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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书包网 > 不良教育 104章停更 > 第十七章

第十七章

她就像个终于见着娘亲的孩子,突然失声痛哭出来!

“晓卿!晓卿!”

没有声音,可是,那声声喊着的就是他,只有他啊!

“七儿,”

彭凌翔慌了,这样激动的不七他怕她一动——

却,

这时,就见晓卿慢慢地蹲了下来,双手抬起象虚扶着她,又不敢真碰她,

“乖,别怕,别怕,不能动知不知道,一动,你死了,我可真不要你了,咳咳,咳咳,”

说着,又轻咳起来,一丝丝血丝漫在嘴角,他却还在带着轻轻地笑,

不七那个眼泪更是——

我不是怕,我是见着你——我想你,晓卿,我好想你——我想说出口,我想对你说,我错了,我听话,我再也不惹你生气——

不七的眼泪越流越多,晓卿这时手指轻轻挨上她的眼睛,

这是我养的孩子,

我养了十二年的孩子,

如何到了这个地步,

竟叫我眼睁睁看着她手捧着这个站在粉身碎骨的边缘,

我的阿难从来不哭,

她在哭,

我的阿难从来不用这样悲戚的眼睛看着世人,

她在看,

如何到了这个地步,

我养了她十二年啊,

她有一天离开我的视线吗,

她的每一点每一滴都是我一手一脚呵护着长大,

如何到了这个地步,

我的命,竟然要毁在我的眼前————

晓卿还在轻笑,却,漫出­唇­角的血丝越来越浓,

我这一腔腥血算是为你呕完,呕完——

“阿难,我们一起死了吧,”他的手突然摸向了那根明黄的线,眼睛牢牢地盯着不七,

不七,只盯着他的眼睛,点点头。只有信任,全然的信任,毫无保留的信任——

“陈晓卿!!”

只听见彭凌翔疯狂地喊出他的名字!

晓卿拉开了那条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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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疯子!

疯子!

疯子!!

他潺潺弱弱一只修长苍白手不要命这一拉——晓得要多少人陪葬!!

全场多少军装男儿立顿窒住呼吸!脑海里空白无疆,——家人、亲人、爱人!至此诀别吗——

却!

呼吸停着还回不来了?因为,粉身碎骨——没出现?太过惊吓呼吸窒住回不来了!

哑炮?

闹眼子?

逗你玩?

做的那­精­良个装置竟然是个哑巴炮仗?!

讽刺谁?

坐那儿捧着它的也是个哑巴啊————

“晓卿!”

把我们无坚不摧的胡­嫩­同志这次都吓出了好歹!直到跑过来腿都是软的,彭凌翔一直惊愕在一旁,直至胡­嫩­跑过来,人还没缓过来,晓卿拽着那只明黄的线头,盯着不七,好像打量,好像看着自己勇敢的孩子,果然是自己养的,瞧那虎头虎脑的样儿,不七眼睛都不眨,一片赤胆忠心望着她的晓卿,憨痴的一如十二年来彭在掌心里的小佛,

晓卿又不住的轻咳了起来,不七这时候敢动了,张开双臂,_那个真叫找着娘了哇,嘴一瘪,眼看着就泪眼涟涟,胸前海挂着没完全掉下去的“炸 弹”张着手就要晓卿抱——

晓卿抱住了,她的手一挂在了他的脖子上那就是长上面了,开始哭。晓卿还在咳,还有些许血丝,不过,晓卿在笑,动手把“炸 弹”全扯了下去,好好儿地抱住她,摇啊摇。晓卿笑的像孩子。

却,旁人看了心酸。

晓卿的笑,真、

不七的哭,真,

真的叫人挖着心地为这俩生死与共的疯子,心酸——

“阿难,”晓卿喊她,她在他的颈项间点点头,

“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她又点头,

“我也有事瞒着你,所以,这次“死过”一次了,我们重头来,”

这下,就见不七抬起头转过来望着他那个哭得哦——她用手还抹着他­唇­边的血迹,一声声喊着“晓卿”“晓卿”——

晓卿依然在笑,任她抹着自己的­唇­,“都是为你呕的,我要真死了,看你怎么办,”不七越哭越狠,

胡­嫩­旁边看着泪眼朦胧,却也笑了,

晓卿太坏了,你这个时候对她说这重的话,再不开窍的,也长记­性­了!

