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的七月半,是道教的中元节,佛教的盂兰盆节,又是民间的鬼节,而大周北面,多信佛,南边则信道,所以,夏口也是信道的,每年到了中元节,便会放河灯,河灯其实就是荷灯。而这一日也是荷会日。
如今离中元节还有十天,但夏口的人早开始准备过中元节了,一时间,市面上的荷花价格倍涨。
元好是入乡随俗,也准备制些荷灯,而夏口的人做荷灯都是要用真的荷花,只不过外面再用油纸制成模子,这样放在河里,随水漂流。到时,还有那好事的攀比,谁家用的荷花最漂亮。
“瞧,咱们院子里荷花都打苞了,再过十天,定然要开了,到时正好用来制荷灯。”南陵氏指着一池的荷花对元好道。
“那好,这几日你叫人看着,不许小鱼祸害。”元好笑着道,小鱼练轻功的时候,喜欢学那蜻蜓点水,总是踩着荷苞尖儿跳来跳去,一池的荷苞叫他祸害下来,所剩无几,好在这几日,楚秀才日日来唤他去楚家书院,用楚秀才的话来说,元好他们要办的书院还没办起来,这之中的时间也别浪费,先在他楚家书院读书学习一段时间,相信会有所裨益的,毕竟,在夏口,楚家书院是最好的书院。
一时忙的,小鱼倒是没时间来祸害这荷花了。
“放心,我看着呢,小鱼公子很乖的。”南陵氏笑道。
“东家娘子,连寡妇叫人送了帖子来,说是她种的五色荷开花了,请东家去欣赏。”这时,门房进来报,后面跟着钱嫫。钱嫫冲着元好嘿嘿一笑,眨了眨眼,那意思自然是说,连家那边的计划开始了。
“你去吧,跟连寡妇说,周老板一会儿到。”元好点点头,冲着钱嫫道,然后让南陵氏打了赏。
“好的,夫人。”钱嫫施了礼下去,高兴的接过南陵氏的赏,转身离开。
元好拿着帖子,转身便进了二门,周潢此刻正在琢磨着桃花坞书院的一些事情,又画了桃花坞书院的平面图,准备到时交给衙门的工司,做好规划,再开始动工。
“连寡妇送来帖子,邀你去赏荷呢。”元好道。
“那好,前些日子康县尊还问我有没有好品的荷花,他正打算物色几株好的荷花,好在中元节时放荷灯,这五色荷也算是稀奇,想来县尊会喜欢的。”周潢接过帖子道。
“小心点,若是发现不对,那门也不要进。”元好有些不放心的叮嘱。
“没事,我让涂伯跟着呢,以涂伯的武功,连寡妇算计不到我,再说了,我约了康县尊同去,他们若是识相的话,应该不敢算计我的。”周潢道。然后唤了周年和涂伯,一起去了县衙,约康县尊。
康县尊正为荷花的事犯愁呢,中元节,衙门要举行荷会,又要举行荷灯会,到时,他这个县尊不能不到,甚至放荷灯,也得他第一个来,因此的,自然想寻访一些奇莲,好给自己掌掌脸面,这会儿,听周潢说起五色茶,也觉稀奇,便欣然同去。
且说连寡妇在花圃里等着周潢,整个人坐立不安,一时想着,不该害人,可又想着,这次正是她脱身之即,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这连寡妇有三绝,一是制茶之术,她制的茶叶,色翠而清香,人称绿雀舌,二绝,是种荷技术,在夏口算得上有名,三绝则指她的容貌,虽不绝色,但也清丽,而正是因为这三者,她夫家就当她是摇钱树,虽然夫君早死,却死活也不让她改嫁,事情便一直僵持着,连寡妇苦于难以脱身,眼前这个机会她不想放过。
最终一咬牙,还是决定按计划行事。
就在这时,门房来说,周老板和康县尊来看荷花了。
连寡妇一愣,疑惑着康县尊怎么来了,心里想着,行动却不敢怠慢,连忙迎了出去,将两人迎进了屋,心里却是嘣嘣跳的厉害,她心里有鬼,因此难免想着,难道周先生知道她们这里和设计,所以才拉了康县尊来,这样想着,连寡妇便不敢造次,连忙将两人请到了后院的荷亭。
早有工人将茶具摆好,茶用的自然寡妇亲手制的绿雀舌。
轻风送凉,康县尊坐在亭子里,边上是莲池里,荷叶田田,嫣红点波,身边,美人浅笑,香风暗送,嘴里,品着清茶,口齿留香,一时间只觉得,人生当如是,那心里便起了点别样的心思。只是觉得,身边的周潢有些碍眼。便冲着连寡妇道:“听说你这里有五色荷,何不带本县尊去瞧瞧。”
“好的,两们爷请。”连寡妇自然不敢怠慢。
“周先生腿脚不便,就不麻烦他相陪了,让他在这里歇歇,喝喝茶。”康县尊道。口气却是不容反驳。
“那……”连寡妇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当前领路。
周潢坐在那里,看着两人离开,一时有些错愕,觉得情形有些偏离方向,敢情着,如今,他反而成了多余的人,失笑之下,便淡然的坐着品茶,连寡妇的茶确实是一绝,同这满池荷香一样,让人心头清凉。
想着,这样一来,今天应该不会发生什么事了,一直有些绷着的神经便放松了,干脆的便朝院子的墙头上招了招手,涂伯翻了墙进来,坐在周潢身边,两人一起喝茶聊天。
“应该没事了。”周潢道。
“这时候若是还不收手,那孙家这帮人便是自找死路。”涂伯轻哼一声。
两人聊着,这时,突然的莲池五叶荷那边传来一声惊叫,好像是连寡妇的声音,随后又是几人乱哄哄的大叫。
一个汉子大呼:“在胆狂徒,居然调戏良家妇女,跟我们见官去。”
随后听康县尊怒道“见什么官,本县就是县尊。”
周潢听到那边乱哄哄的吵声,同涂伯对视一眼,事情貌似有些不对劲啊。
“走,涂伯,推我过去看看。”周潢道。不管怎么说,康县尊是他约来的,若是出个什么意外,他也不好解释。
涂伯便推着周潢朝吵闹的地方去,刚走到,却看到康县尊灰头土脸的站在那里,脸色十分的难看,嘴里一直气哼哼的叫:“反了,反了,你们谁也不要走,我让衙差抓。”说着,看到几个人做出欲跑的样子,又指着他们道:“别想跑。跑了和尚跑不了庙的。”
那几个汉子便战战兢兢的站在那里,动也不敢动。
“县尊大人,这是怎么回事啊?”周潢一脸关心的问。
“反了,这些人,仙人跳算计到本县的身上来了。”说着,便对着一边一个杂役道,去,把在门房等候着本县的小厮叫来。
那人连忙去了,不一会儿,康县尊的随身小厮便急慌慌的过来。
“明堂,你去给我传捕头过来,带队衙差,将这些人都拿了,这连氏花圃也封了。”康县尊一脸铁青的道。
之前大呼的正是孙家的几个兄弟,他们之前本约好,让连寡妇将周潢引到五色荷边,而他们一行人则躲在一边,只等连寡妇一声惊叫,便冲出来拿人的,没想,事先明明说的是周老板,可到头却变成了康县尊,别说康县尊没把连寡妇怎么样,就算是真怎么了,他们了不敢冲出来啊。
这时,那领头的孙二一听封花圃,衙差拿人,早吓的跪在了地上:“大人,大人,我们不是针对您啊,我们只是想针对周老板。”
康县尊一听,不由的看了周潢一眼,脸色沉着,心里想着,难道自己叫这姓周的给利用了。
周潢却是一脸莫名其妙的冲着康县尊摇了摇头,然后一派惊讶的问那孙二:“我于你们近日无仇往日无怨的,你们害我作什么?”
