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儿,”顿顿,阮思澄又再次叹道,“还是觉得不太真实……您真回到祖国大地了。被FBI逮捕,太荒诞了,一不小心就完蛋了。我刚才还胡思乱想:人会不会还在监狱?这是不是FBI的阴谋诡计?”
“我把手机开个免提,你听一听周围的声儿?”
“也行!”
“好。”易均打开免提,发现周围还挺静的,便把手机交给大巴的指挥员,“你好,麻烦告诉这小姑娘,我现在在云京机场。”
“嗨。”指挥员拿起手机,“男朋友在云京机场,等大巴呢。干嘛呀这,迫不及待想见面啦。”
“不是,不是男朋友,只是普通朋友!”
“哟,小姑娘还害羞呢。”
等手机回易均手上,闭了免提,阮思澄也有些窘迫,道:“别听那人胡说八道!行了学长,不打扰了,您回家先好好休息。”
“好。”
阮思澄把电话挂了,一回头,见邵君理似笑非笑,吓了一跳:“你干嘛?”
邵君理掸掸裤子:“没事儿。”
阮思澄:“…………”
邵君理把十指交叠,搭在翘起的长腿上,通身气派,和刚看完报告一般,用平静的语气又说:“真没事儿。”
“…………”看着吓人。
…………
又是一段时间以后,阮思澄从易均学长的朋友圈看到进展:对于易均,检方决定不予起诉。易均买iPad只是听令,并未参与会议组织,同时,偶尔一次退订机票无法说明太多问题。
对吴清波,检方叫他签署认罪协议并且进行认罪答辩,承认全部非法收入,作为交换,检方为其免除庭审,最终刑期是保释前已关押的几个晚上。吴清波同意了。最终,法院接受认罪声明,算吴清波已服完刑,把他放了。易均还说,吴清波已决定归国,全职当那“首席研究员”了。
给吴清波的“选择”在美国司法十分常见,叫“控诉协商”。检察官叫被告签署认罪协议,同时,向法院推荐较轻的刑期,完成交换。
阮思澄在英文网站前前后后查了一通,发现美国的司法部刚刚才发了新闻稿,吹嘘自己并未诉错,吴清波是有罪的,自己手下的检察官干的好干的妙干的呱呱叫。
然而呢,这案件的主审法官却对政府十分不满,认为“鉴于吴先生对人工智能的贡献,也鉴于他对全人类的价值,检方应该尽量采用他方法令其改正,使其免于变成一个受审判的经济罪犯,而不是起诉。”而且,法官还祝吴清波和他的家人“好运”。
吴清波的律师则是狂喷司法部。
他说,认罪只是“交易”,可司法部的新闻稿十分具有误导性,是虚假的,它直接把吴清波给盖章了,但这根本不是事实,明显缺乏支持依据。律师还说,法官曾经斥责政府,认为不该把吴清波告上法庭。
阮思澄想这有点绕,查了下,知道检察官是司法部的,司法部是政府的,而法院却相对独立。
不过呢,吃瓜群众分析猜测,吴清波是占过便宜……购买礼物要写名单是大学的报销常识,需要随时准备审计,博导应该懂。重复报销等等行为既然发生好些次了,也许真是有意为之,只是不敢太过频繁,于是一年只干两回,拿三四千。
不管怎么说,从最后的结果来看,不算太坏,易均不用跨洋受审。而吴清波,在美国虽背着罪名,但是不用再蹲监狱,而且他已决定回国,破罪名也无关紧要了。
只是,FBI“杀一儆百”的目的是达到了,毕竟谁也无法预知下一个人会怎么样。它就怀疑华人窃取机构、企业高端技术,大家又能怎么办呢。世上罪名有那么多。还有传言说,FBI已拿着名单,开始针对中俄等国入选人才逐个排查,要他们的任职单位配合工作,涉及“窃密”或“欺骗”的就直接逮,不涉及的,就看合同有没有写“不许接受两个工作”,如果写了就叫机构将其革职或者劝辞……总之现在人人自危,对于这种基于国家的差别待遇十分茫然。
易均还给阮思澄单发了微信保平安:【思澄,结果刚出来了。检方对我不予起诉,跟吴老师控诉协商。吴老师承认了罪名,不会再被关押收监,以后会在地京市继续AI的科学研究。】
“好!!!”
阮思澄大吼一声,盯着手机,站在自己投资爸爸一楼客厅的沙发上,踩来踩去:“好!!!”
她刚刚才洗完澡,在厨房里偷了酸奶,一边刮酸奶盒一边玩儿手机,刚刮干净。
邵君理也走过来了:“嗯?”
阮思澄“噗通”一声跪在黑色大沙发上,把手机给摊在正中,双臂一举,眼神向上,用“托起明天太阳”的姿势说:“老天开眼!易均学长没事儿了!免于起诉!”
“已经定了?”
“对!新闻报道都出来了!”阮思澄掏出小腿,重新坐好,满面红光,嘴角噙笑,给易均噼里啪啦地回消息:【恭喜学长!太好了学长!】她的高兴是真心的。
易均:【谢谢思澄。抱歉了,让你们都为我担心。】
阮思澄:【学长您别胡说八道!朋友着急是正常的!学长为人热情真诚,所以朋友都是真朋友!】
易均:【不,遇见大家确实幸运。】
几分钟后,阮思澄头随意一扭,不想,又看到了邵君理的似笑非笑!
“……”阮思澄问,“你介意?”
邵君理的语气淡淡:“不介意。”
“哦。”阮思澄又继续发。
旁边,邵君理依旧淡然:“真不介意。”
“…………”这他妈的还是吃醋了,不高兴了,有小情绪了。
正好已经发到告别,阮思澄跟易均说她只想好好恭喜一下、现在打算去工作了,接着按灭她的手机,哄邵君理:“好啦好啦,咱们上楼?”
“阮阮,”邵君理却突然问道,“你我要是没遇见过,你会不会答应易均。”
阮思澄的眼睛眨眨:“会啊……为啥不会,正常的人全都会吧。”
“…………”
“易均学长也是男神。人帅,有才,温柔体贴。”阮思澄又想了想,道,“但要真的答应学长,我就永远不会知道,那个只是level 1的感情……也可能是level 2或level 3了,总之肯定是很初级的。要认识你才会知道怎么样是level 10的爱情,而不是这一辈子糊里糊涂地过去了。君理,我好喜欢你啊。”
她没喜欢过易均,先倾心了邵君理。不过想想,这辈子要跟了别人,不管是谁,level 3恐怕都顶了天了。
邵君理一晒:“挺会说话。”
“是认真的……”说到这里阮思澄又想起来了一个事儿,“对了,是你跟以前Berkeley的老师聊这事时撺掇对方联名抗议的吗?”
“提过,不过Curtis教授本身也挺义愤填膺,之前已经在Twitter上长篇大论了,因为这是明显针对——FBI没事儿会去核查每一个人的报销吗?吴清波是好几个理事会的主席,好几本杂志的主编,地位很高,跟Curtis教授算是朋友。再说,Berkeley一直以先锋著称,湾区氛围就是如此。旧金山不分学区,统一抽签,够可以吧。”
他是扬清互联网加的CEO,仗着身份,跟学校的一票教授关系匪浅,一直在用短信联系。而且他给学院前后捐过500万刀,于是学院担职务的几个教授更喜欢他,这Curtis也是其中之一,是学院的COO。
阮思澄说:“哦哦哦哦……你不会跟易均讲的,我替学长先谢谢了。”阮思澄知道,邵君理肯如此上心肯定有她的原因在,想:不会又要捐几百万刀吧……她平时不拿一针一线,一包一鞋,却动不动欠几千万。
“只是尽量想想办法,未必当真有作用了。”
“嗯嗯。”
“不过,这以后,想从海外引进人才难上加难了。”
“嗯……”
“P大信科高阳院长十年前是你导师吧?明晚我们一起吃饭,想讨论下本土人才培养机制,你也来吧。”
“可以吗?”
“可以,易均也在。他要当上智能科学副系主任了。”
“哇……好!我去!”
等正事儿都谈完了,邵君理的眼瞳轻转:“行了,别打岔。最近一直想着易均……上去面壁十分钟吧。”
阮思澄:“???”
邵君理却没再说话,右手拖在自己身后,把阮思澄挣扎着的两只爪子钳在一起,往楼上走。阮思澄还真的觉得自己像个重要罪犯。
邵君理把阮思澄给一路带到盥洗室里,让女孩儿面对镜子直直站着,道:“十分钟。”
阮思澄不服,问:“那你以后特别关心别的女的也面壁吗?”
邵君理点头:“可以。”
“那好吧……倒也公平。”阮思澄服软了,“上个闹钟,别罚多了。”
“可以。”邵君理说着,在手机上定了一个十分钟的电子闹铃,拿到阮思澄的面前给她好好看了一眼,接着放在盥洗台上。
时间一分一秒嘀嗒地走。
邵君理又走回身后,声音低沉而且性感:“这一次是面壁思过,不要动。”
阮思澄:“???”
紧接着,她便从镜子当中看到,那老禽兽从她身后,把手落在她睡裙上,垂着眸子,轻轻地将两条肩带给褪下了她的肩膀!!!
“!!!”她瞪圆了两只眼睛!