彭凌翔这个时候已经缓过来,看见如此如此依赖的不七,看见陈晓卿,看见胡­嫩­——如此大的空地中间,站着他与他们——突然觉得人生真|­乳­戏,这样的生死轮回唱着的,又是何其无奈何其叫人鼻酸的故事+

终是天地间一男儿,一瞬,觉得什么不能原谅,什么不能看淡——终是,像陈晓卿所说,“死过一次了,重头再来”——

转过身,彭凌翔就要离开,这时却听见,

“翔叔,我错了,”

彭凌翔身形一震!

陈晓卿——

“说实话,直到看到这颗炸 弹前,我都不觉得我自己错了,我荒唐过的事情,我时刻准备用自己来偿还,我去找你,是你伤了我的家人,——现在,看来我是错了,太过自负真不是好事,因为报应会落在你的心窝上。翔叔,原谅我吧,我已经付出代价了,我犯得孽,七儿在帮我偿,我无疑是上天对我最无情的惩罚——”

彭凌翔缓缓的转过身,却是见着晓卿依然拽着那截明黄的线,望着它,

胡­嫩­沉默了一下,突然一跺脚!

“他妈的我怎么早没过来看!侯麦!!”

彭凌翔震惊!

胡­嫩­咬牙,

晓卿依然淡漠,

不七——啥也不管,只抱着她的晓卿哭个够!再也不放手,再也不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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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晓卿把不七抱起来,她那腿几自觉就往他腰间一环,这是习惯了。晓卿也习惯地双手托住她的ρi股往自己身上一拢,抱了十二年了啊,都成了自然。却这一手挨下去,才发现—_—

晓卿身子往后稍稍一退,望着她,“例假来了?”

不七点头,又抱着他的脖子小畜生似的舍不得地挨着他,晓卿眉头微蹙起来,可怜他们家宝贝蛋儿下身浸在血水里坐了将近半日呐!不七穿着的还是年猾的裤子,深­色­,血都一层层凝结在上面也看不出来,晓卿这是抱她起来才发现。

也不做声,抱着她就往雍和宫里走,

胡­嫩­在身后看着他们进去,也没跟,他知道彭凌翔有话问自己,心照不宣,果然,

“是侯麦?”

胡­嫩­慢慢转过身,脸上现在已是平静,

“一切都说通了,藏毒案他脱不了­干­系,”

彭凌翔还是不可置信,这个孩子跟了自己这么多年,他的品行————最主要,他有太光明的前程,这样做,无疑自毁!

胡­嫩­弯腰捡起地上的“白瓷炸弹”,手指搓了搓那上面的明黄线,看得入迷,好像在自己喃喃,

“这种绕线的方式,用明黄线做引———除了我们————”

彭凌翔先一开始还疑惑着,听不懂。后来,脑子里突然像针扎了下,慢慢眯起眼,

“你们害过他,”

不是疑问句,语气淡,却绝对肯定。

难怪刚才陈晓卿会说,“我犯的孽,七儿在帮我偿”,

胡­嫩­也不矫情,默默点了点头,

“我们当时做的是一种液体装置,绑在他的下­体­上,他兴奋了,触动明黄线,就会接触那些液体,”

“那是什么,”彭凌翔声音依然不大,却,听得出明显压抑着什么,

胡­嫩­没有隐瞒,

却,话音才落,———身旁来来往往紧急清场的高级军官们突然大惊失­色­,从没见过首长发过如此外露的脾气!————他,竟然抬起一脚就狠狠向身边的年轻男人踹去!

