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高的城楼上更是冷风飕飕。
侍剑奉鞭一人手里托着一只银盆,眼巴巴儿地看着一身红裘,面色铁青的主子爷。
他面朝城外,屏住呼吸,临风而立,瞠目而视,保持着一派英姿。
“我觉得他在硬撑。”
“……我也觉得。”
“你说他还能撑多久?”
“差不多该到极限了吧?”
“那我叫叫他,世子爷?你是不是该…吐了?”
“九千岁,别撑了,这里又没姑娘,吐得难看些,咱兄弟俩帮你兜着瞒着就是了。”
“对嘛,恐高而已,又没什么丢脸的。男人嘛,谁还没个弱点?”
“就是就是,反正人家都嫁人洞房了,再过几个月怀了娃,说不定比你吐得还严重,你恐不恐高,丢不丢脸,她是不会在乎的啦!”
“你们俩个兔崽子…呕…给我拿盆过来!”
顾不上男人形象自尊,齐天笙抱着盆大吐特吐,脑袋眩晕阵阵也不能停止他对小皇帝的愤恨,小小年纪,毛都没长齐就想学大人玩争权夺利的政治斗争,想从他手里抓权回去就玩弄手段,玩得还如此低劣无聊又没档次,明知道他畏高又丢不起这个脸竟还这般整他!
一个大男人呕来呕去像害了喜一样,这能看吗?能讲吗?能给人知道吗?如此娘们的举动,他说什么也放不下架子承认,只能掖着藏着。
他这辈子最烦闷的就是断不了根的这丢人毛病,逃跑时耍耍轻功还好,因为需要聚精会神所以顾虑不上太多,可只要他一踩在高处往下张望必会喷吐眩晕加软倒。
女人怀了孕都得这般痛苦好几个月吗?那块豆腐…肯为了那个梁混蛋吐上几个月?
呕!
他自己都吐得不成|人形了,谁还有时间管她为那个混蛋谁谁谁害喜。
该死的水车,快点给他滚进城来。
说起这御用的饮用泉水,那必须是最好最最清最甘甜也得是最新鲜的,离皇城有些距离的玉琼山水质清透甘美,被选为御用饮水泉,由皇家的专属送水车每日凌晨取来泉水送进皇城,供皇室一天的饮用量。
皇城戒严关闭城门一般从子时开始,一直到次日天亮时分卯时才重开城门,可只有这送水车每日可在凌晨寅时通过城门守备进入皇城,将最新鲜优质的泉水送入皇宫。
送水的太监们一向习惯昼伏夜出,可齐天笙却全然适应不了这昼夜颠倒的时差,眼皮打着架,胃里翻腾着吐欲,抱着盆子瞪着冒出黑眼圈的死鱼眼盯住城门。
远处几处灯火斑驳,让他灰眸闪出光彩。
走近一看,那果然是从玉琼山颠儿回来的皇家水车队,大桩子似的木桶搁在牛车上,牛脖的摇铃声脆脆响彻在静谧的夜里。
他松下一口气,背靠着高墙楼滑坐下去,懒懒地抬手吩咐奉鞭,“去给爷取碗水来,尝完水完成任务,咱们回家睡觉。”
奉鞭得令,转身奔下城楼。
他手撑下巴,打着瞌睡闭眸等待。
迷朦间,有道熟悉的声音混进他耳朵,泛起一阵耳鸣。
“你是什么人?有什么企图?胆敢跟在皇家送水车后头混进京城?是不是反贼判党?”
“咦咦咦?这不是要到京城赶集的牛车吗?我是从外地来的,不知道怎么进城,就想跟在后头,让它带我一起进城哒,有什么不对吗?”
他轻闭着眸,城楼下的鸹噪声让他微微挑起了眉头?
那亲切到莫名其妙的“咦咦咦”勾挑起某些被他压进箱子发霉的记忆,是他吐太多后产生的幻听吗?他怎么不知道自己有这么想她?没有经过他的允许,这粘人的思念何时偷偷溜进他脑袋的?
他深吸一息,想把想念赶出脑子,可是那粘人的声音又卷土重来,萦绕住他涨痛不已的脑袋。
“你说你从外地来的?”
“对对对。”
“想进京城?”
“是是是。有什么不对吗?”
“当然不对!这个时间城门戒严,只有皇家送水车能进城,你有意混进城就是有意谋反!来人,给我拿下这名女子!”
“咦咦咦!我是真的不知道呀,不知者不是应该没罪吗?京城人也得讲道理吧?”
“哼,休听这妇人狡辩,把她捆了送去刑部交给齐大人。”
“不好不好不好呀!我又没有犯法,做什么要把我抓起来哒!”
“谁管你好不好,大半夜如此扰民,一看就像判党余孽!绑好,绑好!”
“不好不好不好不好不好不好哒!”
眉头紧皱,他感觉到脑血管在奔腾,这声“不好”太缠人了,分明是他亲手调教出的那只废柴,如此没胆又孬种的吼法,应该不会有第二个人才对。
可这不是他,也不像他。他不该是什么闻声思人的情圣,而她现下也应该在西余城相夫教子等待呕吐害喜么?很忙很没空,做什么跑到他脑袋里来扰乱他。
齐天笙,把眼睛睁开来。
别被她传染到没种的废物因子。
不就是做梦吗?不就是醒来以后一场空,发现她不是真的出现在身边吗?有什么好舍不得的。
他根本不在乎。
“九千岁,你眼皮在抽筋哦?下面好象有事耶,我们赖坐在这里不管事不太好吧?”侍剑低下身看着好似在噩梦的主子,不明所以地眨了眨眼。
“别把你的脸靠我那么近,拉开些。”感觉面上笼罩下黑影,他不爽地哼唧,“下去把那个吵人的嫌犯给爷抓上来!记得,把她的嘴巴给封上,多塞点布条棉花垃圾什么都好,总之,别让我再听到她难听又痴呆的声音!”
像谁不好,像个废柴女人,光这一点,他就得找个名目把她管个几年。否则放任她在京城大街上乱叫,还让不让他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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