“别动。好好反思,是不是把我忽略了。”
“嗯…………”她握紧拳,一声答应弱小无助又可怜,都出颤音了。
睡裙落地,阮思澄从镜子看着,竟然觉得自己身材真挺好的……脖子纤长,胸……小腹平坦,腰细,两腿又长又细又直,30岁了还没赘肉。
身后的人也把他自己的上衣给脱掉了,扔在台上。
邵君理用手指理理阮思澄的一头长发,让它们都披在背后,扯过吹风机,垂着睫毛,挺温柔地给吹干了。
接着,他拿起来一把梳子,从镜子里看着对方,时不时垂眸,一下一下小心梳好,连头发缝都仔细分了,缝儿直直的,又把两边侧刘海儿用木梳给归拢到位,将杂乱的鬓边头发顺到耳后,道:“吹干了,别着凉。”
“嗯……”
邵君理比阮思澄高二十厘米,正好能从她头顶上看着镜子。他贴近了,在正后方,两手覆上对方前面,由点到面,由轻到重。
“……!!!”阮思澄把目光垂下。
“好好面壁。”邵君理又说,“挺胸抬头,目视前方。”
“…………”这太羞耻了…………
余光只能看着对方…………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邵君理的双手下移,在她……裤外延来回。
他看着镜子,她也看着镜子。
阮思澄的膝盖巨软。
就在这时,闹钟响起,滴滴滴的声音象征她终于是可以动了。
“君理……”阮思澄的身子一转,搂住男人的脖子,“老禽兽……”
“抱着我脖子。”
“嗯……”
邵君理一个用力,两肘分别架着对方两边膝弯,把人托起,出门时还不忘了把时钟关上,走进主卧,把人横着放在床上,顺势压上去。
阮思澄觉得,投资爸爸今天晚上又凶又猛,自己好像要被怼穿,把床单都弄脏一片。
邵君理也不可思议。在理性上什么都懂,可感性上,她对明恋她的男人有一点点什么感情,他就……哪怕那只是友情,远远达不到喜欢。
…………
等邵君理换好床单,阮思澄全身无力地躺在上面,随手刷刷社交网路,不太意外地发现,“P大教授免于起诉”的消息已蹿上热搜!
目前第三!
早被称为“最会讲相声的CEO”的阮思澄再次发挥她的特长,G情转发并配字道: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易均教授刚跨过了他人生的最大难关——美国海关!!!】
不到一个小时,被转了两万次。
☆、第80章 被困(四)
第二天, 阮思澄先到某医院讨论合作, 大约11点才离开, 自己开车来到P大, 一进东门就看见了正在等她的邵君理。
身材高大,穿着雾灰湖绿的衬衣和无烟煤色的西装,居然还能完美hold住。气质冷淡,从头到脚一派矜贵, 一看就是身居上位。
很奇怪,一个动作,一个表情,有人就是有气场,有人则没有。
阮思澄又皮了一下, 放缓动作,跑向对方,偏偏看着还巨努力,宛如经典电影当中女主跑向男主的慢镜头,一边还喊:“君——理——理——理——”
还模仿出回声来了。
邵君理笑,握住女友的左手, 说:“高阳已经在等着呢。”
“好!”
邵君理的手掌大, 阮思澄的手掌小, 被对方给握在手里,只露出了三个指尖, 白白的, 细细的, 尖尖的,葱尖儿似的。
一路走到学院大楼,邵君理带阮思澄走到顶层的长廊里。
墙上挂着信科学院一众老师的相片,阮思澄笑:“高阳老师这张特帅。”
“嗯,是帅。”
不过,在颜值上,第二排的易均绝对一骑绝尘。
两人走到办公室时离12点还差五分钟,却正赶上高阳院长在会客前解手回来。
高阳看着两人的手:“…………”
阮思澄轻轻一抽,也不遮掩,大大方方地介绍道:“高老师,我们俩是男女朋友。”声音清脆。
邵君理则微微颔首:“高院长。”
高老头儿却是一笑:“可以随着叫高老师。”
邵君理便从善如流:“高老师。”
“行,进来。”高阳掏出房间钥匙,打开了,一路走到沙发前面。邵君理则带带着姑娘在长沙发挨着坐了。
没一会儿,易均也来了。他带着副金边眼镜,还是那么温文尔雅,只是身形略显瘦削。
阮思澄也站了起来:“学长!恭喜!首先恭喜重获自由!其次恭喜当副系主任!”
“谢谢思澄。”
高阳说:“这月开始,由易老师主要管理智能科学的教学了,也主要负责新的人才培养机制。”
“嗯,”邵君理点头,“今儿就是私人间先随便聊聊。”
阮思澄在沙发一角静静地听,也不Сhā嘴。知道,因为易均这个事儿,他们打算搞个新的“精英人才提升计划”!
只要作为第一作者在CCF A类B类的刊物上或会议上发表论文,或者获得世界级、国家级比如IEEE和CCF的学术奖项和竞赛奖项,或者作为骨干参加国家级的科研项目……都可以在大三暑假被推荐到Google等硅谷的大公司进行实习,用J1签证,还可以在大三、大四到扬清的几个部门访问、工作。扬清开放部分资料、报告,供这些人学习研究,同时他们也能参与高级峰会、行业论坛、培训活动……
阮思澄明白,邵君理在扛起一个巨头公司应该负的社会责任,帮忙政府帮助国家在竞争中赢得先机。
她双手双脚全力支持!
只是……
阮思澄又看看易均。
总觉对方有些茫然。
在被捕前,学长不是这样子的。
只用了40分钟,“精英人才提升计划”大致脉络就出来了。至于后续,高老头儿与邵君理将是项目总负责人,但扬清会单独派人与易均沟通细节、实施计划。
…………
几人谈完一起吃饭。
高老头儿一身烟火气,居然问:“要不去吃西门鸡翅?这个点儿学生不多。那边现在也有包间,环境、卫生也还不错。”
邵君理笑:“行。”
在西门鸡翅,面对点餐的服务生,高阳说:“我们四个,先来120串烤翅,三分之一蜂蜜,三分之一香辣,三分之一……,80个羊肉串,40串烤大虾,40串……好,不够我们再点。”
阮思澄:“……”
邵君理:“……”
易均:“……”
高阳抬头问阮思澄:“能吃完吧?一个人30串烤翅,20串羊肉,10串大虾,10串……”
阮思澄说:“不能……”
“当CEO不要减肥,每天好好补充营养。”
“我没勉强,是真不能。”
易均Сhā话:“高院长,我也不能。”
高阳看着对方三个“不能”的人,十分震惊,可阮思澄觉得自己才是那个该震惊的。
高老头儿是什么饭量……
在包间里,三男一女一边撸串,一边自然而然又说到了“精英人才培养计划”。
阮思澄看到,在高老头与邵君理说着那些“中国美国”的话题时,易均再次显出茫然。
怎么了……
她大致想想,好像明白。
易均学长在被捕前当然知道国家之间存在竞争,然而,知道、看见甚至帮助自己国家赢得竞争,与被卷入腥风血雨终究还是不一样的。他的双手触摸到了明枪暗箭,鼻尖嗅到了淋漓鲜血。易均学长是个学者,一个真正的学者,厌恶这些十分正常。
旁边,高阳又道:“现在中美AI发展最快最好——”
“嗯,”邵君理点头,“中美两国全都没有浪费时间讨论AI的风险、未来,而是优先全力发展。”
“对。”高阳道,“还有中国人口众多,数据也多,当然美国有高效的数据管理,一下子就弥补上了,咱们创造、管理数据的能力远不如美国……而且一直没有芯片,只能用别人的,这关系到数据安全!”中国每年半导体的相关产品进口额达2600 亿美元,已经超过石油开支。
“扬清在研发,爱未也在研发。需要承认,在这方面爱未进展更快一些。还有一些中型公司有着不错的表现。”他们都在拼命努力,他们希望迎头赶上。
“好,哎,好!”高阳两口一个鸡翅,“还有人才培养机制,美国也是领先一些,在专业的设置上面有好多个细分领域,但中国才刚刚开始建立教学体系。”
邵君理喝一口茶水,颈部喉结上下一滚:“所以扬清希望帮忙。对于一些细分领域,可以先建硕博方向……”
阮思澄也不太Сhā话。
突然拿到变态辣翅,舌尖一触就觉得不对劲,她一皱眉,没敢下嘴。
邵君理正说到关键,看她这样,硬生生地停下来了,问:“怎么了。”
“巨辣。”
“对我还好,放我盘里。”
“不用不用,拉倒吧……”
这人!
邵君理点了点头,又跟高阳继续聊天:“现在,提交大型会议的论文数,几乎一半来自中国,AI领域的融资当中,也有一半是在本土,这是好事……”
“对——”
等到一顿鸡翅吃完,他们已经谈到很远。
而易均却十分沉默。
…………
走出餐厅,高阳要去隔壁T大,易均打算原路返回,而邵君理和阮思澄则需要到东门提车。
几人告别,阮思澄三步一回头三步一回头,看着易均的身影,突然咬牙,对邵君理说:“君理,能不能再等一下下。”
“嗯?”
邵君理点头:“我在对面等你出来。”
“好。”
阮思澄便踩着高跟,哒哒哒哒跑回学校,追着易均,喊:“学长!学长!”
易均立即回头,眼中带着明显诧异。
“学长,”因为一路跑了过来阮思澄的呼吸急促,“那个,学长,我替君理道一个歉。他一直说中国美国技术竞争巴拉巴拉,肯定让您又想起来那些不好的事儿了。”
毕竟关押了好几天!