“你们这么胡闹有意思吗!!你们要是我儿子,我掐死你们对不起祖宗也不叫你们这样出来为非作歹祸害人间!”

首长真是气的不轻!吼地脸红脖子粗,眼睛————都是红的————

这一脚,踹地也不轻,胡­嫩­根本就是生受着,狠狠挨上这一脚,倒在地上,脸­色­顿时卡白!却,细啜着还是抬起头看向他,­唇­边还漾着笑,可叫彭凌翔看在眼里———却怎么叫自己如何这过不得————

“翔叔,——是我一直不懂事儿,———晓卿他比我醒得早,您,您别恨他了———”

眼里的真挚,千真万确是请求!

彭凌翔不想再看了,

这些孩子往昔的模样都刻在自己脑子里,毒,毒得那么可怕;真,又真的如此揪心————

说不清,道不明,————不想再看了,———没得曾想自己看着长大的一双骄子如此叫自己———心殇————是的,伤也为他们,惜也为他们———

彭凌翔转身走了。他是没看见,慢慢艰难起身的胡­嫩­转身不经意捂住了自己的­唇­,指缝里,浸出了殷虹,————那苍白如纸的面颊————俨然油枯灯尽————

这一脚,胡­嫩­在还他,在赎自己,赎晓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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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胡­嫩­一路走着,怎么就觉着这血濡沫在­唇­齿里海没完没了了?轻啐了一口,­干­脆站着先不动,吐­干­净了事,

原来,晓卿为了不七呕血就是这个劲头儿,可惜了,我这是又为了谁,胡­嫩­笑了笑,他心里有数,自己这笑,必有几分凄凉,

直到再也不翻腾那股子腥味儿了,胡­嫩­慢慢走进永佑殿,在殿里角落那门涯子里滑坐了下来,刚才那一脚正好踹在心窝子处,生疼.

却,看着佛床边晓卿一手一脚专心致志呵护他的不七,胡­嫩­又觉着从心底里暖起来,疼与暖交织着,看着眼前一幕,胡­嫩­突然鼻酸,这又是为了什么呢?胡­嫩­还是清楚,这鼻酸和刚才的笑一样,必定凄凉————

他轻叹了口气,任鼻酸的痛感细细蔓延至眼角,晓卿一定知道自己进来了,没有看过来一眼,却也没赶我走,胡­嫩­抬手抹了抹眼睛,静静地坐在角落里看着他们,

晓卿的军装外套已经脱下,衬衣袖子卷着,领口一颗扣子解开,他看上去很累很累了,却,固执照顾好他的不七像执念,就是眼睛睁不开了,也要七儿­干­­干­净净!

七儿像只柔柔的小动物躺着佛床上,她的发披散一床,软软的眼睛就是定定地张望着晓卿,好像生怕他不见了,

她的一只脚被晓卿始终握着,晓卿的另一手拿着温热的毛巾在仔细地拭擦她的双腿间,胡­嫩­知道,这时她的脚一定冰凉,要不握着,暖着她,你根本分不开她的腿,会打颤.不七脚一冰凉,整个人就死了

一半.

胡­嫩­看了眼旁边的暖炉,四步远的位置,是最佳的地方,晓卿把什么都摆在他最舒服的位置,他的适应力其实就是不七的适应力,七儿简直就是他骨血里长出来的.

清洗­干­净了,晓卿拿了块明黄的软布给她垫在身下,也没给她穿裤子.胡­嫩­也知道,这个时候是最好不要让任何东西沾着她的肌肤,你看她的腰以下 都染上那种杏红,这就是过敏的前兆,如果任何布料

一沾衣摩擦,保准过不了一会儿,全是那种细腻地像小针眼的疙瘩,不七又娇气,绝对受不了,她就要用手抓,这一抓,她又哭又闹,就不是一会儿的事儿了——

晓卿洗过手后,也躺了下来,不七蹭过来抱住他的腰,双脚习惯­性­的救伸进他的双腿间夹着,像个小毛毛嵌在他的怀里,晓卿懒懒梳理着她的长发,

“七儿,该跟我说说怎么回事儿了吧,瞒着我什么呢,”

胡­嫩­心一紧!

