习惯­性­来到卡尔的住处，一下楼梯，不意外又听到这位疯狂骇客对著电脑鬼叫，却不见悠闲坐在一旁的辛蒂。

“辛蒂呢？”

卡尔看了看尼欧，然后又将视线放回电脑屏幕上，丢给他一句：“她去买东西了。”

是吗？尼欧不以为意的坐上沙发，点了根烟。

他们一定又吵架了，为了一些根本吵不起来的事起了口角。尼欧觉得他们好像是纯粹为了争吵而找借口吵一吵，这就是他们维系感情的其中一个要素，总是像两个小孩一样争论，然后吵完了就忘了。

尼欧站起，走向卡尔，弯腰将下巴靠在卡尔肩上，把整颗头的重量都放下去。他盯著电脑屏幕，嘴上叼著烟而使声音变得有些含糊。

“这次是谁？”

“就那个自称‘游魂’的白痴啦！”

看他们互送攻击程式，尼欧无趣的说：“虽然我们也问过很多次了，但我还是要问，你们这样互相骇来骇去不腻啊？”

“谁叫这个人大无聊！是他来惹我的耶，我只是陪他玩玩而已。”

尼欧无力的吐了口气，白­色­的烟雾顿时散开。

“对了，你还有空管我，你有工作要做了。”

卡尔回头看了他一眼。

“美雅和布莱恩晚一点会来，听说这次的目标是什么组织的资料，困难度蛮高的。”

卡尔的话让尼欧缓缓直起身子，他靠著电脑桌，眼里有说不出的愁绪。

“­干­吗？你怕啊？”卡尔笑道，手指仍不停敲打著键盘，双眼盯著屏幕；他当然不认为尼欧害怕，他只是随便说说的。

可是尼欧的回答却教他当场傻眼。

“嗯。”

“啊？”

尼欧的声音很轻，却清楚传入卡尔耳里，他错愕地看向尼欧，尼欧却在这时将手中的烟塞到他嘴里，转身离去。

“喂！”

“我去买东西。”

尼欧丢下这句话上楼，留下卡尔愣愣地望著他的背影消失。

“靠！每个人都当我白痴啊？”卡尔咕哝，然后转身，看到电脑屏幕上对方不停送来的攻击程式。

“妈的，老子我骇死你！”

随即卡尔整个人又投入骇客战争，死盯著屏幕、猛力敲打键盘。

夏末的晚风微带凉意，尼欧双手Сhā在牛仔裤口袋里，漫步在街头。

他怕，他是真的怕了。他怕他跟凯文之间要怎么持续下去？立场对立的两人本来就没有资格相恋不是吗？

­干­脆把他甩了好了，尼欧想著。然后自嘲地笑了下。他不是无情的人，凯文更不是花心的烂男人，所以这个可能还没开始就不成立。

似乎瞄到一个熟悉的人影，尼欧抬眼，正是辛蒂。

辛蒂看到他，高兴的对他招招手，尼欧不禁笑了，他可以确定她已经完完全全忘记刚刚的争吵了。

他曾经问过辛蒂，卡尔有这么多缺点，为什么她还喜欢他。辛蒂那时想了想，然后笑说她自己也不知道。

“我好像有点了解你为什么喜欢卡尔了。”

辛蒂回头看他。

“他的缺点超多，可是没有这些缺点，他就不是卡尔。”这就是他最近才开始懂得的道理。不为什么，就是喜欢！

他深深的说出这番话，对辛蒂漾起一抹微笑。

辛蒂笑著挽住了尼欧。

“所以我喜欢他啊！”随即她抬眼望著尼欧补充道：“不过他的缺点要是能少一点，倒也不错。”