易均失笑:“没关系。邵总过来本就是聊精英人才培养计划,这些话题不能避免,我也没有那么脆弱。”
“学长,”阮思澄进入正题,“您对国家这些竞争有不同的想法,是吗?”
易均明显有些犹豫,然而还是点了点头:“该怎么讲……现在两国‘大炼AI’,人人说,AI领域的科技冷战已经鸣枪。媒体上面到处都是《中美AI正一决胜负》《在AI上,中国有望实现超越》《中美竞争AI霸主》……这种标题。”
“对……”
“现在已经近身肉搏。刺刀见红,招招是血。美国政府正在讨论限制中国投资美国公司,也在讨论限制学生学习尖端技术。我们都把人工智能民族化了,可以叫作‘人工智能民族主义’。你不能知道我的技术,我也不能知道你的技术。谁都希望借助机会独步全球称霸世界,觉得只要赢得竞争就会从此拥有超凡力量……也引发了民族狂热。人工智能涉及海量数据,还能指导决策、行动,也能改变军事形态,所以必然会这样的,这些我都十分清楚。可是同时也还是会想:真的用得着这样吗?”
“学长……”
“只因为我研究AI,就要参与这些东西?它为何就不可以像GPS、HTTP、TCP/IP等等一样,成为全球共享商品?成为全球合作成果?在我看来,AI民族化、AI国家化,已经成了AI发展的最大阻碍……谁都知道,冷战一定限制发展,可现在,AI冷战好像已经来了。”
“学长……”
易均似乎有些痛苦:“AI,它应该是造福人类的工具,而不是国家战争的武器,而它是前者还是后者的,很大程度上取决于民族主义严重程度。”
阮思澄也无法解释。
“我不知道,自己应该如何定位、如何自处。”
阮思澄又咬咬嘴唇:“学长,我更希望您能开心。”
“嗯?”
“您可以不勉强自己……”阮思澄说,“我记得,您在博士毕业以后曾纠结过回不回国?曾犹豫过是在中国做研究还是在美国做研究?”
“对。”最后回国,也许有1%是希望跟她面前的丫头再遇,不过易均并未将这特殊原因给说出口。
“那说明,您一直是一个学者,只希望能造福人类,没太考虑竞争等等。您跟君理不太一样,他那个人天生好斗,进攻性强,会想得多。”
易均笑了一下。
“学长,我个人觉得,”阮思澄说,“您没必要勉强自己硬是改变本性、初衷……如果硬是支持竞争,您不开心,干不好的,也未必有多大用处。那还不如就跳出来,不偏不倚,给全人类发paper呢,帮助世界和帮助国家至少可以干好一样,就像之前联名抗议那些教授一样,也像拒绝五角大楼那些工程师一样。至于对理论的应用、对产品的竞争,就是君理他们的事了。知识本身是无辜的,无国界的,知识本身不会导致任何悲剧,各个领域都是如此,您别胡乱揽责任。哎,AI竞争这种事儿,孰是孰非太难讲了。”
她支持邵君理,但也支持易均。不同的人,有不同的想法。这场AI竞争的“度”究竟在哪,只有历史能给答案。人类社会一次一次纠错、调整,摸索、试探,砥砺前行。
他们三人全都没有超凡智慧,她更希望他们开心、不留遗憾。
“这样吗……”
“学长,能否问下,您为什么想做科研?”
易均仔细地想了想:“解决问题的冲动吧。不断发现新的问题,然后解决这些问题。灵感出现那一瞬间会有特殊的成就感。”
“嗯。”
“跟聪明人一起研究,发现没人知道的事,很有意思。拓展人类知识边界,让人类越来越伟大。”
“学长……”
“会觉得,想解决的问题还有那么多……只想得到最终答案。”
“嗯。”阮思澄说,“那不如,记住这个读phd的初衷,记住这种单纯的喜欢。人人都说学者‘愚钝’,可能也没什么不好。你看到了‘聪明人’,也可以当‘聪明人’,但是继续愚笨,也是一种选择。不管如何我都支持。”
易均说:“谢谢,思澄,我想想。”
“我说的也都是废话……”
“不,还是谢谢。”
“好……”阮思澄退开一步,“学长再见。”
“再见。”
…………
阮思澄又跑出校园,到邵君理面前站定,问;“需不需要叫司机来?”
“不用,那啤酒我一口没动,都是高阳自己喝的。”
“真的?”阮思澄十分怀疑,踮起脚,在邵君理的唇缝处小猫似的嗅了嗅。
邵君理问:“你这样儿能闻出来?”
“能!”
“我看悬。”
此时正是下午三点,小南门又十分僻静,几乎没有学生经过,邵君理把阮思澄的小尖下巴轻轻一转,吻上去,撬开贝齿,在舌尖上探索几圈,才放开了,问:“没喝酒吧?”
“应该没有了……”
邵君理笑:“那走吧。”
“嗯!”
车开出去十五分钟,阮思澄在刷朋友圈并且挨个夸过去时,忽然发现易均跟她告别后也发了一条。
作为IT男,他引用了乔布斯的那句名言:【Stay Hungry, Stay 】
他们两人想表达的意思并不完全一样,但是,阮思澄明白,即使刚被FBI逮捕过,易均心里真正想的,终究还是全人类,其中包括曾经伤害他的那些人。
他明明知道,甚至比任何人都更清楚知道人性和世界的黑暗面,却仍选择正大光明地走在坦途。
☆、第81章 高危(一)
没过几天, 思恒深度股东大会通过增加“独董”决议。
独立董事, 不能是公司股东, 也不能在公司任职,还不能与公司本身或管理者有业务联系, 必须可以对公司的事务做出独立判断。上市公司必须有独董,非上市公司可以没有。
此前,思恒深度只有一名独立董事, 就是原思恒请过来的独立董事,原深度的那个独立董事因与“金桥”有些关联只能离开。现在,思恒深度的大股东希望增长一到两名独董。
这事儿确定以后,阮思澄便开始研究。
她锁定了“天天药房”的创始人池文俊。池文俊对医疗行业一直有着独特见解, 90年代把“天天药房”打造成了国内第一大药房, 非常会抓患者心理,总能成功推算出来哪些药会有高需求、哪些药能卖得好。阮思澄觉得, 虽说AI医疗合作对象是医院, 但是归根究底,患者方的市场拉动才是最为重要的。
去年, 池文俊已宣布退休。
咋能让他当独董呢……
阮思澄又按照习惯,跟FBI似的, 把池文俊的微博、朋友圈、采访、演讲、讲座一条一条地刷过去,寻找突破点。
几小时后,她发现, 池文俊似乎十分欣赏T大某个商学教授写的文章, 经常转发。该商学教授也是一个很著名的财经作者, 文章基本与商业有关,包括不少总结、分析和预测。
阮思澄又把那位商学教授的一系列发言考察了下,最后判断,这位教授,也十分欣赏池文俊!他经常在专栏文章和视频节目里用池文俊来举例子,讲述一个成功的管理者应该具备的视野和大局观。
然而,这两个人,感觉彼此并不认识……池文俊可能是因为看到对方提及自己,才关注到T大教授的,进而发现对方文章对于自己十分有用,于是经常G情转发,但是从那生疏和客气的口气来看,不太像是认识教授,倒更像是“神交已久”。商业圈子虽然不大,可也不是谁都认识谁,大佬们都习惯端着。
阮思澄决定,独董就请他俩好了。T大教授吴大有确也是一个非常好的独董人选。他的研究方向是商业史,对商业的见解很深。
主意拿定,阮思澄给二人分别打了电话,介绍思恒,offer薪资,邀请对方加入董事会。
思恒深度这一两年风头正劲,池文俊和吴大有都听说过。这家公司前景不错,给的薪资也很可观,不过,因为当“独董”也十分麻烦,需要经常开董事会,他们都没直接答应,而是说要好好考虑,“一周以内会给答复”。
于是,阮思澄又开始表演了。
没过几天,她给池文俊发语音,说:“池总,对了,那天忘了讲,思恒深度打算同时聘请两位独立董事,另外一个候选人是吴大有教授。”
“哦?”池文俊果然感兴趣,“吴大有教授?他答应了吗。”
“还没有呢,在考虑着。”
接着,阮思澄又如法炮制,给吴大有发去语音,说:“吴教授,对了,那天忘了说,思恒深度打算同时聘请两位独立董事,另外一个候选人是池文俊池总。”
并且同样表示,池文俊他“在考虑着”。
等了等,阮思澄又回过头给池文俊发微信语音,聊了一波,而后故作无意地道:“大有教授刚也知道另外一个独立董事的候选人是池总了,还问我您答应了吗,感觉可能是想看看您的意思……不过我也不是十分确定。”
自然,阮思澄跟吴大有也发了基本相同的话,说池文俊问他答应了吗,可能是想跟着对方行动。
阮思澄两边传话,两边勾引,在刻意的引导之下营造出了一种“你去他就去”的奇特氛围,并没有费太大力气,池文俊和吴大有这两个“神交已久”却不认识的人就都同意加入思恒深度的董事会了,从今往后一起共事。
想想也是,自己欣赏的同时也欣赏自己的某人说“你去我就去,你不去我也不去”,这诱惑力实在太大!一般人都说不出来“那我不去了”这样的话!