“是乔家老爷吩咐的,他恼你们截了楚家的亲事,便想出口气。”孙二连忙解释,到了这时,他也顾不得得不得罪乔家,不解释清楚,他们得去坐大牢。
一听跟乔家有关,康县尊倒不好太发落了,不由的看了跪在一边地上的连寡妇一眼,对着连寡妇,他倒着实起了喜欢的心思,之前连寡妇之所以惊叫,实是在因为他忍不住握住了她的手。
而孙二几个却是马在哈,连人也没弄清就冲了出来。
想到这里,康县尊心里便有了计较。便摆了摆手:“好了,今天就暂时这样,我会问清楚,若尔等有一句谎言,就全给我蹲大牢去。”
“绝无谎言。”众人齐摇头。
事情到了这时候,康县尊也没兴趣再赏什么荷花了,周潢自然识趣的告辞,两人离开连寡妇的花圃,各自回家。
周潢回到家里,把事情跟元好如此一说。
元好也意外,她本意是找康县尊去,要么,连寡妇那边发现事不可为,放弃,便什么事也没有,若是连寡妇那边还不收,也可借康县尊在场辩明清楚,然后反敲乔家一顿,可没想,最后抓奸却抓到了康县尊的头上。
元好仔细琢磨着,却突然的一拍手笑道:“这回康县尊要抱得美人归了。”
“怎么讲?”周潢一脸疑问,他可是听说那康县尊的夫人厉害的很,一直不让康县尊娶二房或妾室的。
“你想啊,如果正常的情况下,今天孙二这一行人,那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的,可偏偏,康县尊听孙二解释了之后,就什么都不计较了,这不太符合情理,那么只有一个可能,康县尊无意处罚他们,再结合之前康县尊的行事,很明显的,康县尊看上了连寡妇,再说了,孙二等人将事情推到乔家头上,乔家可是康县尊的岳丈家,现在的乔老爷子可是康县尊的大舅,这怕是别有用意了吧,我想,康县尊是想借着这事,逼自家娘子同意自己娶二房,你说,这回康县尊岂不是要抱得美人归了。”元好笑道。
周潢大笑:“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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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重春141不是冤家不聚头
三日后,连寡妇就被一顶小轿抬着从衙门的后门进入了衙门的后院,成为康县尊的如夫人。
人人都说了,康县尊这番是人财两得。
“你不知道,听说当时,县尊夫人的脸都气绿了,那连寡妇进门之日,县尊夫人带了下人拿着棍棒跑到自家哥哥家里打砸一番,狠狠的出了一口气,这才扬长而去,气的乔夫人跳着脚在背后骂,却又奈何不得,如今,这夏口那个不晓得,乔家这回是偷鸡不成反蚀把米。”
大中午的,没什么事,天又热,杜春嫂便坐在角门的一棵榆树下,边乘凉,便跟门房老苍头聊天。
“活该。”老苍头吐了口吐沫道,“谁让他们惦记咱们东家的。”
老苍头是一个孤老头,原来就是守这栋宅子的,自周潢买下这栋宅子后,仍然用他守门,平日里进进出出都客客气气,逢年过节,打赏的也多,老苍头日子过得滋润着呢,便对这周府有了归属感,只盼着能一直在周府看门,直到老死,因此得格外维护周家,凡事周府有一点点波折,他比谁都着急。
乔家联合孙家算计周庆生的事情,早教孙家的几个兄弟传了出来,老苍头自然记恨起乔家来了。
“可不是,这叫老天有眼,他们乔家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确实便宜了康县尊终于如愿以偿。”杜春嫂笑道。
两人正说着,两辆马车从巷口处驶了进来。
“吁。。。。。”当前的马夫停了马,随后从前面马车上下来一对夫妇,身边带着三个孩子,两男一女,接着,从后面马车上下来一位妇人,手里牵着一个八九岁大的女娃子。
老苍头盯着前面那个三十出头的男子,那男子半边脸似叫火烫了似的,看着可怖也特别的眨眼。
“到了,总算是到了。”这时,先签下来的那位夫人一脸欣喜的看着门上周宅二字,笑着对边上的同伴到。
“几位找谁?”一听他们这口气,老苍头连忙问。
“我们找周庆生和沈四姐(出宫后,元好就更名为沈四姐啦)。”
那妇人笑着道,又冲着老苍头道,“麻烦老伯通报一声,就说杨柳儿和四姐的二师嫂来啦。”
“即为稍等。”老苍头一听二师嫂什么的,知道定是亲戚了,连忙进去禀报。
元好此刻正扶着周潢在院子里练习走步,现在周潢挂着两根拐杖,也能走几步了,听老苍头说杨柳儿和卓青梅来啦,那真是喜出望外,连忙冲着老苍头说,“快快有请。”
“走,我们也去迎迎。”周潢道,他没什么朋友,但七皇子屈暄却算的上一个。
“嗯。”元好应者,扶着他朝门口去,刚到院门,周年已经将人领了进来,元好忙让南陵氏带着麻嫂绿夏去准备客房。
只是元好一见前面的屈暄不由得吓了一跳,“屈七兄,你这脸是怎么了?”