因为小七说什么,晓卿又轻轻重复了一遍,好像是也愿意说给他听,胡­嫩­那种鼻酸的疼又蔓延起来,

“嗯,他叫凤鸣,你一挨着他就有劲儿,你和他,就能出声说———”

胡­嫩­心都在绞疼,为晓卿啊,为什么不是晓卿,不七,为什么不是你的晓卿能叫你如此!!

看向佛床上抱住她的人儿,他却是一直静静,柔柔,是真放下了啊,晓卿,你真是放下多少刻骨的疼,只为你的不七,

“梦见凤鸣的小蜈蚣,它告诉你,只要收集到七个ρi股上有血泪痣的男人的­精­水,就能救凤鸣,为他消灾,”

晓卿说着说着,抱紧了怀里的不七,

胡­嫩­实在不忍再看下去,头微撇向一边,却耳旁听得见,

“七儿,我就一件事瞒着你,我总在做一个梦,一个眉心有血泪痣的女人在喊”他生我死,我生他死,我们永远­阴­阳两隔,永不碰面,“我怕是你,我怕是你————”

胡­嫩­猛地抬头看过去!

晓卿,这是近情情怯啊!他在剥开心给不七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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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不七哭着推开他,直抠着自己的眉心,那意思就是她没有痣,不会是她,­唇­也是急切地一张一合,想表达的就是即使是她,她也断不会说出这样的话,

晓卿抹着她的泪,一时到笑了,他的七儿手足无措时只有生病的时候,哪有这样对他表忠心的时刻,

“我知道,我知道,”只是安抚着她,不七却还是直拉他的手,仰着头,晓卿静静地望着她,

过了一会儿,就听见晓卿说,

“我也看见了他眉心的痣,可梦中是个女人,”

不七又急急切切噼里啪啦说了一通,远远的胡­嫩­看着,也笑了,到不在意她在说什么,就是觉得不七要真能出声儿说话了,一定是个小嚼舌­妇­,她静态的佛美完全是在装腔作势,她其实和普通的女孩儿一样,爱撒娇,爱搬弄是非,爱扯小谎,爱嫉妒,爱占小便宜,是个生龙活虎的小东西————

再看过去时,晓卿已经坐起来,倾身拿过自己的军装外套包住她把她抱了起来,

“救他就是救我?那蜈蚣这么说?”

不七直点头,长发包在军装里只露出那张­嫩­白的瓜子脸,黑黝黝一双眼睛珠儿,­干­­干­净净全是赤诚,

晓卿抱着她往外走,胡­嫩­也跟着起了身,咳,脚麻了,身子像散了架,可,心是热的。

走出殿门,晓卿停了下,抱着不七转身淡淡瞟了眼他,

胡­嫩­弯腰双手撑着自己的膝盖,实在没劲儿地靠在殿门边,抬头笑着说,“在万福阁西厢房,伤其实早好了,人就是不醒,”

知道他这是在找凤鸣,

晓卿点点头,看了他一眼,“你那病好些了吗,”

胡­嫩­抬起一手摆了摆,“没事儿了,好多了,”晓卿没说什么,抱着七儿转身走了,

不七望着身后越来越远的胡­嫩­,他一直望着他们笑,不七突然觉得他像个孩子,笑得实在童真满足,就像一只不堪的桃子拨开腐烂了的皮­肉­,内里,竟是如此一颗光滑无邪的核,汁美只为一人保留————

来到了万福阁西厢房,

躺在佛床上的凤鸣像一块玉,眉心一点红,惊心的艳,叫不七看了心酸,

胡­嫩­刚才的话她也听到了,“伤其实早好了,人就是不醒,”

为什么不醒?

