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香屋 更新时间:2010-10-2 8:49:04 本章字数:1518
就因为清浅和紫君的死,让那一方名不见经传的断崖也有了名字,自是锦鸿所赐的,名曰:望君归。
又是日迫西山的时刻,夕阳的余晖浸染着锦绣的山河,锦鸿捧了一大捧的花束,拎着一小壶的酒,如同初涉情事的少年正要去见心上人似的,满是忐忑与期待。
锦鸿将花放在石桌上,笑看着一脸笑意的石像,说道:“疯丫头,我来看你和清浅了,这么些日子来,你一定没少给你五师姐添麻烦吧?”
锦鸿在石墩上坐下身去,喝了一口酒,便双手抱在胸前,气定神闲般地笑笑,然后又静默了片刻,忽地认真地说道:“紫君,你从来不跟我说一句话,我却似有三天三夜的话要对你说,却又不知道如何说起算了,还是先给你补补课罢。
紫君,昨天夜里我拿苏轼的词读了许久,对他的一首《江城子·乙卯正月二十日夜记梦》读得颇有心得,觉得你非常有必要听一听。”
锦鸿顿了顿,开口吟道: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
夜来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料得年年肠断处,明月夜,短松冈。”
他把感情用得那么深入,连自己红了眼眸也不曾发现,只觉得眼前那明媚的容颜愈发变得模糊了。
“苏轼被贬密州,本来就郁郁寡欢,而缅怀旧事,更觉悲苦。夫人王弗温柔贤惠,知书达礼,十六岁与苏轼成婚,伉俪情深。王弗不幸早年病逝,苏轼痛失娇妻,异常悲伤——如同我现在一样,食不下咽,寝难安席——这首诗的意思是说,十年来生的和死的两相渺茫,即使不思量,总是不能相忘,千里外有她孤零零的坟,我却没有地方去诉说悲伤。即使是再相见也不会认识,我现在是尘土满面,鬓白如霜夜里暗自做梦回了故乡,见她坐在小窗前,正在对镜梳妆,两相对望着说不出话来,只有泪流千行。断定年年最伤心的地方,是明月当空的夜晚,栽着松树的小山岗——可我面对的却是一方深不见底的断崖,他尚有地可寻,有处可凭吊,我呢?空对着一个万丈深渊,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锦鸿灌了自己一大口的酒,怕自己失声哭了出来,“紫君,你那么突然地走了,我不知道是你死了还是我死了,只觉得自己已然尝遍了生死的滋味——”
锦鸿捏着酒壶起得身来,望着天边的一抹霞光,满是醉意地说道:“念远萦怀对夕阳,最难消遣是昏黄我把这里称作‘望君归’,你知道为什么吗?紫君,我真的不愿意相信你就那么去了,我活着,就是希望有一天能够看到奇迹发生,希望,我从哪里失去的你,就能够从哪里把你再找回来!”
锦鸿用力地灌了自己一口酒后,便狠狠地将酒壶摔在了地上,那碎裂的声音,在他听来,分明觉得自己的心都碎了一地了。
藏在石像身后的伊人被他吓了一跳,捂着嘴不敢出声。
酒壶碎地之后,便是片刻的沉寂——
“本该一袭青衫,收拾心缘,愿来世梦游人间,感悟菩提,拾起落花,终身飘泊——”
之后就再听不到任何声响了——
过了许久,伊人确定他已远去,才从石像后面缓缓地走出来,看四下无人,方才放心了。
在石像后面,听着锦鸿对紫君诉着衷肠,她早感动得欷歔不已,哪里会知道自己无意中露在石像外的一抹粉色裙裾到底是让人瞥见了。
伊人立在石桌前看着花,看着地上摔碎的酒壶,忍不住感叹:“伤心人饮伤心酒,断肠客制断肠辞!”
——
剑网尘丝错鸳鸯 第二十九章 不是春闺梦里人
书香屋 更新时间:2010-10-3 8:16:35 本章字数:2455
伊人立在石桌前看着花,看着地上摔碎的酒壶,忍不住感叹:“伤心人饮伤心酒,断肠客制断肠辞!”
她轻轻地叹着气,回过身来却正见有人立在跟前,那分明就是刚才来过的少年,身上还带着酒气,伊人不知身后有人,猛然间回过头去,着实吓得不轻。
而锦鸿看着眼前那清丽的眉眼,明显的一愣——
伊人惊魂未定,却让对方霸道地压进怀里,耳畔有人无限欣喜而哀伤地道:“紫君!澹台紫君——”
他闻见她身上带着的他似曾相识的花木清气,更觉意乱情迷,他吻在她脸上的时候,怀中的佳人有片刻的怔忡,但很快她便用尽全身的力气推开了这个不速之客,慌恐得连连后退,“我不是她,她不是我!”
伊人远去,他却僵在原地,如同周公梦蝶一般,不知是周公梦见了蝴蝶,还是蝴蝶梦见了周公,似梦似醒,难辨其中——
伊人直向远处跑去,见身后无人再追来,方才停下了步子,霎时,只觉眼前忽地掠过一道黑影,刹那间刘仁醉已到了跟前,含笑看着伊人,异常温柔地说道:“红姑娘,在下刘仁醉对姑娘仰慕多时,早闻大名,如雷贯耳!”
“刘仁醉?”她忘却了眼前跟她说话的是个什么人了,听着他的名字,让她忽地想起了南唐后主李煜的几句词来,“胭脂泪,留人醉,几时重,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
“闻名不如见面,见面胜似闻名。姑娘果然好才情!”刘仁醉真是醉眼迷离地看着她,只是看着她,便也觉得醉了。
伊人无意与他搭讪,低了低头便从他身边走过去,刘仁醉忙抓着她的一只柔荑,恋恋不舍地道:“红姑娘——”
伊人吓了一跳,努力地从他手里挣脱,却不能够,慌乱之中,忍不住嗔怪道:“你弄疼我了!”
刘仁醉见她蹙了蹙眉,赶忙放开手来,在她面前,他竟如此乖巧,如此懂事,眼巴巴地看着她,说不出一句话来。
伊人转身离去,刘仁醉就在后面,不远不近的跟随着。
伊人加快了步子,却分明觉得脚下飘忽起来,很是倦怠的样子。
刘仁醉上前温柔地扶过她,可又觉失礼,便忙放开手来,柔声道:“红姑娘是不是觉得累了,我送你回‘御剑阁’好不好?”
伊人的呼吸略微的有些急促了,冲他摇摇头,转过身朝前走去,也愈发觉得自己开始有些飘飘然了,正要倒去,却被楚芙给扶住了,对她关切道:“师姐,你怎么了,是不是又不舒服了?”
伊人强打精神冲她摇头:“我没事——”
楚芙知道她定是又犯病了,满是心疼地看着她,瞥了刘仁醉一眼,说:“待我把他撵走,就立马送师姐回‘水云阁’去。”
伊人勉强的点点头,便由她去了——
才一静下来,忽觉有人扳过自己的肩,然后拥进怀里,听着对方含情脉脉地唤道:“紫君——”
她觉得自己再没气力推开那个错将她以为是自己师妹的少庄主了,只能拼尽全力对他说道:“陆少庄主,我是红粉伊人,不是澹台紫君——”
“红粉伊人?”锦鸿喃喃自语地轻轻推开她一些些,可是看着眼前那熟悉的轮廓,那明媚的容颜,这分明就是他师妹澹台紫君,他日日不能相忘,夜夜常常梦见的模样已然同断崖边的那尊石雕一样刻在了心上,他哪里会将她认错呢?
铮铮的男儿竟也红了眼眶,再度将她拥入怀中,涩声道:“紫君,我再不会离开你半步了,无论何时再不扔下你一个人了,我会用心来对你,用生命来爱你!只求你不要离开,不要再给我风雪——”
“陆少庄主,”伊人再次将他推开,连连后退道:“男女授受不亲,请少庄主自重!”
“紫君——”他讶然不语,企图再上前来。
“你别过来——”伊人像是只受了惊的鸟儿,全然没有紫君的冲劲。
锦鸿止住了步子,不再向她靠近,满眼忧戚地看着她。
她好想努力地让他相信她,相信她是她自己,而不是他师妹,却又愈加觉得自己撑不住了,似随时都要栽倒下去了。
“姑娘”“二姑娘”映雪和红梅,红珠寻了来。
“师姐!”楚芙也赶了回来。
“楚芙,映雪——”伊人觉得自己真是越来越不济了。
晚霞已经落幕,缠着云痴痴不放。
“少庄主”陆云,陆远,陆通,陆达也寻到了这里。
锦鸿旁人不顾,只是痴痴地看着伊人,眼底涌起了一片哀潮。
此时,另一个高大挺拔,相貌伟岸的少年不知何时已出现在了眼前,他的眼里充斥着敌意和不悦,望着锦鸿,慢慢地往这边靠近了。
“阁主”红梅,映雪和红珠纷纷低下头去,不敢正眼看他。
“诸葛神医——”楚芙满是歉疚地看向他。
他便是“御剑阁”阁主,有名的医神医——诸葛北辰。
北辰近了伊人的身,却一直看向锦鸿。
锦鸿却对他视若无睹,不过是看他一眼,然后继续凝神看着红粉伊人——
他见北辰伸手环着她的腰,他听伊人唤他一声“北辰”,然后便似柔弱无骨般地往他怀里倒去,他见他双手捧着将她抱起,看了自己一会儿,转而对楚芙冷言道:“楚姑娘,你去‘水云阁’做客我很欢迎,不过请你下次别再带她出来了!”
楚芙僵立着,不敢言语,似一个闯了祸的孩子。
映雪,红梅和红珠见阁主走了,便忙匆匆地跟了上去,陆云目送着映雪,欲留不能。
立了片刻之后,楚芙便默默离去了。
而锦鸿却仍杵在原地,一动不动,跟失了魂魄的人似的——
剑网尘丝错鸳鸯 第三十章 为谁风露立中宵
书香屋 更新时间:2010-10-4 8:16:35 本章字数:2622
牎坝剑阁”内占有好大一方水域,于是便有人在水上建了一座阁中阁,名为“水云阁”。
牐犓云阁阁外的水域中栽满了各色荷花,养着各种锦鲤,水上,长廊回环往复,显得旷远芊绵,水烟凝碧。
牐犔煲涯海月如初。
牎八云阁”里,伊人独倚斜阑,望着眼前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
牐犛逞┒肆艘└樵谧郎希出得房门来,对她细语道:“姑娘,该喝药了。”
牐犚惶到又是要她喝药,她就忍不住悲从中来了,也没有移开视线的意思,只对映雪哀哀怨怨地说道:“映雪,你说我这是怎么了,我怎么就变成这个样子了呢?两年前我还是好好的,还能呆在‘素心岛’上与暮晨朝夕相对,可如今……如今却没了他的音讯……”
牐牎—其实顾暮晨已经登门拜访过好多次了,只是北辰不肯让他见她,他连御剑阁都进不了,又怎能进得水云阁去见她呢?
牐犛逞┎蝗绦穆髯潘,可要对她说出来却也不能够,只是安慰道:“姑娘,阁主是有名的神医,他一定能治好姑娘的病的,等姑娘病好了,不就可以再回素心岛去找顾先生了吗?”
牐牎坝逞,”伊人湿了眼眸,回过头看着她,“我分明觉得自己的身体是一天不如一天了,好似日薄西山,朝不虑夕,大约大去之日,不远矣——”
牐牎肮媚铮”映雪似乎也觉察到了,掩不住的慌恐浮在脸上,“快别胡说了,会好的,你一定会再好起来的!”
牐牰杂谟逞┑幕埃伊人并不作理会,满是哀怨,满是担忧地叹道:“津津生意本无停,各有时分各有因。不是东君私有意,从来近水柳先青……暮晨,你能等我多久呢?”