屈暄望了望周潢,周潢一拍额道,“这一点,我倒是忘了跟好儿说了。”随后却冲着元好说道,“先进屋再说,你总不能把人堵在门口说话吧。”
元好拍拍自己的额,连忙将人情进屋,又把小鱼叫了来,指着卓青梅手里牵着的女娃子道,“还记得她吗,当年的小雁儿。”
小鱼摇摇头,小时候的事情,小鱼早忘得差不多了,不过,平日他除了跟欣儿玩,也没什么伴,这会乍见大大小小四个弟弟妹妹,高兴得很,笑眯着眼,领着人进了屋,拿出他的零食跟大家分享。
几个孩子初时拘束,不过玩了一会就放开了,开始玩闹起来。
“屈兄这脸是他自个儿烫的,他到底是七皇子,那贾家村是贾先生的故居,里面有不少朝中告老或后来避难的官员,他不想让人认出来图惹麻烦事,一狠心就把自己烫成那样。”一坐下来,周潢才跟元好解释。
元好明白,这是屈暄的一片苦心。随后元好又问杨柳儿,“柳儿何时收到我的信的,我这阵子正捉摸着呢,怎么还没你们的回信,心里只担心。”
“头前几个月就收到了,本来是要早早给你回信的,可偏偏卓姐哪里出了事情。”杨柳儿道。
元好连忙问,“出了什么事情?”
“贾家的那些族人看着卓姐的家产眼馋,前阵子想方设法的想把卓姐嫁出去,好霸占他的财产,卓姐气的把那些族人打了一顿,惹了官司,那贾家族人要求县里官判让青梅姐改嫁。”杨柳儿道。
“那事情怎么了的?”元好连忙问。
“幸好那贾县的县令在南楚时,承蒙贾老爷子的恩惠,便判了改嫁,而且,还判了青梅可以带着家产改嫁,这一下,那些贾家族人没脾气,这种情况,卓青梅改嫁与他们一点好处也没有,反而不嫁的话,还能时不时的打打秋风,最后自然不了了之了。”杨柳儿道。
“不过,这事我也算是看透了,本来以为带着雁儿回家去认祖归宗,可是,这样的同族不认也罢,正好收到你的来信,我在贾县呆的没意思,于是便一起商量着,干脆来投你们了。”卓青梅道。
“正好,好儿要办一个书院呢,这也是当年贾大国士的心愿,我正愁独木难支,你们到来正好帮忙。”周潢老实不客气地道,他本来就喜欢闲闲散散的日子,这段时间正觉事情多了捆手捆脚,这会立马开始分配了。
“好啊,既然是贾大国士的,那怎么说,我也要入一份子。”屈暄道。
“我也入一份。”卓青梅接口。
“嗯,再加上董家的一份,这书院就算我们四家合伙了。”周潢道。
几人商定。
“好了好了,这人刚来,还没坐稳当呢,你们就在聊这些事情,也不让人歇歇。”二婆同南陵氏捧着冰梅汤进来,埋怨自己小姐和姑爷道。
“是了,二婆说的是。”元好虚心接受。
几个喝过冰梅汤,又吃了点点心,厨房里麻嫂和杜春嫂也早烧好了水,于是杨柳儿,卓青梅两家变洗漱歇下。
第二天,正好是中元节的正日。到了晚上,夏水水面上边星星点点的飘起了荷灯。
周潢租了一条游船,三家人全聚在了游船上。
杨柳儿的二子一女,长子屈子秋,七岁,次子屈子夏,五岁,小女屈紫鸽两岁。除了紫鸽儿趴在杨柳儿的怀里外,其他的几个全跟着小鱼在河面上放河灯,一边周树周年,南陵,夏绿紧紧看着,怕有个万一,好在这种游船有特制的护栏,一般不会出问题。
周潢和屈暄把酒聊天,他们两个俱是皇子出身,如今都在民间生活,各有各的感悟。而元好和杨柳儿,卓青梅,几个自吃着点心聊天,分别了这么多年,各有各的遭遇,只觉那话几天几夜也说不完。
“好了,好儿,这次我来夏口的时候,在路上,遇到了宋家的人,他们似乎也是回夏口的。”杨柳儿这是想起来,便道。
“我在夏口早就听说了,宋家祖籍就是夏口人,他们去年收到尹随事件的影响,宋老爷子辞官归隐了,返回祖籍,算算这阵子也快到了。”元好道。
“那尹凤凰可是尹随的女儿,她可是认得太后你的,倒是认出来会不会有麻烦?”杨柳儿问。
元好淡笑。
一边的卓青梅道,“若是尹凤凰真存了那报复的心思,那他更不可能揭穿,你想啊,若是让夏口的人知道好儿和殿下的身份,哪哪一个敢对好儿和殿下不利,那不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尹凤凰岂会那么傻,做哪里人不利己的事情。再说了,宋家如今这种情况,避嫌都来不及,不可能有着尹凤凰胡来的。”
“青梅嫂子看得透。”元好笑道。
几人正说着,外面,小雁儿咋咋呼呼的叫了起来,“我接到上游下来的一只河灯。”说着,就看小雁儿捧着一站精致的河灯进来。
“看看留言,是哪家的?”卓青梅问,能接到河灯的,都是有缘人,有些喜欢结交的,还会在事后上门拜访呢、
“宋家,宋默林。”小雁儿道。
“林哥儿,是宋哲的长子。”元好道,心里想着,这应该是宋家的船在上游放的河灯,看来宋家已经到了。
“是该到了,我们轻车行的快,他们人多,慢一点,但相隔也就一两日的行程。”杨柳儿道。
“这真应了句,不是冤家不聚头啊,我们也出去看看。”卓青梅感叹道。
说着,几人便出了仓,走到船边,外面河面星星点点,如同天上的银河,繁星闪烁。
“瞧,那不是宋家的船吗?”杨柳儿朝着上游指去。只见从上游顺水而下一只大船,船上面写着一个大大的宋字,正是宋家的商船。
说话间,那船便同元好的这只游船身边擦身而过,只是那船上,几个小不点正拢着手在嘴边吼,“对面的游船,可接到我们宋家的河灯,若是接到,记得明天来找我们玩。”
这边小雁儿不甘寂寞,也将手拢在嘴边叫,“我收到了,是宋默林的。”
立时的,对面宋家的船上那几个小子就嚷开了,“那对面的妹妹,明天来我宋家玩。”
小雁儿眼巴巴的看着卓青梅。
“去还是不去?”卓青梅问元好。
“为什么不去,这可是规矩,河灯是小雁儿接到的,明天你自带她去就是,当然,我就不凑热闹了。”元好道,宋家对他的恩怨不好说,宋家先是背叛了沈家,报告了尹家,但宋哲与他有恩,在初到京师时他颇受宋哲的照顾,只是中间加这个尹凤凰,适当的避险还是需要的,能不能再见,什么时候见,一切随缘。
卓青梅明白元好的意思,便冲着小雁儿点点头。
小雁儿立刻拢着嘴吼,“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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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重春142楚秀才的家事