他养的蜈蚣说话真应验了?眉心的祸事已经殃身,叫他永远如此?

晓卿轻轻把她放在佛床上,不七光着红ρi股就跪那儿,身上还披着晓卿的军装,眼神忧伤地望着不醒的凤鸣,

晓卿站在一旁也看着他许久,

眉心那一点红痣确实看着烧心。上次在狂怒里的注视,只有火上浇油,现在如此一看,竟跑出几分伤心————是的,伤心,眼眶里竟然酸涩起来,不过,流不出泪,越看他眼越­干­涩的发慌,

晓卿移眼去看不七,想,许是七儿的情绪在影响着自己,七儿凄酸地望着他,那份心疼,也许挺伤自己,他对这个小和尚恨不能恨,这种伤心————是对自己吧————

晓卿慢慢垂下眼,————终是把什么都交给了她,连带着最隐秘的脆弱————

不七在拉他,晓卿抬起头,看见她把自己脖子上框着的一个小瓶拿下来,指了指凤鸣的眉心,

“这是————你收集到的­精­水?”

不七点头,

“几个人,”

不七手指比了个“四”,

晓卿点了下她的额角,有点重,“你想试就试,不用恶心我,”好像又变成那个难伺候的陈晓卿,

不七傻愣愣的,也确实被“压迫”惯了的,晓卿一吼她,她就啥都照做,真倒出来一点儿,去抹在凤鸣的眉心间,

不七就想试试呗,看打底会怎样————却!真的————竟然眼见着凤鸣眉心间的红痣淡了下去一些!

不七一下恨不得跳起来,兴奋地指着凤鸣就要回头也给晓卿看,可这一回头,又把不七慌得————

晓卿双手捂着自己的眼睛好像特别难受,晓卿是个很能忍着疼痛的人,这样外露的受不住———

不七赶忙环住他,去拉他的手想看他的眼睛,“晓卿,怎么了,怎么了,”她呼出来的热气透着急切都灼烧着晓卿的面庞,晓卿一手还按着眼睛,一手环住她却直摇头,“没事儿,没事儿,乖,别慌,别慌,”不七手也覆上去去摸他的眼睛,给他揉,晓卿也任她揉,“就是涩得慌,没事儿,一会儿就好了,”

不七还在给他揉,其实已然有些心惊,却又无限迷茫,晓卿的眼睛会突然如此,一定和刚才自己把­精­水抹在凤鸣的眉间有关,说明蜈蚣说的没错,­精­水能给凤鸣消灾,只要收集齐,肯定有用。又说,帮凤鸣就是帮晓卿,这也有应验,要不晓卿不会这么大的反应,只是———为何是晓卿的眼睛如此难受————不七手突然停了下来,呆着望着晓卿,要是———要是凤鸣醒了,凤鸣好了,晓卿却,瞎了————

就见不七突然抱住晓卿,手脚都缠在他身上,人直拗着叫他抱着往外走,

“不救了!不救了!我们回家!回家!”

几拐的不七,几无情的不七,几没心没肺的不七哦,

凤鸣不救了?

他要伤着晓卿,你义无反顾就抛下他也不救了?

晓卿笑了,

她的心思有几分,那都骨连着骨筋连着筋拴在自己身上呢,

这确实是自己养出来的东西,也只有自己养得出来的东西,

忠诚又容易背叛,慈悲又容易狠毒,钟情又如凉薄,

“真不救他了?”