牐
牐犜律现刑欤锦鸿还独自坐在院中把盏,似往常一般,酒入愁肠便又更添了十分愁。
牐牎叭ゴ毫懵淠捍菏保泪湿红笺怨别离。常恐便同巫峡散,因何重有武陵期。传情每向馨香得,不语还应彼此知。只欲栏边安枕席,夜深闲共说相思。”
牐牎岸风袅袅泛崇光,香雾空蒙月转廊。只恐夜深花睡去,故烧高烛照红妆。”
牐犓一边喝着酒,一边吟着诗,多少的夜晚都是这样过来的。
牐犘睦伎羁畹匾撇阶呃矗立在他身前,又是哀怨又是不忍地唤声:“大师兄……”
牐牻鹾杼起头来,醉眼迷离的笑望着她,温言道:“心兰,还没睡呢?坐啊!”
牐犘睦荚谒面前落了坐,见他正笑着看着自己,又不知道该跟他说什么了。
牐牭故墙鹾柘瓤了口,问道:“在这里还习惯吗?”
牐犘睦伎醋潘,轻轻的点点头。
牐牎澳且率匙⌒卸蓟购寐穑俊
牐牎岸己谩!毙睦既缘懔说阃贰
牐牎澳蔷秃茫苯鹾韪从侄似鹁坪攘似鹄础
牐犜谒心里,她是他的师妹,“长春七少”里他唯一的师妹,他早便告诉自己,一定要好好待她,好好珍惜。只是,他什么都愿意给她,惟独除了爱。
牐犓只同她寒暄了一下而已,只是这样而已了,让她好失望,也好难过,半晌说不出话来,只好泪眼盈眶的起身回房去了。
牐牻鹾柰A耸种凶哉遄砸的工事,目送着她,心里也是不忍,也是歉疚,心道:“心兰,对不起,你想要的我给不了,我的心早已满满当当,再装不下任何人了!”
牐牎敖鹾韪绺纭!鄙瞎傩讯见心兰离了这里,方才走了过来。
牐牎靶讯?”锦鸿见她沉着脸,便知这个儿时的玩伴肯定是有什么事踩着他尾巴了,打定主意要待她殷勤一点。
牐牽此在他面前很快的坐定了,锦鸿陪着笑问:“怎么还不睡啊?是想家了吗?也不对吧?我记得你向来是不大害‘乡思病’的,哦,就是想家的那个‘乡思’!”
牐牎澳惚鸾馐土耍我知道的!”醒儿双手抱在胸前,沉着脸。
牐牻鹾枇连赔不是。
牐牎敖鹾韪绺纾你上午同铭野大哥喝过酒之后,去了哪里?”醒儿盘问着。
牐犚运对她的了解,她会这么问,便多半是知道他的行踪的,撒谎的话定然要被当面揭穿的,便也十分坦然地说:“去看我少夫人了!”
牐犓知道他说的是澹台紫君,那个同他有了婚约的澹台静明,他称她作少夫人,似乎是被公认的事情了。
牐牨臼歉雒还门的未婚妻罢了,他却称她为夫人,醒儿念在他夫人已香消玉殒,早无福消受了,便也不与他争执,接着又问道:“那看完你夫人呢?”
牐牎翱赐晡曳蛉宋易匀皇腔丶伊耍还有什么地方好去的?”锦鸿脸上觉得好笑,心里却在发毛,就怕她提到红粉伊人。
牐犘讯挑了挑眉,问:“你就没有遇上什么人吗?”
牐牎坝錾鲜裁慈耍俊苯鹾栉仕道。
牐犘讯嗔道:“问你呢!”
牎坝邪。〉比挥辛恕…”锦鸿抓起杯子来饮酒,心里盘算着如何应对她。
牐犘讯颇有些得意,继续道:“碰上谁了,快说啊!”
牐牻鹾杞杯子往桌上一掼,坦荡地说:“碰上了陆云、陆远、陆通、陆达!你不知道,他们还当我是三岁小孩似的,天黑不知回家的那种……”
牐牎澳悴诺蔽沂侨岁小孩呢!”醒儿双手撑着桌子,立身道:“连人撒谎都看不破的那种!”
牐牻鹾柘匀槐幌抛帕耍心道:“幸好月老长眼,没把你归给我作夫人,否则可就够我喝一壶的了!”
牐牎澳愀红粉伊人是什么关系?”醒儿将自己的双眼近近的逼向锦鸿的眼睛,仿佛是要想将他看透的样子。
牐牎昂旆垡寥耍俊苯鹾枵啥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样子,问:“你亲戚啊?!我怎么不知道?”
牐牎澳惚鹱八饬耍锦鸿哥哥!”醒儿冲他大声嚷道。
牐牻鹾柘诺妹ρ诹硕朵,说了句:“别叫,别叫!管家要来驱鬼的!”
牐
剑网尘丝错鸳鸯 第三十一章 惆怅此情难寄
书香屋 更新时间:2010-10-5 8:16:50 本章字数:1550
醒儿低了嗓音,满是委屈地说道:“我知道,你抱她了,你还……”
“嘘……”锦鸿慌得忙跳起身,捂了她的嘴,“你别到处瞎嚷嚷,是我无意间冒犯了人家,都是我的不是!可若你说与别人听,影响多不好——”
醒儿甩开他的手,反问:“你还怕影响不好吗?”
她以为他在为自己考虑着,却不知他其实是在为那位红粉伊人着想着,听他幽幽地道:“我倒是无所谓,只怕是有损红姑娘的清誉,那样的话,我可真是该死了!”
“这个时候你还在想着她?”醒儿锁着眉头,怒道:“她若真是个正经女子,又岂能让你三番两次搂在怀里?她不是婵姬的师姐吗?那也一定是武艺高强之人,哪能轻易让人欺负了去!”
“醒儿,我不许你这样侮辱我师姐!”婵姬忽地闯了出来,有些生气地道:“我跟师姐虽是同门,可我们却很不一样,我师姐轻功绝顶,武功却很不济,连我都打不过,何况,这两年来她还一直病着呢!”
听到自己的好朋友在为自己的情敌说话,醒儿脸色立时一沉,“她是你师姐,你自然是帮着她说话了!”
“醒儿——”婵姬忽又软了下来,她与师姐感情不错,却也同样很看重她同醒儿的情谊,便又好言道:“我知道你很喜欢我哥哥,你是怕他让我师姐给抢了去,不过你大可不必担心的,我师姐早已是心有所属了,不会跟你争我哥哥的!”
醒儿将信将疑,问:“真的吗?那她喜欢谁?”
锦鸿恨不得伸长了耳朵听去。
婵姬笑了笑,“我那个师姐啊!一心一意想着,全心全意爱着的人,便是‘南顾北沈’中的顾暮晨顾先生!我跟你说了,你可不能跟别人说去!”
二位姑娘马上又言归于好,卿卿我我的一同回房去了。
锦鸿立在原地,顿时只觉得喝下去的酒都变酸了。
次日春光明媚,园子里蝶舞莺飞,花红柳绿。
心兰在庄内闲来无事,便向管家领了喂鱼的差事来做。
锦鸿出了房门,伸了伸懒腰,远远的就瞧见了那喂鱼的姑娘——自然是有着闲庭信步的悠然,却也有着几分黯然的神色。
比起爱给他设眼线的上官小姐,她的温婉娴静让他觉得更可贵。
“心兰。”他忽地到了跟前,吓了姑娘一跳,颤颤的手连喂鱼的食盒也拿不住,直往下掉去。
他抢步上前接住了,再递还与她,微微一笑,有些自怨道:“我吓着你了?!”
“没有。”明明是这样,她却看着他安静地撒谎。
他笑了笑,问:“刚才想什么呢?想得那么入神。”
她移了步子,有些凄切地道:“在想以前在长春岛的日子——”
他的心沉了下去。
她继续娓娓道来:“那个时候我们七师兄妹能够常常呆在一起,能够常常听到欢声笑语……而现在却不一样了,转眼之间,就人非物也非了……”
他以为她是觉着寂寞孤独了,却听不出她希望能有他守在身旁,让她同他左右相随的这层意思来。
内中的情愫,他并不明了,只是说道:“师父师娘很快便要来了,我想,你三师兄也应该快回来了!”
她讶然地望着他,不明因由。
他看出了她眼中的疑惑,只是一笑,轻轻的叹了口气,说:“因为紫君的祭日快到了!”
说罢,锦鸿转身离去。
心兰却是一脸愕然与忧伤。
一心想去接近的人,为什么却总也走不进他心里呢?
剑网尘丝错鸳鸯 第三十二章 有侠客重来,乾坤异主
书香屋 更新时间:2010-10-6 8:17:04 本章字数:2562
“老大,这可是归云庄的地盘!”一个小弟兄友善地提醒道。
“怕什么?”刘一刀那么地不屑一顾,“我的地盘我作主,不是我的地盘还是可以作主!”
“可是,可是一年前我们逼得那少庄主的夫人跳崖自尽了!”惶恐的声音不安地说着,“那‘归云庄’的人现在还恨得牙痒痒的,还说要扒了我们的皮呢!”
“扒皮有什么大不了的?”刘一刀不屑地挑了挑眉,“人在江湖飘,哪能不挨刀?扒皮就扒皮吧!”
“老大,你不怕啊!?”说话的人险些从草堆里蹦出来了。
刘一刀忙拽了他下去,拉过预先准备好的草叶花枝盖在头上,将自己的人统统都掩藏好。
“怕什么,啊!怕什么?有你老大在,你还怕呀?!”刘一刀气得直拍他脑门,“我跟你说,那‘归云庄’的少庄主成不了什么气候,整一个英雄气短,儿女情长的情种!要真他妈有能耐,早把老子的窝给端了!”
一小跟班奇道:“老大,你不一直是居无定所吗,哪来的窝呀?”
“你他妈婆婆妈妈跟个娘儿们似的,”刘一刀恼羞成怒的拍打他的后脑勺,“别废话了,快给我闭嘴!这次绝对不能再失手了!想我刘一刀,富贵英雄美丈夫,岂能败在一个娘儿们手里?简直太不像话了!”
四遭又回复了平静。
山风拂野,绿柳红花的山间小道上,一个黑衣红带的女子携剑策马而来,那欣喜而又带着些许焦急的神色,全然失去了警戒的心理,于是,忽地就马失前蹄——
翻身摔下马去,才发现自己已身陷囹圄,被一群山贼给团团围住了,待要拔剑迎敌时,才觉自己摔下马时不小心扭了脚。
刘一刀笑得满脸是牙,“怎么样,小妞?看你这回还怎么追杀我!”
姑娘眉头一皱,“刘一刀,你真是卑鄙!”
“谢姑娘美赞,我就是卑鄙,就是卑鄙!”刘一刀回头笑向众兄弟,大伙便也会意地大笑起来。
姑娘甚是懊恼,也顾不得脚上有伤,拔剑便向刘一刀刺去,两人互拆了几招,刘一刀格住她的剑,心念一转,忽佯败而逃,姑娘正是心恼气懊之时,哪里肯放得过他,正要追去,一阵白烟忽地劈头盖脸而来,周遭的人赶忙扯过衣袖护住口鼻,姑娘才反应过来,已经就来不及了,忽觉眼前晕眩的厉害,慢慢地有些飘飘然了,不支地弯了身
子。
烟雾很快就散尽了,刘一刀复又上得前来,挺胸叉臂,“只要你乖乖听话,随我回去做个押寨夫人,我刘一刀素来最疼老婆,绝不会亏待了你!”
姑娘瞥了他一眼,恨恨地道:“做你娘的春秋大梦!”
“有意思!真有意思!”刘一刀拊掌大笑,吩咐左右:“给我带走!”
姑娘实在是没有反攻的气力了,正想再拼尽全力背水一战,这时一道青色身影袭来,一个高山流水将刘一刀踢飞一旁——
落在地上,是个五官深邃,气质清贵的青年。
刘一刀正要抓狂,想好好痛骂一番,却有人拉了他的衣袖,颤颤的说道:“大哥,我认得他,他便是归云庄的少庄主!”
一听,是要杀自己的仇人来了,刘一刀泄尽了所有的底气,连大气也不敢出了。
锦鸿眉宇皱拢,嘴角动了动,一个字一个字的咬着:“我们终于见面了!”
四际的人忙退居一线。
“呵,呵呵——”刘一刀笑不成声,苦着脸,有些结巴地说道:“相见不如不见,我们回见,再见!”
说毕,白雾四起,人便消散了去。
锦鸿正要追去,边上的姑娘忽蹲下了身子。
锦鸿只能舍去刘一刀,不再去追,而近了姑娘的身,关切道:“姑娘,你还好吧?”