于是,董事会被成功改组。一个天牛的医疗行业企业家,一个天牛的名牌大学商学教授,都加入了思恒深度的董事会,将为企业发展共同出力。
对阮思澄的马蚤操作,思恒上下已经见怪不怪,不过,原先深度的投资方爱未等等却着实是看呆了。
…………
这天,跟俩独董签完合同,阮思澄在思恒深度工作到了晚上9点半,拎上提包准备回家。
经过某片办公区时,她看到几个原深度的人还在敲码工作,然而表情十分木然。
“王大,王二,王三!”阮思澄竟准确叫出他们名字,“现在已经9点多了,怎么还在公司待着?”她会可以记住每个公司员工的名字。
“阮总,”王大王二网三说,“我们想再工作会儿,早点完成这个项目。”
“赶紧回吧,”阮思澄笑,“晚上应该陪陪家人,项目按timeline做好就行。”
王大王二王三简直受宠若惊:“谢谢阮总!”
“嗯。”
阮思澄也不大清楚深度原CEO马诞的作风,可看起来比较高压,要求员工急他所急,要求员工把他的公司当成自己的公司,然后上进、拼搏,努力工作,最好天天都跟打了鸡血似的。
两个公司合并以后,原深度的员工仍在继续那套工作方式,可这其实并不见得好,反让原先思恒的人也都变得焦躁起来,不知道该不该比拼工作时间。
其实想想就能知道,写程序非常费脑,极耗精神甚至体力,一天12个小时不停地写是根本就不可能的。这相当于一天考完高考的所有科目,还TM的有剩余时间,得再考一门。天天如此,不累吐血才是怪事呢。
因此,在“努力”的要求之下,员工只能耗着时间,干俩小时玩儿一小时,硬是磨到晚上9点,然而这样也非常累,因为没有大块时间可以用来休息调整,可能反而影响效率。员工还很有可能对公司心存不满,缺乏积极性。
嗯……怎么办呢……
阮思澄在等电梯时掏出手机看了看,发现,思恒深度的公司群“思恒深度Flower 399”此时竟然还挺活跃。
“思恒深度Flower 399”是梁言给取的名字。这岁数的都知道F4,于是梁言说他们也是一个团,有388个人,CEO阮思澄就是C位,然后还很当回事儿,每招进来一个新人都要改上一遍群名。
阮思澄看见,原先深度最爱表现的一个人,叫崔景慧,又在群里疯狂刷屏:
【崔景慧:我刚才在公司门口,眼前一黑,竟然晕倒了!多亏欧阳一把拽住!】
【崔景慧:年纪大了,不饶人了。连续两周天天工作到三四点才上床睡,早上七八点又起来,身体真的扛不住了。】
【崔景慧:别说,这人一过30岁,肉眼可见地“虚弱”了!我以前也这个作息,可是都生龙活虎的!】
崔景慧的好友欧阳作为人证非常捧场:
【欧阳楠:真的,景慧突然就往下栽!吓死我了!我正刷卡要进门呢,她直直地就晕倒了!】
【欧阳楠:我一直都好奇景慧每天到底什么作息,凌晨四点还问工作,今天终于是知道了……】
阮思澄:“……”
阮思澄想起来,最近两天依稀听说“深度的人好多戏精”。
她在群里翻了翻,把最近的记录看了,发现就在一周以前,欧阳楠刚在群里说她得了个什么毛病,是太拼命了,累出来的,求大家推荐医生,然后崔景慧立刻甩出来几个医生名字,说他们治这病特好,因为自己都得过两次了。
“……”阮思澄没离开大厦,而是跑到了监控室,随便编了一个理由,跟老爷爷调了监控,把崔景慧和欧阳楠回公司的过程看了。
根本没人曾经晕倒。
她们两个甚至站在走廊里面聊了会儿!
欧阳楠在公司群说“我正刷卡要进门呢”,肯定是指大门门口,不可能有别处了。
阮思澄跟大爷道谢,走出监控室,一边等电梯,一边在思恒深度公司群里挺罕见地直接发言:
【阮思澄:@叶凤毛 @顾延之 @××× @××× @×××公司重视员工健康,绝不鼓励熬夜工作。请各总监和各经理对组员们留意一下。如果有谁在工作上存在困难,请充分给予他所需的培训、指导及必要的支持等等。如果有谁并无困难却依然要牺牲睡眠,请核实下工作量,看是否需把他的工作交一部分给别的人。】
这话说的冠冕堂皇,然而稍微咂摸一下,就可以发现,CEO阮思澄对崔景慧的“加班”并没有夸赞,而是怀疑她做不来! 还让她的总监、经理对她进行专业培训!
虽然最后给了一点面子,说了另个可能,就是真的工作太多,可紧接着,阮思澄就跟了一句“请核实下工作量,看是否需把他的工作交一部分给别的人”!这可跟她想出风头的愿望背道而驰了!活儿少了,项目没了,还升职个屁?
她其实也十分无奈。
因为深度一些“戏精”,部分员工被带偏了,在崔景慧和欧阳楠等程序员成天地show“努力”“拼命”的情况下,也有一些不知所措,甚至也show上几句话,不过碍于水平有限,还在初级,不太够看。
阮思澄觉得,这样不是好的现象。员工竞争,是要比较最后成果,而不是时间这些表面上的东西。
这样下去对于公司没有好处。
然而苗头已经起来,“戏精”不是一个两个,跟崔景慧和欧阳楠单独约谈压不住了,得在公司“杀一儆百”了。如果只是叫总监们在早会上概括性地提一提,不会有用的,也不大好摆明面讲,点点典型的崔景慧就可以了。
至于崔景慧……明显不会在意同事们的眼光。
想继续干,那就好好干。
哎,她想:思恒、深度的整合,还有的整呢。
十分钟后,公司群里叶凤毛和顾延之都出来表态:【明白了,阮总,思恒医疗重人性化。】
阮思澄没再回复了。
…………
第二天是每半月一次的例会。
阮思澄在会议室听各项目组汇报工作。每一个组人都要全,在约定的汇报时间进来、坐好,再由几个负责人来讲述进度。
每波都是十几个人,3到5人演示PPT,其他人听,每组占用20分钟。
阮思澄很用心地听,时不时地问点问题,然而,对于比较满意的项目组,她会宛如影后附体,用惊讶的眼神扫过项目组的每一个人,说:“大家都是一样上班,你们居然能半个月做这么多??”“看来还是有些低估你们组了,以后会考虑把更重要的研发项目交给你们。”
她能看到,说这话时,下面每个人的眼睛都闪着光。
CEO的这些夸奖,会让他们骄傲、开心、感动、有成就感,甚至许久都不会忘。为了再次看到公司CEO的震惊,延续自己“特别牛逼”的形象,保持自己十分独特的地位,不让欣赏自己的对方失望,不辜负她的认可和期待,他们会更自发、更自觉地努力工作。
为了达到某个成绩而努力,和为了做给某些人看而努力,是完全不一样的。
最重要的是让员工自己有动力,而不是被逼着赶着。而这动力,不光是物质上的,还有心理上的。
而其他组知道以后,自然也会有紧张感,有竞争感,不想被人就此甩下。阮思澄作为CEO,在当前的情况之下,根本就不需要批评谁进度慢,也不需要强制谁加班。
大家都是名校精英,谁会愿意居于人后?
都是有自尊的。
开完会,顾延之跟着思澄走进她的CEO办公室,又汇报了几个工作,最后叹道:“阮总,您还真会对付戏精!深度来的好几个人我也早就看不惯了。他们现在都老实了。”
阮思澄笑笑。
“下边都说您牛逼呢。直白地讲‘思恒医疗并不鼓励上太多班’!”
“本来就是,谁能一天写12小时的程序啊。”想想,阮思澄挺认真地说,“其实,如果真有那么多活,每一分钟都在产出,咱们员工有一大半都会自愿做完再走,就像思恒之前经历的那几次突发一样。可是呢,大多公司所谓加班,完全就是管理混乱所造成的。老板一拍脑门,突然决定换个方向,换着换着再拍脑门,再换个方向,或者老板的老板才有时间听取汇报,要求采用新的思路,再或者兄弟部门参与进来,也对项目有指手画脚……小兵总在做无用功,自然天天怨声载道。可是呢,老板们却依然觉得这些都是很正常的,甚至想,反正可以加班加点。”
“……”
“为什么要这样子呢?大家都professional一点儿难道不好?”
“阮总,”顾延之笑了,“在这点上,您跟邵总想法真像。”
“啊???”
“扬清集团刚出八卦,您不知道?”
“不知道……什么八卦?”
“嘿,”自从出柜,顾延之就变成了思恒医疗八卦中心,谁都喜欢跟他讨论IT界的坊间传闻,“扬清集团互联网加一个总监强制下属每周六去公司加班,从九点到三点,项目做完前不会变!邵总听说这事儿后,把他叫到办公室里,问,为什么要整个大组每周六到公司加班。”
“……”
“邵总问,他是不是没计划好,他是不是没考虑对,他是不是如何如何,把那总监给问到了生活基本不能自理!”