不七点头,去摸他的眼睛,

“真没良心,会遭报应的,”

不七固执地去摸他的眼睛,还点头,

晓卿顶着她的眉心望着她,

“要救他,要不然,我和你就真你生我死,你死我生了,咱们不要心里再有隔着的东西,其实,生与死之间就是搁着一道不体谅,我完全属于你了,你完全属于我了,我想你之想,你想我之想,如何得来‘­阴­阳两隔,永不碰面’呢,心都长一块儿了,生与死分得开吗,”

不七只是流着泪,点头,再点头,

晓卿终是了解自己养大的孩子啊,

忠诚里有背叛,背叛后,是噬骨的疼,

慈悲里有狠毒,狠毒后,是强烈的悔,

钟情里有凉薄,凉薄后,是无尽的悲,

终不得忘,

不七是佛掌心里的一颗稚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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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小七终是受不得一点折腾,今儿个这大的动静算是把这孩子磨的够呛,晓卿招呼她睡着了后披着军装外套走了出来,就坐在大殿的门槛边点了支烟。

朦胧的月光照在他的身上有些许不真实,他手中忽闪忽明的烟星子有似人不可琢磨的心事。

眯着眼嘬了口烟,沉沉吐烟时他抬起手,小指甲磨了磨自己的眉心:七儿还有心事瞒着他啊————

这人,他养了十二年,

这人,他放在心里,不敢近不敢远的搁了十二年,

她的哪一个眼神他不熟悉,

她的哪一个举动他不清晰,

晓卿无奈地笑了起来,这个笑,其实很苍凉,

最依赖的人,他到不敢依赖,最依赖的人是小七,

最该亲近的人,他不敢亲近,最亲近的人是小七,

因为,这是第一眼就注定了的,却也恰恰是清清醒醒第一眼后知道了“注定”,而不敢!

第一眼看到小七时,她跪在明黄的蒲团上正在安安静静地抄经文,

八岁的孩子有如此宁静的气质确实很吸引人。当时,晓卿总感觉自己的心里蛰伏着一头猛兽,胸中总火辣辣的,不使点坏,不惹点乱子,总像无法平息那股子躁劲儿,

奇异地,第一眼,只第一眼,晓卿感觉到了从未有过的平静,心中突然像冲灌进一股暖流,小手样轻轻抚摸着那头猛兽,————这还只是看着她小小的背影,

那时小七的头发只齐耳,前面一排整齐的刘海,她低着头写字,根本看不到她的脸,

当时,晓卿就像现在一样,竟然就坐在了大殿的门槛边,出奇寂静地望着她,感受着胸中暖流的涌动,————晓卿竟然有种不可思议的感觉,那个趴在那里写字的小小一团,就是自己的心!自己迷失了好久好久的心————

正为突然冒出这种想法感到惊蛰时,他看见写字的人这时放下了笔,站起来后像习惯了的,走到高高的供台边,那供台比她高许多,她踮着脚才能够到上面的贡品,几艰难喏,扒下来一只果子,然后在自己身上蹭了又蹭,抓起来就咬了一口,正吃着转身时,她看见了晓卿————

晓卿也看见了她,

很漂亮,

又开始泛起莫名其妙的感觉,晓卿竟然为她的漂亮有些许得意,仿佛————她有多漂亮,陈晓卿的心,就有多美,多善,多祥和————

这个想法让晓卿越发感觉到暖流涌动的激烈,

她是我的,我终于找到了她————丢了好久好久,终于找到了她————

晓卿没有动,依然坐在门槛边望着她,尽管胸中有了“注定”!

她却只看了他一眼,仿佛有一刹那的震惊,

接着,晓卿看见她竟然把吃了一口的果子又乖乖地踮着脚放回原处,然后,几听话地又跪回原处写字,————她在很认真地写那几个字,不像在抄经文————

过了一会儿,

晓卿看见那边,她举起了宣纸,上面别别扭扭几个大字:我叫不七,我很听话。

她齐齐的刘海下一双赤诚的眼,

后来,直到今日,是不七离开了他这长时间,头发长长了,十二年来,晓卿一直没有叫她留长发,齐齐的刘海,短短的发,他永远的赤诚不七。

当时看见那边举着字条的不七,晓卿笑了,点了点头。她也点了点头,又乖巧地俯下身子继续抄经文。直到后来晓卿才知道她当时是在临摹经文,她其实不会多写字,认得的字也是经文上的繁体。真正写字,是晓卿后来手把手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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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直到开始做那个梦———

他生我死!我生他死!我们永远­阴­阳两隔!永不碰面!

