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马青衣如一团红云裹挟着劲风,勒马停在郑心竹的面前,凤眼桃花面,美丽如此定是慕容家的男人!
他审视了她半响,轮廓有点象,气质却变了很多,眼神冷冷的,眉宇间无尽悲苦。“心竹,是你吗?”慕容泓看了半响却还是问。
郑心竹看着他,一个张扬凌厉的男子,似乎不是少年时候的模样。慕容泓看看她又看看旁边的韩延,紧紧勒住想奔驰的骏马,道,“走吧!”旁边的人立刻让出一条道路让郑心竹和韩延策马出去。
韩延识得慕容泓,他曾经为慕容冲偷偷去北地穿过信息,但是几年里只有一次,北地离长安太近,慕容泓竟然能逃出来,而且还征集了如此多的鲜卑士兵,不由地让他佩服不已。
慕容泓放慢了速度策马在郑心竹旁边,她容颜憔悴,悲伤抑郁,看得他心头憋闷。“你从哪里来?这里遇见,却是我从来没有想到的!”慕容泓斜睨着她,微勾唇角。“自京城最后一次相见,却有十年了,十年说长不长,可也不短。”她看着他,他们不是都变了模样么?
“其实我偷偷回长安找过你,不过差点被人抓了去,还有次凤皇想回去找你,却是被我偷偷拦了回去,哼!不过,你终究还是自己逃了出来!”他看着她,似乎想一口气将那十年的时光都看了回来。
“这些我却都不知道,没有人告诉我,凤皇也从来不说!”郑心竹轻叹。
“他自然不说,他又没有见成,刚到平阳的那些日子,他如死了一样,等到鼓起勇气去找却又没有机会,身边有人守着,长安有人把着,后来我们约定,一起起兵杀回长安,不过这样的机会却少之又少,一晃十年了,十年,我才有这样一个机会!再也不受制于人,杀他个痛痛快快!”说完他仰天大笑,泪水都要笑出来。
郑心竹看着他,多年的压抑,一朝得到解放,是怎么的骇人?
慕容凤算是恪守有道,可是一旦起兵依然杀红了眼,慕容泓如此,那么凤皇?是不是更加的厉害?
忽然莫名的害怕,对着这样的事态,没有一点办法!
从来没有什么救世主,也不要把自己看得那么重要!她心里叹息,她不过是来见证一段,自己那么死心地放入了自己的情感,报应便也随之而来,爱与痛,负罪与宽容一并纠缠。
慕容泓一路上治军倒是很严谨,但是法度也苛责。他想建立一支法度严明,作战勇猛的军队,所以军纪非常的严酷,动辄斩首。
不许骚扰百姓,不许掠夺财物,不许随意杀人……
他们很快到了华阴,不费吹灰之力便攻下华阴进驻城内。慕容泓治军岢峻,禁止掠夺,初进华阴几个士兵因为□掳掠,被慕容泓下令处死。
鲜卑人被氐族压榨那么多年,内心的愤恨都期待找个突破,但是慕容泓的军令却压制了他们,军中渐生不满。
慕容泓随军的有妻子杨氏,儿子慕容忠。杨氏是个懦弱的女人,慕容泓一个眼神摔过去,她就低头垂目话也不说,慕容忠年纪和守望差不多,稍微大一点。
慕容泓率兵驻扎在华阴,自称都督陕西诸军事、大将军、雍州牧、济北王。
鲜卑男女老少皆来投奔,本来八千人马,竟然很快便到了三万余人。同时闻讯慕容冲也于平阳两万人马起事,会师南下。
“心竹,凤皇平阳起兵,现在挥师南下,不日便可与我军会合!”慕容泓盯着郑心竹,她面沉如水,看不出心思,他挑起眉头,却觉得琢磨不透。
“他准备了这么多年,自然不会错失这样的机会,”郑心竹轻声道。
正说话间,韩延和宿勤崇匆匆走进大厅来,“禀告济北王,我们得到消息苻坚派大将军巨鹿公苻睿,都督中外诸军事,左将军窦冲为长史,龙骧将军姚苌为司马,将兵五万,讨伐华阴。现如今正在赶来的路上。请济北王定夺。”
慕容泓一听长笑不止,满脸自信,“心竹,我替你报仇,你如何感谢我!”他身材修长,高出郑心竹两头不止,居高临下睥睨着她。郑心竹一听苻睿,心头一震,又痛,如果是从前她不知道这段历史,那就不会太难过,可是现在她却知道的清清楚楚,她告诉自己那只是做梦,不可能是真的,可是从前的那些事情都一一验证,现在也必定会按照历史走下去。苻睿必死!