“……”
“邵总其实留面子了,让人自己回去改进。没想到,这个总监被训以后还跟别人讲了一通!也不知道是不服啊还是怎么一回事儿……可能也是个戏精吧,也想show加班。于是,一传十,十传百,整个扬清都传遍了!整个行业也传遍了!大家都想去扬清了!扬清集团互联网加简直爱死自家总裁。”
“……”阮思澄,“这么说来还真挺像。不过也正常,我技能树很多招儿都是从他那拿的秘籍。”
顾延之说:“跟对人了。”
阮思澄:“算是吧。”一语双关。
而另一边,像在验证阮思澄的话是的,邵君理在听完手下报告以后,眉心轻抬,淡淡地道:“不错,都是一样上班儿,你们竟然能做这么多。”
好不意外地看到了对面几人鲜活的表情。
…………
在邵君理把总监给“问到不能自理”一周以后,在微博上,澎湃科技大CEO发的几篇“年轻人要奋力拼搏”的群邮被骂得火了。
他说,趁年轻时多多工作,多学技能,这是非常幸运的事。
还说,想着朝九晚五准时下班的人生是不思进取的人生,是对国家对人民没有意义的人生。
这自然被骂成狗。
年轻人不能陪家人,不能陪朋友,拿着一点工资、奖金,用健康作为代价,帮老板赚钱。
想提高的年轻人不一定非要被迫加班。
有人总结了黑心企业名单,还有人总结了良心企业名单。
这个时候,扬清集团互联网加的员工们都跳出来,狂发:
【来扬清吧……之前有个总监强迫手下人每周六加班,邵君理总把他问到不能自理……N连问:为什么要整个大组每周六到公司加班;是不是没计划好;是不是没考虑对;是不是……】
【邵总说过,如果,这么努力而产生的利润都不足以招聘新人正常工作,就要反思管理方式。为何TOP 10可以做到,我们却不可以做到。还说,别让员工做无用功。】
还有人说:
【不过,扬清集团互联网加要求上班高度集中……上班不能上网聊天……对于工作内容,能发邮件都发邮件,一是为了全部留档,二是为了不被打扰。还有白天不能睡觉,尽量选择食堂吃饭……但是如果不想升职,确确实实不算很累,把活干完就可以了。水平不错的工程师,刨掉三餐,一天纯干八个小时,差不多了。公司晚上6:30开饭,只要呆到6:30就能蹭了,不像xx,八点开饭!】
【楼主,你得除掉几个大组,比如无人车,比如扬清X,比如扬清大脑,这种活儿真的多的,一天到晚赶项目的。这几个组跟创业公司没有区别,都是超人。】
【回复一楼:哈哈哈哈,特别上进的进去,一般上进的出来,总有地方可以选择。】
在这里的乱局当中,居然有人提起思恒。
不知是谁匿名发评:【思恒深度也很好鸭!有戏精说累到晕倒,我们的CEO群发消息,说,公司重视员工健康,绝不鼓励熬夜工作!】
因为这条,思恒深度被博主给总结进了“良心企业名单”。
这个名单一登上去,思恒深度的HR发现,投简历的比前一阵足足多出十倍不止!
他们也又趁机捞到一些十分不错的人。
之前一直都招不到合适人的几个位置,也在两周内全填上了。
走的走,留的留,来的来,到这,思恒深度的人员算基本定型。企业文化、企业个性,也在系列的整合后,达到了初步的统一。
☆、第82章 高危(二)
把空位都填上以后, 阮思澄说,暂时不会再扩张了。
思恒深度比较自由, 谁想换组都可以说——新的老板要是同意, 公司HR会尽量协调。在阮思澄眼中看来, “喜欢”是第一生产力。换组代表“前功尽弃”, 员工不会随便换的, 除非实在受不了了,或者太渴望了。她让大家“喜欢”工作, 配合一些激励、奖励, 有精神上的也有物质上的,支持手下。
她基本上撒手技术,只把关下大的方向,比如开发什么产品, 增加什么功能, 更换什么界面,改变什么操作,更具体的给叶凤毛。
深度医疗被合并了,阳光则是破产收场, 思恒完善急诊产品, 进驻了更多医疗机构。阮思澄又通过活动大力刺激使用率。
同时,她叫上了叶凤毛和几个员工, 耐心准备申报材料, 准备来年提交到FDA, 正式送审报批。
…………
在生活上, 阮思澄跟邵君理算百分百的同居状态了。以前,周五六日阮思澄到邵君理家过夜休息,周二周三邵君理到阮思澄家,还能勉强说是“串门”,可渐渐地,周一周四邵君理也总跟着回阮思澄那,让阮思澄总是担心自己小区有小偷来——要是君理的几块表被顺走了她可陪不起。
晚上回来,他们通常在屋各自打电话和发邮件,都挺忙,到时间了才去洗漱,躺着聊天,偶尔做-爱。
这天,到了应该睡的时候,阮思澄到书房门口,趴在门上听动静,看邵君理是否在开会。如果在,她就自己先去睡觉,如果不在,就叫对方一起休息。
她听见了对方声音一丝一丝地传出来。
哦,在开会。
阮思澄刚拔脚要走,便听见一男人声音从音箱中传到门外:“在哪儿呢?椅子后头是大白墙,这个屋子忒小了点。”
邵君理的声音响起:“女朋友家。”
阮思澄:“……”
她想,这也太坦荡了,都跟别人直接说了。
“哦?有女朋友了?是什么人?”
阮思澄本以为那人一定会说“以前投资的小丫头”,没有想到,邵君理回答的却是“一AI公司的创始人”。
一瞬间,她觉得感动。在邵君理内心深处,她最大的标签不是“曾接受过自己投资”,而是“创立了思恒医疗”,他很尊重她。
那边又问:“女强人?”
“挺有本事。”邵君理说,“人聪明,也肯拼。在生活里挺有趣的,挺可爱的。”
“别。”那人道,“那天刚听说,觉得可爱就完蛋了,就是栽了。可以觉得脸蛋美身材好,但是不能觉得可爱。”
“嗯,”邵君理轻轻一笑,“挺可爱的,也认栽了。”
“……”阮思澄捂着脸蛋,轻手轻脚地离开了。
12点左右,邵君理把电脑关了,洗澡、漱口,靠在床头继续工作。
阮思澄着真丝睡裙摸进屋子,跨过男人两条大腿,从床尾巴往上面爬。邵君理见了,把电脑给扔在床下,目光从她领口进去。
阮思澄问:“刚刚跟谁在打视频?”
“一个朋友,做制造的,跟扬清是合作伙伴。”
“哦哦哦哦……”
“约好明天继续开会。”邵君理说着,手在身边摸了一圈,又摸了一圈,然后看看床头柜上,又看看两边地上,问,“手机呢。要mark一下。”
阮思澄见对方难得懵逼的样觉得好笑:“一点儿也想不起吗?”
“我感觉是拿过来了。”
“那我给你打个电话。”
阮思澄把号码按下,他们两个立即听见电话铃从某处响起。
“从床头缝掉下去了!”阮思澄说着,趴在地上身上,两根手指费力一夹,从床垫和床框的夹层里捞出手机,“大总裁,注意点,要把手机丢在外头,公司机密就全曝光了!”
“要解锁。”
“刚丢就被捡起来了!屏幕还没来得及灭。”
“还好。最重要的那些事儿我习惯于邮件沟通,方便留档。我邮箱APP设密码了。”
阮思澄说:“那微信里也肯定有见不得人的东西。人一看,嚯,扬清集团的副总裁原来说过这些话,哎哟,人设崩的不要不要的,分分钟就上热搜了。”比如吐槽合作伙伴,比如点评同行公司,比如——
邵君理的语气淡淡:“那你以后少来撩拨。”
“啊?”
“见不得人的,崩人设的,每句都是跟你说的。”
“……”
她又想起对方那句“挺可爱的,也认栽了”,只觉全身热乎乎的,从内到外,从头到脚,心想自己难道真是那么特别的存在吗。
邵君理还靠着床头,她依然在对方身上,两腿岔开,跪在床上,低头看着对方的眼睛,捧起他的下颌,一下一下轻啄嘴唇。
十几秒后,邵君理反客为主,舔她的唇珠,吮她的下唇,把她睡裙抽出去了,扶住她腰,固定在了某个位置。
阮思澄的膝盖跪着,大小腿间呈45度,超累,没一会儿腿直打抖,身体直想往下掉,可又不敢掉,总是感觉进不去的,不上不下十分难受。
“阮阮……”邵君理在对方胸口、锁骨间、颈子、下巴一路亲吻上去,双手牢牢钳着她腰,让女孩儿根本无法前后或者左右移动,只能向下跌。
最后,阮思澄终受不了了,一点点地垮了下去,嘤嘤叫着,很委屈,颈子出了一层薄汗。
几下以后,邵君理让阮思澄趴在自己身上,抓着她……,一下一下,每一下,都把对方弄得直往自己胸口扑。她抓着他肩膀,胸口软软的,一次次地随着节奏扑。
又搞到了半夜一点。
…………
大概过了三四小时,恍惚间,阮思澄的耳朵听到邵君理的手机响了。
她没在意,继续睡觉,依稀感觉旁边的人翻身下地还出去了,心知扬清又有急事儿,邵君理要回个邮件,或者打个电话,等一会儿就回来了。
她怕自己年纪大了清醒以后睡不着觉,没睁眼,很努力地又睡过去。
这下到了早上七点。
阮思澄手随便一捞,却捞了个空,心里奇怪,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发现身边根本没人。
“???”她又一摸,指尖凉凉的,对方竟然早就走了!
“怎么回事?6点起的?昨晚没说要早起呀。”
同居以后,他们基本7点起床8点上班,投资爸爸很久没有五六点就到公司了。他们早饭各吃各的,而后分别投入工作——扬清食堂是顶尖的,而清臣大厦也有几个餐厅、饭店。如果需要特殊作息邵君理会提前说的。
“突发事件吗……”想起凌晨那个电话,阮思澄略有些不安,打开微博,点开热搜,心里祈祷扬清不在这东西上。
只要没上微博热搜,说明暂时不算太坏。
没被大家口诛笔伐就都有着回旋余地。
结果……她看见了。
而且还是热搜第一。
叫“扬清集团智能药盒被曝有毒”。
“!!!”阮思澄呼地一下坐直身体,简直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
智能药盒被曝有毒!
