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州的天气比锦洛、京都暖和。
上午在怡园的水榭回廊上喂鱼。惊奇地发现水中冒出了荷叶的点点绿色。
有了紫末这丫头,每日的时光流得也快了。
她虽然不会说话,却也不是个安静的孩子。想告诉我什么的时候就咿咿呀呀地,手指在空中乱划。傍边的侍女们便会忍不住笑出声来。她一听,脸蛋胀的通红,低落下去。慢慢地变得沉默。
我没有阻止她们。这是紫末她必须面对并且承担的。异样的目光,深厚低语的嘲笑。一切不可逃避。
康宁殿的青汶害了风寒,缺人手。于是让碧云过去顶班。她偶尔也会回怡园看看,自然也有意、无意地带回些断断续续的消息。
她小心瞅了我一眼,似乎无心地叹了一下:“姑娘,听说晋南王要把女儿嫁给尉子瑾。”
我手中的茶盏一滑,淡绿的茶水漾了出来,溅到胸前。
碧莲问:“两人是同姓堂亲如何能够成婚?”
我幽幽地答:“自古帝王家都不讲究这个。”
这是应该意料到的事情。想必子瑾在南域也是举步为艰。那个尉尚仁举兵北上,难道只是想替过世的太子向当今的伪帝讨回一个公道?
子瑾,不过成了他的一个光明正大的旗号与棋子。
即使子瑾子瑾明白,也无可奈何。官场中不过就是相互利用,而后丢弃。
所以,那日在锦洛湖上他说,此去,前程未卜。是的,前程未卜。他应当娶她。幸好,尉尚仁有女儿。希望这是他最为珍视的女儿,而并非另一枚棋子。
我抽出锦帕,拭去罗裳上的水滴,可惜已成点点茶渍,残留在上面。碧莲从我那里接过茶盏,在触到手指的那一刻惊讶:“姑娘,手为何颤得这样厉害。哪里不舒服么?”
我牵强淡笑,摇头。
然后,用左手去握住在半空中颤抖的右手,卷起来,放在胸口。
要嫁予子瑾的会是个怎样的女子呢?她会有着尉家血统中相似的容颜么?
碧云又说:“倒使贺兰大人又来了,还有国舅爷,王嵩,王大人。他们……”
只能看到碧云皱眉头,轻轻地张和着嘴,讲的何事却一个字也没有听进去。耳里空空,什么也捕捉不到。
稍许才缓过来。我问:“紫末呢?”一眨眼,那个紫衫的小人儿就不知道窜到哪儿去了。
碧莲回道:“她去里屋替姑娘取衣裳去了。不是一会儿要出门么?”
经这一提醒,才想起今日与尚睿的约来。
西侧门是行宫西面一个僻静的出口。外面就是城郊。
看到他时,他牵着一匹枣红的骏马,驻守等待在门外的小巷中。重新穿回了他习惯的青色,除开守门的禁军,没有带随从,也没有软轿。
他看见我便笑了。可以融化一切的温暖。眉宇展开,轩昂不驯。若没有那些纠结的前尘往事,若我们只是今生初见。只用这一笑,我便会痴醉吧。
而此时,我只会走上前,冷言道:“你就不怕我跑了?”
他挑眉:“要是不见你,我就立即派人去京都‘宁善堂’拿人。”话音未停,就将我轻轻一举放上马背。动作突然,没有准备,我心中一惊,差点呼出来。
那马匹因为突加的重量而左右甩头,摇了摇,我是侧坐着自然不稳,几乎掉下来。他一手扶正我,一手支力跃上马,坐在后面。贴着我左边的手臂。明显地感到从衣外透过来的点点温度。于是,我将手缩在身前,与他保持一点缝隙。哪知此刻,座下的牲口却原地挪动了几步,仰头嘶叫一声,整个马背往后一倾,又跌回他怀里。
那时,我没有抬头,却能感到他脸上的盈盈笑意。然后他双手勒起缰绳,便理所当然地将我围在怀中。
他说:“你不问我去哪儿?”
我回:“知道又有何用,就算去死,我也没有选择。”
“呵呵……呆在宫里几日就学乖了。”他笑出了声,接着吐出两个字:“古舜。”
接着一夹马肚。那骏马便起蹄飞奔出去。从僻静的小路取道出了剑州城。凉风迎面拂过,吹乱了额前的秀发。脸颊时而不可避免地触到他胸前的衣襟。而那结实有力的双臂似乎为我圈成了一个安稳的天地,慢慢也不害怕了。
古舜在眼前渐渐逼近。背靠巍峨的昆仑墟,三面则是沧海,而所谓之“海”,也已枯竭。“海底”是茂密的农庄、村户。炊烟缈缈,田地嫩绿。向前望去,天灰蒙蒙的,古舜在飘渺的云烟中扑朔迷离。青色的城墙,高大威武却万分颓废。从外直通古舜的是一条五尺宽的马道。
马行了一半,见到一块碑界上刻着一个锋利的“禁”字。印在字上的那种红因为岁月的洗刷也褪了颜色。农田便也至此而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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