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骘穿著昂贵笔挺的西装,脸上带著焦虑和愤怒的表情。
焦虑是可以理解的,但愤怒就令夏萱感到不解,她好心提议“卖肾”解救他妹妹,为何换来他怒目相对?
不过,她看他的眼神却不经意地流露出对他的欣赏,他身材修长,肩膀宽阔,这种倒三角形的身材,只有在外国模特儿身上才看得到,一个东方人能拥有这种得天独厚的条件,真教人羡慕得想流口水。
如果硬要在他全身上下吹毛求疵,他唯一的缺点就是,他有著比美女还吹弹可破似的白皙皮肤;但这个缺点却使他看起来清新干净,不像有些男人晒成古铜色的皮肤,自以为这叫阳刚味,可是看起来脏脏的,反而令人讨厌,所以他的缺点根本不能算是缺点。
她的视线移到他凌乱的头发上,太好了,他没抹发油,她最受不了头发油亮的男人,一副一个月没洗头的样子,就像有狐臭的人喷了大量的古龙水掩饰却适得其反。总而言之,对她而言,他是个零缺点的完美男人。
只不过眼前这个被她评定为完美男人的家伙,眼神透著杀气,把她看成过街老鼠,她好伤心。不过她努力保持镇静,并对他投以甜笑;俗话说的好,伸手不打笑脸人,她希望她的笑容能化解他的敌意,如果他也能对她微笑,那该有多好!
她好想看他微笑,一定非常好看。不过她的想法显然太天真了,想看雷骘笑,除非她马上扮小丑倒立行走一百公尺,或许能看到他的嘲笑;因为雷骘不但不爱笑,而且很爱生气。
他咬牙切齿地问她:“小姐,你知不知道卖肾是犯法的行为?”
“不知道,谢谢你告诉我。”夏萱恭敬地朝他一鞠躬,拍马屁,她最内行,但这是她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秘诀之一。当她腰杆挺直后,她立刻贼头贼脑地说:“不过,你们不是想买肾吗?”
“开玩笑罢了,你千万别当真。”
“你们的神情那么严肃,应该是认真的吧!?”
雷骘不耐烦地说:“不是,请你把刚才的话当作没听到。”
“我懂了,原来你们想私下进行交易。”夏萱眼珠骨碌碌地一转。
“少爷,换肾对小姐有利。”一旁高大的中年男子突然开口。
雷骘不高兴地瞪了他一眼。“请你不要Сhā嘴,忠叔。”
一位贵妇人挺身而出。“忠叔说的没有错。”
“换肾要循正当管道,要等到器官捐赠者意外死亡才可以。”
“你说,要等到什么时候才会有器官捐赠者出车祸?或是被雷劈死?”
“妈,难道你想坐牢!”雷骘眉一皱,显然无法回答这个机率渺茫的问题。
雷夫人压低声音说:“只要不说出去,没有人会因此坐牢。”
“我保证我的嘴巴会闭得比强力胶黏住还紧。”夏萱嘴抿成一条线。
雷骘恨恨地瞪著她。这个女孩让他想起和林蕾第一次见面的情景,她们两人年纪相仿,脸皮一样厚,身上同样有股穷酸味;但是,他的目光迅速地扫描她一遍,她没林蕾漂亮,身材也比林蕾差,唯一胜过林蕾的是眼睛,她的眼睛好大,又黑又亮,眼里有掩不住的智慧。“这儿没你的事,请你——滚!”
“别这么凶嘛,我是好意要帮你们的忙。”夏萱笑脸依旧。
“我们不需要你的鸡婆。”雷骘板著脸,心里却暗暗佩服她自若的态度。
雷夫人友善地问:“小姐,你别理他,你能不能先告诉我,你的血型?”