几个月后,桃花坞书院边建成了,楚秀才也依约而来,他本来还想着家族会留他,可没想,家族的几个族兄早就嫌他在书院里抢了风头,巴不得他离开,因此,他的离开顺利无比,这让楚秀才郁闷了好一阵子,把家搬到书院这边来后,便天天拉着周潢喝酒,以解胸中闷气。
杨柳儿和卓青梅也在西山一带买了地,起了房子,跟元好做起了邻居,而元好也早早就搬来桃花坞了,通达当铺那边,元好打算着用哪后院的宅子建医馆,至于大夫,元好完全不用出面,周潢已经跟莫神医的几个弟子约好,到时,他们到这里来坐馆。
前天,周潢还接到莫神医的来信,莫神医还打算到这边住一阵子,莫神医如今岁数大了,但他养生有道,精气神十足,性子又越来越跟顽童似的,喜欢到处玩。
转眼,又是冬天,夏口的冬天没有京师那般的干冷,但是却又带着一种湿寒,元好在京师呆了这么些年,如今回到夏口却有些不适应这夏口的天气,只觉这股子湿寒比干冷还让人难以接受。
接连的几天雨,天气好不容易放晴,气温特稍稍暖和一点。
元好拢着厚厚的棉衣,坐在火盆边,一手却在本子上记着,便跟身边的南陵氏道,“在庄里,先选四户人家,明年准备种植药草,另外,再让他们选几个聪明伶俐的,跟水先生学习怎么种植药草。”
水先生是研究草药的,对于药草种植很有一套,虽然在药草种植上,周潢也懂不少,但比起这个水先生,周潢又差了好多。
“好,我记下了。”南陵氏点头,如今,她算是周家的内院管家了,元好手上的一摊子事,都是给他去操办。
这是,楚春妮进来,手里拿着三双鞋子,见到元好便福了福,递上鞋子道,“快过年了,春妮给夫人,先生,还有小鱼做了双鞋子。”
“嗯,春妮有心了,我这正发愁鞋子的事呢。”元好笑道,看着那鞋子,纳的是千层底,奉的细细密密的,显是花费了很大的功夫,说着,扶着春妮,拉着他的手坐在身边。
一边的南陵氏结果鞋子,看了又看,然后夸这道,“春妮这手可真是越来越巧了。”
春妮叫两人说的脸红扑扑的。
元好看着她今天穿了件水绿镶杏边的长衣,整个人看上去就像春天里的小花蕾似的,便道,“春妮这衣服好看。”
“是梅姨娘做的。”春妮浅浅的笑道,只是善于观人的元好却发现他的眼底并无什么喜色。心里正有些纳闷,小鱼却欢跳着进来,他手里还拿着书,显然是书院刚下学。见到春妮,也乐呵呵的道,“春妮今天漂亮。”
春妮叫他说的更是一阵子脸红,又想着两人是定了亲的,要避讳,变红着一张脸跟元好告辞,然后逃也似的离开。
可小鱼却一点也不知道避讳,对她来说,既然定了亲了,那就是以后最亲近的人,亲近的人自然是要说贴心话的,因此,见春妮离开,还到她没注意自己的话,又紧追几步,在后面叫道,“春妮姐姐今天真是漂亮。”
“你个傻小子,这话私底下两人说说,哪有这么大庭广众说的,春妮可没你脸皮厚。”周潢拄着拐杖从一边的走廊里过来,看着小鱼笑骂。
小鱼哪懂这些弯弯绕绕的,在他来说,他说的都是实话就对了。不由听一屋子的欢快的笑声,小鱼觉得自己被笑话了,有些不太高兴的看着众人。
“来,你春妮姐给你做的鞋子,试试看。”元好拿出春妮刚送来的棉鞋,一边的南陵氏连忙帮他穿上。
正正好一脚。
“春妮还帮你量过脚吧。”一边的南陵氏打趣,不过小鱼却是一点也听不出打趣的成分,还当是问话,便回到,“没啊。”
随后小鱼穿着鞋子,在屋里桌上,椅子上欢跳,身形比猴子还快,好一会,停下,却是欢喜地道,“这鞋子穿着舒服。”顿了一下又补了一句,“比以前的鞋子穿着都舒服。”
他以前的鞋子都是南陵氏做的,这会南陵氏听着她的话,不由笑骂道,“这小没良心的。”
小鱼却是莫名其妙,不知为什么骂他,他说的是实话,心里着实喜欢脚上的鞋,便不肯脱了,穿着鞋子就往外走,边走边道,“我去给春妮看,再让他帮我做一双单的。”
“这小子,倒是才不客气。”周潢笑骂道。一边的南陵氏告退离开,屋里只剩元好和周潢。元好上前扶着周潢坐下,如今周潢已经完全可以离开轮椅,靠着拐杖就能走些路了。
“我之前还担心,你帮小鱼定的亲,小鱼要是不喜欢怎么办,如今看来倒是我多心了。”周潢在元好身边坐下,一边的南陵氏也退下了。
“小鱼的性子很单纯,很好相处,只要你对他好,他就会对你百倍的好,而春妮,她懂事些,知道小鱼是他以后的夫君,平日曲意的照顾着,两人自然便处得来。”元好道。
这时,二婆捧着一碗药进来,说,“好儿,吃药的时间到了。”
“二婆,不是让你歇着吗,这事情让夏绿或冬云他们做就行。”元好说着,悄悄地看了一眼周潢,那脸却有些红。
“这事情,还是我盯着放心。”二婆说着,眼神看着周潢和元好,却是有些暧昧。
“二婆,怎么,好儿的病又加重了?”周潢有些担心的道。
“不是,这是调理身体的,没有好身体,可如何生娃。”二婆说着,嘿嘿笑着离开。把元好说的是一脸的通红。
周潢一脸恍然大悟的样子,随后却是一本正经的道,“没错,应该调理身体。”说着,不由得伸手握住了她的手,“我如今都三十多岁了,你拿自己的侄儿冒充我的孩子,如今想来,你可是欠我一个儿子的,快快还来。”
元好没想到周潢说得这么直接,两人在一起也有些日子了,只是元好的身子骨不好,而周潢也有腿伤,因此,房事一直很节制,但孩子的事情,难免会想的,尤其是二婆日日在元好耳边唠叨,她懂医,想要生一个健康的孩子就要先把自己的身体养好,所以,这段时间二婆私底下一直催促着元好调理身体。
想到这里,元好不由得红着脸道,“这事,得慢慢来。”
“好,慢慢来,我不急。”周潢带着点调笑道。
元好不好意思的轻推他一把,然后拿出针灸为他治腿。一轮扎过后,起了针,元好便扶了周潢进里屋休息一会儿,周潢顺势拉他躺在身边,两人耳鬓撕磨。
就在这时,忽听外面,二婆气急败坏的声音在叫,“这梅姨娘太欺负人了,不行,春妮怎么说也是我家的侄媳妇儿,哪油的他这么糟蹋,我去跟夫人老爷说,把春妮接到咱家这边来住。”
元好同周潢相视一眼,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值得二婆这般的强出头,元好道,“我去看看,你休息会。”
“没事,我也一起去看看。”周潢道。