姑娘一手抚着脚踝,紧了紧眉便往后倒去,直靠上锦鸿宽厚的肩膀
听陆达说哥哥带了个姑娘回来,要请自己过去,婵姬便匆匆赶了来。
一进门见锦鸿似往常一样自斟自酌地喝着酒,陆云,陆远陪在边上。
锦鸿跟她挥了挥手,示意要她进去看看。
婵姬便近到床前,掀起帐子来瞧那姑娘——
“芙姐姐!”婵姬一脸讶然,对锦鸿道:“哥哥,我认得她,她便是红袖楼的楚芙姑娘!”
“楚芙姑娘?”锦鸿重复道。
婵姬道:“我跟她同一个师姐的。”
“同一个师姐?”锦鸿琢磨着,“那不就师出同门了吗?”
婵姬摇摇头,认真地说:“我师姐的启蒙师父是我的师父,就是那御剑阁的前阁主,尹修前辈;而我师姐的另一个师父才是芙姐姐的师父,便是素心岛上的郁素前辈!”
“哦,是这样啊!”锦鸿才领会过来,又问道:“那你们的师姐是顾先生的师妹喽?”
“是啊,哥哥你怎么知道的?”婵姬正觉奇怪,陆通又来报说“南顾北沈”到了。
锦鸿笑了笑,说了句:“说曹操曹操就到了!”
光鲜气派的华堂之上,铭野与管家陆离正在招呼着顾暮晨和沈皓天。
铭野是见过暮晨的,彼此还较为熟悉,今日初见皓天,却也被他身上透着的豪侠之气所深深折服。
陆离见来客言谈举止间风度不凡,丝毫不被这华堂邃宇所影响,不禁暗暗点头叫好。
“顾先生!”锦鸿先自迎了出来,“这位想必就是沈大哥了?”
皓天转向锦鸿,拱手言道:“皓天多有叨扰,陆少庄主还请多担待!”
锦鸿忙回敬说:“沈大哥说的哪里话,锦鸿早闻‘南顾北沈’之美名,久仰之至,今日得遇沈大哥,更觉一见如故,能结识二位,真乃三生有幸啊!”
暮晨看着二人你来我往的,不觉笑了起来。
忽听得一个清脆的声音唤道:“沈大哥!”
询声望去,正是婵姬——
剑网尘丝错鸳鸯 第三十三章 知音难觅何如?剑笔堪诉!【上】
书香屋 更新时间:2010-10-7 8:17:04 本章字数:1567
婵姬是识得沈皓天的,皓天也认识她。
“婵姬小姐!”皓天一脸笑意地看向她。
“怎么,你们认识啊?”铭野讶然问道。
皓天同暮晨对视之后,只是笑着。
婵姬一边唇角上扬,有些诡异的笑了笑:“我们当然认识了,我们怎么会不认识呢,沈大哥是吧?”
“我们认识吗?我怎么不知道?”皓天挑了挑眉,笑向暮晨。
暮晨却笑而不语。
“好啊!沈大哥,你不认识我是吧?那我芙姐姐你总认识吧?”婵姬觉得砸着了他的要害,颇有几分得意的神气。
“什么芙姐姐,蓉妹妹的,我可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皓天知道她说的是楚芙,脸上不由得泛起了笑意,却仍同婵姬较着劲儿。
“你不知道啊?那就算了!”婵姬故作抱憾的样子,“我本来还想跟你说,那红袖楼的楚芙姑娘现在就在我们归云庄的,既然沈大哥说不认识她,那便算了罢!”
皓天将信将疑,看着她,貌似随便地说道:“真的假的?连红袖楼的楚芙姑娘你都请得动,婵姬小姐真是本事啊!”
锦鸿,铭野和暮晨早看穿了他的心事,立在一旁忍不住笑了。
婵姬双手抱在胸前,故作深沉:“要说本事,我可比不过刘一刀大哥,你不知道他有多厉害,竟然能设计到人家楚芙姑娘!”
婵姬偷看了皓天一眼,果见他神色有些紧张,不禁得意地一笑,又接着说道:“弄得人家又摔马背,又扭伤了脚,中了**不算,还险些叫人掳去做了押寨夫人”
“你说的是不是真的?!”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看婵姬说得那么有板有眼的,皓天终于失态了,冲上前抓着她的肩。
婵姬疼得“啊——”了一声:“当然是真的!”
皓天自觉失礼,赶忙松开了手。
婵姬一脸认真,“不信的话你问我哥哥好了,还是他
救了芙姐姐呢!”
皓天看向锦鸿,还来不及开口,锦鸿忙说:“确有此事,楚姑娘尚在庄内!”
楚芙醒来之后便要回去,奈何陆云,陆远把在门口不叫她出门——
原因便是那上官醒儿一听说锦鸿忽然带了个姑娘回来,疑心是他每次借口去看夫人而私会的情人,于是提了剑便要去找人。
陆通,陆达想尽办法要堵住醒儿,却不能够。
结果,楚芙跟陆云、陆远动起手来,醒儿也同陆通、陆达开打了。
可怜这四兄弟哪能真动手啊,连剑都不敢拔,只是一边闪躲,一边阻拦。
偏偏就叫楚芙同醒儿碰上了,一个急着要回去;一个却认定了对方是情敌,以为她又要去找锦鸿了。
楚芙开始还礼让三分,不与之计较,待臂上被划了一剑之后却也怒了,二人便当真打了起来。
陆氏四兄弟打又打不得,劝又劝不了,分也分不开,只得一个去报信与锦鸿,三个在边上看着,随时帮二人各挡几招。
婵姬领了皓天赶来,见况不由讶道:“发生什么事了?”
锦鸿闻讯而至,不知二位姑娘怎么打了起来,眼见醒儿要下杀手,赶忙伸出手来,在她腕上轻轻一拂,醒儿立时半条手臂不听使唤,剑便掉落在地;
楚芙举剑正要刺去,却让一只有力的大手抓住了手腕,只觉动弹不得,讶然之时,却见是皓天正关切地看着自己,还劫后余生地说道:“你要谋杀亲夫啊?”
昨夜梦回与君同
剑网尘丝错鸳鸯 第三十三章 知音难觅何如?剑笔堪诉!【上】
书香屋 更新时间:2010-10-7 8:17:04 本章字数:1508
婵姬是识得沈皓天的,皓天也认识她。
“婵姬小姐!”皓天一脸笑意地看向她。
“怎么,你们认识啊?”铭野讶然问道。
皓天同暮晨对视之后,只是笑着。
婵姬一边唇角上扬,有些诡异的笑了笑:“我们当然认识了,我们怎么会不认识呢,沈大哥是吧?”
“我们认识吗?我怎么不知道?”皓天挑了挑眉,笑向暮晨。
暮晨却笑而不语。
“好啊!沈大哥,你不认识我是吧?那我芙姐姐你总认识吧?”婵姬觉得砸着了他的要害,颇有几分得意的神气。
“什么芙姐姐,蓉妹妹的,我可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皓天知道她说的是楚芙,脸上不由得泛起了笑意,却仍同婵姬较着劲儿。
“你不知道啊?那就算了!”婵姬故作抱憾的样子,“我本来还想跟你说,那红袖楼的楚芙姑娘现在就在我们归云庄的,既然沈大哥说不认识她,那便算了罢!”
皓天将信将疑,看着她,貌似随便地说道:“真的假的?连红袖楼的楚芙姑娘你都请得动,婵姬小姐真是本事啊!”
锦鸿,铭野和暮晨早看穿了他的心事,立在一旁忍不住笑了。
婵姬双手抱在胸前,故作深沉:“要说本事,我可比不过刘一刀大哥,你不知道他有多厉害,竟然能设计到人家楚芙姑娘!”
婵姬偷看了皓天一眼,果见他神色有些紧张,不禁得意地一笑,又接着说道:“弄得人家又摔马背,又扭伤了脚,中了**不算,还险些叫人掳去做了押寨夫人”
“你说的是不是真的?!”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看婵姬说得那么有板有眼的,皓天终于失态了,冲上前抓着她的肩。
婵姬疼得“啊——”了一声:“当然是真的!”
皓天自觉失礼,赶忙松开了手。
婵姬一脸认真,“不信的话你问我哥哥好了,还是他
救了芙姐姐呢!”
皓天看向锦鸿,还来不及开口,锦鸿忙说:“确有此事,楚姑娘尚在庄内!”
楚芙醒来之后便要回去,奈何陆云,陆远把在门口不叫她出门——
原因便是那上官醒儿一听说锦鸿忽然带了个姑娘回来,疑心是他每次借口去看夫人而私会的情人,于是提了剑便要去找人。
陆通,陆达想尽办法要堵住醒儿,却不能够。
结果,楚芙跟陆云、陆远动起手来,醒儿也同陆通、陆达开打了。
可怜这四兄弟哪能真动手啊,连剑都不敢拔,只是一边闪躲,一边阻拦。
偏偏就叫楚芙同醒儿碰上了,一个急着要回去;一个却认定了对方是情敌,以为她又要去找锦鸿了。
楚芙开始还礼让三分,不与之计较,待臂上被划了一剑之后却也怒了,二人便当真打了起来。
陆氏四兄弟打又打不得,劝又劝不了,分也分不开,只得一个去报信与锦鸿,三个在边上看着,随时帮二人各挡几招。
婵姬领了皓天赶来,见况不由讶道:“发生什么事了?”
锦鸿闻讯而至,不知二位姑娘怎么打了起来,眼见醒儿要下杀手,赶忙伸出手来,在她腕上轻轻一拂,醒儿立时半条手臂不听使唤,剑便掉落在地;
楚芙举剑正要刺去,却让一只有力的大手抓住了手腕,只觉动弹不得,讶然之时,却见是皓天正关切地看着自己,还劫后余生地说道:“你要谋杀亲夫啊?”
剑网尘丝错鸳鸯 第三十四章 知音难觅何如?剑笔堪诉!【下】
书香屋 更新时间:2010-10-8 8:17:08 本章字数:1367
“皓天!”楚芙又惊又喜,又很是委屈的样子,早抛了剑靠上皓天的肩。
皓天牢牢地抱着她,抚着那如瀑的长发,眼角眉梢全是爱意。
暮晨同铭野像是避嫌似的闪到了一边。
周遭的人都投以羡慕的眼光。
醒儿讶然道:“怎么,原来他们是一对啊?”
“——”
锦鸿,铭野和暮晨又回到了堂上,三人坐在一处谈笑风生。
心兰奉了茶上来,素色花颜,一身淡然,含着笑道:“顾先生请用茶。”
“多谢心兰姑娘!”暮晨忙双手接过,笑赞道:“姑娘真是人如其名,似深涧中的一茎幽兰,平和安宁,兰心蕙性!”
暮晨这样说着,看向锦鸿的眼神却别有玄机。
锦鸿知道他误会了,以为自己和心兰也似皓天跟楚芙一样,也不好说什么,躲过心兰投来的温热的眼眸,招呼暮晨喝着茶。
铭野看在眼里,心里也很清楚,相处近一年了,心兰对锦鸿如何他自是明了。
醒儿同婵姬立在一旁,刚因为自己错伤了楚芙而安静下来的醒儿,此刻听见暮晨当着锦鸿的面如此称赞着心兰,她就有了一百个不高兴。
在她看来,心兰虽生得娴静美丽,但绝不是她的对手,她从一开始就不怎么把她放在眼里的,今日暮晨这么一说,纵是说者无意,她却也听着就多心了,不想,竟也有人那么欣赏这个在她看来不过是个野丫头的心兰,再思索着锦鸿平日对心兰那么温柔,那么和蔼的样子,觉得自己实在是太大意了,这家贼难防啊!指不定哪天锦鸿就跟她好上了呢?这么想着,不由得对心兰就愤恨了起来。
皓天同楚芙牵着手进得堂来,二人温情缱绻,羡煞旁人。
锦鸿忙起身相迎。
楚芙看了看皓天,对锦鸿道:“今日多谢陆少庄主出手相救,楚芙感激不尽!”
锦鸿却是惭愧,忙说:“不过路见不平,不足挂齿!”