的确，卡尔的缺点要是能少个一两个他们就很满足了，不过要是全部都消失的话，他们一定会不习惯到连睡觉都被吓醒！

两人回到卡尔的住处后，不一会，美雅与布莱恩也到了。

这次他们的目标是一黑道组织的毒品交易资料，这个资料储存在组织电脑里，无法从外面入侵，必须要直接从里面的电脑将资料拷贝过来。

拷贝资料是没什么困难，困难的是组织内部严密的监控系统，所以要由美雅与尼欧两人一齐，美雅窃取，尼欧辅助。

凭两人的技术来说，这件事并不算非常困难，而且他们一向是合作无间的搭档，盗取这分资料当然不成问题。

整件事来得突然，明天晚上行动。

“时间很短，这些资料你先仔细看过，明天准备。”美雅将他们要去的建筑物结构图交给尼欧。

见尼欧的面­色­有些凝重，美雅温柔地轻按他肩头。

“我知道这太仓促，可是凭你的实力绝对没问题的，我们只是要去盗取一分资料而已，他们的保全系统没有多难破解。”

“嗯。”尼欧微笑点点头。

“我知道，我没问题。”

看著手中的资料，尼欧内心其实很惶恐。这件事来得太突然，明天晚上就要行动了，完全不给他一点心理准备。

当晚，尼欧彻夜难眠，他满脑子都是凯文，想著要怎么跟他讲这件事，想著这件案子若交到他手上，他会有什么表情。他会痛心、无奈，还是愤怒？

熬过难挨的夜，隔天一整天，尼欧忙得没有时间多想，他也想借由忙碌来忘记凯文，而且他知道自己绝不能分心，要不然连美雅都会被他害惨。

晚上，两人潜入黑道组织，拷贝资料，整个行动虽然充满惊险，但也顺利完成了。

尼欧一回到家就倒在床上，他从来没有一次这么累过，身心上都好疲惫，累得他好困、好倦，要是一觉醒来什么事都可以迎刃而解的话，那有多好……

心烦的尼欧打了通电话给凯文，告诉他自己会在河岸边等他，每天晚上都会在看得到自由女神的岸边等他回来……不管刮风下雨，每晚自由女神都会点燃灯火，似乎是在向世界宣告：她是自由的。

尼欧愣愣地注视那高耸的雕像，双手撑在栏杆上。

一男子前来搭讪，然后有些懊恼地走了。

尼欧的表情看不出什么情绪。若是平常，他可能是一脸无趣，或是露出不屑的态度，但这几天不管是男的女的前来搭讪，他脸上的表情始终平淡，他不想浪费心思，觉得那些人无聊、烦人，因为他的心早已被凯文的影子全部填满。

风仍静静地吹著，吹起河面上一波又一波的起伏，这时，一只手似乎是理所当然地揽上了尼欧的肩，随即从他耳畔传来低沉的温柔嗓音：“你不冷啊？”

尼欧抬眼，对上的是凯文迷人的笑脸。

他笑了，那笑几乎是本能反应，在看到凯文笑脸的瞬间反应。

两人轻轻吻著，柔柔地传达深情的眷恋，细细地数著甜蜜浓稠的思念。

尼欧偎进凯文怀里，安安静静地让凯文搂著，让他轻抚自己的发，闭起双眼感受他手指传来的款款柔情。

两人沉默著。过了一会，凯文轻声打破寂静：“怎么了？”

尼欧微微掀开眼帘。凯文的声音很轻，就像害怕伤害到他般，总是小心翼翼地将他呵护在自己如泉涌的温柔里；他带了些许沙哑的低沉嗓音就像一颗石子投入深暗的湖泊，彻底温暖了他整个心房，扩散至全身的每一个细胞。

尼欧将睑埋进他厚实的胸膛，闭起眼汲取属于凯文特有的成熟男人的气味，倾听他强而有力的心跳声。

“想你碍…”

尼欧的声音不大，带了点笑意，却听得出来隐隐含著一种无力感的哀伤。凯文的­唇­边牵起一抹浅浅的笑。

“想我的话你就不会露出这种表情了。”

尼欧笑了笑，脸埋得更深了。

“你怎么知道我是什么表情？你又看不到。”

“我感觉得到。”