“AB型。”夏萱转向雷夫人,用ρi股对著雷骘,希望自己能放个屁臭死他。
“太好了,跟小云的血型相合。”雷夫人双手交握,眼里透著曙光。
换肾是个很麻烦的手术,手术过程并不难,难在不是自己与生俱来的器官,人体本身会产生排斥作用;血型吻合是第一要素,夏萱和小云的血型虽然一样,但也不保证手术一定成功。而且从活体摘除器官,在台湾是违法的行为。
守法是雷骘一向的原则,虽然听到她的血型和妹妹一样,他也很高兴。不过,他仍然坚持唯一的途径是她签下器官捐赠卡,死后把肾遗爱给小云,到时他再送奠仪给她家人,手术后若没产生后遗症,他还会大方地养她家人一辈子。
只是叫人去死,他说不出口,而且这女孩正值花样年华。虽然不美丽,但长得还算可爱,尤其是那双活泼的大眼睛让人心动;他摇了摇头,把胡思乱想摇到脑袋外,狠狠地用脚一踩。“妈,我警告你,如果你真的这么做,休怪我不告而别。”
他的动作让人误以为他在发脾气,在场的人都不敢吭声,雷夫人困难地咽口口水,以慈母的口气说道:“我是为了救你妹妹,我这么做有何不对?”
“你明知道我这一生最讨厌的就是干不守法的勾当。”
“为了你妹妹,难道你不能睁一眼闭一眼!?”雷夫人动之以情。
雷骘毫不退让地说:“不能,我不希望妹妹的人生有污点。”
“我的肾很健康,而且我的家世也是清清白白。”夏萱马上Сhā嘴。
“我跟我妈说话,没你Сhā嘴的余地。”雷骘发出怒吼。
夏萱一副有蚂蚁跑进耳朵似地掏了掏耳。“谁有原子笔?”
“我有。”忠叔向前一步,将挂在西装口袋上的原子笔取给夏萱。
大家原本还以为她是要拿笔盖掏耳止痒,因为这女孩冒失地出现,又一副死要钱的模样,大家都以在看疯子的眼神打量她;没想到她却抓住忠叔的手,翻过来,在他的手心上写下一串阿拉伯数字。“这是我的电话号码,如果有需要,请尽快联络我。”
“忠叔,立刻把你的手擦干净。”雷骘粗声命令。
“你是个差劲的哥哥。”看到忠叔听命行事,夏萱大为不满。
“你说什么?”雷骘额角冒出青筋,连老虎见了都会退避三舍之外。
她天不怕地不怕,只怕没钱地说:“哪有做哥哥的对自己的妹妹见死不救!”
雷骘眼神略略黯淡下来。“我妹妹不会死,她只是活得比较辛苦一点。”
“一样差劲,做哥哥的应该希望妹妹活得快乐才对。”夏萱得寸进尺的批评。
雷骘阴狠地说:“你再不滚,我就跟院方说你骚扰病人家属。”
“我又不是球,你滚给我看!”夏萱边骂边倒退走路。
这事若是惊动院方,她恐怕会成为黑名单上的一员,从此没有医院肯用她,她倒退走到拐角,隐身在墙后,忽然伸长手臂,从紧握的拳头中冒出一根中指向雷骘挑衅;一阵急遽的脚步声传来,她赶紧拔腿就跑,从太平梯往下跑。
但她的肩膀很快就被一双强而有力的手抓住,她一个回身,本能地往后一踢,直接命中要害,只见忠叔一脸痛苦地弯下腰,裤管微微颤抖。
夏萱抱歉地说:“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还好我已经有后代了。”忠叔胀红脸,勉强地站直身。
夏萱好心地说:“你要不要紧?要不要我带你去泌尿科挂号?”
“不用麻烦,我是奉命来谈买肾的事。”忠叔拿出手帕擦掉满头的冷汗。
“你家少爷想通了吗?”夏萱露出喜出望外的表情。
忠叔沉稳地说:“还没,不过夫人请你明早过来一趟。”
“没问题,我会准时赴约。”夏萱哥俩好似地拍了拍忠叔的肩膀。
望著夏萱逐渐远去的轻快背影,忠叔忽然整个人贴在墙上,大叫:“妈呀!”
痛死他了,刚才他是为了保住男性尊严才忍耐,他一边叫妈,一边却担忧小云小姐;小姐的个性柔弱,这女孩不但有钢铁般的毅力,还有钢铁般的腿,她的肾想必也是钢铁做的。刚柔能并存吗?
他越来越觉得少爷有可能是对的,接受这女孩的肾,搞不好会使小姐提前到大堂与刚去世的老爷相聚……
在医院闲晃了一天,看护的工作都被菲佣抢走了。
她心中不停地责骂劳委会,干么要开放进口廉价劳工,害她失业!
