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寂寂无声,桌上灯火微弱,似承受不住浓得几乎凝结的悲伤。小柒轻轻地抚摸着他微微沉下的肩背,她懂他的伤心,也懂那种沉重如山的伤痛长久以来被刻意压下去日积月累起让人几乎崩溃的负担。
他埋首在她胸前,良久不肯抬起,忽然小柒莞尔,道:“你有没有觉得很热,我衣服湿了!”
苏彦面上一窘,却随即屈指一弹,灯火应声而灭,嗓音低哑着道:“未生炉火你都出汗,换掉吧,怪难受的!”
小柒撇撇嘴,自不去揭穿他,只笑道:“黑灯瞎火,又让我哪里去找包袱?”说完她扭头看向窗口,糊着白纸的窗棂映着外面清冷的白霜,微光点点并不全黑,只得抹黑去找衣衫。
摸索了半晌腰间突然一紧,被苏彦从后面紧紧地抱住,他微凉的唇贴在她的颈上,胸口起伏低低喘息。他寻求慰藉的拥抱和那因着伤感而压抑的喘息让小柒心头砰然直跳,竟然感觉到前所未有的悸动,慌得她立时去拉他的手。
“别动!”他的声音因为方才的事情分外低沉暗哑,却又添了一种让人无法抵挡的魅惑磁性,小柒身体一僵,顿时有点不知所措。
她心头怦怦直跳,只得强笑道:“夜深了,你该回去歇息!”
“我们不是一直同床共枕的吗?”他有点不满,下颌用力地蹭着她的脖颈,微生的胡茬刺得她纤嫩的肌肤火辣辣地疼。
“可是--”小柒犹豫了一下,突然外间传来敲门声。
“小柒,睡了吗?”门外传来盅儿平淡的声音。
小柒转首便被苏彦吻住,本来的应声转为暧昧的低吟颤悠悠地散了开去,她顿时脸颊滚烫,用力地推苏彦的肩膀。
“小柒,你没事吧?”门外的盅儿有点担心地问,好像突然意识到什么,忙道:“我先去公子那里。”
小柒更是羞窘,浑身发软地倒在苏彦怀里,在她几乎喘不过气的时候苏彦才放开她然后摸起火折子点灯。
“盅儿回来了,我还有点事先去看看!”她飞快地逃开他的怀抱,脸颊在灯光里艳若石榴花。
“要紧事吗?”苏彦伸手抓她,小柒却已经飞快地跑了出去,“你先休息,回头跟你说!”
离开潞州那日她看到的灰衣人右边脸颊靠耳朵地方一颗很大的痦子,那人在马车外闪过的时候她看得很清楚。那个人应该是和刘府五夫人暗中联络被刘全当成了奸夫的男人。有一段时间她一直让小乞丐在欧阳府附近盯着,一次也没见过这个“大痦子”出现,没想到竟然在桓州看见。
在南地遇刺,大宅子里的饥民被杀,小米的失踪,“大痦子”的突然出现,这些事情让小柒怀疑都跟欧阳家有关。
他们让尉迟无鉴担任钦差南巡,也许就是为了牵制南下的苏彦,而欧阳坤的人却在暗中不动声色地安排。
尉迟无鉴屋外一棵苍郁的梧桐树,白霜泛着清冷的星光,莹莹点点。站在门口,她突然有点内疚,那串手珠她本想恰当的时机交给尉迟,如今给了苏彦,虽然现在交给苏彦更合适,但她也无法忽略其中自己的私心。
“你打算站到多久?”门忽然开了,盅儿飞快地瞥了她一眼。
小柒怔了一下立刻笑起来,跳进屋内,转身走进里间,尉迟无鉴正在烧一张纸,上面字迹清俊优美,旋即被火苗吞噬。
“烧什么?”她走到尉迟无鉴旁边落座,伸出细指去拨弄白瓷碗内的那些纸灰。
尉迟无鉴唇角微扬,手轻轻一拂挡开她的手,将瓷碗递给盅儿。
小柒耸了耸眉,嘟唇道:“你怕什么?我又不是非要看?”说完,不知道为什么,心刺了一下,当下眉尖蹙了蹙。
“你让盅儿追踪的那人,已经查到,现住张福顺府上,住在最气派的那栋房子里。”尉迟无鉴懒懒地靠在自己支起的腿上,视线在她脸色一扫而过,轻飘飘的似是没有任何情绪。
小柒抿了抿唇,想说让盅儿暗中盯着他,瞥眼见尉迟无鉴一副冷冷淡淡的样子不知为何心头有点难受,便起身,随口道,“谢谢!”