皓天也是感激,“陆少庄主,皓天向来恩怨分明,今日权当我欠你一个人情,日后你若有事相求,我沈皓天必当竭尽全力,以报此恩德!”
“沈大哥见外了,‘落地为兄弟,何必骨肉亲’,”锦鸿看向暮晨,又道:“锦鸿也希望能像顾先生一样,跟沈大哥南北一家亲!”
暮晨听了,便笑了。
“如此襟怀,不愧是‘归云庄’未来的新主子,这个朋友我交定了!”皓天扬手紧紧把住锦鸿的掌心,二人相视而笑。
心兰捧了茶托往醒儿和婵姬身边过时,却忽让人绊了一跤,正要摔去,被上得前来的管家陆离给扶住了。
陆离可亲地说了句:“六姑娘,小心一点儿!”
婵姬见醒儿伸脚绊心兰,不禁吃了一惊,却也不好当众指责,拆穿她,只作不知情罢了。
“谢谢陆叔叔!我没事——”心兰满是委屈地退到了一边。
陆离上得前来,禀道:“少庄主,外面有个姑娘,自称是御剑阁的红粉伊人,说是有事要见少庄主——”
“红姑娘?”锦鸿在心里稍稍犯着嘀咕,忙说:“快请!”
剑网尘丝错鸳鸯 第三十五章 人生自是有情痴 【上】
书香屋 更新时间:2010-10-9 8:17:30 本章字数:2503
“红姑娘?”锦鸿在心里稍稍犯着嘀咕,忙说:“快请!”
锦鸿随皓天的目光直投向暮晨,见他盯着门口,脸上满是初涉情事的少年固有的忐忑与期待——锦鸿不由得想起了婵姬曾对醒儿说过的话,不禁醋意惺惺,有些失落的样子。
红衣姑娘进得门来,却引得一座黯然——
暮晨满是失望地低了低头。
楚芙讶道:“怎么不是我师姐?”
婵姬也锁了眉头,受了骗似的委屈。
醒儿在一边笑了笑,睥睨地看了一眼,说道;“这就是红粉伊人啊?也不过如此嘛!”
皓天未见过伊人,只听暮晨提过,看了看暮晨和楚芙的神情,自己也觉得不像,并不开口言语。
“红梅姐姐,”陆云识得来人,“你怎么来了?”说着又往她身后瞧。
“别看了,映雪没来!”红梅没给他好脸色看,一进门便阴着脸儿。
一听这话,陆云有些失望地退了回去,方不再言语。&
锦鸿似乎觉得自己在哪儿见过眼前的姑娘,一时却又想不起来,多亏陆云当众唤出了她的名字,遂恭敬的相迎道:“无事不登三宝殿,不知红梅姑娘光临寒舍,有何指教?”
“指教谈不上,我是来找你们‘归云山庄’的少庄主的,”红梅把着剑抱在胸前,“你告诉他男子汉大丈夫敢做敢当,叫他出来见我!”
这话听来如此突兀,锦鸿看着众人向自己投来的问询的眼光,也觉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讶然的对红梅道:“这话从何说起呀?我都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事情让姑娘上门兴师问罪的。”
“原来你就是那个负心汉,薄情郎!”红梅放开手来,恨恨的盯着锦鸿,深恶痛绝,“想不到你堂堂‘归云庄’少庄主竟是个薄情寡意,见异思迁的负心之人,我今天非要杀了你不可,要你知道我们‘御剑阁’的人可不是好欺负的!”说着姑娘便拔剑相向,陆云、陆远、陆通、陆达忙排了一排,隔在了红梅与锦鸿之间。
锦鸿更觉莫名,正在犯愁,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了‘御剑阁’的人,醒儿忽地冲了出来,扬声道:“锦鸿哥哥,我就知道你跟红粉伊人有一腿!人家都找上门来了,你还想瞒我到什么时候啊?”
心兰心头一惊,暮晨面沉如水,一齐看向锦鸿。
皓天看看暮晨,又看看锦鸿,心疑自己已经见着了狼烟四起了——
锦鸿看看暮晨,见他黑着脸看着自己,似有几分相信,却不知该要如何解释,正是为难之时,铭野却不了解——呆在归云庄一年,他早闻红粉伊人之美名,今遇此事,不由得兴灾乐祸地说道:“真是风流少年多韵事!”
一听是红粉伊人,陆云、陆远、陆通、陆达忽地没了立场,一个接一个想入非非的说着:“英雄难过美人关!”
“桃花劫!”
“风流债!”
“孽缘呐!”
锦鸿顺势朝陆达ρi股上踹了一脚……
“红梅!”一个白色绣花衣装的姑娘匆匆赶来。
皓天见暮晨猛的抬头,忙问:“红粉伊人吗?”
不等暮晨摇头否认,陆云便迎了上去,满是欣喜地唤道:“映雪姑娘!”
“陆大哥”映雪只冲他微微一笑,便忙转向红梅,拉着她劝道:“红梅啊,我们还是先把事情问清楚,不要错怪了好人才是。”
“错怪好人?你看他连自己的生辰八字都写了……我调查过了,完全属实……白纸黑字岂容他抵赖!”说着掏出一张纸来放在手里扬了扬,“陆少庄主要不要过过目啊?”
陆云将那张纸接过呈与锦鸿,锦鸿一看就傻眼了——好一封自报家门的求见书啊!生辰八字,平生爱好一样不错,连笔迹也是自己的,这下好了,铁证如山,百口莫辩!
正觉困顿之时,一声“锦鸿少庄主”闯进门来——
进得门来的亦是个相貌堂堂,倜傥不羁的青年,才一进门便对锦鸿嬉笑着高声说道:“你回来这么久我都没空来看你,今日特地备了一些薄礼亲自登门拜访,你看兄弟我够意思吧?”说话间,一击掌,身后便有一队人大箱小箱的抬了一堆箱子进来,陆离忙拦下那一队人,将他们引到偏厅去了。
皓天奇道:“怎么像是来下聘的?”
声音不大不小,却正好够让婵姬听到的,婵姬瞪了皓天一眼,皓天便耸了耸肩,不再言语。
一旁的楚芙和铭野只觉好笑。
锦鸿忽地豁然开朗,能知道他生辰八字,平生爱好,甚至有能耐仿他笔迹的人,除了眼前这位出手阔绰,自小玩到大的放浪不羁的阔少爷北堂枫,便再找不出第二个人来了。
好小子,还没找他去,反倒自己不请自来了!
锦鸿笑笑,迎上前道:“无功不受禄啊!我怎么好意思呢?”
“小小礼物不成敬意,你就那个什么,受之有愧,却之不恭吧!”北堂还想再跟他客套两句,才往前伸了手,却忽叫人一个擒拿手给摁住了。
——对于这样的礼遇,北堂有些措手不及,惊呼道:“有没有搞错啊!我不过是想伸手搭你的肩膀而已,又没想占你便宜!刚刚还会笑的,怎么一下子就翻脸不认人了?小弟我有什么地方开罪你了,你倒先跟我说清楚啊!”
“好,说清楚!我正想要你跟我说清楚呢!”锦鸿说着,就回头吩咐道:“陆云、陆远,把北堂少爷给我绑了!”
“啊?”陆云,陆远面面相觑,却还是应声道:“是,少庄主!”
“对不起了,北堂少爷。”
“北堂少爷,得罪了。”
陆云,陆远心有不忍地北堂枫摁在一张靠背的椅子上,连着椅子一起绑了。
北堂急了,抓狂道:“陆云、陆远,你们敢绑我,你们死定了,你们这回死定了!”
剑网尘丝错鸳鸯 第三十六章 人生自是有情痴 【下】
书香屋 更新时间:2010-10-10 8:17:37 本章字数:1250
锦鸿一手叉着腰,一手夹着张纸在北堂跟前走来走去,说道:“北堂枫,我当你是兄弟想不到你竟然出卖我,怎么,心虚了吧?觉得对不起我了,是吧?搬了这么多箱子来收买我啊?我可告诉你,兄弟不是你想卖就卖,想买就能买的。”
北堂显然觉得这话听来甚是突兀,不禁讶然道:“什么买啊卖的,我有做什么对不起你的事么?再说了,要卖也不卖你了,一个臭男人谁要啊,卖你妹妹说不定还能卖个好价钱。”
“你敢!”婵姬瞪了北堂一眼,北堂便讪讪地移开了目光,脸上的笑意也褪得干干净净了。
锦鸿忍了笑,皱了皱眉,将纸抛到他跟前,很有些生气的样子,道:“你自己看看,这是什么!”
陆云忙帮他将纸捧到眼前去看,北堂只是看了一眼,便已明了了当中的因由,再没了一开始的底气,知道自己瞒不住了,也只好乖乖认了,道:“你都知道了?”
锦鸿不屑地笑笑,道:“普天之下,知道我生辰八字,还知道如何模仿我笔迹的人,除了你北堂枫便找不出第二个!”
“原来是你啊,可把我哥哥害惨了!”婵姬嗔道。
众人也都替锦鸿松了口气。
“说吧,把事情的前因后果交代清楚,我才要考虑要不要再跟你做兄弟。”锦鸿甚是威严地说道。
北堂也不敢再耍花样,只有老老实实地说:“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嘛。我早闻红粉伊人的芳名,对她倾慕已久,恨只恨佳人难会,我至今未能一睹芳容,你知道的啊,我一向认为谋事在人,成事也在人,要想一睹佳人为快,就一定要自己制造机会,所以就给人家写自荐信,我觉得你‘归云庄’名声响亮,就想借了来用,又怕自己造假造的太明显,就索性把你搬了上去,我想我北堂枫好歹也是风度翩翩,相貌堂堂,还怕红姑娘不对我倾心?一旦玉成了好事,她哪里还会在乎我是不是你呢?你觉得我的计策如何?”
锦鸿听罢,蒙着眼睛,仰头不语。
众人也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锦鸿强咽下一口气,问道:“你把人家怎么样了?”
北堂奇道:“什么怎么样啊?我哪有把人家怎么样啊?我连那‘御剑阁’都进不去,更别谈‘水云阁’那个阁中阁了!”
锦鸿一想也是,料定他再不敢扯谎了,便回头看向红梅和映雪,轻轻一笑:“二位姑娘,我觉得这当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你们看,要不要——”
“要什么要啊?”红梅根本就不信他的话,“这是你的地盘,你说什么他们敢不听吗?你以为你随便找个人演场戏给我看,便就能打发了我去?休想!”
“红梅——”映雪有些担心的拉了拉红梅,正要说什么,却让红梅推到了一边,不甘示弱的红梅说了句:“怕什么?本姑娘可不是等闲之辈!”
映雪没有提防,让红梅猛地一推,就直往后栽倒,陆云赶忙上前拦腰抱住了差点跌倒的映雪,硬将她带到了一边。
剑网尘丝错鸳鸯 第三十七章 千呼万唤始出来
书香屋 更新时间:2010-10-11 8:17:51 本章字数:2491
锦鸿往后稍稍一仰,躲过了红梅刺来的一剑,红梅哪里肯善罢甘休,怒眉一挑,剑锋急转,待要再出杀招时,手腕却叫一条粉红色的绸布给拴住了,霎时半条胳膊不听使唤,剑便落在了地上。
红梅知道是小主到了,也不敢再叫嚣了。
众人目光一转,俱都望向门口,只见了红珠低着头,对红梅呐呐说道:“红梅,他说的——都是真的,是我添油加醋,骗了你——”
粉红的绸布由来时的路退了回去,到了红珠身后便就不见了。
“师姐!”楚芙和婵姬几乎是异口同声,二人都知道,红粉伊人明显就在红珠身后。
暮晨凝视着门口,屏息等待。
皓天看了看暮晨,心中也重新燃起了希望。
红梅闻言大惊,不敢相信地看着红珠,颇有些气恼地问道:“那为什么要说人家非礼你了?”