随后两人一起出来,到了外面廊边,正看到二婆拉着春妮的手,春妮穿着一身衣服,却是夏绿的,此刻,春妮泪眼迷蒙,小鱼站在她身边,两手握着拳头,一副要教训人的样子。
“怎么回事啊?”元好问。
“好儿,你来看。”二婆说着,却拉着春妮到了一边的屏风后面,然后解开春妮的衣服让元好看,只见春妮的胳膊,背上,斑斑点点的,各种伤痕,深的叠压在淡的上面。
“你道那梅姨娘真的是好心给春妮做衣服呢,他不过是要做做样子,每回做了新衣,就让春妮穿着在她爹,哥哥,哪里走一趟,随后便收了衣服拿去卖钱。”二婆气哼哼的道。
原来,刚才春妮穿了新衣在元好等人面前眼亮了一眼后,回到书院那边的宅子里,梅姨娘便要让他脱下来,春妮本来不在乎衣服的,可这回,因为这件衣服得到了小鱼的夸奖,便想留下来,时时穿给小鱼看,因此,梅姨娘让他脱下来的时候,她死活不干。
梅姨娘见没人看见,便偷偷的打他,没想,小鱼正穿了春妮做的鞋子,要给春妮看,梅姨娘打春妮的情形,正好被小鱼看个正着,小鱼自然不能看着春妮挨打,便出手阻止,又要打还梅姨娘,被春妮给拉走了,两人回到宅子里,正好遇上二婆。
二婆见春妮额上有伤,有一身灰,边拉他去梳洗,又给他换衣服,没想这一换衣服,却发现,春妮身上有许多伤痕,一问之下,才知道都是梅姨娘暗中打的掐的,楚秀才和楚长行每日里总是顾上书院的事情,家里的事情很少过问,再加上梅姨娘下手很有分,都是拣看不到的地方打,春妮也不方便给自家兄长和爹爹看,而平日里,在楚秀才和楚长行面前,梅姨娘都是一副很疼春妮的样子,因此,梅姨娘的虐行,这么多年来,竟然没人发现。
这激起了二婆的怒意,直嚷嚷着让把春妮接过来。
“对,接过来。”小鱼在边上点头赞同二婆的主意。
“夏绿,你去给春妮准备一间客房。”元好心中也是气愤难当啊,吩咐完夏绿,随后又对春妮说,“春妮这是,不得让你爹和你哥知道。”
“不,我终归是要嫁人的,这是若说出来,我爹定不容梅姨娘,到那时,东哥就没了娘了。”春妮摇着头道。
元好没想到春妮一直不说,居然是为东哥考虑,这是眼前这事闹到这个地步,怕是想瞒也瞒不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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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重春143尹凤凰的打算
傍晚的时候,书院后院那边果然闹开了。夏绿跑去听,过了一会回来报告,“楚老爷将梅姨娘的行李都丢了出来,让梅姨娘滚呢。梅姨娘一直在哭。”
“活该,谁让她做出这样的事。”南陵氏和二婆哼着鼻音,“这若是在宫里,这样的人呢早让人不声不响给灭了。”
“我估计这是不会这样完结,再怎么说,他们之间还有个冬儿。”元好道,看了看坐在她身边细细的沏着茶的春妮,只怕是解铃还须系铃人呐。
就在这时,就看梅姨娘披头散发的牵着冬儿跑了进来,见到春妮,却扑通一声的跪了下来,“妮儿,都是姨娘的错,姨娘跟你保证以后绝不打你了,等你出嫁的时候,姨娘为你缝制一身的行头,求你跟你爹说说,不要赶我走,冬儿他不能没有娘啊。”
“姨娘,你快起来。”春妮叫他弄得手忙脚乱,两忙站直去扶,只是梅姨娘死活跪着,春妮拉不动他。
“梅姨娘,起来说话吧,春妮到底是晚辈,你这么跪着,你让他如何自处。”元好在一边淡淡的说了一句,然后招呼着南陵氏和二婆出去,他们到底是外人,这是不好过于干涉。
几人出了门,站在院子里。
二婆回头又看了看屋里,却看到冬儿扑到春妮的怀里,哭的肝肠寸断。
“别说,看着冬儿这样,也怪可怜的,虽然梅姨娘做事太过分,但七年的养育之恩,春妮也不能忘。”二婆叹了口气道。
“什么养育之恩,楚老爷子难道不养家啊,这家还不都是楚老爷子再养,再说了,当年还是楚夫人久了梅姨娘呢,她不思报恩,反而这般狠毒。”南陵氏气哼哼的道。
“话不能完全这么说的,当年,楚夫人是救了她,可楚夫人卧病再床三年,她也伺候了三年,这里面也是有情分的,那楚秀才在楚家地位沦落,想那梅姨娘在楚家必然也要受气,心里必然记了很多的怨气,对着楚秀才和楚长行,他无法发作,只能发作在春妮身上,这点虽然可恨,但春妮良善,记着冬儿,必然不会与他计较,而只要梅姨娘能改,那楚秀才看在春妮和东哥的份上,原谅他也是有可能的。”二婆又道。
“二婆说的对。”元好点头道。
就在这时,梅姨娘出来,身后跟着春妮和冬儿,春妮紧紧地将冬儿拥在怀里,三人脸上具是泪痕。
“夫人,多谢你的照顾,我和我姨娘回去了。”春妮低低的在元好面前道,小鱼却在一旁拉着她,还瞪着梅姨娘。
春妮脸红的低着头。
“回去吧,好好跟你爹说说。”元好道,随后又冲着梅姨娘,“梅姨娘能在一起是缘分,有些事情,不要等到要失去了,才悔悟。”
“哎,我晓得了,多谢周娘子。”梅姨娘一脸愧色的应着。
然后三人相携离去,小鱼伸长着脖子远远的瞧着,一边的二婆打趣,“小鱼会心疼娘子了。”小鱼呵呵的笑着,抓了抓头。
“这民间到底比宫里要温情些。”南陵氏道。
“这世间最冷酷的地方莫过于皇宫了。”元好道,子算父,父算子,莫怪有话道,天家无情。
“今冬又是雪灾,听说北边许多人都顺着夏水逃到夏口了,明日,咱们在当铺门口设个粥棚,这是你一会跟周年说,让周年去办。”元好有对南陵氏说。
“好的。”南陵氏应承着。
“对了,爷呢?”元好又问起周潢,刚才还在,怎么这一会就不见了。
“爷说最近觉得腿利索了些,就到处走走,有利于恢复,奴婢想,他定是去找屈七爷喝酒了。”一边的夏绿道。
“呵,我也去看看。”元好道,便带着南陵氏出门。
去屈暄家要路过卓青梅的屋子,元好正想着顺道约她一起出来,去找杨柳儿聊聊天,没想,刚到门边,门突然就开了,宋哲,尹凤凰带着宋默林从卓青梅的家里出来,卓青梅拉着小雁儿相送,自上回放河灯后,第二日,卓青梅就带着小雁儿去拜访宋家。
此后,两家倒是是有来往,而听卓青梅说,宋家似乎颇有跟他结为亲家之意,只是卓青梅认为孩子还小,现在早早定亲,若是以后处不来,岂不是害了两个孩子,因此,亲事便没有提了。
宋哲出来,那眼光正好同元好相对,立时直觉眼花,揉了揉眼睛细看,好一会才结结巴巴的道,“太后,,,,你?”
