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英听了,直直的看向郗徽,见郗徽一双眼睛转瞬不移地望着自己,如星子般熠熠生光,二人相距不远,亦可看见郗徽那小小的唇儿色泽鲜艳,被那脏兮兮的脸儿衬得更显红润小巧,忽地便爬到了郗徽的身边。
那兰英三下两下用手扒开郗徽额前脸旁的长发,细细看了一会儿,慢慢开口问道:“你几岁了?”
郗徽不解其意,见其爬来,本能是要躲开,却见那兰英脸露惊奇之意,再思及同是天涯沦落人,便定住身子,没有闪避。听得兰英竟是问自己几岁,便也答了:“十岁。”
兰英嗤笑,竟是连连摇头,又似兴灾乐祸:“才十岁,这小模样儿,就已生得这般漂亮,他们一定会把你卖入勾栏,到时你就知道是怎生的滋味。”
郗徽闻言心头一阵羞怒,一把拍开兰英的手:“红口白牙,少要乱咬人,你怎生知道他们便会把我卖去什么勾栏?”
兰英见郗徽拍开自己的手,竟也不恼,只看着郗徽的眼睛,一字一顿的说:“勾栏院子那地方,对于女子来说——生——不——如——死。”
郗徽只觉得全身上下窜过一阵凉意,虽不知勾栏院子是何地方,但见那兰英的语气神情,直觉那不是个能善了之处。更想起之前兰英说起“勾栏”时双手环抱自己涑涑发抖之态,心下愈是害怕。却面上不愿对之露出惧色,只死死的瞪着兰英:“或许我们都要被卖入勾栏院也未可知。”
兰英见郗徽实则害怕,却偏生装出一副无畏的样子,心下微讶,左右打量郗徽一番,径自窝回自己的角落:“到是灵牙俐齿。”
郗徽愣了愣,本以为兰英怎生都会说自己几句,却不想那人径自缩了回去,在角落中躺了,闭了眼儿。正走神间,阿凤却“噌噌”地爬到兰英跟前,扑进兰英怀里,紧抓着兰英前襟,如溺水之人抓住了那最后一根救命的稻草,殊不知,那仅仅只是一根稻草而已。一苇之叶,安能渡江,况乎禾草!郗徽这方正胡思乱想间,只听得阿凤哑着嗓儿问:“兰英姐姐,我们怎么办?我不想被卖入勾栏院!我不想!”
这番嘶喊,却又惹得其余的几个女孩子也哭泣起来。
兰英却是推开了阿凤,语气奄奄:“能怎么办?我还不是一样,等着被卖。”
阿凤似乎打定主意粘上兰英,虽被之推开,却仍是一把拉着兰英的手哭叫着:“不要啊!我不要被卖啊!”
众女孩中就这兰英年纪最大,业已十四,其余以郗徽为小,大家都是十一二岁。众人被带入此间,起初无一不是拍门捶壁哭啼不休,只那兰英带来时面色淡淡,径自找了个角落占着,不与众人答话,亦无半分哀哭。
此番兰英说出那些话,显然是个有见识的,众女孩儿不由得纷纷围住兰英,拉衣扯袖,哭哭啼啼。
兰英愈发恼了,却是甩了这个脱不得那个。环视众女孩儿,唯见郗徽仍是站在原地,看着自己,眼圈儿似是红了,却生生忍了泪,不肯哭出。那兰英咬咬牙,却是直直看着郗徽的眼睛,说道:“有到是有一个法子,就怕你们不敢。”
这话蓦地说出,无异于一记闪电“唰”地劈出,让人恍然惊心之际,却是生生照亮了一寸天空。女孩子们不约而同地停止了哭泣,竟都没有回过神来,只定定的看着兰英。
“能不被卖掉,还有什么不敢的。你说什么我听着。”这话却是郗徽所言。
“嗯,兰英姐姐说什么,我们就做什么。”众女孩们回过神来纷纷点着头。
兰英似是满意,微微一笑,却在笑意敛后并不说话。
众人只眼巴巴看着兰英,一时间,柴房内寂然无声。
那兰英忽而皱眉,忽而颤抖,面上红红白白阴晴不定,亦不知在想些什么,如此几番后,脸上终是露出决绝坚定之色,只见她薄唇轻启,在众人希翼的目光中却只说出了一个字:“逃!”
郗徽亦是目不转睛的盯着兰英,见她思索良久,只一“逃”字,心下不免茫然,这“逃”字自己早已冥思苦想了三日,只觉得这地方别说这么些大个的人出去,怕是连只苍蝇都无法脱得。心念转动间,只见那兰英正对着自己,一脸似笑非笑的神情。不由得一伸手在自己脑门上重重拍了一巴掌:“怎么逃?门上了锁,窗户上有栅栏都锁上了,我们看都看不到外面有什么。”
众人听得那一巴掌极是清晰,显然下手不轻,纷纷转头看向郗徽。那兰英也是唬了一跳,心道:“这丫头莫不是关得魔怔了。”见郗徽拍了自己一巴掌后,说出的话却是极有条理,稍稍放下心来。众人哪里知道,这郗徽自小读史传,工兵法,明慧非常,心思早是转了几回,那一巴掌拍向自己脑门盖因思及自己未有逃脱之法,别人却未必不能有,心喜之下,又暗叹自己见识短浅,是以不知不觉拍了自己。可郗徽却不知,她自己只一十岁孩子,自逢难至今一直坚强忍耐,已是难得了。
“只要大家配合好,就能逃!”兰英这话说得落地有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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