红珠涨红了脸,咬得朱唇发白,压低了声音,轻轻说道:“我只是,我只是不想在‘御剑阁’当一辈子丫头——”说到后来,声音便有如蚊呐,细不可闻。
接下去的话,她说不出口了,她不用再说出口,别人也都明了了,一时间,满座哑然。
前面的姑娘勘勘挡住了后面的姑娘,红珠一走开,便见了红粉伊人若有所思地盈盈立在那儿。那一抬眼的动人,引得满座光辉。
“紫君!?”铭野和心兰看呆了眼。
暮晨纵然早知道伊人来了,可此时真一见她,也忍不住明显的一愣,凝视着她,移不开眼来。
“师姐!”婵姬和楚芙相视一笑,喜上眉梢。
“姑娘。”映雪移到了伊人身边。
皓天起先目光灼灼地盯着伊人看,可忽然又觉得自己这样做,实在是太不够朋友了,看了暮晨一眼,幸亏没叫他发见,于是笑语盈盈地说道:“犹抱琵琶半遮面,千呼万唤始出来。红粉伊人终于现身了!”
伊人见了暮晨,便把其他人给忘在了脑后,两两相望,四目含情,引得锦鸿打翻了醋坛子,兴味索然的,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不开心。
醒儿见了伊人,与心兰一样的不安,不仅因为她长着一张和紫君一模一样的脸,更因为锦鸿抱过她,醒儿觉得自己非将她除之而后快不可,这么做虽然是有点犯傻了,可时不我待,在她疏于防范之时下手自然是最好的,得不了手也就罢了,一旦得手了,以自己后台的威严,谁又能奈她何呢?
这么想着,恶念便浮上心头,醒儿脚底生风地近了伊人,勾起两根手指,便直取伊人的双眼,可醒儿低估了伊人的实力,此刻醒儿大概早忘记了伊人好歹是婵姬的师姐,眼看就要事成之时,偏偏却叫伊人察觉了,伊人赶忙推开了身边的映雪,灵巧地避开了醒儿与她擦发而过的手,伊人闪身直往后退去。
醒儿轻拂衣袖,转回过身来,“当”的一声响,手腕上便有暗器射出,暮晨早斜身抢过,挡在了伊人之前,将那些暗器尽数截住了,原来是三根三寸来长的钢针,暮晨捏了把冷汗,只庆幸那姑娘的手劲尚有不足,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锦鸿对醒儿是一忍再忍,今日一闹,却也当真惹得他生气了,一把抓过醒儿的腕,动以言辞,怒道:“你别再胡闹了,上官醒儿!”
醒儿不可思议地看着锦鸿,不觉愣了愣,道:“锦鸿哥哥,你从来没有大声跟我说过一句话,今天,今天却为了她来凶我?你——?”醒儿说着,就忍不住委屈地红了眼眶。
锦鸿最怕女人哭了,醒儿一哭,他便就心软了,轻轻地叹了口气,好生说道:“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强势了?你就不能跟心兰学学,像她一样的温柔娴静吗?”
话一说出口,锦鸿便又觉懊悔不已,可说出去的话好似那泼出去的水,再要收回,已是不能了。
心兰听了这话,觉得锦鸿还是有把自己放在心上的,稍感安慰了许多。
醒儿却委屈地哭了,泪落连珠子——
别人的热闹永远是别人的,与他是无关的,暮晨看着伊人,眼中满是温情,对她轻轻说道:“跟我,去一个地方!”
也许是怕被她拒绝,也不等她作任何的回应,他便揽过她,手只轻轻一抬,伊人便觉飘飘然了——
眼看着暮晨掳走了伊人,红梅、红珠立时就要追上前去,正欲阻拦,却叫皓天给挡了回来。
皓天向暮晨招呼一声:“这里就交给我罢!”
暮晨轻轻一笑,以示相谢,看了一眼怀里的伊人,转过身便走了。
皓天同楚芙相视而笑,莫逆于心。
陆云也圈住映雪,冲她摇了摇头,要她留在原地,不要跟去。
“醒儿,你太让我失望了!”婵姬甩下一句话,便兀自离去了。
锦鸿万般落寞,搭上铭野的肩,二人并肩一同进得内室去了。
“唉——”忽听得有人长长地叹了口气。
还留在堂中的人皆举目看去——
“众里寻她千百度,蓦然回首,她却对我不屑一顾!”还被绑在椅子上的北堂枫,很是抱憾地从那混杂的局面之中苏醒过来,正要起身,才忽地记起,似乎还不曾有人替自己来松绑,一时急得跺着脚“呀呀”地怪叫起来。
待心兰移步上前,来替他解开了绳子后,他才连连道谢着解脱了,还不忘对心兰戏语一番:“姑娘叫什么名字啊?长得跟仙女下凡一般,真是好看!”
心兰闻言,转头就走了。
“诶,你别走啊!姑娘,姑娘——”北堂欲留不得。
陆云很是无语地看着他。
陆远在一边偷着笑。
陆通、陆达两相对望,甚觉莫名。
楚芙忍不住对皓天笑道:“这人还真是,好了伤疤就忘了疼了!”
皓天抱着剑,直是摇头叹笑。
剑网尘丝错鸳鸯 第三十八章 相见争如不见
书香屋 更新时间:2010-10-12 8:18:13 本章字数:1407
一滴水,从崖上滑落,滑落的瞬间,竟也折射出夕阳的光辉。
波涛拍岸,海鸟低旋的海边,两个颀长的身影相对而立着。
“红衣佳人白衣友,朝与同歌暮同酒。”白衣飘飘的顾暮晨看着眼前那好比山中高士,世外仙姝的人儿,眼角眉梢全是暧昧。
他心中梦寐以求的爱侣,必是个能够朝夕相对的人儿,扬子江头吟诗作赋,秦淮河畔指点江山。
他知道眼前这个女子,不单是容貌姣好,更是“温柔纤小,才陪玳瑁之筵;宛转娇羞,未入芙蓉之帐”。
——她是他想要的,是他认定的另一半,他坚信自己绝不会看错的。
而她,亦然。
——“红衣佳人白衣友,朝与同歌暮同酒”,这句话他多年之前便就说过了,为此,她只穿红装。
一双秋水盈盈的眼睛含情脉脉地看着暮晨,脸上浮起了一弯浅浅的笑,眉间却锁着淡淡的愁,伊人欲语不能地低了低头。
他觉得她的长处便是低头,看她低头时,他忍不住心都为之一动了,那一低头的温柔,总让他有拥她入怀的冲动,暮晨抬了抬手,迟疑了片刻,却伸到脑后去理了理被海风吹乱的头发。始终没有那个勇气伸手去抱她。
伊人的眼里闪过了一丝落寞——
暮晨将视线移至寥廓的海上,轻轻地开了口:“我看见西子浣纱的涟漪,望见貂蝉戏水的波澜,听到红袖拂水的誓言,闻到虞姬临江的哀叹,看到了你——秋水般的伊人!”他望着海,又转眼看向她,“水边的女人,带着一份无悔,保持着那永不失去真彩的灵动。我惊奇于水的孤独,震撼于水的桀骜,神往于水的品性。都说智者乐水,欣赏的应该就是它的灵性与矢志不渝的心志吧。”
他那么小心翼翼,含而不露地对她说着,当中的情愫,她自是明了,却始终不作任何的回应,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还记得,你跟我说过,‘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不问人生际遇穷达,但求处事问心无愧’,就在我夹在师父和师兄之间,进退不是,左右两难之时,这简简单单的几句话,于我却有如醍醐灌顶,豁然开朗!”他的眼睛里满是感激,那么真切地对她说着,“尽管,也曾风花雪月,歌姬伴酒,红袖添香,但我是规矩不乱的——”
她淡淡一笑,终于轻启朱唇说道:“由此可见,你是一个入世的儒家文人。”
听她这么说着,他不由得戾气横生,恼她不能体察自己无时无刻不在想念她的心意,却又不能当真生她的气,只是不悦地说道:“我不稀罕做一个入世的儒家文人,我以为人生只有两个境界最为可寻,除却‘罗汉’,便是‘梅花’!”
她移开了步子,轻轻地叹了口气,问他道:“在你心底,何为‘罗汉’,何为‘梅花’?”
“要么居庙堂之高,宫殿巍峨,红唇翠袖,是为‘罗汉’;要么行江湖之远,疏影横斜,暗香浮动,是为‘梅花’!”他转头看着她的侧影,那望向远方的秋水盈盈的眼眸竟满得漾了出来。
他的心忍不住为之一颤,随即又释然了。
泪,人世间最动人的水;水,天地间最永恒的泪!
他不知道她为什么哭了,隐约觉得有什么事让她很伤怀,却未曾启齿对他言说。
他静静地看着她,等着她——
剑网尘丝错鸳鸯 第三十九章 有情何似无情
书香屋 更新时间:2010-10-13 8:18:16 本章字数:2603
“西风又送梧桐雨,风卷落红碾为尘。”她的眼睛里有了更深一层的悲凄,“世事瞬息万变,转眼就人事全非了。‘罗汉’也好,‘梅花’也罢,能生而无憾便是万幸了——”
她的话,他听不懂,难解其中深意。正在寻思之时,只听她幽幽地叹了一句:“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
她寞然地轻叹,把他的心都给叹凉了。
伊人折身离去,暮晨却抓着她的手,紧捏不放,一时间什么话也说不出口,只是哀哀怨怨地看着她。
伊人目光游弋,不敢与他目光相接,想把手抽回去,却不能够。
僵持了好一会儿,伊人转过脸不看他,早哭成了泪人儿;他也只好放开手,让她走,形单影只地立在原地,万般落寞,又是气恼,又是哀伤。
——“牡丹绝色三春暖,不是梅花处士妻”,空怅惘!
楼高天低檐,江清月近人。
避开乱世又增愁,满目荷塘皆伤情。轻风吹皱池中水,水中明月乱纷纷。
“水云阁”内,伊人独倚斜阑,静默不语。
想起暮晨她便心痛不已,不是她爱他不够多,也不是她要在他面前故作姿态,以她的敏睿,怕是早已察觉到自己恐是来日无多了。
——身体是自己的,自己的身体变得愈来愈怎么的不济,自己自然是清楚的,北辰不说,她也明白。
她是爱暮晨的,她的爱情却幸而还未开始,她不愿意累及他,不忍心教他倍受生离死别的煎熬,倘若她一朝辞世,也许她说道想要生而无憾,便是再也不能实现的空话了。
——她的憾事永远是暮晨的幸福与否,他幸福了,却也是同别人幸福了,于她,多少也是会觉得遗憾的。
——在不对的时间里,遇上对的人,注定是空留叹惋!
“暮晨,伊人命薄福浅,今生只能陪你一程,你忘了我,原谅,这历史的过错——”她埋着头,伤心地哭着。
“水云阁”外,北辰负着手,凝视着阁楼上的一点微红。
映雪,也就是“御剑阁”暂时的管家,北辰信任她,只因为伊人信她,亲她。映雪来到跟前,见北辰又在看“水云阁”中的那个小主了,颤颤地道了句:“阁主,”
他头也不回,只是看着楼阁,貌似平和宁静地问道:“她晚上喝过药了吗?”
