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礼照传统仪式进行,皎月象征性地搀扶着爱芝,帮她完成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等程式,可她的心已被失落感所占据,周遭的欢声笑语似乎与她无关。她想起书上说过人生有四喜:久旱逢甘雨,他乡遇知故,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与之相反就有人生四忧:久旱逢甘雨——几滴,他乡遇知故——仇敌,洞房花烛夜——隔壁,金榜题名时——遢出。她的人生中喜事不多,忧事倒占了不少。
过后,她还是去学校问明情况。翁校长见到她,摇了摇花白的头颅,无奈地摆摆手。皎月说:“翁校长,我只想知道究竟是为什么,是我水平不够还是教得不好?”
翁校长:“都不是。我问了,说是政审这一关卡住了。”
明白无误地得到答案,皎月还是感到委曲,泪腺分泌加快,眼眶有些发红。翁校长安慰道:“别难过,孩子,你还年轻,受点挫折也难免,以后路长着呢。”待皎月情绪安宁了些,他又说:“我还要告诉你,陈老师休完病假回来了,也就是说,我校已不缺老师。不过,乡下好几个大队小学都缺,你愿意做代课老师的话,我会推荐你去,他们也需要你这样的老师。”
皎月泪眼朦胧,问:“翁校长,您说我还有转正的可能吗?”
“这个啊,”翁校长也有些难回答,“照目前情况,国家提倡政治挂帅,搞阶级斗争,‘地富反坏右’是阶级敌人,是专政对象,他们的子女是黑五类,机会要让给贫下中农、工人阶级子女。政策不变,形势不变,你要做个正式教师确实有点难。不过,你也不要灰心,说不定形势会变,大家能一视同仁公平竞争了呢,谁也说不准。”
“谢谢翁校长,我明白了。”皎月说。其实她明白的是公平竞争的话是翁校长在安慰她,真正的公平就像是地平线,始终在前方,但永远到达不了。也许真到右派子女能跟别人一视同仁的时候,她已经老了。
“做代课老师的事容我商量一下再告诉您。”皎月告辞翁校长出来,心里万分酸楚。
皎月所说的商量就是写信跟乔子康说,听听他的建议。
几天后,她收到了乔子康的回信。他在信中提出了另一种方案:跟他一起去杭州,在人造丝厂或别的单位找个工作。
子康的信像一盏明灯,让皎月的心头豁然开朗。对呀,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何必在一棵树上吊死,反正在古镇做不了正式教师也找不到别的好工作。想到这一节,她的情绪高涨起来。山外青山楼外楼,杭州是个好地方。欲把西湖比西子,居家就业总相宜。索性离开古镇去省城发展,说不定能开创出一片新天地!虽然子康在信中也谈了不少他的担忧以及未来的不确定性,但她相信,偌大一个杭州城,还能容纳不了他们俩吗?经历世事,她放下了自己的身段,丢掉了少女不切实际的幻想,不再梦想着参军、当演员。她现在要的只是有个容身之所,然后找个差事干干,纺织厂里做挡车工也行,干点别的杂务也行。就算找不到工作,有子康可依靠日子也能过,他毕竟是正式职工,每月有工资可拿。子康说过,学徒期满,他的工资将从19.5元增加到24.5元。
笑容又回到了皎月的脸上。子康的形像在她心目中又高大起来。毕竟是可以托付终身的人,危难之际显身手,关键时刻总能帮她一下。他像一根保险带,总在她行将沉入深渊的时候绷紧了绳索,将她及时打捞上来。
嫁人就要嫁实惠可靠、有安全感的,跟着子康就是没错。他做个“精英男”尚显不足,做个“经济适用男”却绰绰有余了。她不喜欢宋大伟这样吊儿浪当、油腔滑调的人,也不喜欢贺鹏飞那样外强中干、缺乏担当的人,分明个银样镴枪头。跟子康结合,虽然不会大富大贵,但只要夫妻恩爱,你种田来我织布,你担水来我浇园,夫唱妇随乐陶陶。她为自己一度思想上犹豫不决而后悔,为那晚的行为轻佻而脸红。
皎月把要去杭州的想法告诉母亲。周一心听后拍手道:“阿弥陀佛,菩萨保佑。真是太好了!皎月,从眼下来看,子康接你去杭州工作,是你最好的归宿。你们早些把婚事办了,早些成家立业,好端端地过小日子去吧。”春节里子康没回来,周一心担忧得几晚没睡好,生怕发生变故,好在只是虚惊一场。
皎月说:“姆妈,你急着要把我赶出去,是不是嫌我多吃家里的饭呀?”
周一心心情好,也不生气,笑着说:“那是!我养着别人的老婆,一年到头得浪费多少米呀!俗话说,女大不中留,你迟早是别人家的人,难道还想在娘家拄大门呀?你该自立门户,早生儿子早得福。”
皎月心里乐滋滋的,赶紧给子康写了信,表示很愿意到杭州来,叫他安排好住处,如果能找到工作更好,并把母亲催他们尽快结婚的事也羞答答地说了。
她婉言谢绝了翁校长的邀请,一心等待子康的回复。她盼望子康早日接她过去,早日娶她进门。没有像样的结婚洞房也没关系,只要有落脚点就行。爱芝结婚了她也该结了。她的脑子里开始描绘到杭州后的宏伟蓝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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