晗儿

第五章

其实我早该想到，像羿麟傲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没有几房姬妾。但有妻室又为何要去住书房？真是弄不明白，我也不想在这种事上费脑筋。

抱着羿紫晗坐在亭子里，莫扬吩咐了下人送来些吃的。­精­致可口的食物现在也不能让我提起半分兴趣，只是给自己添了茶，专心的喂小家伙吃点心。

我们谁也不说话，好像都在等对方开口，但却又不知道怎么开口。

“……爹爹……”银铃般悦耳的声音，带着犹豫轻轻的唤着。

“嗯？”我看着怀里的小家伙，笑着点点他的鼻尖。

“那个……爹爹……”小家伙钻着披风的一边，小心翼翼的问着：“您有空，可不可以常来看晗儿？”

一个孩子对自己的爹爹提出这样的要求，多让人心疼。常去看看自己的儿子，是一个做爹的责任吧，可那个爹……现在在哪……

我无法回答小家伙的问题，如果我是他的爹爹，那么我会毫不犹豫的答应下来。但孩子是羿麟傲的，我没有资格代替他回答，也不能回答。

我不想欺骗小孩子，不能帮他编织了一个美丽的梦后，再狠狠的将它打碎。不是我不够狠，只是我不能骗我自己，他羿紫晗——就仿佛是另一个我……

不知何时皱起的眉头，被小家伙的小手覆上，在我的眉心轻轻的揉着，“爹爹……不皱眉……晗儿不难为爹爹……”

我在心里长长的叹了口气，如果羿麟傲不要这个孩子，我一定会将他带走，不是带到夙铭楼，而是枫香山庄。

“晗儿……”我抚着他散着的头发，柔软的发丝，让人爱不释手，“我不是你的爹爹……”

被我这么一说，小家伙的眼睛里蒙上了水气，强压着快哭的声音，小声的说：“晗儿不乖……爹爹不喜欢晗儿是……应该的……”

羿紫晗大概是觉得我不认他，是因为不喜欢他而已。

我对付小孩子的方法很贫瘠，我只知道抱着他，他应该会觉得好一些。因为小的时候我就是很贪恋义父的拥抱，所以理所应当的认识小孩子的想法都应该和我一样吧。

“不是的，晗儿很乖。”我用自己的额头顶着他的，淡淡的笑笑，说道：“我真的不是你的爹爹，不过我可以带你去找你爹爹的。”

“真的？”小家伙疑惑的眨着眼睛，努力将水气收回眼底。

“嗯。”我点点头，向他保证。其实我自己心理也没有太大的把握，如果羿麟傲就是不认他，我也不能逼着他吧。

羿紫晗给了我一个大大的笑脸，看得出他的期待和喜悦。

倒了半杯茶递给羿紫晗慢慢喝，我看向莫扬，莫扬也正在看我。

“五年前麟傲突然抱了个婴儿回来，说是和一个舞姬的儿子，那个舞姬在生紫晗的时候难产死了，再多的细节便不愿透露，我们也不好多问。”莫扬呷了一口茶，继续说：“麟傲对这种事都不算上心，给孩子起了名字后就交给下人们带了。以前我和莫含也会去看看他。后来就疏忽了。你知道一群大男人怎么也难做到细心的。”

这种理由还真是让人悲哀。自己的孩子，自己都不上心又怎么能要求别人上心呢？

如果说我的父母因为我怪异的样子而将我丢弃，到也算是有一个勉强可以让我接受理由。但羿紫晗呢？什么问题都没有的孩子，竟也一样被丢在一边，不闻不问。

虎毒不食子，羿麟傲对自己的儿子都如此冷漠，更何况我是个无关痛痒的小倌，他又怎么会真心呢？想到这，对羿麟傲的种种希翼不禁沦为泡影，我只能哑笑自己的愚蠢。

坐了一会儿，不知道是因为亭子里没有阳光还是因为身体还没有好­干­净，丝丝的冷意在身子里流窜。

我也没打算继续勉强的坐在这里，“有点冷，我们回去吧。”我如实的对莫扬说。

“好，别再生病了，麟傲那里我不好交代。”莫扬笑着起身。

“晗儿，去我那儿吧，你爹爹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去我那儿等他好不好？”和小孩子说话还是用商量的语气比较好，不然他们会觉得有压力。

“嗯。”羿紫晗点点头，让我牵着他的小手往回走。

幸好我没有长太高，不然牵着他还需要屈一些身体，或者将他抱起来。我现在可没力气抱他，所以这样刚刚好。

羿紫晗的步子很少，不想让他追着大人的步子走，所以我刻意的放慢了步子，不知道莫扬是不是看我放慢了步伐，自己也走的慢了些。

“你们进屋吧，我就不进去了。”莫扬把我们送到门口，并不打算进屋。

今天也占了他不少的时间，所以我也没有强留他。

把羿紫晗抱到软榻上，我坐在榻边。这榻是用上等的红木做的，躺在上面还能闻到淡淡的木香。

“那个……”羿紫晗好像很喜欢这个软榻，在上面蹭了一会儿，好像又想到什么似的坐起来看着我，认真的问：“你不是我爹爹，那我叫你哥哥吗？”