“喝过了。”映雪虽然点了点头,但心里却很清楚,伊人早不把喝药的事放在心上了,于伊人而言,喝再多的药,也不见得病有什么起色,不过是不想映雪为难才勉强喝的,想到这里,映雪心里也很难过,却不敢对北辰多言。
“她见到过顾暮晨了?”他这么问了一句,对于伊人的一举一动,他仿佛是了如指掌的。
映雪不禁讶然,只得据实相告:“见过了,回来以后伤心得不得了——”
北辰微微变了脸色,只是映雪看不见他的表情,却分明觉得他似有还无地在轻声叹息。
“我要出远门了,”他忽然这么说道,“‘御剑阁’就交给你了,有什么应付不来的事情,只管让人去找‘归云庄’的老管家,他会知道该怎么做的。”
“归云庄”的管家陆离,映雪称之为陆叔叔,映雪不单认识陆离,小时候还常在他跟前撒娇,只因为陆离在投陆司晨为主之前,曾受过尹修的救命之恩,在“御剑阁”里也呆过好长一段时日的。因此,陆离至今会多番往“御剑阁”走动。
“阁主要去哪里?”映雪本能地紧张了。
“我要去一趟天山,去寻一个朋友,我早些年曾托他替我照看一株雪莲的新芽,今时雪莲花开,传信让我去取。”北辰终于徐徐地回过脸来看她,续道:“替我好好照顾伊人,不要让她淋雨,也不要让她碰冷水,不能停药,也不能茶饭不进,一有情况就马上飞鸽传书通知我。”他轻轻地叹了口气,“千万别出什么差池了,否则,我就真要失去她了——”
映雪深知自己责任重大,不敢掉以轻心,也为北辰的良苦用心而感怀不已,用力地点了点头,说道:“阁主放心,映雪明白的!”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水上的一座无名亭内,顾暮晨把酒浇愁,酒入愁肠化作相思泪。
——他想知道,她到底为什么那样对他,为什么叫他如此伤心不已?他想问,却终究没有问出口,就算问了又如何呢?只怕是泪眼问花花不语吧,便只空留嗟叹。
他黯然神伤地从怀里复又取出了那一方素帕,那素帕上至今还留有她身上的淡淡的花木清气。对着它,仿佛是对着她似的,他喃喃自语地地说道:“伊人,我虽然没表明,爱却很肯定,不相信你看不清,你别急着离去,别故作平静,别让我们爱得冷冰冰。我听见心中一往情深的告白,声声说着爱你深似海,看见自己一厢情愿的无奈,你别把心关起来——”
他不停地给自己灌酒,不多时就已杯倾壶尽了,他拎着酒壶,往口中倒完了最后一滴酒,便扬手将酒壶狠狠地往柱子上摔去,酒壶应声而碎——
“碧草青青花正开,蝴蝶双双久徘徊。千古传颂人人爱,山伯永恋祝英台。”皓天应着春景吟起了这样一首诗,可是他似乎觉得如此的丽景也比不上眼前的人儿,一把揽过楚芙,戏语道:“楚芙永恋沈皓天!”
楚芙闻言一奇,一把推开他,嗔道:“谁说的?为什么是我恋着你,不是你恋着我呀?”
“那不是因为你的名字只有两个字吗?所以就放在前面喽!”皓天赔笑着说道,复又揽上楚芙的肩,在她耳边醋意惺惺地细声问道:“你刚才什么意思呀?你不恋着我,你还想恋着谁啊?”
“就不告诉你!”楚芙转身要走。
“说!”皓天哪里肯放行,强势地拉她入怀,“你今天不跟我交待清楚,就别想离开!”
皓天低头去亲她的脸,想一尝芳泽,却让楚芙娇笑着躲开了,连嗔道:“讨厌——”
锦鸿、铭野和北堂正往这里路过,见了这等调情的场面,锦鸿和铭野懂事地要尽快避开了去,北堂却仔细地瞧了一番,忍不住就摇头叹道:“这沈皓天也真是的,光天化日之下也不避避嫌!要是我呀——”
剑网尘丝错鸳鸯 第四十章 此恨事关风与月
书香屋 更新时间:2010-10-14 8:18:52 本章字数:2738
话没说完,便叫锦鸿和铭野一边一个地架走了。
立在另一处看了半天的顾暮晨,也静默地背转过身去,满怀心事地往前挪开了步子,一面走着,一面想着皓天问楚芙的那一句“你不恋着我,你还想恋着谁啊?”
是啊,既然她不恋着你,就必然恋着别人,或许伊人也早已是心有所属了,那么伊人喜欢的这个人会是谁呢?
难道就是诸葛北辰吗?
他早闻“医神医”诸葛北辰的大名,深知此人亦非池中之物,伊人会喜欢他,也并无可能。况且那诸葛北辰三番五次阻挠,不肯让他去见伊人一面,心中就已明了许多,那诸葛北辰分明就是有私心的。
暮晨哪里会不知道北辰对伊人的心意呢,而想那伊人,年年月月与北辰同宿一个屋檐之下,难保不会日久生情——
这么想着,暮晨不由得又陷入了深深的绝望之中。
会觉着绝望的人,往往是抱有着莫大的希望的,暮晨的心里还是不甘心就这么轻易放弃的,他想他应该要孤注一掷,最后再做一次的努力,这样,即使什么都得不到,至少也觉得无憾了——
一封来自“归云山庄”的书信,由映雪的手交到了伊人的手里。
展信便是顾暮晨遒劲而不失秀气的字迹,让伊人错觉,仿佛是那熟悉的人儿就在眼前。
信上,他惜墨如金地写了四句诗:“腰妒垂杨发妒云,断魂莺语夜深闻。秦楼应被东风误,未遣罗敷嫁使君。”
——诗句中充满了他对她的倾慕与怜爱之情,也明显地表露了他的相求之意。
她不知道,在他心里,“素心岛”上二人共度的两年时光竟然在他的心中种下了深深的情根,魂牵梦萦——
正是“未见先愁恨别深,那堪帆影度春阴。湖中细雨楼中笛,吹入孤衾梦里心。”;“才解春衫浣客尘,柳花如雪扑纶巾。闲情愿趁双飞蝶,一报朱楼梦里人。”;“送眼落霞边,只愁深阁里、误芳年。载花那得木兰船,桃叶路,风雨接幽燕。”,只恨不能以一叶木兰舟将心上人接到身边来。
而今,他不远万里从“素心岛”来到了中原,一而再,再而三地相求,她知道他定是要了好大的勇气,才能这么自行其是的。
——伊人的心里泛起了一阵暖流,两道红晕飞上面颊。映雪觉得她已经很久都没有那么舒心愉悦地笑过了。
只是笑过之后,伊人又忍不住伤心地哭了。
——就连自己的生命都把握不住了,还拿什么来爱他呢?还是不要开始吧,爱得深了,一旦自己撒手人寰,弃他而去,岂不是伤得他更深了吗?自己既然不能给他幸福,那又为何不肯放手让暮晨得到他自己应有的幸福呢?
这么想着,伊人就更忍不住泪如泉涌了,直到后来,她仍在问自己,为何当时要这么狠心地回绝他,对他关上了爱的心门——
伊人低了低头,径直走到书案前,望着眼前的一尺白萱,缓缓地坐下身去,握起笔时,却仿佛是有着千斤之重。
映雪上前来给她研墨,只是静静地看着伊人,看着她用笔杆儿抵着下颚,下颚不停地微微颤抖着,像是想大哭一场,却又极力地抑制着自己。
映雪看着她这个样子,又是心疼,又是不忍,可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她不知道自己能说什么,也什么都说不出来。
半晌,伊人方才落了笔,那么秀雅而灵动的字迹,却是一字一泪地挤出来的,诗没写完,纸却泪湿了。如若有着那“愿教青帝常为主,莫遣纷纷点翠台。”一般的哀怨缠绵。
——这么一首决绝的诗,要她如何能够忍心写得出来呢?在她的心里,暮晨就是她早已认定了的,今生非之不可的“真命天子”。她等这一天已经很久了,可如今摆在眼前的幸福,她连拆封的机会都没有,便就要完璧归还了,心上定然压着怎样的愁苦啊?想必早已经是铭心刻骨,难以释怀地痛着了吧——
“何畔芳草香岸沚,亚相勤王慕迟迟。旭阳一片千里梦,无缘堪叹有缘时。”——“慕”字与“暮”同音,“旭阳”便是“晨”,重点则在那一句“无缘堪叹有缘时”,诗中借用岑参诗中“亚相勤王”的典故,高度肯定了顾暮晨的才干,却也将今生有缘无分,哀哀怨怨地娓娓道来。
暮晨看罢痛心疾首,日不能食,夜不能寐,只是拿酒浇愁,欲哭不能。只道是“襄王有梦,神女无心”,空对着流水落花,触目伤情。
皓天和楚芙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暮晨边上,却也不好一同近身去陪他,皓天看看楚芙,两相示意着。
“暮晨?”皓天独自上得前来,在暮晨身边坐下,试着探寻他为何如此不快。
楚芙只见暮晨落寞地摇着头,很是伤心地说了几句什么,之后就只是静默不语,神色黯然。皓天也是一脸同情与欷歔地叹叹气,伸手搭上他的肩,好生安慰着——
楚芙觉得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不免担心了起来,却也不好去问暮晨。
婵姬借口去“御剑阁”看师姐伊人,却有意无意地问起北辰,听映雪说北辰出了远门,隐隐地透出了一些落寞的神色。
百无聊赖,拾阶而下,正打算回“归云庄”去,却迎面碰见楚芙神色匆匆地赶了来。
“芙姐姐?”婵姬堵拦住楚芙。
楚芙这才发见了她似的,问道:“你去看过伊人师姐了?”
婵姬点点头,却分明是一脸的伤怀与叹息。
楚芙看她的脸色,便知此时或许不方便进去找伊人,于是就同婵姬一道在石阶上并肩坐了下来。
楚芙问:“师姐她怎么样了?”
婵姬拿手肘抵着膝,掌心托着腮帮子,寞然地摇摇头,“映雪姐姐说她整日整日的将自己关在房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也不见人,也不说话——”
楚芙因为怜惜师姐,忍不住就愤愤地怨道:“诸葛北辰不是号称‘医神医’的吗?怎么就连自己师妹的病都治不好呢?”
婵姬只是替北辰辩护道:“为了师姐的病,北辰师哥又何尝不是操碎了心呢?”说着也有些忿忿不平了,续道:“明知道师姐只是把他当成哥哥一样来看待,他却还那么努力,那么努力地想要挽回她的心;就像我哥哥一样,放着那么好的心兰姐姐不管不顾的,空对着一个死人念念不忘的——唉,都是傻哥哥!”
楚芙也似颇有体味地点点头,说了句:“情到深处无怨尤,也许,这是宿命。”
“——”
剑网尘丝错鸳鸯 第四十一章 醉花红颜影婆娑,何事轻负前诺?【上】
书香屋 更新时间:2010-10-15 8:18:45 本章字数:2622
醒儿因为上次出手伤伊人而惹得锦鸿生了气,近来倒也变得乖巧了许多,生怕自己再闯祸又要让锦鸿不高兴了。
他说的每一句话,她都会放在心上,他说她不懂“等闲变却故人心”的句子,喧嚣且闹腾,老不安分,她便也想学学心兰的娴静,做个淑女。因而近日抓着心兰不放,非要跟她学针黹,心兰推辞不过,只好硬着头皮去教她。
又长又细的绣花针一次又一次地扎进那雪白的肌肤,雪凝玉铸般的手指却也渗出血来,疼得醒儿“嗷嗷”直叫。
心兰见了,也是不忍。
——醒儿是大户人家的小姐,从小衣食无忧,十指不沾阳春水,哪里受过这等罪啊,那好不容易才积蓄而来的决心和耐心很快便就消磨殆尽了。
正是懊恼、烦郁之时,恰巧便看见了陆通从大门外走进来,可就在路过醒儿与心兰所在的“荷花亭”时,却避之不及地快步走开了。
“站住!”醒儿高喝一声,话音落处,人已纵身跃出亭外,早挡在了陆通之前。
醒儿双手抱在胸前,背对着陆通,质问道:“神色匆匆的,去干嘛呀?”
陆通连忙赔着笑脸,说道:“有客登门,我正要报与少庄主呢!”
“来客是何方神圣呀?”醒儿一奇,转身看上他的脸。
“什么神圣呀,不过就是一个姑娘——”话一说出口,陆通便觉失言了,赶紧捂上了自己的嘴,暗道:“糟了,说漏嘴了,真是该死!”
“什么姑娘?哪里来的姑娘?那姑娘是谁?”醒儿早放下手来,神色紧张地盯着陆通看。
陆通经不住她一连串的逼问,早傻了,仍旧捂着嘴,只是一个劲儿地死命摇头。
醒儿不能领会他的意思,心中着急,便打算自己出去看个究竟,谁知还没走出两步开外,却叫陆通给拽住了,但听陆通紧张地对她说道:“上官小姐,人家是来找顾先生的,可不是找少庄主来的!”
醒儿瞪了他一眼,陆通这才反应过来,赶忙松开了手,跟醒儿连连地赔着不是。
醒儿听说那姑娘是来找顾暮晨的,便也就释然了,可她并不打算折身回去,她既有心要做这“归云山庄”的未来的少庄主夫人,便就一定要庄里上上下下的人都对她有一致的好评,于是,醒儿另有打算地对陆通说道:“不管她找的是谁,我出去看看总没什么错吧?”
