口气,黑暗中摸索着伸出手去,握住了陆吾安的手。陆吾安觉得父亲那只宽大有力的手正慢慢冷去,变硬。
洞外风声细细,树叶沙沙作响,不时传来夜猫子低沉的鸣叫声,更增添了黑夜的恐怖。
陆吾安抱着父亲的尸身,心中悲痛欲绝,直想放声嚎啕痛哭,又怕天下四毒就在左近,被他们遁声寻来,只有低声啜泣。只一夜之间,家庭骤遭剧变,父母双亡,这对于一个还未弱冠的少年来说,是多么重大的打击。今后,一切都要由他小小的瘦弱的肩膀来承担。今夜过后将何去何从呢?未来的道路还潜伏着怎样的凶险呢?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一丝光亮照射进洞来,原来天已开始发亮。陆吾安站起身子,在洞中寻了一块锋利的石头,便在就地挖起坑来。这样手足并用地挖了好一会,才挖出一个七八尺宽三四尺深的小坑来。只累得他汗流浃背,手也被磨破了,鲜血直流。陆吾安抱起父亲的尸身,轻轻地放在坑中,盖上泥土,又搬了一些石块铺在上面,这时才伏在父亲的新坟上大放悲声。
良久,陆吾安才站起身来,将父亲交给他的《南华经》郑而重之地放在怀里贴身藏好,走下山来,望河南方向而去。
陆吾安知道此时道僧丐尼四大毒物一定也正在四处搜寻自己,便在路上一处农家讨了套破旧的衣裳穿在身上,拿些泥巴涂在脸上,将自己打扮成一个脏兮兮,傻乎乎的农家子弟。又在一处小墟镇寻了一处小当铺,将身上所佩的一块玉佩当了二三两碎银,权做盘缠。一路上陆吾安专门拣小路走,饶是如此,有几次还是险些被天下四毒追到,所幸陆吾安早已乔装改扮,天下四毒又只是在夜里见过他一面,因此认不出来。
自蜀中成都府到河南遥遥千里,一路上陆吾安净找那些荒祠古庙当作歇宿之所,餐风宿露,历尽艰难,这一日便来到了河南地界。河南地处中原,风土人情自是与蜀中大异。其时战乱频仍,十室九空,天下人民有倒悬之虞,尤以中原大地为最。
一日,陆吾安来到一处小墟镇,此处离登封古城已不远。此时天色向晚,陆吾安心想:“此时天色已晚,不妨先找个地方安歇下来,明天再去投奔赵伯父不迟。”走了一日,陆吾安腹中饥饿,一抬头看到不远处正有一家小店,酒旗招风,便走了过去。
来到店前,正要走进去,一个店小二横身拦了出来,大声喝道:“小叫花子,走开走开,要讨饭到别处去。”
陆吾安一愣,随即明白自己一路风餐宿露,定是一副蓬头垢面,破衣烂衫的模样,怪不得店小二将自己当成了小乞丐。心中不由得又悲凉又可气,刚要张口分辩,店内有一人朗声说道:“小二,让这位兄弟进来,账算我的。”
看到有人请客,店小二登时满面堆笑,道:“公子爷请。”前后判若两人。
陆吾安循声寻去,看到靠窗一张桌子上坐着一位青布长衫的年青公子,正在自斟自酌。便走了过去,做了一揖道:“多谢公子好意!”
年青公子站起身来,一拱手道:“ 丈二红枪最新章节世风浇漓一至于此,可叹,可恨!”接着又道:“兄**自一人便与在下同桌共饮如何呀?”
这位年青公子大约二十岁上下年纪,身躯健硕,方口大耳,两道长眉剑一般直**鬓角,眉宇之间蕴着一股勃勃英气,一双手蒲葵扇一般。陆吾安顿时生出了一股好感,说道:“既是如此,劳扰了。”说罢便在年青公子对面坐下。
年青公子看到陆吾安虽衣裳褴褛,却双目有神,谈吐文雅,彬彬有礼,心中也自大为诧异。
年青公子端起酒杯,道:“萍水相逢,咱们尽饮此盅如何?”陆吾安本不善饮,但他本性淳朴觉得人家好心请自己喝酒,可不能拂了人家的兴致。于是也端起酒盅,道:“请。”一仰脖子便干了。
几杯村醪下肚,陆吾安只觉得全身发热,满脸通红。年青公子早就看出陆吾安不善饮,对他的盛情相陪却也心有好感,便道:“在下司徒越,不知兄台高姓大名?”
陆吾安道:“小生陆姓,上吾下安。”
司徒越道:“原来是吾安兄。听口音吾安兄似不是本地人,不知从何处来?到此是走亲还是访友?”
陆吾安心下颇为踌躇,眼下之人与自己素昧平生,自己又背着血海一样的深仇,怎能告诉外人。年青公子也看出陆吾安有难言之处,他本是个爽朗之人,便道:“吾安兄既有难处不说也罢。来,来,再尽饮此盅。”说着又干了一杯。
陆吾安道:“请司徒兄恕罪,小生确有难言之隐,咱俩如若有缘待来日再容详细告知。”
司徒越又道:“吾安兄多心了。不知吾安兄今晚在何处歇宿?”
陆吾安道:“小生乃四处流浪之人,但得荒庙古刹住宿一晚心愿足矣。”
司徒越道:“在下也是四海为家之人,离此不远有一处古庙,陆兄如不嫌弃,咱们今夜便在那里歇息如何?”