阮思澄的呼吸急促,手指冰凉,点进热搜,被带到了《财经网》。
新闻写着:
【据外媒报道,扬清集团智能药盒多个批次在欧洲被检查出了含致癌物。
扬清集团智能药盒目前已在国内国外生产、销售了12个月,然而昨天,意大利的卫生部门鉴定结果充分表明,扬清集团智能药盒含致癌物重金属锑。目前,意大利的卫生部门强制启动一级召回。据悉,一级召回是“最严重”的情形下才会使用的,所涉产品的高危险可能导致严重伤害。】
点进链接,文章给出更多细节:【制作药盒往往需要用催化剂促进缩聚……锑基催化剂效果好、价格低,因此已被广泛使用。而如若工艺没有加入脱锑工序,此致癌物就会留在塑料品中。】
几个其他网站补充:
【欧洲一些药盒用户已经决定集体诉讼。一位50岁患白血病的意大利患者认为,这款药盒是白血病的罪魁祸首。她已使用扬清药盒一年之久,然而就在上个月初,她被确诊了白血病……】
这些新闻下面评论基本都是:
【用户87654321:丢人!这些公司,毒中国人毒出习惯了,连外国人也想毒毒了,结果人给查出来了!没有想的那么容易!】
【回复@用户87654321:什么呀,这才叫作一视同仁!】
阮思澄都有些懵了。
怎么可能?!
她知道,智能药盒,正正好好是邵君理那个部门的重要产品!属于扬清“互联网加”人工智能八大场景当中的医疗场景。
她以前还曾经说过智能药盒创意好呢!
扬清集团这个药盒一共有着八个格子,患者可以自己设置提醒吃药的时间点。AI药盒可以连接智能手机的APP,准点提醒,而且十分特别的是,它还可以结合智能手环、智能手表!每回距离“吃药”还剩半小时时,药盒都会自动搜索,一旦发现智能手环跟它相隔百米以上,就会给手机、手环发送提醒,说人和药目前距离有点儿远,嘱咐患者记得吃药,询问患者要不要回家。这一下就解决掉了老人常常忘记吃药的问题,要知道,老年患者即使开启声音提醒也未必真能听得到,除非药盒就在身上!此外,这款药盒到了时间还能检测它是否已打开过了,如果没有则会再次发送提醒,叫人吃药。它还可以自动测量里面药品的颗粒数,并统计在APP上,免得老人想不起来某一种药吃是没吃,患者只需摆好就行,操作起来十分简单。
因为这些独特创意,扬清集团这款药盒在国内外销量极佳。
不少老人成天见地写感谢信,说自从有了扬清药盒,再也没有忘吃药了,生活健康吃嘛嘛香。
然而现在……本该为了患者健康、为了老人长寿贡献一切的AI药盒,被检测出……本身致癌,本身有毒。
可以想象,这会引起它的顾客多么强烈的愤怒。
他们几乎都是老人,最注重身体,为了达到健康目的甚至不惜拿出存款购买高价的AI药盒,可是现在,突然之间,他们便被残忍地告知,这个药盒本身就在剥夺他们已经只剩一小半的宝贵生命。
扬清集团互联网加一下陷入惊天丑闻。
☆、第83章 高危(三)
阮思澄在床头靠着, 连电脑都来不及开, 发神经一样, 在网络上不停地搜。搜新闻, 搜评论, 搜什么是重金属锑, 搜每一个相关的词。她不大想打电话问, 因为知道投资爸爸现在肯定正在开会、在思索、在讨论。相比之下,自己这点焦急、担心根本显得无关紧要。
一上午也没上好班。
直到中午, 邵君理才终于打来一个电话:“阮阮,我要立即去趟欧洲,至少两天不在国内。”
“嗯, 好。”阮思澄咬咬红唇,“君理, 有任何update, 用一两句话跟我说说。”
邵君理一顿,道:“好。抱歉,让你担心了。”
“别说这些。”
邵君理是当地时间下午6点到欧洲的,接触不到政府官员, 要一层层被介绍去,通过中国药厂的CEO、意大利药厂的CEO,最后认识负责的人。扬清集团在意大利根基不深, 属于新兵, 难免有些力不从心。
到意大利24小时后, 细节渐渐浮出水面。
邵君理给自己女友打了一个越洋电话:“可靠消息, 是超标了,而且还是三氧化二锑。”
阮思澄急了:“啊???”
“规定不能超过200ppm,百万分之200的浓度,但扬清的智能药盒,已经达到2000ppm。”
“!!!”
十倍!
阮思澄傻了。
“不合格的是药瓶。”邵君理说,“AI药盒是用Tritan做的,然而药瓶是用PET做的。PET这东西比较稳定,是药瓶的主流材料,但需要锑当催化剂,必须控制最终成分。”
“我猜到了。”扬清集团智能药盒上层共有8个格子,下层还有四个扁瓶,供老人分装液体。老人喜欢吃保健品,什么Q10,什么……又都相信“液态保健品”吸收更好效果更佳,因此,扬清药盒带着药瓶。
邵君理继续说:“现在,11月12月一共三个批次药盒被查出来不合格了。扬清药盒是被一个叫De Sciglio的人给举报了,他据说是大学教授,11月份时买了产品。在测量出锑超标后,12月份又到商店把新批次也买回去了,发现还是锑超标,便举报到卫生部门。卫生部门组织抽检,证实了De Sciglio的话。扬清集团智能药盒在意大利的官网上面已经卖到1月生产的批次了,是合格的,但是,扬清AI在罗马正合作的‘菲菲药房’还在出售12月出厂的几批货。我看到了鉴定报告,确实写着……其中两批,2000ppm。”
“……”阮思澄问:“扬清自己的检测呢?”
“还在召回。”邵君理说,“分公司只负责销售,要带回到中国检测。‘菲菲药房’的产品已全部召回。至于顾客手里头的……需要几天才能集齐。他们可以邮回扬清,写明卡号,也可以到‘菲菲药房’直接退货,但都要时间。”
“其他国家同批次呢?”
“没有。”邵君理道,“那两个批次,分别是12月4号和12月8号生产的,全部运往意大利了。”
“那几批要真不合格,扬清打算要怎么做?”
看起来好麻烦!
邵君理沉默几秒,回答:“还不知道。先弄明白锑超标的根本原因、责任归属,再做定夺。现在看来……不大好。”
“君理……”
“好了阮阮,”邵君理说,“明天再聊。”
“嗯,你忙。”
挂断电话,阮思澄又登录微博。
果不其然,扬清集团“杀人药盒”的热度还没有下去。
【吃土少女:中国犯罪成本太低,惯的。该让扬倾家荡产。】
【浊酒一杯:我建议让邵城父子终生使用这个药盒!】
【用户55667788:回复@浊酒一杯 :@清华大学 @北京大学 建议录取。】
【今年一定要过CPA:天啊,救救老人!扬清,请放过祖国的上一代吧!】
【脸上露出橘猫微笑:扬清有毒。】
“……”阮思澄用手捂住脸。
想:怎么办呢?