朝中早有传闻,太后未死,如今看来果然是真的了。
“神塔后已经死了,如今活着的只是沈四姐。”元好淡然道,再次相见的情形,元好早就有了心理准备了,因此并没有太多的惊讶,反倒是宋哲,一时太过惊讶。
“你果然还活着。。。你果然还活着。。。。”尹凤凰一直都不相信元好的死,没道理火凤宫一遍又一遍的起火的。
“我活着还是死了又有什么关系。”元好回到。
“怎么没关系,你应该为我爹陪葬。”尹凤凰恨恨的道。一边的宋哲连忙捂住她的嘴。
“你爹是自找死路,怨不得别人。”这是,周潢从屈暄家里出来,拄着拐杖走到元好身边道,随后又冲着宋哲说,“宋兄弟,一别数载,还好吗?”
“殿下!”宋哲屈身行礼,见到了元好,在见到周潢就不奇怪了,尹随案中有一个至关重要的任务,宋哲听颜广提过,殿下未死,隐姓埋名几年,揭穿尹随案,这是在朝中多有传言,只是这属于皇家的内务,皇家不公布,朝臣自不会去打听。再说了,皇上坐政已稳,大家也不愿再弄个太上皇出来,所以虽朝下时有议论,但没有谁真的在朝中提这个问题。
“来,宋兄,上好的洞庭春,我们一起喝一杯。”周潢扬了扬手中的酒壶,这是他刚从屈暄那里弄到的。
“我带墨林回去了。”一边的尹凤凰咬牙切齿的,拉着宋默林,转身飞快的走。
宋哲只能对着周潢苦笑一下道,“隔日再来陪周兄喝酒。”说着,拱了拱手,飞快的追尹凤凰而去。
“宋兄回去,要吃排头了。”周潢看着几人的背影,当年在京师就曾听闻,尹凤凰甚是霸道,在家里,连宋老爷子和宋夫人都要让着她几分。
“如今不比当年了,当年,尹凤凰有他爹撑腰,如今尹家败落了,宋老爷子和宋夫人未必会买他的帐。”元好道,尹凤凰之所以这么恨他,有很大一部分是因为前后地位的悬殊吧。他无法承受这种失落,所以把所有的帐都算在自己的身上。
对此元好自然不怕,别说尹随是自找死路,就算是他害死的,那也是尹随该死,他没让他一家陪葬已是不错了。尹凤凰真有什么招,她接就是了,倒是让他自找苦吃。
“好儿,你还没有完全放下。”看着元好瞬间冷下来的脸,周潢叹息。他希望好儿能将仇恨完全放弃,真如一个平平凡凡的妇人一样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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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说尹凤凰风似的回到宋府,碰的一声将自己关在屋里,随后屋里便响起了哗啦啦的一地碎瓷的声音。
“这又怎么了?”宋老爷子皱着眉头问随后进来的宋哲。
“我们今天碰到殿下和太后了,凤凰一时想不开。”宋哲皱着眉道。
“他们果然未死。”宋老爷子张大眼睛问。
“是的。”
“这样,对我们宋家来说也是一个机会,你以往跟殿下和太后就有交情,平日就多走动一下,有他们在,就不怕朝中一些人翻帐了。”宋老爷子道,这些年,他一直跟着尹随行事,自然也得罪了不少人,最怕有人秋后算账,不为自己,也要为子孙后代想。
“我明白,爹。”宋哲叹了口气。
“看好你媳妇,别让他再胡闹。”宋老爷子又道。
“嗯。”宋哲点点头。进了屋,告诫了尹凤凰一番,尹凤凰也只如今不同往日了,老爷子的话,没人敢反抗,只得不甘不愿的应着,可心里却是不甘,都是那个沈元好,若不是她,他尹家不会落到今日,那她尹凤凰也不会如今这般憋屈。
接下来几日,宋哲便盯着尹凤凰,见她不再提元好的事,这才松了口气,然后专注打理家里的生意。
可尹凤凰哪里是真放下了,派了丫头侍读出去打听周府的事。
侍读在外打听了几日,回来跟尹凤凰道,“夫人,这周家是董家的远亲,只不过只跟董家长房来往,跟其他几房无甚瓜葛,前段时间,那周家侄儿小鱼跟楚家的春妮订了亲,如今楚秀才一家已搬到了书院去住,听说前阵子,楚秀才还闹出要赶妾走的事情,叫一众学子看了笑话。”
尹凤凰算计着,如今他不能出面对付姓沈的,但不知底细的别人可以啊,便仔细琢磨这周家的人际关系,只是周家的人际关系太单纯,他发现无缝可钻,想了一会,便又随意的问了句,“楚秀才为什么要赶他走?”
