岚红刚往外走出一步那人又开口说话了,“是不是该是时候走出这里了,原来这就是我一直觉得你被什么捆绑住的原因,你不该是困在这里挣扎的人,不该是……”
黑暗的天空雨仍然下个不停,老天爷一直在哭,只是这个夜晚没人懂得驻足停留去安慰,这条街道一直很冷清更何况是凌晨两点的雨天,大大小小的水塘积了满地,从不远处发出了急切的蹬蹬声,由远及近,直至水塘被人踩出一个个涟漪,映在上面的影子也随着波动起来.
吱呀一声,有人进来了.
“有客人来了?”岚红回头看着门口的方向.
“是我……”门口的人喘着大气,浑身没有一处是干的.
岚红在看清来人后显得很惊讶,但很快就平复了心态,她的脸上展开若有似无的微笑像是对门口的人说又像是对她身后的男孩说,“我从不是个会轻易认输的人,更何况是在出现了对手后.所以……我绝不会离开这里!”她说着慢慢走出吧台朝那人走去,身后男孩则一言不发的转身离开了.
“对不起,这么晚来找你.”宜宝把额前遮住眼睛的刘海瞥到一边,她又累又冷又饿,可想而知她是从城郊公路一直沿途走回来的,南无辰踩着摩托就这么把她一人撇在了那里.
“你浑身都湿透了.”岚红淡淡的说.
“我没关系,有件事想要问你.”
“让我猜猜是关于南无辰的?”也只有这个人能把她们连在一起.
宜宝点点头焦急的问道,“我找不到他,哪里都找不到,我去了他家去了他家附近的地方去了学校后街的咖啡屋,可是哪里都没有他的影子我想问他是否来过这里?”
“很可惜没有,我已经好几天没跟他碰过面了.”岚红的音调跟之前没有丝毫改变,好像南无辰的失踪对她没有造成任何不安.
宜宝的脸上写满失望,她不放弃的继续问道,“那么你知道他可能去了哪?”那个眼神再次出现在宜宝脑海,一闪而过的悲凉,她记得卡车喇叭声想起的那一刻,南无辰望进她的眼里是忍不住的惊慌失措,然后是满满的悲痛,这个表情她不是第一次看到.顿了顿她继续说道,“或许你知道在他难过的时候会去哪?”
“难过的时候?”这句话终于让岚红有了些表情.
“对,他悲伤难过的时候.”
岚红看着宜宝,一直一直看着她,然后慢慢的闭上了眼睛.
空气很稀薄.
雨一直没有停.
地上是泥泞的.
陵园里没有一个人.
这种鬼天气恐怕连啊飘也会躲起来睡觉.
一个男人踱着沉重的脚步走了进来,守门人好奇的看了他一眼,也没有上前询问,因为当他走近的时候守门人认出了是他见过的人,所以继续埋着头看起了书.
男人没有打伞,也不像其他来祭拜的人一样带着很多东西,或许他认为带着他的人和心就已经足够了.他走到一处墓前停下脚步然后眼睛死死的盯着墓碑上的照片,一眨不眨.慢慢的他的表情变了,原本紧绷着的脸已经柔和了下来.
墓碑上的照片里是一个长发披肩的美丽女子,笑得很灿烂,仿佛可以照耀一切的黑暗.
她也曾经把他的心照亮了.
他的手突然握紧了,为什么现在的他会变成这样?从什么时候起他的到来只是为了忏悔?上一次来到这里是在开学没多久,他一再的告诉自己对宜宝的在意只是因为无聊,而当她一次又一次的在他面前扬起纯真的微笑,他的心好像在一点一点的融化,他知道这样有多危险,所以他必须立刻喊停.
忏悔,忏悔他的心里容下了别的女人,忏悔自己那绝不可以饶恕的黑暗内心.
是该好好的忏悔了.
只是忏悔真的有用吗?那张圆鼓鼓的娃娃脸仍旧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
嗒嗒嗒嗒嗒—
“原来你真的在这里……”
在这空旷的地方即使是这么小的声音听起来也异常清晰,南无辰猛地回头,看到宜宝手里捧着一束白掬花站在雨里.
她眼里流动着朦胧的雾气,雨点滴落在她手中的白掬花瓣上.
“红姐……”男孩已经从里间走了出来.
“该打烊了.”岚红仿佛没有看到男孩般径自走出吧台.
“红姐,辰哥他不是不喜欢陌生人去打扰那里?”
岚红停下脚步没有回头仍然忙着自己的事,良久她才轻轻的嗯了声,然后慢慢的转头说道,“是很讨厌!”
她没有看到男孩沉默的脸上慢慢浮现出心痛的表情……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南无辰紧紧的握着双拳隐忍着怒意.
“原来她就是岚韵,我一直都想找机会来拜祭一下她.”宜宝说着慢慢走上前去,想要将手里的掬花摆于碑前,却没想到南无辰一下子冲上前来一把夺下她手里的白菊远远的甩到一边,带着明显的愤怒朝她吼道,“滚,谁让你来这的!你有什么资格拜祭她?”
宜宝的脸一下子垮了下来,她从未看过南无辰如此失控的样子,她不知所措的愣在那里,甚至她的手仍然维持着刚才握着白菊的姿势,虽然那束白菊早就被仍在地上.
见宜宝一动不动的僵立在那里南无辰更加生气,“你听不懂我说的话吗?我让你立刻从这里滚出去,你凭什么拜祭她,你的拜祭对她来说是一种污辱!”