她受委屈都无所谓,她的男人不能这样。
他应该是永远干净。
…………
因为扬清“杀人药盒”,媒体记者一路深挖。
一时之间,邵君理在掌舵着的扬清集团“互联网加”负-面-新闻漫天都是。
打完电话12小时后,阮思澄在某大网站看到一篇深度文章:【扬清集团AI医疗开杀人药:给出血者开出血药!】
文章中说,扬清集团“互联网加”内部资料被曝光了:扬清AI曾经有过好几十个错误判断,其中最为极端的是,某癌症患者因为化疗感染肺炎正在咯血,而扬清AI居然建议该患者用Bevacizumab!要知道,Bevacizumab这款药物的副作用正是容易导致出血。
文章中说:【要给扬清一个差评。目前,扬清集团互联网加,似乎已经进入一个“急躁冒进,疯狂吹嘘,枉顾安全的死胡同。如果继续这样下去,扬清基业将毁于一旦。”】
阮思澄要被气晕了。
扬清集团AI医疗,正在初步探索、尝试向医生们推荐方案。
AI医疗,当然也有错误几率。人有错误几率,机器也有。扬清从未说过自己出的方案一定正确,甚至明确写了一些“治疗方案以AI为辅”之类的话。
更何况,那个所谓对出血者的诊断,其实只是“扬清医者”的内测。医院医生给出案例,“扬清医者”推荐方案,员工看看正不正确,查缺补漏,修改、完善。那个Bevacizumab的错误诊断是由于bug而导致的,扬清集团之后立即就把bug给修复了。
在正式的版本当中,“扬清医者”十分慎重,不把握的不瞎逼逼。
在微博上,针对这个失实报道,扬清集团发了公告,表示没人受到影响,那“出血者”是虚拟的,扬清还在摸索、前进。而对于智能药盒,扬清还在内部调查,几天以内必然会把全部细节告知公众。
可想而知,又被骂了。
众网友又一阵狂欢:
【今年一定要过CPA:哈哈哈,高,实在是高!!!只是内测,这个理由实在是高!扬清认准医院不会把真相给抖落出去的。】
【脸上露出橘猫微笑:闪开闪开,我给大家翻译一下:开出血药的事儿容易敷衍,杀人药盒的事儿不容易敷衍。咱中国的三甲医院容易公关,意大利的卫生部门不容易公关!意大利的卫生部门可真是太不像话惹!竟然不能帮咱扬清撒撒谎和兜兜屎呢!】
【用户88776655:回复@脸上露出橘猫微笑:加油啊扬清,加油啊邵城,赶紧想,使劲想,对于那个杀人药盒,期待乃们的理由哦!比心!】
【代购欧美大牌包包V:我赌三天!扬清肯定能想出来一个借口堵咱们嘴!】
下边跟着一溜儿“我赌一天”“我赌两天”“四天”“五天”“10086天”。
接着,另外一篇文章又爆红了,叫:【人工智能元老痛批扬清集团AI布局:这根本是一个笑话。】
阮思澄点进去,发现某个大学教授正在狂喷:
【什么“胃部肿瘤筛查”“肠道肿瘤筛查”,根本没用,只是炒作。对于胃镜还有肠镜,患者都在三甲检查,根本不用AI医疗。】
【你不知道你会得到什么东西,也不知道你要投入多少信心。】
【对治疗的建议更扯,又大又空而且还假。】
【扬清应当公布它的训练集和训练结果,胃癌病历有多少个,肠癌病历有多少个,让大众来独立判断它是偏颇还是公正,而不是总自吹自擂、自我陶醉。】
【还有,扬清医者总看论文,不大明白意义何在——明明可以好好使用最真实的患者病历。】
文章最后铿锵有力:
【我问过了很多医生,他们观点非常统一——扬清医疗AI,就是一坨屎!】
【一句话:邵城儿子邵君理,炒作一流,眼界末流!努力方向完全错误。】
这篇文章发表以后,一大堆营销号跟风:
【人工智能元老扯下扬清伪AI的遮羞布!】
【扬清AI:被辜负的“业界标杆”。】
【互联网加最看中的人工智能虚有其表?】
不少管理学、商学杂志也在探讨扬清集团:
【从毒药盒看扬清的人工智能混乱现状。】
【任人唯亲,“太子掌舵”,扬清集团大限将至?】
【再次辩论家族企业。】
阮思澄又气到爆炸,深信扬清可以翻盘,在这时竟公开站队,登上大号发了一条:【等待结果。个人相信扬清集团和邵君理。他是我的老师、朋友,有顶尖的人品和能力。】
也被骂了。
…………
这个晚上,洗完澡后,阮思澄没太睡着觉。
到了大概凌晨六点,她忽然间听见门锁发出一阵细索声响。
“???”
接着,客厅的灯开了。不是大灯,而是小灯,暗色的光透入门缝。
她轻声说:“君理?”
几个月前,邵君理把她的指纹给输入了别墅门锁,于是她也给了对方自己家的备用钥匙。
现在,有人用钥匙开门,还开灯……肯定是邵君理了。
他从欧洲回来了吗?
怎么,不回扬清,也不回别墅,却是跑到她这来呢?
阮思澄在卧室床上足足等了十几分钟,甚至听到几步外的浴室喷头开了又关,还不见人推门进来,于是起身穿鞋、下床,轻轻开门,往外面看。
邵君理正靠着沙发背,长腿翘着,一手搭在沙发扶手上,一手架在膝盖上,食指、中指间夹着一根烟,烟雾绕着长指弥散,正在看着窗外星光。他把衬衣挽了两折,留出一截漂亮的小臂。
“君理……”阮思澄赤脚走过去,“怎么在这?”
邵君理的目光过来,嘴角一勾:“刚下飞机,不知不觉……就过来了。不过想起你在睡觉,就打算先自己坐坐。”
“你会抽烟?”
“小学初中凑过热闹,14岁后没抽过了。”
“为什么?”
“这东西有任何好处?”
“可是如果别人都抽,那不如也抽。与其吸二手烟,我宁可吸一手烟。”
“我不喜欢,没人敢抽。”
“那今天……”阮思澄的心脏一抽,觉得自己心疼死了。他创业时没抽过烟,当副总时也没抽过烟,今天却……
“刚抽一口,”邵君理淡淡一笑,“点完觉得挺没必要,正想掐了。”
“君理,”阮思澄想逗他开心,“我说没说过,我这辈子,最有天赋的一事儿,就是抽烟。我会抽,只是不抽,平均起来五年一根。然而即使只是这样,也能秒杀老烟民们!”说完,她侧坐上对方大腿。
“…………”
“真的。”阮思澄手覆上对方的,把烟接过来,说,“我第一次抽烟就会吐烟圈儿,你看着哈!”
“…………”
阮思澄说完,垂下脑瓜,邵君理拦却没拦住,被她含住一口烟雾。
阮思澄把颈子扬起,眼睛微眯,红唇张成一个“O”字,舌尖探着,“呼”地一口,喷出点烟。烟雾袅袅上升、扩散,出现一个漂亮烟圈,又大又圆,圈儿薄薄的,中间空空的。
邵君理:“…………”
阮思澄又连吐两个,说:“再来一次,你看着啊!”
说完,又是一个烟圈,而后嘴唇略略抿起,呼一下,一道烟从圈中穿过,还玩儿出花式来了。
“行了阮阮,”邵君理的几根长指在她头发上滑下去,“我好多了。”邵君理的心里清楚阮思澄在逗他开心。
“嗯,”阮思澄唇凑近对方的,“想要尼古丁来解解压,却又觉得不能‘堕落’……那,我替你来……几口才够?”说话间,她唇间的烟雾飘出,扑在对方薄唇上,渐渐散去。
邵君理的喉头一滚。
“那,最后一下……”
阮思澄的嘴唇轻抿,一点儿烟一点儿烟,送到对方的唇缝间。前边几口还挺短促,最后一口却又细又长。烟雾宛如水柱一般,全都打在邵君理唇缝上。
邵君理受不了,替她把烟给按灭了,而后掰着她的下巴,深深地吻了上去。
他的舌尖强势、狂乱。不容拒绝地搅动着,似要把人生吞活剥,只属于自己一般,其实不是一个非常舒服的吻法。
阮思澄的舌尖发麻,挺半天才挣脱出来,问:“君理?”
“阮阮,”邵君理则贴着她唇,“股东会和董事会里,有人说,要是这回真出篓子,我就离开现有职位,把错儿揽走,避免重蹈澎湃医疗的覆辙。”
阮思澄:“!!!”
“那样,可能整个扬清都待不下去了。”
“!!!”
“阮阮,虽然知道你会陪着,但还是想……你……万一……”
一句话并没有讲完,邵君理又深深吻上,一手搂着她肩,一手抱着她后脑,好像要把她的味道尽数啜进身体当中。
“你究竟在胡说什么,”阮思澄呼呼直喘,“你不管去干些什么,我当然都不会离开。”只要对方别闲着,就算失败十次八次自己也会爱他如初。
“是吗……”
“嗯。”阮思澄早感觉到了亲吻后的对方欲-望,有些想让对方安心,想让对方知道她爱他,于是翻身下来,跪在男人双膝中间,伸手解他的皮带扣。
“喂!”邵君理把她手捉住:“不用,去睡,等天亮了还要去公司。”
阮思澄却挑起眼睛:“不。马上就好。”说完垂眸,不管三七二十一,探出舌尖。
她没干过这种事情,今天却是发神经了,这类似于自我牺牲。
邵君理的大腿肌肉在一瞬间崩到极点。
大约过了20分钟,阮思澄才终于起身。她的嘴唇红彤彤的,被按在了沙发扶手上。阮思澄家靠墙摆着几个沙发,中间是个两人座的,两边分别是个一人座的,两个扶手靠在一起,宽度正好够一个人。
“不要,”阮思澄也说,“马上就得去公司了。你好久没睡觉了吧,别熬了,先休息下。”她的腰在沙发扶手上,上身微微躬起,后脑靠在白墙上。
邵君理也学着她笑:“不。马上就好。”
跟她一样,也是用了过去从来没有用过的,自我牺牲的方式来让对方感受到情意。
☆、第84章 高危(四)
白天, 阮思澄因为着急,每五分钟刷次微博, 看看扬清医疗丑闻是不是有新的进展。她在几个科技媒体的官微上来回点,也不知道她自己是希望看到扬清的消息,还是不希望看到扬清的消息。
没有消息自然很糟, 扬清AI和邵君理注定了要bad ending,但有消息也许更糟,会让年轻的CEO死的更快死的更透。情况转好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总之,阮思澄的心情复杂。
让阮思澄完全没有想到的是,中午,当她再次刷微博时,她没看到扬清的丑闻,倒是看到了思恒的新闻!!!