“嗯,奴婢是听桃花坞的一个孩童说起的,那楚秀才的妾,梅姨娘暗地里打春妮姑娘,叫周家的人发现,周家的侄子小鱼就跟梅姨娘吵了起来,这是就捅到了楚秀才那里,楚秀才这才发现梅姨娘虐待春妮的事,便要赶他走,后来还是春妮出来求情,梅姨娘才得以留下来。”侍读道。
“这样啊,那这个梅姨娘有什么喜好?”尹凤凰问,她觉得这个梅姨娘可以利用。
“这倒不清楚,不过,她是姨娘,再加上楚家经济并不宽裕,想来他手头上也是不宽裕的,听说,她织的衣服不错,常常制些卖钱,一些熟识的人也会拖她制几件。”
“好,我知道了,你下去。”尹凤凰挥了挥手,不管这梅姨娘用不用得着,他觉得都有必要接触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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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重春144放下,放不下
夏口是典型的水城,除了纵贯南北的夏水,城内还有数不清的沟渠,渠边全是青石板的小街,下雨的时候,木鞋底踩在上面,吧嗒吧嗒的响,很有一种韵味。
昨夜一夜的小雨,早晨听了,但地面确实湿的,到处都是水洼子,梅姨娘穿着木底靴提这个竹篮子,上菜市场买点肉,在顺便扯点布料,他既然答应了帮春妮缝嫁衣,那就要做到,要不然老爷饶不了她。
买好了肉,梅姨娘便去了十里长街的布庄。
“梅姨娘,来看看,新到的云绸,还有苗绫,都是时新的图案,不管是夫人还是姑娘,穿着都好看。”布店的伙计站在门口,热情地招呼着。
“好,我看看。”梅姨娘应着声,随着伙计进了布庄里,翻看着那几批料子,嘴里道,“嗯,这匹苗绫不错,我就要苗绫,给我扯四尺。”梅姨娘道,从荷包里拿出钱来付账。
“好嘞,您稍等。”店伙计说着,拿着料子一抖,那料子就像波浪一样在桌子上摊开了,店伙计拿着大剪刀,建一个小口,然后跐溜的一划,便一刀到底。
“哟,这不是梅姨娘吗,对了,我这正有事要找你呢。”就在这时,制衣店的东家娘子何氏进来,见到梅姨娘便热情地打招呼。
“何大嫂,有何事?”梅姨娘接过伙计递上来的布问。
“昨儿个,宋家的少夫人来我制衣店,说要找个人帮忙风几件衣服,我说了,梅姨娘的手巧,眼光好,那宋家的少夫人听我推荐,就让我请你去府上坐坐,帮忙缝几件衣服。”那何氏道,虽然要梅姨娘缝制衣服是松加的少夫人自己定的,但是既然让他传话,他自然要把这个好人落在自己的身上,讨个巧,邀个功的。
“宋家,那个宋家?”梅姨娘问。
“还有哪个宋家,刚从京里告老回来的宋家呗,他们少爷叫宋哲,手里有着十几家商号呢,你没听现在外面人传,如今夏口,最富的不再是乔家,最强的也不再是董家,这最富最强的都属于宋家,人家官面上的路子广,就是那宋哲,身上也带着官员品级呢,好像是四品。这样的好人家还不赶紧巴结着,也好为你家东哥而结个善缘。”何氏道。
梅姨娘自上回事后,本来不想在帮人缝制衣服的,可何氏的话却让她心动,便点头道,“那好,就请何大嫂带路。”
于是,两人一道,很快到了宋府。叫了门,门房说稍等,然后进屋通报,不一会出来,自有小厮领着二人进了花园里的二门,沿路一进一进的,路上的丫头小厮不在少数。
饶是梅姨娘也算是有些见识,但却惊讶于宋家的排场,跟宋家比起来,董家就是愣子,乔家就是暴发户。若真要比的话,梅姨娘暗中算计着,却不知为何突然想起了周家。
说起周家,虽然宅院不大,家里丫头小厮不多,布置也不豪华,但应是给人一种高名门大户的感觉,只拿家里,就是一个下人都有一股子让人不敢小觑的气势,比如说那南陵氏吧,说起来不过是一个内院管家,可梅姨娘硬是觉得自己跟他在一起要矮一截子似的。
更别提周先生和周夫人了,梅姨娘觉得,在他们面前,自己就心虚,虽然他心里很他们恨得直咬牙,但要真跟他们作对什么的,却是一点也不敢。
正想着,两人穿过穿堂,进了暖阁。见到尹凤凰,一番介绍后,那何氏领了赏就下去了,尹凤凰便跟着梅姨娘商量起衣服的样式来。
“即使夫人穿,我觉得不如按时下的里荷叶领,梳个云髻,这及挡风,有高贵。”梅姨娘道。
“那好,就依着梅姨娘。”尹凤凰道,回手又上人换了热茶点心上来。
“来,梅姨娘也累了,坐回说说话,我刚来,对夏口许多地方都不了解,正好给我说说。”尹凤凰缀着茶道。
“咱们夏口是个好地方,夫人回夏口那是回对了。。。。。”梅姨娘也有心讨好宋少夫人,边说着讨巧的话,边介绍这夏口。
“对了,听说你家老爷在桃花坞书院教书,前些日子,我去桃花坞那边,远远地瞧见那周夫人,一脸寒霜,似乎不太好相处啊。”尹凤凰将话题转到沈元好身上。
“可不是,我家跟他家还是亲家呢,前些日子,就管教了一下春妮,叫那周夫人一闹,差点让老爷将我赶出门,你说,我管着一个家呢,孩子不听话,管教一下不是正常吗,这是最后闹得,若不是还有个东哥,我这会还不知流落在那里,哎,这做姨娘的命苦啊。”梅姨娘道。这事,他心里一直憋气的很,叫尹凤凰一提,便诉起苦来。
“岂有此理,那你就这么算了,怎么找也要出一顿气啊。”尹凤凰一脸仗义的道。
“怎么出气?只能自认倒霉,只等春妮嫁了,这事也就算过了,以后不走动就是了。”梅姨娘道。
“那怎么行,这样的气若是我是忍不了的,明的不行,可以来暗的啊,买通几个人暗地里趁着周夫人在暗处的时候,打闷棍出顿气也是好的,到时,他找谁去?”尹凤凰竖着眉道。
“这买通人还不得银子啊,我哪来的银子啊。”梅姨娘就着尹凤凰的话尾道。
“我跟梅姨娘你投缘,平日也最见不得者仗势欺人的,你若缺了银子,只管找我要。”尹凤凰道,又补了一句,“要不,我夫家在外面还有点门路,我帮你叫人?”