宜宝的脑海里嗡的一声什么都听不见了,她的身体冰冷的没有丝毫温度.
你的拜祭对她来说是一种污辱!
那样毫不留情尖酸刻薄的话出自自己的爱人之口她真的很心痛.
宜宝抬起已经漫着泪光的眼看着岚韵的墓碑喃喃的从喉咙深处发出声音,“我一直以为只要能够在你身边就好了,我一直觉得自己是幸运的至少比起岚韵来说是这样的,所以我从不与她相比,不愿比也不敢比,一直想着哪怕她在你心里占有着99.9%那也还有0.1%是我的,那就够了.我不贪心的,只是我看着你一直一直都无法走出那个阴影,一直都活的那么累,我不想你不开心,她已经不在了,为什么你不能放下,如果说她知道你这样一定也不会开心啊……”
啪—
所有事都是突如其来的,那一个巴掌也是.
打断了宜宝的话也打断了她所有的思绪,同时也将她的心打得粉粉碎碎.
“你有什么资格站在这里?你有什么资格去评价我和岚韵之间的事情?告诉我你有什么资格你又懂什么!!!我不想再看到你,也不想再重复说第二次,滚!立刻滚出这里!”
白掬花在哭泣,没有人知道.
老天一直在捉弄人,又该怎么去计较?
宜宝此时能做的也只有转身离开……
“如果不够的话还可以续添哦,就像咖啡一样.”琪思远从灶台前走出来拉了把椅子坐在正在狂吃的宜宝身边看着她.
宜宝把盘子里最后一点东西咽了下去然后放下了叉子.“够了.”
琪思远微微惊讶,“饱了?”他以为她要把烹饪社里所有的食材都吃光才罢休.
“不是,再吃的话我怕会把你的烹饪社经费都吃光.”宜宝不想说是因为堵得慌,吃再多只是让心里更加堵得慌.
琪思远不以为然的说,“怕什么,不在你的肚子里也会跑我肚子里去.”
宜宝苦笑了一下算是回应,然后她站了起来准备离开,“谢谢你今天特意跑来做东西给我吃,这顿饭钱我以后会给你,就这样我先走了……”
琪思远拉长漂亮的脸庞,在宜宝的身后苦怏怏的哼哼着,“我现在算是知道了什么叫吃饱了就溜.”
“我哪有.”
“你没有?”
“我……我只是不想在你面前哭……我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突然……”
“说来说去还是为了那个男人,你为了他都死了多少脑细胞堵了多少次心血管?我真搞不懂他是天之骄子呢还是盖世英雄,说脸庞,他长的哪有我好看?说有钱,他有比尔·盖茨有钱么?说烹饪,那他就更……”
“人家要会烹饪干嘛啦!!!”
“言归正传,我的意思是天下又不是只有他一个男人,甩了他,跟我相亲去,我给你介绍我的朋友,个个人中之龙,什么东无辰西无辰的你想要什么就什么!”
“我还北无辰咧!”宜宝受不了的叹口气,她实在不想再跟这个说话不经大脑思考的琪自恋同学瞎扯了.“总之不管什么东西南北的,我喜欢的人只有一个南无辰!”
见苦口婆心的劝导也说不通,琪思远只能咂咂嘴.“倔强的丫头……”
宜宝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她急忙接起来,几秒钟之后当宜宝放下手机,她的脸色已经一片苍白,琪思远察觉出不对立刻上前一步问道,“出什么事了?”
“爷爷……爷爷病危了……”
病床上的闻老已经虚弱不堪了,他一直挺着,只为见那最后一面,琪思远陪着宜宝匆匆赶到,看来她们是第一个到的,因为病房里除了医生和护士还没有一个家属.
“爷爷!”宜宝一看见闻老立刻扑到了病床前.
闻老想要说什么,他示意医生把他的呼吸器拿走,医生犹豫了一番还是照做了.
“宜宝……我的乖孙女……能看到你真好……真好……”闻老消瘦不堪的脸上努力浮出笑意,但那张脸已经皱的分不清是笑还是别的什么了.
眼泪早已控制不住的落下,宜宝颤抖着嗓音说,“爷爷……你要坚持住……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的……”
“是时候去赎罪了……是时候……去见她了……”
琪思远默不作声的看了眼她们,然后退出了房间,其他医务工作者也都退了出去,房间里只剩宜宝和闻老两个人.
宜宝不断的摇头,“爷爷……爷爷你不会……”
“别哭孩子……爷爷这辈子能找到你就没什么遗憾了……能够笑着走了……爷爷知道你委屈……因为我让你和以泽结婚……你怪爷爷么……”
“不怪……我从没怪过爷爷……”
“宝啊……你是我们闻烈堂的一块宝啊……你知道爷爷为什么要把你和以泽绑在一起么……以泽变了……自从认识你以后他就变了……从没有感情的动物变成了一个真正的人……这些我都看在眼里……是你让他改变了……你能够答应爷爷……永远不要放弃他么……永远……在他身边鼓励他帮助他……”
宜宝点点头,这时的她已经泣不成声了.
“我答应你爷爷……我答应你……”
闻老笑了,心电记录仪嘀的一声把一切拉回原点,那条不再有起伏的线让宜宝明白,闻老死了.
而她在那个病房里在闻老的笑容前终于明白了自己究竟该怎么做.
谢谢你,爷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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