她的话,陆通哪里敢反驳?他心知就连少庄主锦鸿都要让她三分的,自己又岂敢得罪于她?赶忙赔尽小心地连连点头说道:“没错,没错,小姐请便、请便——”
醒儿得意地一笑,转过身就走出去了。
心兰虽未移步上前来,但在“荷花亭”中就足以将二人的话听得真切了,她不会跟醒儿一样三天两头儿争风吃醋地大闹,她若是打翻了醋坛子的时候,多数也只有自己知道吧——
醒儿出得门去,只见门口果然站着一个姑娘,一身樱红色的衣装,一手握着一柄长剑,盈盈地立在正前方。不曾相识,也从未见过。
醒儿在她身边走来走去,从头到脚地打量着她,看那姑娘生得是婀娜娇小,体态风流。肩上背着一个包袱,风尘仆仆,似是远道而来。
醒儿那般地看她,惟恐人家是贼一样的感觉,明显惹得姑娘很不高兴了,因而当醒儿开口问那姑娘道:“你叫什么名字?从哪里来的?”
姑娘没好气地回了一句:“我叫什么是我的事,与你又有什么干系?”
醒儿难得陪着笑脸,跟一个她以为是名不见经传的小人儿好声好气地说话,不曾想对方竟然“给脸不要脸”,叫她没面子,下不了台来,正巧这时心兰又从里面出来了,被她撞见了这一幕,醒儿更觉自己颜面尽失,一时气急,遂对那姑娘怒道:“你凶什么凶啊?你以为自己有多了不起呀?你别忘了,这可是我们‘归云庄’的地盘,岂容你放肆!”
那姑娘可毫不示弱,只道:“‘归云庄’了不起啊?本姑娘才不稀罕呢!要不是本姑娘我有事要办,就是八抬大轿还抬我不来呢!”
“八抬大轿?你以为你出嫁啊?”醒儿从没遇见过胆敢顶撞自己的人,今逢此对手,只觉气不打一处来,只想跟她好好吵一架,最好是把她给激怒了,再好好教训她一番,心兰却在边上拉着她的衣袖,摇着头向她劝解道:“上官小姐,来者是客——”
“客什么客呀?你见过有这样的客人的吗?”醒儿甩开心兰的手,正要放狠话,却叫闻讯赶来的管家陆离给带到了一边,听陆离好言劝道:“哎哟,我的小姑奶奶,又怎么了你这是?”
醒儿一肚子委屈,正欲辩解,却让陆离半推半送地送进门去了,只听他一面说道:“好了,好了,少庄主在里面安排晚宴,小姐进去帮帮忙吧,这里就交给我罢!”
铭野、北堂、皓天和暮晨不知何时出得门来,暮晨立在那姑娘面前,她便低头不语了。
暮晨回首对管家道:“陆叔叔,姑娘家不懂事,刚才多有冒犯,还请见谅!”
一句“不懂事”说得让人家觉得老气横秋的,姑娘显然是不悦了。
陆离笑语道:“哎,既然是顾先生的朋友,还谈什么冒犯呢?只是我家那上官小姐,向来是性子急,脾气大,有得罪姑娘的地方,还请姑娘多多包涵呐!”
暮晨回头看了那姑娘一眼,又对陆离笑笑,说道:“不敢,不敢!”
“那就请姑娘移驾花厅吧!”陆离笑语盈盈地向那姑娘招呼道,一面说着,一面闪到一边将她让进门去。
姑娘看了暮晨一眼,见暮晨向她点了点头,便就乖乖地先自进去了。
陆离也随后跟进门去。
暮晨也正要进去,却忽见了铭野、北堂和皓天神色迷离地看着自己,仿佛在揣测着那姑娘的身份、来历。三人迅速地交换了一下眼神,一致认为其中必有机要,都叹暮晨艳福不浅。
像是怕让人看穿了心事似的,暮晨有些心虚地低着眉眼,呐呐说道:“她叫纳兰西宁,是红粉伊人的师妹——”
“哦——”“是这样啊!”铭野和北堂齐声叹道。
皓天坏坏一笑,说了句:“小姨子啊?”
暮晨默默地移开了眼,不再说话——
剑网尘丝错鸳鸯 第四十二章 醉花红颜影婆娑,何事轻负前诺?【下】
书香屋 更新时间:2010-10-16 8:19:44 本章字数:1669
陆离先将纳兰西宁安顿在了花厅,前去请示锦鸿时,锦鸿道人家既是来找顾先生的,自然无须他去接待,只要陆离好生款待来客便是。
陆离正要往花厅一探,却在未进门之前便听到了里面传来暮晨问询的声音——
“你怎么大老远一个人跑来‘归云山庄’了?”语气里没有丝毫的责备之意,从容而低缓。
西宁满满的都是委屈,说道:“你不是说,你是出来办事的吗?那为什么一去就是整整一年?有什么事让你这么久都办不好?”
说着,她往前踏进两步,续问道:“我若不出来找你,你是不是打算一辈子都不回去了?”声音哀怨,却很温柔。
暮晨沉吟片刻,看她背转过身去,终于轻轻地叹着气,安静地说道:“我就快要回去了——”
西宁将信将疑,脸上却有着掩藏不住的喜色,转过身,看上暮晨的双眼,颇有些动情地问道:“是真的吗?你当真没有骗我?”
暮晨看着她,只是轻轻地点点头——
西宁暗自窃喜,低着头笑着。
暮晨用了极温柔的眼神看着她,轻轻地问她道:“从‘素心岛’到这里,山高水远,一路上危难重重,你一个姑娘家只身前来,就不怕路上会出事吗?”
西宁抬头看他,笑着说道:“有什么好怕的?只要一想到能够见到你,就是山再高,水再远也无所谓!”说到后来,不由得微微红了脸儿,悄悄地低下头去。
暮晨看着她,心蓦地为之一动,随即便就释然了,想说点什么,竟一时语塞,说不出口来。
“我可告诉你,除非我死,否则,天涯海角我都跟定你了!”说着,西宁撒娇般亲热地挽了暮晨的手,眼神迷离地看着他,而后温柔地问着:“我爹跟你说的事,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暮晨一时给不了她回应,只是轻轻地把手从她怀里抽了出来,目光游弋,不敢看她。
西宁立时面色一沉,忿然而哀怨地说道:“你还是下不了决心是吗?”
暮晨始终不语,掐紧了拳头,重重地砸在身旁的案几上。
西宁吓了一跳,只是看着他,不敢再言语。
过了好半响,但见暮晨痛苦地紧了紧眉,随即便释然了,深深地叹了叹气,慢慢地走近西宁,伸手扶上她的双肩,而后温柔地将她拥进怀里,似那久经羁旅飘泊之苦的人儿,终于找到了可以停留的港湾。
梦中人千留万留留不住,陌路人走进了心里。
陆离看罢叹了叹气,摇着头离开了。
——本是人家的儿女私事,只因为厅中的人与“御剑阁”里的那个阁中阁上的主子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他便就多留心了,这一留心,可要让人伤心了
——
“世情薄,人情恶,雨送黄昏花易落。晓风乾,泪痕残,欲笺心事,独语斜阑。难,难,难;
人成各,今非昨,病魂常似秋千索。角声寒,夜阑珊。怕人寻问,咽泪装欢。瞒,瞒,瞒!”
她时常感怀于陆游的《钗头凤》,心怜那抑郁而死的唐婉,美丽的唐婉,因情而生,为爱而亡,她不惜浓墨反复吟诵着:“我心固匪石,君情定何如?”。
是否诗中那个殉情的女子身上,寄托着她相似的女儿身的憧憬?
瓦砾明珠一例抛,何曾石尉重娇娆?
今夜花红有泪,月华如水。
伊人别过头,正见陆离形色匆匆地进了“御剑阁”里来找映雪,面有难色地对映雪说了几句话,说话间带着些许不安的神情往“水云阁”上瞧了瞧;映雪听了,脸色大变,同样凄迷而不安地看上“水云阁”楼上的一盏孤灯。
伊人何其敏睿,心上一凛,指尖正弹拨的素琴一时走声,手上一抖,“啪”的一声,四弦齐断。
“山雨欲来风满楼”,伊人隐约觉得有些许可怖的阴云愈飘愈近了——
剑网尘丝错鸳鸯 第四十三章 无缘堪叹有缘时
书香屋 更新时间:2010-10-17 8:19:12 本章字数:2817
西宁是伊人的师妹,她不远千里从“素心岛”来到了中原,于情于理必会登门造访的。
当映雪告知伊人时,伊人从她吞吞吐吐的话语和焦虑不安的神情之中获悉了映雪不忍对她启齿的一切。
其实,伊人早便料想到了会有这么一天的,只是,却不知这一天竟然来得如此之快,真有迅雷不及掩耳之势。
——不是在她死后,而是在她生前!
她终于放他得到了自己期许的幸福了,她终于成全了他,这不正是伊人想看到的吗?伊人应该为暮晨感到高兴的,应该祝福他与西宁的,可是,却忽然跟丢了魂似的,恍恍惚惚,想笑都笑不出来了。
——她以为自己是甘于承受的,却还是忍不住任由泪水决堤般地从眼眶里涌了出来。
始知,没有爱情会在原地等待,等你接受,等你不在,等你回望一生再想明白——
伊人好不容易咬得朱唇泛白才暂止住痛哭的,她洗漱了一番,换上了一副笑脸下楼来接待来客。
映雪一面擦拭着脸上的泪痕,一面跟着伊人下了阁楼,随侍在侧。
到得堂前,正见暮晨同西宁在笑谈着什么,伊人见西宁挨得暮晨坐得那么近,她的心顿时冷到了零下一度。
伊人掩住悲苦,强打精神,一脸堆笑,却藏不住眉间残留的洗不去的哀伤,温言唤道:“西宁——”
西宁忙起身相迎,笑言道:“小师姐,要见你一面可真不容易,还得丫鬟三催四请的!”
“我——”伊人的目光触及暮晨时,看他的眼里,有着感情却也有距离,带着些许掩不住的哀伤,硬是将头歪向一边,不再看她一眼。
伊人凄苦地低了低头,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西宁明显看见了他二人这一来二去的眼光交接,却当成什么也不知道。心中却是暗自窃喜。
“我知道小师姐身体一直不好,应该要多多休息才是。”西宁笑看着伊人,对她很是热情的样子,拉着她一同坐下,续道:“你离开‘素心岛’这么长时间,也不回去看一看,我们都挺想你的。”
“我也很想你们,只是近来发生了很多的事情,一时走不开。”伊人这么为自己编排着。
“走不开也好,‘素心岛’与中土相隔千里,山高水远的,也不怎么太平。还是小师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乐得逍遥!”她有意无意地说着自己此行何其不易,只是想让暮晨明白她对暮晨的情意远在伊人之上。
西宁看了暮晨一眼,见他仍旧不看这边,轻轻一笑,对伊人续道:“还真别说,这中原可比不上‘素心岛’,在这里我是一天也住不习惯的,本来暮晨说要带我早点回去的,可是我觉得既然好不容易来了这里一趟,就应该先行见过小师姐才是,所以就让暮晨陪着我一起来了。”
暮晨?伊人听西宁这么叫着。
——这样亲昵的称呼,伊人曾在心里唤过千万次,可却从没在人前叫过,甚至是顾暮晨本人。她以前不曾这么叫过,现在已是不能了,晚后就更没有机会了,真乃“无缘堪叹有缘时”!
映雪见西宁一直笑看着伊人,关注着她的神情,伊人愈是神伤,西宁就看得愈加深切。映雪心中气恼,却也无可奈何。
“对了,暮晨,我有好长一段时间没见小师姐了,我们姐妹情深,想说几句体己的话——”她的意思是要旁人暂且回避一下。
暮晨那么乖巧,那么知趣地站起身来,连看都不愿意再看伊人一眼,转过身大踏步走出门去了。
映雪觉得西宁是个厉害的角色,她怕自己出去了伊人要受委屈的,可要留下来,又不能够,看了看呆坐着的伊人,只好是不情愿地退了出去。
剩下了两个姑娘,各怀心事。
西宁打破缄默,对伊人笑言道:“小师姐,我爹说等暮晨忙完了,一回‘素心岛’就要给我们成婚!”