“哥哥”？和楼里的小倌喊我“玥哥哥”时的感觉不一样。小家伙叫起来格外动听。但我并不打算让他叫我哥哥，虽然本质不同，但还是会让我觉得是楼里的孩子叫我。

我对他笑笑，说：“我和你爹爹差不了几岁，你应该喊我叔叔。”

“叔叔？”羿紫晗叫了一声，不太适应的皱皱小眉头，说：“别扭……”

其实我也觉得别扭，但又想不到什么更好的称呼。

“那让我再想想吧。”我揉揉他的头发，决定再想适合的。

正思考着，房门被推开了。

能这样不用敲门直接进来的除了他羿麟傲外，不做他想。

“身子好了？听他们说你今天出去散步了。”依旧优雅从容的态度，踱着不紧不慢的步子走进来。

“是，已经好很多了。”我站起来，低了低头轻语。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我们应该算熟悉多了，但自打知道了紫晗的事，这刚刚建立起的熟悉似乎又开始瓦解。

“那就好，多养两天，都好净了才是。”他并没有觉察到我的异动，走到我面前，自然的将我落在额前的碎发别到耳后，笑道：“又不束发。”

“嗯……”微微避开，抬头看着他，我对他的温柔有些抵制，“习惯了……”

他到也没多说什么，目光错过我时，落在我身后的羿紫晗身上。

我想从他眼中看到一些对小家伙的情绪，但不知道是他藏的太好，还是对他的孩子根本不甚在意，他平静的眼眸让我感觉到失望。

“他是……”似乎在思考着什么，也许是在搜索一些关于这个孩子的记忆碎片吧。

我已经不想指望他能想起这个孩子了，我坐到榻上，将小家伙抱到腿上。小家伙用乌黑的大眼睛看看我，然后将目光落到羿麟傲身上。

“他是羿紫晗。”我抬头看着羿麟傲，一字一句的对他说。

羿麟傲微愣了一下，应该是想起了什么吧。

“晗儿，他是你爹爹。”我抱紧小家伙，贴着他的耳朵，轻轻的说着。

羿紫晗突然的转过头看着我，好像在向我确定一般。

我点点头，用手指着羿麟傲，又说了一次，“他是你的爹爹。”

羿紫晗的眼睛亮了亮，转头去看羿麟傲，貌似又有些羞怯的向我怀里靠了靠，小声的叫着：“……爹爹……”

和在花园叫我的时候一样，声音可怜的让人心疼。

羿麟傲一直盯着羿紫晗的脸，仿似要从他脸上找到他是自己儿子的证据。

说实话，小家伙的样子并不像羿麟傲，大概是更像他娘吧。不过那双眼睛和出尘如仙的气质，到是像足了羿麟傲。

盯着羿紫晗看了一会儿，羿麟傲从我怀里将小家伙抱了过去。

“……爹爹……”羿紫晗有试着叫了一次，带了一些不安，但却不在那样怯懦。

我不知道父子之间是否真有那种所谓的血缘相通，羿麟傲只是抱着羿紫晗，不说话，眉头微皱，不知道在想什么。

两个人之间，我成了外人。也许这个时候我应该退出门外，给他们父子相处的时间，但我又不想走。我没感受过的亲生父子之间的感情沟通，我希望可以看一次，那样也许我也可以自欺欺人的告诉自己，那种感觉我体会过，我知道……

“你怎么跑出来了？”如同质问一般的话语，让我的心凉了半截。

“我……想见……爹爹……”也许是听出了羿麟傲语气不善，小家伙的眼里又泛了泪。

“见到了就回去。”羿麟傲将羿紫晗放到地上，低头严肃的说。

我愣了一下，十分不解的抬头看着羿麟傲。这是做爹爹的吗？为什么对孩子竟是这般语气。

“我……我……”羿紫晗“我”了半天，也没说出话来，晶莹的泪珠开始不断的往下掉，转身就往门外跑。

说实在的，我并不是个心软的人，但对羿紫晗却没来由的心疼。我起身，一把抓住跑到门口的小家伙，把人给抱了回来。

没有再看羿麟傲，我抱着小家伙坐回榻上，脑子有些乱。

如果我的父亲也会这样对我，那我还真庆幸他把我丢了。没意思，没有温暖的家，根本算不得是个家吧。

羿紫晗趴在我怀里，唔咽出声，我只能轻轻的拍拍他的背。

我没有指责羿麟傲，不是不想，只是没资格。我连他在想什么都不知道，又怎么去责怪他。不认儿子是他的权利，不需要解释什么也是他的权利。

我和小家伙能做的，只是接受这个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