“景烨,你还是那么骄傲自负,”她冷冷地看着他,“还记得你欠我的一个人情吗?如果我做了皇帝,你做我的皇后,怎么样?”他斜睨着她,“哈!景烨,我以为小孩子的话也不过就是随兴而起,却累你记了这么多年,过去的事情都过去了,前面的路也不长!”郑心竹只觉得将未来的事情知道了一清二楚,就如同没有了动力,只是一步步走向那个结局,多么可悲?
“如果我说你没有拒绝的余地呢?”慕容泓冷凝着她,“那么我就不拒绝!”郑心竹冷冷看着他,“我以为少年时候的友谊,会让我们今天也是朋友,可惜我错了!”郑心竹苦笑。
“少年时候我对你也没有友谊!”他看着她。
“慕容泓,你们不过是为了寻找安身立命之所,回关东吧,留在此地没有任何的好处,而且你们也必不是秦人的对手!”郑心竹神色平淡,平静地诉说那个事实,她那种洞察世事的笃定让慕容泓怒火升腾。
“我们?你不是邺城来的吗?”慕容泓看着她,这些年的时光似乎太久了,让他本来不多记忆也全是耻辱和挣扎。
“我从哪里来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是来看你们一个个死去,多么残忍!即便是看场电影,也会哭泣流泪。
探子来报苻睿和姚苌领兵来攻华阴,左将军窦冲却带人去阻拦攻打蒲板的慕容冲。
慕容泓披盔戴甲点兵三千,郑心竹在城内等候,不多久慕容泓却兵败而归。慕容泓面沉如水,盯着郑心竹,看她面色平静,没有一点担心焦虑。顿时火冒三丈,上前拉住她的衣服,“心竹,你告诉我,这些年,你修了佛还是成了仙?为什么能如此坦然,什么都不在乎的样子?”他大声咆哮着,“你早就知道我不是苻睿的对手是不是?被他们压迫了这么多年,今日我却还是不能一雪前耻!”他愤怒地瞪着她,眼睛布满血丝。
“回关中吧,”郑心竹轻声道,她的任务是来见证慕容冲的生命,与别人无关,她希望他们可以活下去,回到家乡总归是好的吗?
“你以为你是谁?我要你来安排?我一定要杀了他!”他咆哮着冲出去,他还记得那个雪夜,他为了她在雪地里哀号了一夜,可是现在也许她关心的是当初那个逼迫她的人而不是他!
慕容泓的手下竟然不敌苻睿他们,几个回合便被打得落花流水,于是慕容泓采纳将士的建议:返回关中。
一路上扶老携幼走得很慢,到了华泽之地。
原野草地青青,野花正艳,柳絮漫天,离人愁如海。
慕容泓冷凝着脸,“韩延,宿勤崇你们带三千精兵断后,埋伏在两侧,其他人管自前行,如果他们追来,便在此地让他有来无回。”他抬眼远眺,只见后面尘土滚滚,砂石飞扬,他就不信,苻睿得了他放出去的关于郑心竹在军中的消息会不赶来。
郑心竹看着他,没有说话。
他却道,“心竹,你来和我同骑一马,”然后便伸手来拉她,郑心竹不肯,便策马躲开,慕容泓却冷哼一声,蓦地冲来,一下揽住她,将她腾空抱起揽在身前,“不要动,”他警告她,然后双手环住她策马往回冲。
“慕容泓你要做什么?放我下去!”郑心竹想跳下去,却被慕容泓死死的圈住,健马飞驰,她的发丝飞扬,拂过他的脸庞,让他有一种深深地渴望,仿佛压抑了很多年,他没有细想,低头吻上她的颈,郑心竹反手给他一巴掌,“慕容泓,不要太过分!”她冷冷道。
“如果威胁你管用,我也不会在乎,他们不是都这样得手的么?”他冷冷说。“慕容泓,你错了,你现在用什么威胁我,我都不会违心,我现在只有一件事情,做完就走了!”她冷冷道。
“走?去哪里?”他生气问她。
“这个你不必知道,”她挣扎不了,干脆不动,任由他搂着她。
韩延和宿勤崇的埋伏并没有起什么作用,被苻睿打得落花流水。
韩延他们退回来,让开一条路,慕容泓打马冲过去,与苻睿遥遥相望。
风萧萧,马嘶鸣,就这样对望着。
郑心竹觉得时间似乎停滞了,空气凝固成了混凝土,让她几乎窒息。风吹乱了发刺痛了她的眼。
他遥遥坐在马上,痴痴地望着她,似乎是不相信,又似乎不认识,就那样看着。感觉到身后的慕容泓身体高度紧绷,似乎紧张又似乎兴奋,他身体轻颤,抬手抓住刀柄。
“慕容泓,不要这样卑鄙。”郑心竹怒道。她知道他想什么,这正是她怕的,她不要他死在她的面前,不要!