晓卿下意识觉得再没有人能给自己这样撕心裂肺的痛感,所以,———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吧,他把不七放在了不很近不很远的距离,

现在想来,原来,是“怕”呀,

多么深刻又脆弱的感觉,陈晓卿其实根本就是个懦夫!

太近,怕受伤,

太远,会受伤,

如果那样满脸泪痕对自己嘶喊的真是七儿———晓卿觉得自己会死在她跟前,那样,不就真应验了“他生我死,我生他死”————死,不可怕,就怕———真永远­阴­阳两隔,真永不碰面———陈晓卿,你承受地住吗———

于是,诸多疏离,诸多冷落,

有时候,太远了,把她推地太远了,远到七儿脸上的迷茫,惊怕,伤心———眼睛看不到,却,心心牵挂,一刀刀,刻着,数着,这叫“迷茫”,这叫“惊怕”,这叫“伤心”———

晓卿从来不哭,没有眼泪,为不七,他的眼能­干­涩到赤红,却依然无泪,那种感觉————何其苦,何其苦啊,晓卿总想,倒不如痛痛快快流泪流个痛快,也许,一滴一颗里,还能偿还她的“迷茫”“惊怕”“伤心”,可,————没有,一滴没有。这叫晓卿更“怕”,如果向我嘶喊的真是她,她如此恨我,是有道理的啊,我为她,连一滴泪都没有,怎得叫她不恨,怎得叫她不与我“永远­阴­阳两隔”————

越是近,越是怕,越是怕,也就越是远———心就浸泡在不七的“迷茫”“惊怕”“伤心”里一路跌跌撞撞行到———撞见她与凤鸣的那一次,

晓卿嘬了一口烟,直到此刻想起当日之见,­唇­都在颤抖,夹烟的手都是冰凉,

晓卿想,如果自己有泪,那次,只怕要把自己的泪流尽,

咬着烟,晓卿轻笑地摇摇头,

外人都觉得自己清淡,

外人都觉得自己轻飘的就像那佛庭上的轻烟,无欲无求,所以,能抛却一切般无法无天,

哪里又是如此呢,

他不会嫉妒?

他不会伤心?

他不会眼见着自己的心头­肉­慢慢地抛离自己而伤心欲绝?

不是仅仅她能跟凤鸣水hexie融,

也不是仅仅她竟然能够开口出声,

而是,

晓卿那个时候真正看到了不七的眼睛里印下了另一个影子,他把她拉过来的那一刹那,不七迷茫看向自己的那一眼里,————是凤鸣,没有晓卿,第一次,没有晓卿,

他生我死!我生他死!我们永远­阴­阳两隔!永不碰面!

晓卿现在脑袋里都是轰鸣,

自己承受不住,

实在承受不住!

晓卿的心那一刻是空了的,

晓卿那时候是在哭的,

依然没有眼泪,却每一声,他都在哭,

“什么东西,什么东西———个小hexie,个小臭hexie,没人养的野种,老子养了你十二年————”

为什么还是没有泪呢,这样骂她,何尝不是在伤我的心,疼我的心,毁我的心,————这样骂她,何尝不是在骂自己,———我把你推的太远,你不要我了,不要我了吗,————我叫不七,我很听话————我叫不七,我很听话————我叫不七,我很听话————

晓卿又轻咳了起来,有点越咳越烈的趋势,还是把烟灭了吧,烟卷上已经是殷虹一片,

“你这么个咳法————咳,她还是没有跟你把话说尽是不是,”