陆吾安虽觉得与司徒越不过萍水相逢,但却有一股惺惺相惜之意,只觉得这人尽可信赖,便毫不犹豫的答应了下来。
两人又喝了几盅酒,陆吾安早已不胜酒力,而司徒越酒力甚豪,又独自饮了一会酒,也不吃饭,付了酒饭钱便与陆吾安走出店去。
此时天已全黑了下来,一眉弯月挂在树梢。走了大约有半个时辰的功夫,月色朦胧中一座古刹出现在面前。陆吾安跟着司徒越走了进去。正殿空空荡荡的,殿正中倒也供着一座罗汉塑身雕像,在黑暗中呲牙裂嘴,甚是凶恶,胳臂却断了一截。想是这里香火不盛,庙里的和尚都跑光,古刹便也衰败下来。
司徒越道:“吾安兄,就此歇息吧。”说罢,和衣依着大堂左侧的一根大柱躺倒。陆吾安本是在荒庙住惯了的,也和衣躺在地下。他连日奔波,凄凄惶惶的,早就疲惫不堪,更兼喝了几盅酒,身子一沾地便即进入梦乡。
也不知过了多久,迷迷糊糊中忽听得司徒越低声道:“吾安兄,有人来了!”陆吾安立即惊醒过来,凝神细听,除了细细风声却什么出听不到。正疑惑间,忽听得庙外有人高声叫道:“司徒越,出来授死吧!”
司徒越对陆吾安道:“这些人是冲着我来的,陆兄,你不会武功不必卷入这趟浑水,暂且避一避。”
陆吾安与司徒越虽是萍水相遇,但对他实在是有说不出的意气相投,倒像是早就认识了一般。现如今,司徒越大敌当前,身处险境,自己不能挺身而出,攘助于他,心中实在有说不出的懊丧。但他知道司徒越说的确是实情,自己不会武功实上是帮不上什么忙,反而碍手碍脚,成为累赘。便说道:“司徒兄,多加小心。”隐身于右侧一根大柱子后面。
说话的当口,大殿中高高矮矮已站着五个人。当中一人中等身材,一袭青衫,手中握着一把刀。刀鞘嵌着宝石,在月光下熠熠发光。足见主人对这刀的珍爱。原来此刀名叫百辟,相传乃是曹魏之际,一代枭雄曹操督工铸造,是天下有名的利刃。是“追魂门”的创派师祖在一座古墓中发现的,后来历代相传,成为“追魂门”的镇派之宝。左首二人,一人是个老道,瘦削身材,双手倒背在后,神情甚是自负。另一人却身材矮小,一身劲装打扮,背上背着个皮革制成的练囊。右首二人,一个身着白衣,形容俊秀;一个却是个精瘦的老头。
司徒越长笑一声,道:“山东追魂门‘一刀追魂’司马青衫、云南大理点苍山玉虚观玉虚道长、四川唐门‘神弹子’唐程、塞外白驼山‘塞外明驼’欧阳冶、浙东点**名家‘鬼手判官’赵亮都是江湖上鼎鼎大名,独来独往的人物,什么时候也成了朝廷的鹰犬?”
司马青衫五人见司徒越刚打了个照面还未动手,就能准确的说出他们的名号以及武功承传,心下不禁暗自佩服,寻思:“此人年纪轻轻就已在江湖上享有盛名,连曹公公也对他忌惮三分,看来并非事出无因。”“一刀追魂”司马青衫乃是这一行人的头目,他仰天打了个哈哈,道:“人各有志又岂是你所能知道的!”
司徒越微微一笑,道:“听说‘追魂门’上几代掌门都是顶天立地的英雄好汉,行侠仗义,劫富济贫,活人无数,江湖上人所共仰。不成想到了司马掌门一代却沦为朝廷的走狗,可叹呀,可叹!”司马青衫脸上一红。司徒越所言非虚,“追魂门”乃是东五省的大派,上几任掌门“快刀”李燕、“勾魂刀”赵无忌、“裂魂刀”张拱都是江湖中大名鼎鼎的英雄好汉。传到司马青衫手中时,因他迷恋权利,衷意富贵,便投靠了朝廷。
一旁的欧阳冶早就忍耐不住,大喝道:“休逞口舌之利,纳命来!”这“塞外明驼”欧阳冶乃是塞外明驼山的高手,一套明驼掌法使得出神入化,此次被重金聘来,急欲要在司马青衫等人面前展露他的绝技,崭露风头。当下轻飘飘一掌向司徒越当胸拍去。这一招有个名堂,叫做“雪花轻舞”是从飘飞的雪花中化来。别看这招轻飘飘的,似乎浑不着力,实则蕴藏着千钧之力,要是拍实了非死则伤。
司徒越不躲不闪,右掌平平推出,只听得“砰”的一声,两掌相交,欧阳冶倒退了五步,而司徒越则气定神闲,站在当地一动不动,浑似没事一般。司马青衫等高手都看得出,只一招欧阳冶已然输了。
初入中原便遇上了如此高手,欧阳冶怎肯就此轻易认输呢。只见他嗷的一声怪叫,猱身又上。塞外明驼山一派确有独到之秘,刚才受挫实在是欧阳冶看到司徒越年纪轻轻心存大意。现在全力施为只见欧阳冶双掌纷飞,配以一身白衣,真的像是白雪飞舞。司马青衫等都感到了阵阵寒意。
司徒越寻思:“这几个都是当世高手,稍有粗忽不免性命不保。非得重下杀手不可。”当下施展出“大慈大悲降魔掌”的上乘功夫与欧阳冶斗在一起。淡淡月光下,只见一个掌法沉雄,步履稳健,如岳停渊峙;一个掌法飘忽,如燕子飞檐。正打斗间,忽听得“嘭”的一声响,司徒越一招“降妖伏魔”正中欧阳冶右臂,将他直打得飞了出去。众人定晴看时,只见欧阳冶右臂下垂,头上汗水涔涔直流,一张俊脸煞白,右臂已然被司徒越打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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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冷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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