“心竹,可惜呀!”慕容泓冷笑。
果然,苻睿催马跑来,青衣黑马,宛若天边的浓云滚滚,仿若暴雨来临,“苻睿,不要过来!”郑心竹放声大喊,几乎撕裂了声带,但是那飞驰的影子却还是越来越近。
慕容泓箍在她腰上的手蓦地上抬到她胸口用力,将她揽在他的怀里,紧紧贴住他的胸膛,勒得她几乎窒息,发不出任何的力气,只能睁大了眼睛死死盯着飞马冲过来的身影,
他俯身抬头,几乎贴在马鬃上,一手紧勒马缰,一手紧握长刀,双腿夹紧马腹,越冲越近,他青衣猎猎,盔甲铮琮,头盔出钻出的一缕发丝,飞扬在风中。
他的眼眸微微眯起,嘴角微弯,一种巨大的幸福感自天地间涌上来,竟然真的是她,这些年,梦果然没有白做……
郑心竹想喊,却觉得似乎哑了说不出话来,忍住眼睛的酸痛,使劲地看着他,待到近了,他提刀横在身前,慕容泓揽住郑心竹,却将她推向外侧接近苻睿冲来的那面,他的手紧紧地箍住她让她挣扎不得分毫,待到苻睿挥刀过来,却怕伤了郑心竹刀身太高直取慕容泓面门,慕容泓身体往后仰苻睿手腕用力长刀变横削为下剁,慕容泓却将郑心竹揽在胸前她的发丝披散了他满脸,苻睿一愣停势伸手去抓郑心竹,“”苻睿,走开呀!”郑心竹喊出一声,却觉得喉咙痛得似乎撕裂了。
感觉苻睿的手抓到自己腰间衣服,能看见他的笑眼了,却蓦地发现他眼睛睁大,瞳仁急剧放大又迅速收缩,手却依然死死抓在自己的衣服上,
“苻睿,苻睿!”郑心竹只觉得肝胆剧裂,喊出来得声音都是沙哑破碎的。她被慕容泓箍住躺在他的怀里,他后仰在马身上,自己根本看不见,蓦地被他从后面扶起,慕容泓策马错过,郑心竹便看见慕容泓的刀从苻睿的左肋处抽出来,哗得洒出一蓬血雨,溅了自己满身。
郑心竹一下子呆住了,忘记了反应,瞪大了眼睛看着他,他面容痛苦,紧皱眉头,手捂在胸口,却看着她,笑,血从嘴角顺流而出。
郑心竹拼命地挣扎,慕容泓却箍得她紧紧地,“放开我!”她用尽力气大喊,慕容泓冷眼看着血流不止的苻睿,哈哈大笑,“想不到飞扬跋扈的巨鹿公也有今日!”他抬手提刀便要再刺,郑心竹趁着他手上一松,用力的滚下去,跌在泥土地上,只觉得眼冒金星,浑身似乎散架一样,一动扯心扯肺地痛。
慕容泓一愣,想伸手来抓她,她却拼力跳上苻睿的马,晃了晃差点掉下去,随即揽住苻睿飞驰而去。慕容泓一愣,便在后面紧追。
郑心竹揽住苻睿的身体,只觉得他越来越沉,似乎要滑落下去,他已经说不出话,血不断地从嘴里涌出来,郑心竹抱住他,终于手上没有了力气,刚才跌下来的时候,跌得她几乎骨头散架,让她觉得要昏过去。
手上再也没有力气,抓不住马缰,揽住苻睿的手臂即将滑落开来,她却拼命地想抱住他,最后两人从飞驰的马上滚落下来。
她拼尽全部的力气,死死抱住她,重重地摔在他的身下,一口血喷在他的身上。似乎自己也要死了。她动了动几乎挣扎不起来,拼了力稍微坐起来,却觉得似乎有什么东西戳了自己,然她冷汗唰地流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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