“×浪科技”发了一段采访视频,取标题为:【据知情人大胆爆料, “思恒科技”曾从澎湃窃取大量患者病历。】
那个视频黑乎乎的, 人变成了一个剪影,声音也经过电脑的特殊处理,又尖又利。
他说:“当时只是初创公司,怎么可能有医院来?产品上市的那会儿,思恒对外宣称它有四五十家医院的数据, 这根本是不可能的。起初走了几家医院,次次都吃闭门羹。嗯?什么?你问为什么?医院都是很谨慎的……他们害怕这个这个, 初创公司技术不行, 保密不好, 病历会被泄露出去,那可就是严重事故了……对,患者信息会被抹掉,但有时能推测出来,比如一些疑难病症。我接着说,当时思恒的创始人全都是从澎湃出来的,他们拷了大量病历,也在后来用在了对‘思恒急诊’的训练上。可以说,‘思恒急诊’本身就是一个,嗯,一个非法产品,风险其实是很大的。嗯?你问什么?哦,按流程,AI医疗初创公司必须取得医院授权才能使用患者数据。你想,你作为患者本人,想要影印自己病历,或者拿走一个副本回本省市申请报销,都要取得医院授权,拿到医生的签字和盖章才行。对的,医院对于患者**那是非常看重的,思恒医疗这种做法已经突破业界底线。”
而当问到曝光以后思恒急诊会如何时,那个神秘的人叹道:“AI技术比较特殊,最终产品基于数据。如果产品本身违法,可能会被封禁处理。三甲医院、基层医院都不可以继续用了,思恒急诊这个产品可能从此会消失掉。当然,如果用户没有意见,思恒也可以重新训练AI机器,搞出干净的版本来。”
阮思澄的指尖冰凉,把视频给全看完了。
怎么会有这种事情?!
思恒医疗在当时就重新训练AI机器了!
可……好难澄清。
“窃取病历”这个事儿已经过去将近三年,关于当时具体情况的证据都湮灭了,何况,本来,因为事情非常特殊、不宜外传,只有思恒内部元老知道全部前因后果,股东大会的决议上没提,董事会的决议上也没提。也就是说,他们很难能拿出来让人信服的证据,毕竟,一切都发生在思恒医疗的内部。
只能间接地证明了。要不,贴出合作医院名单,说明思恒并不需要冒风险用偷的病历?
有些困难……首先,思恒医疗跟所有的医院都有保密协议,不好宣布。之前那些“达成合作”的公关稿都是双方沟通好的。第二,在这样的节骨眼上把医院给推出去,说人授权用病历了,不太厚道,影响关系。在视频下,许多网友都震惊地表示说“并不知道医院可以把病历给AI公司”“我在中国从来没有授权过啊,欧美都要患者填写授权书的”……这个时候列出名单,实在显得不大仗义,阻碍今后继续发展。业界知道“提供病历”“使用成果”是一体的,可网友们还不知道。最后,由于当时“推进”分外艰难,跟外省市三甲医院达成合作的时间晚,其实根本不能说明之前从未用过偷的病历。那些网友看完以后依然可能提出质疑。在阮思澄的印象中,“搞定医院”距离上市并没有隔太长时间。当时他们加班加点,才按进度训练好AI。
阮思澄可委屈死了。
她当时是拼掉老命才拿到了宝贵数据!
她一点点琢磨办法。
与此同时,另外一个关键问题在她大脑当中盘旋:视频中的神秘男子,究竟是谁?
只看身材,她不觉得认识对方。剪影可能是个替身,专门用来录视频的。
阮思澄仔细回忆。
近三年前,知道“窃取”这事儿的,一共只有五六个人——她、钱纳、贝恒、邵君理、王选、CSO石屹立……都参加了罢免钱纳的那一次股东大会。
×浪科技账号说是“据知情人大胆爆料”……这知情人到底是谁?
她自己不可能,邵君理不可能,剩下的是钱纳、贝恒、王选、石屹立。王选他是天使轮的投资人,不大可能玩儿自杀,而石屹立,目前还在思恒上班,是CSO,有股份,而且个性十分正直,阮思澄也想要相信。那么只剩两个已经离职了的:钱纳、贝恒。贝恒一向比较软弱,让他出来搞大事儿实在有些强人所难,而钱纳,却是很会“因时制宜”,并且也有big胆子。
所以还是钱纳干的……?
可是,已经过去整整三年,他为什么在这时候跳出来呢?
前CEO钱纳这人不太会受情绪影响,对花时间打击报复几乎没有什么兴趣,他更注重他自己,比较冷静和理性。因此,在被踢走以后,虽然扣了公司公章想让思恒停摆,来个鱼死网破,却也并未纠缠不休,被刘洋用“出轨证据”威胁以后就罢手了(第17章)。某种程度上说,他会选择“窃取数据”并不让人非常意外,因这也是冷酷分析和最大化利益的结果。
那么,还有谁在他身后吗?威胁他,或者引诱他?
还有,这个时候,扬清、思恒一起出事,只是一个巧合吗?
…………
还没有等阮思澄真正确定应对策略,“×浪科技”便又发布了一条新的视频!
还是那个嘚嘚瑟瑟欠了巴登的剪影。
被处理的男人声音还是那样又尖又利,说:【当时,思恒医疗创始团队不是没人表示反对的……据我所知,CEO强烈反对,但阮思澄和CTO,我就不说他名字了,都想要用偷的病历。CEO就想用管理权限强行制止这个事情,没想到,阮思澄和CTO,竟然取得了投资人的支持。他们召开股东大会,直接罢免原先的CEO,让阮思澄当新的CEO,然后使用澎湃病历解决掉了数据难题。否则,哎,别说能到这程度了,可能早就关门大吉了。嗯?什么?投资人?对,是邵君理,就是邵君理,扬清邵城的独生子,扬清集团互联网加的CEO。邵君理跟阮思澄的解决思路比较相似,就是……呃,我不知道该怎么讲,比较无视法律、道德这样的东西吧,在医疗行业,患者**是最重要的东西了。什么?怎么不用扬清病历?这是他的个人投资,不能使用扬清病历,而且,扬清当时没做脑部,没有数据,澎湃有。】
“!!!”阮思澄的一口老血差一点儿就喷出来了!
屏幕当中,那SB还在继续发言:“CTO?不,不是陈一非,是另一个人。大家知道思恒医疗原CTO陈一非在成功以后被赶走了,却不知道,思恒医疗的CTO在最开始是另一个人,只待了一年。原因?嗯,怎么讲呢,思恒医疗的员工们比较信服CTO吧,忽略CEO,但阮思澄一直都有邵君理在身后撑腰,于是就……让他们都走了。”
阮思澄:“……”
这完全是颠倒黑白、贼喊捉贼。
然而,冷静想想,这事儿是不好澄清。
想要证明窃取数据的是钱纳,不是自己还有贝恒,看起来是难如登天。
除非澎湃愿意发声。
只要澎湃进行调查,应当立即就能知道偷走数据的是钱纳还是自己或者贝恒,否则,思恒就只能凭着自己的嘴巴说“看,我们删了那些病历”“看,我们没有云京一院”,网友们是不会信的!但问题是,澎湃干吗淌这浑水???
思恒深度的投资人是扬清,还有爱未,互联网三巨头“PAY”当中,除澎湃的另外两个。
把思恒给救上岸来,对它没有任何好处。
先起诉吧,阮思澄想:先给这个“×浪科技”发律师函,告他诽谤。再由民事转成刑事,或者干脆直接报警?看能不能让警方到澎湃科技调查取证,可这似乎还是需要澎湃方面愿意配合……
也是因为这个现实——一切都要澎湃支持的现实,钱纳才能肆无忌惮吧?
那么,还有什么办法?
看看评论,网友都说:
【中国锦鲤888:天啊,天啊,邵城儿子真不要脸到这程度?】
【脱非入欧:呵呵呵呵,还以为能瞒天过海呢,可惜只有投胎好,智商捉急。这IQ,妥妥儿在80以下啊。】
【互联网圈一姐V: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不应该只看脸的……没有想到心这么丑,再也不想当颜狗了,怕崩坏。】
【好多沙雕在网上浪:回复@互联网圈一姐V:纯好奇,有照片吗?】
【丸子求雅思过:回复@好多沙雕在网上浪:给。[图片]】
【好多沙雕在网上浪:回复@丸子求雅思过:谢了!卧槽,确实好看(自动加上[doge]保平安,我并没有别的意思。邵君理死[马]!)】
【睡觉十级:我早觉得他就是被炒出来的。】
网友记性实在很差,一瞬间,澎湃成了小可怜儿,扬清似乎十恶不赦。
…………
两个视频,分别是在中午12点和12点一刻发出来的。
到了下午四点左右,悄悄地,一篇关于阮思澄的文章开始在朋友圈和微博流传,题目叫作《思恒“花瓶”阮思澄:天降馅饼,一路躺赢,给你揭示人脉真相》,最早是在知乎发的,用来回答一道叫作“人脉到底有多重要”的问题,后被大V纷纷转载。
作者并未身份认证。
阮思澄在第一时间就看到了。
她自己在创业圈和科技圈子,自然容易最先看到——大家都是加来加去,有不少人早就忘了自己曾经加过她了。
文章用了春秋笔法。
第一段写着:
【思恒深度的美女CEO,阮思澄,被人称为“创业圈的玛丽苏”。曾在澎湃工作三年,接着出来自己创业,高歌猛进,势如破竹,然而,鲜少有人知道:这是一个关于人脉的故事。】
下面是:
【01、
她人生的前27年,十分普通,十分平凡。她出生在小康家庭,成长于二线城市,爸爸在设计院当土木工程师,妈妈是同单位的会计。P大硕士毕业以后,她进入到澎湃科技并度过了三年时光,从事项目与AI相关。
一次峰会,她遇到了她的“贵人”——邵君理。
邵君理是何许人也?邵城独子,扬清集团互联网加的CEO。
当时谁也不会想到,只因抢到澎湃内部的福利票,命运女神向阮思澄缓缓递出了橄榄枝。
……
0 0
一秒记住www点dier22点com,最新小说等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