“这事,我还得考虑下,多谢夫人。”梅姨娘连忙道,之前诉苦啊,或者是揭周夫人的短啊,说实话,那也不过是过过嘴瘾,真让她做这样的事,他心底还真不敢。
尹凤凰见她这股子熊样,肚子里有气,没再说话。
梅姨娘见此情形,有些尴尬,便起身告辞,拿着布料,说,“做好了再给夫人送回来。”然后离开。
这回家的路上,梅姨娘却是越想越不对劲,他跟着宋夫人非亲非故的,这宋夫人为什么这般的热心,这无事献殷勤,怕不是好事。
再说了,人家宋夫人什么身份,他什么身份,只是一个姨娘,这在大户人家的正妻面前,那就是一个丫头,这宋夫人为什么对自己这么热心呢,想到这里,梅姨娘却越想越不安。
晚上,睡在楚秀才身边,翻来覆去的。
“怎么回事啊?热被窝让你这么翻来翻去的,都冷了。”楚秀才嘀咕着。
“老爷,我觉得今天宋夫人说的话不太对劲啊,总觉得似乎意有所指似的。”梅姨娘说着,便把白天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跟楚秀才说了。
楚秀才虽然有些迂腐,但并不表示他笨,这暗里一计较,觉得这宋夫人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她明明是针对周夫人的,却像接着梅姨娘之手。
“嗯,这样吧,明天,你跟我一起去见周夫人,把事情说说,或许另有内情也不好说。”楚秀才道。
“嗯。”梅姨娘点头。
一夜无话,第二天,楚秀才便同梅姨娘一起去了周府。见到元好,梅姨娘把昨日同宋夫人一起说的话在又说了一遍。
元好一听就明白了,这是尹凤凰想借着梅姨娘的手害自己,不由的冷哼一声道,“你就依了他,让他情人,到时我让她搬石头砸自己的脚。”
这一下又让梅姨娘为难了,宋家这样的人家,他哪里敢得罪。
“好儿,真要这样吗?”就在这时,周潢拄着拐杖进来。
楚秀才看了看两人,知道这之间内情不简单,反正他们事情已经说清了,于是连忙带着梅姨娘告辞。
“怎么,你认为我做的不对?是他要对付的。”元好皱着眉头望着周潢。
“我知道,你这么做也并没有什么错,但是就目前的情况,我觉得事情可以处理得更温和些,不必等事情发展到无可挽回才发出致命一击,过去朝堂凶险,你必须想尽办法将敌人一击致命,可现在不一样了,我们要过普通的生活,有些事情手段就不能太过激,另外,虽然如今我们是平民,但我们的身份仍在,而尹凤凰的后面不是尹家,是宋家,宋家现在的处境很尴尬,朝中不乏有人要对付宋家,你有没有想过,若是任由事情发展,好儿还没有完全放下对尹家的仇恨,要不然,他不会看不到这对宋家凶险。”
元好抿了抿唇,看着周潢,这一刻他有些迷茫,是的,在宫里,她已经习惯了去提放别人算计,以及算计别人,以至于这次,他为了对付尹凤凰,却差点将整个宋家陷进去,尹凤凰是宋家的媳妇,朝廷追究起来只会问宋家的罪,若再加上朝中政敌的推波助澜,宋家怕是要家破人亡的。
想到这里,元好猛地站起来,疾步走进屋里,将门关上,他要一个人静一静,说实话,从知道尹凤凰要来,他心里甚至有些期待,期待尹凤凰的出手,然后她好痛下杀招,难怪周潢总说,他是表面上放下了,心里并没有完全的放下。
“好儿,好儿这是怎么了?”二婆瞧这不对,连忙过来问。
“没事,让他静一静。”周潢说着,却拄着拐杖站在门边。
“姑爷,您腿还没好,拿把凳子坐坐吧。”二婆道。
“不用了,我就在这里站着。”周潢道,看着那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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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重春第一百四十五章有喜
也不知过了多久,天反正晴了下来,元好的肚子也在咕咕的叫了,这里,元好才将自己的思绪从深沉的记忆里抽了出来,罪奴宫的日子似乎已经很遥远了,但它却偏偏很清晰,那些个刷马桶的日子,艰难,但却记忆深刻,反倒是宫中的狠斗已渐渐在元好的记忆里消散。
为什么遥远的东西记忆深刻,而近时的东西却反而消忘了呢,元好想明白了,归根结底在于一个情字。
罪奴宫的日子苦,但她跟二婆、二嫂三人相依为命,哪怕是一口热汤都要三人分享,而人是感情动物,他需要情才能活得充实,活的满足,而在大周宫里的岁月,只有无尽的争斗,明里暗里的,她为此耗尽了一身心血,而当一切尘埃落定后,那些事情却反而最容易在心中消散了,因为那些并不是愉快的记忆。
如今想来,这心中的恨也应该让它在心中消散,真正的消散,这样人才能活的轻松,才能懂得珍惜该珍惜的。
想到这里,元好长长的叹了口气,看着窗外沁冷的月,双手合拜:“奶奶,爹,娘,大哥,二哥,三哥,大嫂,二嫂,如今,你们应该早已轮回了第二生了,前世的一切仇怨,你们也许早就放下了,而今,好儿也要真正的放下了,过去的沈元好已经在火凤宫烧死了,现在活着的是沈四姐,一个平凡的孤女,我只想着以后的日子平安康乐,相夫教子,等百年后,如果还有机缘,女儿还投生在爹娘膝下,做几位哥哥嫂嫂最疼的妹妹,到那里,我相信我们一家是最快乐的。”
元好说着,对着月光拜了三拜,这人,该放下就得放下,元好不是没有决断之人,只是以前没有看清自己的心。
站起身来,元好深深的吸了口气,不由的扶着额头,也许是思虑太多,有些头晕,不由的把了一下自己的脉搏,觉得不对,又把了把,然后那脸上是一片怪异的表情,分不清是喜还是惊讶。
“想通了?”房门轻轻的被推开,周潢靠在门框上。
“你怎么知道我想通了?”元好转身笑对着周潢。
“我想,这世上最了解你的人是我了。”周潢有自信的说,然后抬步上前,只是他在门外站太久了,腿已经麻木,这一走动,整个人就朝前倒下。
“相公……”元好连忙上前,扶着周潢。
“姑父是站太久了,从你进屋,他就在门外站着,这都站了快一个半时辰了。”这时,二婆端着点心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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