所以她将唯一的希望寄托在雷夫人身上,隔天一早起来就先审慎地打扮自己;她只有一样化妆品——口红,别人拿来抹嘴,她则是摸蛤仔兼洗裤,搽嘴也搽脸颊。脸颊红润很重要,气色好代表健康,也代表她有两颗健康的肾,割舍一颗不会影响一号的功能。
一到医院后,她一咬牙,花一百块买一束太阳花;这是礼貌,去医院探病不能只带十根香蕉去。
就凭她的三寸不烂之舌,说服雷夫人先斩后奏应该不是难事,她希望雷夫人能有慈禧太后的魄力,不管她的臭儿子怎么反对,一竟孤行到底;就算家破国亡,也在所不惜——不过她好像想得太严重了!
“小姐,请问你贵姓?”雷夫人道谢地收下花束。
“我叫夏萱,直接叫我名字就好了。”“小姐”这名词,她高攀不上。
“你回去有跟你爸妈商量吗?”雷夫人小声地问,深怕惊扰熟睡中的女儿。
“我父母双亡。”夏萱眼眶一红,九年了,一想到那场意外,就算她再坚强也不免会难过;她不是在演戏,她从来不曾利用自己的身世博得别人的同情,但难过归难过,正事要紧。“而且我已经成年了,可以自己作主。”
“我是很想买肾,但我儿子说什么都不愿意。”
“你是他母亲,你有权作任何决定。”
“我不能,我怕失去儿子。”雷夫人面有难色地叹息。
“夫人,你女儿的命比较重要。”夏萱很不满意她重男轻女。
雷夫人懦弱地说:“不瞒你说,我儿子若离开,公司恐怕会保不住。”
“我懂了,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你要靠你儿子吃饭。”夏萱没恶意的直说。
“可以这么说吧!”雷夫人苦笑,眼中却出现佩服她的目光。
“那夫人找我来究竟有什么事?”夏萱心疼一百元飞了。
“我希望你能说服我儿子答应买你的肾。”雷夫人明说。
夏萱没有信心地摇头。“夫人都不行,我怎么可能办得到?”
雷夫人肯定地说:“我看得出来你有潜质,你一定可以想到办法说服他的。”
经过一夜的长考,雷骘的威胁在雷夫人心中如挥不去的阴影。但她担心的不是自己不能过苦日子,而是小云还需要庞大的医药费;她爱女心切,可是她也爱儿子,她不想失去任何一个亲骨肉。
雷夫人自幼娇生惯养,又嫁了个疼她的老公,只可惜老公短命,虽然早已做好了心理准备,但她还是哭了三个月;她最欣赏就是像夏萱这样坚强的女孩,即使说到父母双亡,也不在人前掉一滴眼泪。
夏萱是她唯一的希望,她看得出来,只要她下定决心,万里长城都能被她击倒;但雷骘的顽固也不可小觑,他不是砖做的,而是有如铜墙铁壁般的万里长城。虽然无法预料鹿死谁手,但可别怪她这个做娘的胳臂向外弯,她由衷的希望夏萱赢。
在雷夫人思索的同时,夏萱的内心也有一番挣扎。她看到雷夫人眼中闪著母爱的光辉,又看到躺在病床上Сhā著鼻管的小云,说她没有恻隐之心是假的,可是她有沉重的经济压力,没闲工夫做义工。“我很想帮你的忙,但我没时间,我需要工作养我弟弟。”
“说服我儿子就是你的工作。”雷夫人有得是钱。
“你要付薪水给我?”夏萱还没见到钱,眼睛就变更大了。
雷夫人立刻拿出支票簿填写。“没错,一个月十万,够不够?”
“我会尽力而为,可是万一我辜负了夫人的期望,怎么办?”
“我不会怪你,雷骘向来顽固,我也只是抱著一丝希望。”
“好,我接下这份工作。”夏萱怕钱长脚似地急忙把支票塞进口袋里。
雷夫人拿出熬夜写的卖子资料。“这是雷骘的个人资料,你拿回去研究。”
夏萱像看著大肥羊般问:“我想先问一下,我的肾值多少钱?”
雷夫人毫不考虑地说:“两百万会不会太少?”
“很合理。”夏萱笑得合不拢嘴,真希望自己有三颗肾。
“妈,你在跟谁说话?”一声气若游丝的女音从病床上飘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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