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雨天,留客天。兰英拉了郗徽的手一脸喜不自禁:“这雨下得真是及时,你们总不能冒雨就走。”
那雨下了整整一日,众人狂喜过后,反应过来,忙拾了喜悦心情,纷纷拿了家中盆碗瓮罐,甚至有人直接把家中水缸置在院里,去接那甘霖,一时间,那雨“叮叮咚咚”的滴落在众多容器之中,如奏雅乐。
范云此番下来,见了人间极苦,用尽心力平了这灾乱,饶是素来心胸阔达,为人洒脱,却仍不免心有凄凄,怅然郁郁,更是较之京中如今景象纷乱,却粉饰太平,歌舞宴乐无休无止之况,更觉一在天堂一如地狱。范云虽是生了豪情壮志,消了那退隐之意,有心想为百姓谋福祉,可细思如今朝堂局势,官员风气,又想起那当朝之君,真要干一番事业却谈何容易,心中极是嗟叹,只是这些都沉沉压在了心底,此时听着那潇潇雨下,看着众人接雨时的奔走喜悦欢呼呐喊,这最最平常的百姓生活情景却让范云极是感动,不由得舒展了笑颜。望了一眼满脸兴奋的郗徽,心中那犹豫踌躇萎靡之感顿消,只觉一片宁静详和。
是夜,兰英拉了郗徽早早安置,只为能与郗徽多说上些话儿。二人只得两日相处,虽是各自经历情形已相互细细说了,可心中犹有千言万语,更兼那不舍之情,这两日三日时间哪里够得,只能抓紧时间能多在一起处得一些时辰便多在一起呆着。
郗徽把小竹子抱在怀中逗着,小小的孩子虽是不胖,身上脸上捏着无多少肉,却是脸色红润,双目有神,见了郗徽来逗,便咧了嘴笑个不停,更是伸了手儿来抓郗徽。郗徽便把捏在小竹子脸上的手伸出一根手指放到小竹子面前,小竹子小手晃得几下,一把抓了,郗徽轻轻挣了一挣,小竹子却是抓得甚紧,郗徽心下高兴,这小孩子家家手上有力自是好的。小竹子抓了郗徽手指便往嘴中送去,张嘴咬着,流出一汪口水来。郗徽“卟哧”一笑:“小竹子可是饿着了,姐姐要不要喂奶?”
“快长牙了,抓着什么都咬,她上面的门牙应该快要长出来了。”
郗徽手指在小竹子嘴中摸得一摸,果然摸着一点点微微凸出的硬粒:“是哟!我摸着了,快长牙了是不是该断奶了?”说着抽了手指摸摸小竹子的脸:“小竹子本来就瘦,断奶时不就更会瘦么!以往王姐家孩子断奶那么个大胖小子,都瘦了一圈。”
“小孩子总得经此一遭,咱们小竹子虽是瘦了点,好在身体不弱,不用担心。”
郗徽这才点了点头,见小竹子张着嘴打了个呵欠,忙小了声音:“小竹子想睡了。”说着把小竹子搂在怀中打横抱着,轻轻在小竹子背上拍着,边拍边柔柔哼着摇篮曲。
兰英转瞬不瞬的看着郗徽,淡淡的油灯下,女孩儿脸上晕着柔和的光晕,浅吟低唱间,竟有了难以言喻的婉约风情,不过分离几月,眉梢眼角已隐约有了少女情怀,清媚灵动,似要含苞待放。
小竹子在郗徽的怀中渐渐睡去,郗徽这才抬起头来,见兰英正望了自己,郗徽一笑:“姐姐,小竹子睡着了。”
兰英接了小竹子到手上,放在床上安置好,这才拉了郗徽的手:“早上姐姐都还有话没与你说完。”
“什么话?”
兰英咬了咬唇,皱了眉:“这话本不是现下与你说的,可如果不说,我又放心不下。”
“姐姐还有什么话不能与我说的,我听着就是了。”
兰英脸上却是忽地一红:“便是那,那床,床︴弟之间的事。”
“床︴弟之间的事?”郗徽疑惑的看着兰英:“这是什么事?”
兰英摇了摇头,见郗徽一脸茫然,更觉此事非说不可,便也收了羞赧之心,正了神色:“便是二人成亲,洞房花烛之时的事。”
郗徽一怔,“啊!”地一声反应过来。
“你可还记得咱们被关在柴房中那牲畜行事?”
郗徽咬了咬牙:“自是记得的。”
“其实夫妻二人之间亦是如此行事,只不过因了二人情投意和,自是与那强行全然不同,姐姐想要告诉阿徽的便是若非洞房花烛,不论如何情动,是何种情形下,均不能把自己给了人,无媒无聘,便是苟合,万不能做。”兰英着着郗徽:“且不说失了贞节,若是怀了孩子,一个云英未嫁的女子,该如何是好!阿徽可明白姐姐这番话?”
郗徽脸上通红,却哪里不明白兰英是为了自己好,才说了这话,抬头又见兰英虽是神情严肃却也是面上发红,不由得“噗”地一笑,连连点头:“知道了,阿徽明白的。”
“你当真明白?”
“嗯!”郗徽慎重的点头:“我这才知道长姐如母是个什么意思了。”
天将破晓,山色空朦,第二日,兰英送了郗徽出村,同来送行的竟还有村中与郗徽兰英交好的邻里乡亲。原来兰英得了范云差人送来的米粮,自己并未藏私,全数拿来与村中留下剩存的乡亲分食,大家每日所分并不多,但却管了三餐可食,自有了那些粮食,村中所留之人,便无一人饿死,全部都撑到了上头各种救灾措施的施行。众人问起米粮源由,兰英对外均说是郗徽寻得了家人,让人带来。是以众人纷纷把郗徽兰英当了活命恩人,自郗徽回来便纷纷上门道谢探望,此时郗徽要走,个个都来相送。
万般言语都在不言之中,兰英久久无法开口,只看着郗徽。
“姐姐,今时不同往日,还记得上次姐姐送我,那时候心里只有凄惶,我甚至隐隐有念头怕自己此生再也无法见到姐姐,如今请姐姐放心,我会常常给姐姐来信,也会再回来看姐姐。”郗徽伸手接了兰英怀中的小侄女儿轻轻拍着:“小竹子,可得乖乖的听娘亲的话,帮姨姨照顾好娘亲,要让娘亲每日里开开心心的,晓得无?”
兰英知道郗徽是在排解自己,忍了眼中泪水:“你呀,也得好好照顾自己知道吗?”
郗徽重重的点头:“我什么时候不让姐姐省心了!”
“我会好好照顾阿徽。”这话却是范云所说。
兰英没料得范云竟会当面作出此等保证,看向范云,只见他眼光柔和神色认真,让人看了莫名信任,心头不觉大感宽慰,对着范云福了福:“谢谢你了。”
村人亦是纷纷同郗徽话别,王姐侥幸得活,拉了郗徽的手:“阿徽,阿徽,我那孩儿又回来了。”
“王姐,又怀上了?”兰英摸了摸王姐肚子。
王姐点点头:“昨日才知道的。”王姐拉了郗徽的手一脸认真:“我那孩儿都是因了你才得了那些时日,此次灾荒若是没有阿徽我便也无法活得下去,这腹中骨肉哪里能得,如今这腹内骨肉又是得了阿徽的恩,阿徽放心,你们一家都是我们的救命恩人,我们会帮你照顾好兰英,不会让她受欺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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