勒弗罗伊先生并没有像劳伦斯上校预测的那样,拒绝带简去见奥斯汀小姐,相反的,到了第三天下午,他就带着两个年轻人登门拜访奥斯汀小姐了。
虽然简已经把她上次在聚会上见到奥斯汀小姐的情形,原原本本的回忆出来告诉上校,但劳伦斯上校还是承认,他对这次拜访有些紧张。
“就是去觐见威灵顿公爵的时候,我也没有紧张过呢,”上校如是说。
这使得简也紧张了起来,“爱德华,我真的不知道和奥斯汀小姐说些什么呢……”
“这到是不用担心,”上校回答,“一定是令尊和奥斯汀小姐说话,我们只用在一边旁听就行了。”
事实证明,劳伦斯上校的预测再一次失败,整个拜访过程中,他说得话甚至要比勒弗罗伊先生还要多。
在简看来,奥斯汀小姐确实愈发的消瘦了,她头上的白发也更加明显,虽然她的精神还算不错,但让人看一眼,就会觉得她绝对存在某些健康方面的问题。
简本来以为奥斯汀小姐会说说她自己的作品,或者是文学方面的事情,但事实上,所有的谈话却几乎都是围绕着她的婚事,奥斯汀小姐先夸奖了简几句,说她在面貌上很像勒弗罗伊先生年轻的时候,又祝贺她在这么年轻就找到一位如意郎君,还预祝她会得到幸福的婚姻。
等简向奥斯汀小姐表示完感谢,女作家的关注点,就转移到劳伦斯上校身上了,在勒弗罗伊先生最初的介绍中,她已经听说这个年轻人参加过战争,因而很有兴致的请上校介绍一下军中的情况。
劳伦斯上校的军旅生活绝对丰富多彩,他很有选择的向奥斯汀小姐介绍着,听到感兴趣的地方,女作家还会提出问题,而勒弗罗伊先生也在旁边帮腔,到是简,多数时间都保持着沉默。
简也不是无事可做,她本来对这位女作家的家庭生活知之甚少,这时候也才知道,原来奥斯汀小姐也有好几个兄弟姐妹,她的两个哥哥,弗兰克先生和查尔斯先生,都供职于英国海军,在温彻斯特的这所房子,就是属于弗兰克.奥斯汀先生的,事实上,简曾经在那场聚会上,见到过这位先生。
其实简更加关注奥斯汀小姐和她父亲的关系,这到不是她有多么八卦,平心而论,如果眼前的这位女士并不是知名的女作家,她觉得自己甚至有可能劝说父亲重新开始一段婚姻生活,毕竟母亲已经去世多年,而她一出嫁,父亲显然就会过上一种非常孤独的生活,从这个角度,简巴不得父亲能和奥斯汀小姐重新确立一种比较稳固的朋友关系,即便他要回爱尔兰,也至少还能和这位女作家保持通信。
然而,简并没有看到她所期望的那种情形,但她却发现勒弗罗伊先生很少和奥斯汀小姐直接对话,这也许是由于她和上校也在场的缘故,但简却无从做出进一步的判断了。
拜访接近五十分钟的时候,简就看到父亲对她使眼色,是的,他们应该告辞了。告辞的说辞是早已准备好的,由简负责说出来,随后奥斯汀小姐就对简说,她有一样礼物送给即将成婚的新人。
礼物也是早已准备了捆扎好的,简接在手里,感觉像是一本书,她规规矩矩道了谢,奥斯汀小姐也并没有挽留他们。
勒弗罗伊先生并没有和女儿以及准女婿一起告辞,简和上校两个人走到外面路上,才拆开礼物,果然是书,而且,确切的说,是一本装帧精美的厚厚的菜谱。
简有些诧异,她虽然想过奥斯汀小姐应该不会再送她一本自己的作品了,但也应该是一本其他的文学作品吧,怎么会是菜谱呢?
劳伦斯上校把菜谱接过去翻了翻,“都是些家常的菜式……后面还有些药水的配方,但是,简,你又不需要去下厨房,要菜谱实在没什么用。”
简也仔细的看了看,“呃……这东西是家庭主妇用的,也许,奥斯汀小姐觉得会对我有用吧。”
“从这个角度说到也无可厚非,”上校回答的有些敷衍,似乎不愿在这个话题上多停留。
但简却还在回忆着拜访的每一个细节,“爱德华,你说,我可不可以这么认为,奥斯汀小姐似乎开始把我当做她的晚辈,而并非是普通读者了。”
这种推断有明显的一厢情愿,因而话一出口,简就开始后悔了,但没想到上校看了她一眼,才又一本正经的回答道,“亲爱的,如果你不这么说,我当然也不会发任何意见,不过,既然你自己已经认识到了这一点,我要说事实上我从一开始就有这种感觉了。”
于是简更加惆怅了,“爱德华,你说,奥斯汀小姐要不是这么著名的女作家,该有多好……”
“亲爱的简,我宁愿她是现在的这样一位著名女作家,”劳伦斯上校已经听简说过了她所知道的某些往事,因而微笑着直摇头,“如果她不是,那么愿上帝保佑,我一定不会遇见你的。”
这就是所谓的命运了吧,之后的整个下午以及晚上,简都在为此感叹着,奥斯汀小姐拥有才华,所以她成了著名的女作家,假如她并没有这种才华,也许她真的会成为勒弗罗伊太太,那样的话,现在这个简.勒弗罗伊,大约会是另外一个人吧。
在这方面,上校却不像简有那么多感慨,“总是沉浸在关于命运的安排的思考中无济于事,”他说,“简,我觉得我们只要做好自己就行了。”
或许正是因为这个缘故,劳伦斯上校并没有立刻出城去,而是领着简在温彻斯特城里逛了起来,这座城市在英国历史上的第一个千年里曾起着举足轻重的作用,一度是王国的首都,遗留下来的众多遗迹和废墟,现在确实算得上是供人感叹命运的好去处。
然而走到大教堂的时候,简又有了新的想法。这座建于中世纪的建筑物周围,自然少不了名人墓地,劳伦斯上校在认真的听教士介绍阿尔弗雷德大王的私人教师圣斯维森主教的生平,简却突然想到,假如奥斯汀小姐真的一病不起,那么她岂不也是要安葬在这里么。
大概是因为墓地里太阴森了,简这样想着,费了好大劲儿才把这不详的念头从自己脑海中赶出去,然而等终于回到了阳光之下,她还是忍不住去问劳伦斯上校,他今天觉得奥斯汀小姐的身体状况如何。
上校皱着眉想了一会儿才回答,“简,这很难说,我只能说,希望上帝能保佑她,但令尊显然很为奥斯汀小姐的健康担忧……”
简却突然又冒出了新的比前一个更加邪恶的念头——假如奥斯汀小姐去世的话,她的父亲又是孤身一人了,那么她还是应该建议他续娶一个妻子来照顾他的饮食起居。
虽然简立刻就开始自我安慰,她完全是出于对父亲未来生活的担忧,才产生这种念头的,但她还是随即陷入了自责,以至于劳伦斯上校连叫了她好几声,她才回过神来。
劳伦斯上校不可能知道简在想什么,或者说,他认为她还在为奥斯汀小姐的身体担心,于是便又安慰了好几句,说这位女作家其实还是处于即便确实生病也会比较容易康复的年纪,不会那么轻易遭遇不测的。
结果是简很快转移了话题,她问上校,“爱德华,你会帮我向令堂隐瞒这些事情的吧?”
“当然,”上校回答的很轻松,“我会告诉家母,你已经问过令尊了,那条报纸上的消息纯属空|茓来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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