尉迟无鉴猛地抬眼看她,她却转过头不看他,身形生硬地拂袖而去,看着她玲珑的身影消失在门外,他扬眉浅笑,无奈地叹息。
盅儿看了外面一眼,“生气了?”
尉迟无鉴但笑不语,摇了摇头笑容颇为明媚,只是那双秀长水亮的桃花眼却再也潋滟不起一丝笑。
那张纸,他如何给她看?
小柒穿过那条挂着一溜白纱灯笼的走廊,心里说不出的滋味,秋夜露浓霜白,草虫似乎被冻住不肯再发出鸣叫,只有风声靖靖,带起树叶唦唦轻响。
她走下廊子,在空地的星光里站了很久,月亮依然没有出来,她叹了口气举步回房。
门口站着一人,身姿颀长,气势清冷傲然,在微弱的星光里有一种说不出的高贵冷寂,看的小柒心头发紧。
“怎么在外面磨蹭?”苏彦看着她脸上的失落犹疑,心下愠恼。
小柒歪头看他,笑了笑,上前握住他的手,“我们出去散步可好?桓州有栋大宅子很是气派,在屋顶上等待后半夜的月亮肯定很美。”
苏彦淡淡地哼了一声,没有答应。
小柒以为他不允,笑着将身体贴近他的怀里,刚要说话,腰上一紧身体便腾空而起,掠过树枝飞上屋顶。
吓得她紧紧地抱着他的腰,小脸贴在他胸口,声音颤悠悠的,“你慢点!”
苏彦却恍若未闻,抱着她飞檐走壁,不久弯月东升,在灰色的瓦当上投下浅浅的柔光,他们身姿飘逸,在夜风里划下淡淡如烟的影子。
片刻,他抱着她落在一座气势恢宏的屋宇的翘角飞檐上,两人隐在后面,从下面一点都看不到。
这样气派的屋宇也只有张福顺家,苏彦竟然知晓她的心思,小柒只是笑笑,倚在他怀里低声道,“原来王爷这么喜欢偷听!”
她只说气派的大宅子,可没说谁家的。
苏彦揽着她的手臂紧了紧,微凉的手摸上她的唇,将她的口轻轻掩住。
片刻之后,院子里响起脚步声。
一人热情的寒暄了几句,另一人冷淡地应着。
小柒听得说话之人是张福顺,便立刻竖起耳朵,捏了捏苏彦的手。
“张府台,老爷子有指示,那件事暂停,尤其小心苏彦。”小柒看不见说话的人,但是听声音阴沉平淡,几乎让人联想到一双鹰般犀利的眼睛。
她感觉苏彦身体微微震了一下,随即掩住她口的手指轻轻的压了压她的鼻子,小柒知道他示意自己稍稍屏息,便更加小心地喘息。
院子里两人说了一会,都是转达极为隐晦的指示,从外面听来没有什么破绽,无非是这件事,那件事,第一次第二次商讨之类的话题。张福顺毕恭毕敬,言辞间对欧阳坤极尽尊崇。小柒总结了下听得懂的,无非是小心苏彦,他南下说不定有什么阴谋之类,让张福顺小心戒备林廊以及潞州北上的灾民以及苏彦安排的驻军。
她心想,可能张福顺要阻挠苏彦找机会看金矿。
“五爷,苏彦得刘家相助,如日中天,还真不好对付。”
“哼!不过是靠着--!”突然小柒感觉腰上一疼,禁不住低呼了一声,随即意识到不妙。苏彦立刻抱着她飞身后退,那五爷大喝一声,扬手数点寒光朝小柒飞夺而去,同时几条人影朝他们飞扑。
苏彦一手揽着小柒,衣袖翻卷挡住她的脸,飞纵间撕下一副衣袖蒙住自己的脸。身后暗器破空而来,他被迫顿住身形抱着小柒跃下小巷。
“阁下好轻功!”那人随即落在巷子里,身后数人跟着飘然落下。
弦月如钩,清冷地照在他们阴沉的脸上,说不出的阴寒。
苏彦一言不发,冷目如电,沉定地看着对面几个人,随即身后传来轻轻如风吹落叶的声音,似是有不少人从后面围了上来。
“阁下难道是个哑巴!”五爷阴冷地瞪着他们,哼了一声,右手轻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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