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桑应命去了,黛鸢含笑道:“好久不见,真是今时不同往日了。”
云落徐步敛襟,与黛鸢穿过厅堂,到得侧方窗边,窗下锦垫雕桌,几盏晶莹碧透的玉茶杯,迎着夏日暖光流萤,彩色盘旋、光华飞转,黛鸢拿起一只,不由赞道:“难怪人说水沐居多有奇珍,便连这杯也是难见之物。”
云落亦拿起一只看去,晶透杯身映出微微敛笑的容颜,眉目如昔、妆容不似,不禁暗自惘然:“又能如何?不过几个春秋而已。”
心内突感悲伤,旋即强颜笑道:“到不似你,我看太后对你甚是爱怜,倒还真不知,你乃国舅千金。”
“爱怜?”黛鸢凝望云落的眼静如春水,却划过一点莫名凄然的光影:“你道她真是爱怜我的吗?”
云落一惊:“不是吗?你该是她嫡亲侄女。”
黛鸢放下手中杯盏,低垂眼睫,纤凝如玉的手指握起,拇指轻轻拂动:“嫡亲?我十三岁前,都不过是田豫家中婢女。”
这时叶桑端上茶来,云落震惊中犹不忘令她速速退下,并嘱咐关掩房门,田豫?她该是国舅之女,怎却对他直呼其名,不假一分敬意?
黛鸢持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茶香沁人,温暖热度熏湿眼眸:“我母原是田豫府中歌姬,只一夜**,便怀了身孕,因无宠爱,自我记事我与母亲便住在府中后园的冷阁中,一切从简,更没人将母亲视作上人,将我视作小姐,田豫更对我们母女不管不顾,我亦不认他为父,自小从未曾称他一声父亲,更不曾与他有只言半语,直到母亲病重那日,我去求他,在他门外跪了很久很久,那天下着雨,雨水将我全身湿透,直至昏厥过去,他都未曾见我,到我醒来,母亲……却已然故去……”
黛鸢低敛眼睫下,不知是否有往事的黯然,然那语声却是无波无澜,清淡仿似在述说她人的经历,与己无关:“那年我十岁,田豫并不管我,我依然独自住在冷阁之中,与花鸟虫鱼为伴,亦幸而冷阁中有不少诗书,听说是田豫曾经的宠妾自愿所居,那宠妾后亦孤寂的死在了冷阁中,那时我便想,许我这一生便会如这冷阁历来的女主般,寂然死去,无声无息,可待到我十三岁那年,却突然有人将我带走,换了楼宇亭台、华丽闺房,更人人称我做小姐,眉目中尽是恭顺,便连他的那些姬妾们亦对我礼让三分,不敢丝毫怠慢,田豫还为我请了琴师,教习琴艺,虽我对他一味冷漠,他却从不曾愤怒,优渥如常,只是不准许我出门,直到……公主府甄选贵女,方才……得见另一方天地!”
云落都不禁心内生悲,暗暗垂下珠泪数点,轻轻拭去:“依你出身,又何必去选什么贵女?”
黛鸢好似麻木的不留丝毫悲伤:“你可听闻过陛下与皇后小时约定?”
云落点头,那不是刘浚与芊芊皇后幼时的佳话?如今看来,亦令人徒生叹息,黛鸢继续道:“太皇太后迟早不支,皇后与陛下又日趋冷淡,便有人欲要效仿‘金屋藏娇’,得一时之势,若我行言得体、欢愉龙心,更恐便不是得一时之势这般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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