晓卿抬起头,————

月夜下,一对孽障一坐,一站,

都是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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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顶的月亮巨大,大过蒸锅,大过路灯,大过欲望。

月亮下的一双男儿,心大情窄,遇水见桥,遇山见路,见佛杀佛,见祖杀祖,着实一种“大乘”。

其实呢,———晓卿一轻笑,就是贱!混吃等死,不知老之将至。当日之陈晓卿与胡­嫩­就是不开化的一对野畜生,害人祸己。

晓卿又抽出一根烟,没点着,放在鼻息下闻,胡­嫩­就靠在横实的柱子边双手Сhā在裤子荷包里,望着顶头大过欲望的月亮,

谁也没看谁,

“我比你造的孽多,所以,我会比你死得早,你就———你就原谅我吧,咱们到了那边还做兄弟,”胡­嫩­说,

“咱们从小穿一条裤子长大,走东窜西的,我老跟在你ρi股后面跑,习惯了啊,你说一下冷不丁,———你说你找到了不七,这儿什么都不要了,我,也不叫跟了,———我,我受不住——”胡­嫩­说,

“我知道七儿的哮喘是我害上的,你从此不踏进北京的庙,甚至不进京,也是因为七儿那次在法源寺受了惊,落了病根,她甚至对那一段失了记忆————小七差点死在我手上————”胡­嫩­说,

晓卿把烟咬在了­唇­边,还是没点燃,幽幽地望着那安静的漆廊,眼睛里,一层雾,

“那一刀你捅过来,其实,我真想死在你手上,也好过你恨我了这么多年,———哮喘确实难受,七儿在雪地里跪了三天,我裹着刀伤在雪地里也跪了三天,得了跟她一样的病,却无论如何也不能像她那样抹去了记忆,———她要记得我,恨上我就好了,这样,你还好受点儿,我知道她醒来后差点连你都没认出来————”胡­嫩­说,

“我这人其实挺糊,这多年了,一直还浑着过,继续造孽,继续———我总想着你会回来,这里才是你的家————还是醒得太晚了,太晚了啊,————”胡­嫩­说,

晓卿微微垂下眼,这才发现,眼睛里竟然已经是酸涩的厉害,

如果他会流泪,这个时候,他会掉泪吧,

为那时的七儿,

法源寺的雪地里,七儿赤着手赤着脚跪着,她的眼睛上鼻子上都沾着雪花,小小一团都要淹没在飞雪里,————

为那时的七儿,

醒来后的小七疯狂地喊叫,却,没有声音,————那种无言的惊惧,那剧烈的颤抖,那努力蜷缩在角落里深深埋着自己的脸,不敢看,不敢大口呼吸,———她不记得自己了,自己一去抱她,她就使劲咬她的­唇­,咬出血都不松嘴,————晓卿那时候想到了“毁灭”————

为那时的七儿,

做过深度催眠的七儿整整昏睡四天四夜,昏睡里都在咳嗽,体温一直降不下来。不催眠,她会一直颤抖。失忆却不是因为催眠,医生说,体温降不下来,保住了命,丢了记忆是最好的结果。

为那时的七儿,

他举刀捅向他时,耳边好像突然响起了七儿的叹息,轻轻地一声叹,他手一偏!————还差一分,就是他的脾脏,医生说,偏离一分,他必死无疑!

为那时的七儿,

他抱着她离开北京时,外面的大雪没过了他的脚踝,他看见———赤手赤脚的他腰部还绑着厚厚的绷带,跪在雪地里,———他抱着七儿走一步,他跪在身后走一步,他越走越快,他在后面哭喊,“我错了,我错了,我错了,”———七儿一直没有醒。醒来,不记得了北京。不记得,她曾去过北京————

晓卿牙松开了烟,拿了下来捏在手里,

“我不比你好多少,这么多年了,我难道不是浑着在过,———我没有珍惜小七,”晓卿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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