这句话让尼欧再次睁开眼，他缓缓抬起头，跃入眼底的是凯文熟悉的笑容，就跟每一次望著他的表情一样，是他熟悉不过的温柔与眷恋。

尼欧的­唇­也牵起了一丝浅笑，但那苦涩的笑却更加深了他黑眸中的无力感。

“对呀，你感觉得到……我早该知道的……”

尼欧带著那抹著笑垂下了头，靠著他的肩。

凯文仍轻轻抚摸著尼欧柔软的发丝，他等著尼欧自己告诉他。

“我……”

尼欧的头愈垂愈低，就像一个在大人面前认错的孩子。

“偷了一样东西……一份资料……黑道毒品交易的……”

他的手紧紧抓著凯文的衣服，头抵在他胸膛，蹙紧双眉。

“凯文……”

他的声音很细、很微弱，几乎有些哽咽，他语气里的无助教人听了心疼。

“现在该怎么办……我们……该怎么办……”

这样下去，根本没有结果，他不敢正视这个问题，可是如今开始好好考虑了，他却真的好怕……凯文的双眼染上一层愁绪。他轻轻拥著尼欧，清楚地感觉到从他身上传来的不安与惶恐，像湍急的河水般汹涌地翻滚至他内心，掀起他心里一阵难受。

凯文的心好疼，疼尼欧的痛。

“尼欧……脱离达克斯吧。”

尼欧一听，猛然抬头，睁大眼望著凯文，想要开口，凯文的手却早一步轻放他­唇­上。

“听我说，尼欧，”凯文深深望著他。“这不是背叛，我只是不想要你再继续下去了，我知道你对目前的生活没有不满意，你有好朋友、有你在乎以及在乎你的人，我知道你是快乐的，但我不希望你继续为组织偷窃，你知道这是不对的，但我更怕的是你被抓，我怕在一堆被逮捕的嫌犯中看到你，我根本不敢去想！尼欧，我不要这样。”

“那美雅呢？我自首的话她也会被抓对不对？”尼欧最在乎的还是美雅。

“你可以对警方保留你们之间的关系。”

“你的意思是录假口供？”

凯文望著他，点了点头。

“对。”

凯文爱他，爱他到成为他的共犯，背弃对国家效忠的誓言，尼欧突然感觉到一股很深很深的罪恶感；他觉得自己好卑鄙，凯文什么都了解，了解他无法背叛收养他的达克斯，无法舍弃对他重要的美雅，乍看之下，好像是凯文要自己妥协，但事实上，却是凯文因包容他而让步。

因为爱他，凯文不要他继续做小偷；更因为爱他，凯文不让他受到半点伤害。

成为背叛者的是他，而不是自己碍…尼欧挣开凯文的怀抱，转身靠著围栏。他不要感受他温暖的体温，不要他深情的环抱自己，更拒绝对上他温柔的容颜，以及那双将他看透的湛蓝双眸……尼欧的眉毛皱得好紧，他的心乱成一团，清凉的微风也无法平静他满腔的怒气。

凯文看著尼欧，没有任何动作，只是注视著他的背影。

“我知道这对你很难……”

将他拒绝他的反应解释成对他的愤怒与不谅解，凯文温柔的语气带著一丝愧疚。

“你有你的立场，有自己的想法，我不该这么自以为是，一厢情愿地认为什么对你好还是不好，强迫你接受我的想法，迳自决定你的未来……”

凯文真的觉得很愧疚。他觉得自己太冲动，他不该把尼欧当成一个小孩，替他想好未来该怎么走，要他去执行自己认为最好的解决办法。

他觉得自己没有站在尼欧的立场为他好好想一想，竟然以自己对他的认知替他下一个决定，而且他更伤到了他的自尊。尼欧已经成年了，他不需要别人为他决定自己该做什么事。

“或许你还比较喜欢现在的生活吧，我只是……想要告诉你我的想法而已……站在一个情人的立场，让你知道我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