伊人心头一颤,强忍住已在眼眶中打转的泪水,木讷地回道:“是吗?那真是恭喜你们了——”
西宁看着她,笑了一笑,说道:“我希望小师姐能去喝我们一杯喜酒!”
“当然——”伊人想笑,可没能笑出来,“师妹成亲,我定当要去讨杯喜酒喝的——”
西宁笑笑,起身道:“话说回来,我还得好好谢谢小师姐才是。”
伊人轻轻叹出一口气来,强颜欢笑——
她何尝不知道西宁的心里是怎么想的,她的师妹,她是很了解的,只是无论如何也不能让自己在她面前低头认输,有一种东西能让她咽下血泪,装成若无其事的样子跟西宁笑一笑,这便是紫君以生命的代价来维护的物事,它的名字,叫做尊严!
伊人抬眼看她,问道:“师妹要谢我什么?”
“当初如若不是小师姐,我怎么能够拜在师父门下,又怎么能认识号称‘南顾北沈’的顾暮晨呢?”西宁笑得很欢,“小师姐才是我们的大媒人!”
伊人欲哭不能,幽幽地道:“千里姻缘一线牵,你应该多谢月老才是。”
西宁听了倒乐了,说道:“说得也是,缘分自有天定嘛,想强求也是强求不来的!”
一番话说得话里有话,弦外有音的,着实叫伊人不忍再闻,只听得西宁笑靥如花地续道:“小师姐,从小都是我听你的,现在你也该听我一次,尽快找个好归宿,免得师妹我担心你一个人孑然一身的,无人照顾!”
伊人只觉得一阵揪心,叹了口气,违心地说了句:“师妹多虑了,我有北辰,就,就足够了!”
西宁似信非信,稍稍一愣,嘲讽地一笑:“原来如此啊!看来真是西宁多虑了。人家都说小师姐身边不乏‘良人’,我还不信呢,今日一看,果然不假!”
伊人闻言色变,“西宁,我——”
不等伊人把话说完,西宁笑道:“既然这样,西宁就告辞了。暮晨还在外面等着我呢,小师姐你在家好好等着,我们的喜帖会很快就给你送来的,到时候你可一定要去哦!西宁要走了,小师姐,祝你幸福!告辞!”
西宁走了,西宁终于心满意足地走了。
伊人悲不自胜,一时急火攻心,只觉喉口一热,大口鲜血从口中吐了出来。
映雪给吓坏了,赶忙上前去探视,却被伊人推在一边。
伊人失魂落魄地回“水云阁”去,如果说,在这之前她还对顾暮晨抱有幻想的话,那么此时此刻,她的心就彻底凉了,梦也彻底碎了。
——她的爱情,来不及开始,就真的结束了!从此便是啜泣为碑记,情愁两并蒂。
伊人终于一病不起,整日地躺在床上——
剑网尘丝错鸳鸯 第四十四章 新丰美酒斗十千,咸阳游侠多少年?【上】
书香屋 更新时间:2010-10-18 8:19:12 本章字数:2505
皇甫少华终于回来了,背着一个书篓,一身儒装,呼啸沧桑。
在回“归云庄”的路上,他的心里是充满了欣喜的,如同久别故里,羁旅他乡的游子终于要回家去了。
是日,天特别蓝,云特别高,皇甫的心情也特别好。
路上,遇见了一个因身残而在市井之中以写字来行乞的乞儿,皇甫见那人字写得甚为刚劲有力,都说字如其人,觉得那人也必定是个有着顽强生命力的人,为了每一天早起的太阳而努力地活着,多么难能可贵啊!
这样的人却也能写得一手好字,皇甫忍不住走上前去看他都写了什么,边看边吟道:“观今宜鉴古,无古不成今。贤来国之宝,儒为席上珍。农工与商贾,皆宜敦五伦。孝悌为先务,本立而道生。尊师以重道,爱众而亲仁。钱财如粪土,仁义值千金。”
皇甫读来,觉其文字真乃字字珠玑,不由叹为观止,连连点头赞道:“集韵增广,多见多闻,真乃好诗文呐!”
那人却只是埋头书写着,全然不理会看客的好评。
皇甫从怀中取出几两碎银压在横铺在地上的三尺白萱之上,含笑离去了——
立在“七里坊”之外,还忆当年场景,让他忍不住就进去小坐了片刻,小二热情地接待了他,捧出了溢着当年一样清气的香茗,他欣喜不已,把盏斟茶时,忽地就以茶当酒地想起了王维《少年行》中的诗句:“新丰美酒斗十千,咸阳游侠多少年。”
皇甫不由得心生感慨,却也随即就释然,摇摇头,兀自笑了。
他没有马上上“归云庄”去,而是先去了紫君和清浅长眠的那一方断崖——
“忆昔娇妃在紫宸,铅华不御得天真。霜绡虽似当时态,争奈娇波不顾人。”——“安史之乱”后,杨玉环自缢马嵬坡,梅妃江采苹消息全无。叛乱平定之后,玄宗回到长安,忆及梅妃时十分伤感,高力士见皇上悲思甚切,乃求得梅妃画像一幅进呈御览。玄宗展看再三,题诗于像上,题毕,便把她的模样刻在石头上,留作纪念。
——皇甫之所以想起这首诗,一来有感于锦鸿的用心和情意,同时也伤怀于紫君“争奈娇波不顾人”。
“紫君、清浅,三师兄回来了!”他不知道——只有坐在石墩上才能正对上紫君的笑眼,而他立在她的面前,嗔怪她不肯看他一眼,他进了前,摸上石像的脸,呐呐道:“小七,三师兄我虽身在江湖,但却仍心悬你在此半为风雨半为尘,最放心不下的人就是你了。”
他的手扶上她的肩,顿了顿,续道:“紫君,你知道吗?当我了解到你应该是属于大师兄的时候,我的心上就像压了一块大石头一样的难过,我多么希望那不是真的,多么希望你永远只是你,只是我心爱的小师妹——可是现在,我宁愿你已经归属于大师兄了,这样的话,至少你还在,而我,只要你幸福了,我也就别无所求了——”
皇甫轻声地一叹,稍稍缓和了一下愁苦的心绪,紧接着便隐隐地听到了些许响动,回转过身来时,却什么也没有发见,正在纳闷,疑心是否自己听错了,思虑之时,只听得一声高喝——“看鞭!”
皇甫猛地抬头,但见一条五尺长鞭忽地就劈头盖脸地从天而降,直朝着他飞速砸来,他却也不躲闪,反而斜身挡在紫君石像前,面颊上和手臂上有长鞭绕过,两处同时挨了一下,忍不住就疼得叫出了声。
“少华哥哥!?”婵姬不由得大惊失色,她原以为他会闪躲的,不料他竟挡在石像前,宁可自己受伤也不让她的鞭子伤到石像,只是伤招已出,要再收回来已是不能了。
婵姬又好气又好笑,忍不住奇道:“它只是一块石头!值得你这样吗?”
“她是紫君!”皇甫很是严肃的表情有些吓着婵姬了。
婵姬半恼半嗔地说着:“真是傻哥哥!”
看他又是抚手,又是捂脸的,婵姬满是不忍与歉疚,近到他身前拿下他的手去细瞧着他脸上的伤,眼见着那俊朗的面颊上蓦地多了一道红红的鞭痕,擦破了皮的地方都渗出血来了,婵姬焦灼不已,忙道:“这可怎么办?伤得这么厉害要是留下疤痕来,那可就破相了!”
从小便无父无母,无人照顾的皇甫,除却师娘盼儿与清浅、心兰和紫君这几个师妹能给他带来些许亲情的温暖之外,再没有一个外人这么地紧张和关心过他了,听得婵姬这样地关切着自己,不管她出自怎样的心态,于他,都是可贵的,他蓦地从心间涌上一腔暖流来,无关紧要地说了句:“没事,人家都说我长得丑,破相等于整容了!”
这个时候他还能同她说笑,逗得婵姬一时忍俊不禁,她觉得他长得一点也不丑,反倒还颇有些风度的,她这么想着,却也不曾说出口来。
“婵姬小姐,你怎么也到这里来了?真是好巧啊!”他忽然对她这么问着。
“什么好巧呀?”明显的怨艾,婵姬锁了锁眉头,“我哥哥说你这几天里一定会回来的,所以就要我守在外面好随时迎接你,我在‘七里坊’兜兜转转,等了几天都不见你的人影,正想回去找我哥哥,可无心地逛到这里却意外地发现了你!一高兴,一高兴就冲你挥鞭子了,”说着偷看了他一眼,续道:“我不过是想开开玩笑的,谁知道你傻不拉几的,躲也不躲——”
“一高兴就挥鞭子啊!?”皇甫先是一奇,摸着脸续道:“那以后就克制一些,别随便高兴了,用那个抽人还真挺疼的!”
他终于承认疼了,婵姬忍着笑,又愧又羞的样子,却马上就回复了常态,不拘小节地拉了他的手便走——
回到“归云庄”,还未去见过锦鸿,婵姬便悄悄地将皇甫塞进了自己的闺房,搬出了装满了瓶瓶罐罐的小匣子,便就给他擦药。
皇甫开始还很高兴,后来才发现自己错了。
——皇甫见她那么娇小的一个姑娘,力道倒是着实不小,擦起药来不顾人死活,疼得皇甫欲叫不能,只是用手死命地抓着膝,额头上却冒出汗来。
婵姬不由得奇道:“少华哥哥,你很热吗?”
剑网尘丝错鸳鸯 第四十五章 新丰美酒斗十千,咸阳游侠多少年?【下】
书香屋 更新时间:2010-10-19 8:17:54 本章字数:2528
“不热,不热!”皇甫连忙笑着摇摇头。
“你看你都出汗了,怎么会不热呢?快把衣服脱了吧,也好看看手臂伤成什么样子了。”婵姬说着便就要伸手去替他宽衣解带。
“不——不麻烦了!”皇甫吓得不由得身子往后一仰,一不留神连凳子都翻倒在地了,紧接着自己也一ρi股坐在了地上。
“少华哥哥,你干嘛坐在地上呀?快起来啊!”婵姬想要上前去搀扶他,却叫他扬掌给止住了,还一面连连说道:“不用了,不用了!”
婵姬忽地会意地笑了,笑道:“少华哥哥,你干嘛紧张成这个样子啊?我对你又没有非分之想!好吧,你既然这么怕我,那我出去便是,不过,你可得要乖乖擦药哦!”
看着皇甫连连地点着头,婵姬笑着退出门去,留了皇甫一人在房里,他却仍旧坐在地上没有要起来的意思,想着那婵姬——长长的头发,黑黑的眼睛,纯纯的笑容,傻傻的话语,一如当年的紫君——
皇甫的心里更觉温暖了许多,同时也生出了些许微微的酸甜滋味来。
还没有皇甫的音讯,锦鸿心里甚为不安。皇甫从小就失去了双亲,锦鸿便当他是亲弟弟一般无二地来看待,他在外漂泊了一年,锦鸿也为他牵肠挂肚了一年,如今他终于要回来了,锦鸿心里别提有多开心了。只是不知道这一年他都去了什么地方,又将要从什么地方回来,也许是东,也许是西,也许南,也许北,令人难以揣测,便只能苦等,只能在家苦苦地等他回来。
锦鸿在庄里上上下下、来来回回地走动着,好不容易肯回房去坐一会儿,才一坐定,醒儿便就忽地推门进得房中来,双手藏在身后,脸上带着令人难以捉摸的笑意。
锦鸿也无心理会,只是伸手去取杯子给自己倒茶。
醒儿也不以为怪,只当他还在生着自己的气,便坐到了锦鸿边上,用他从没听过的柔媚非常的声音唤他道:“锦鸿哥哥!”
锦鸿忽觉一阵恶心,锁了锁眉头,问她道:“你嗓子怎么了?”
“没事啊!”醒儿觉得他问得简直突兀,可忽又反应了过来,说道:“你不是说要我学得娴静温婉的吗?”
原来还是自己惹的祸,锦鸿笑了笑,说道:“那也无须故作媚音呐!娴静温婉那是心兰的长处,直言不讳、快意恩仇才是醒儿的风范,心兰是心兰,醒儿是醒儿,本就该各有不同。我那天不过是一时生气说的胡话,你又何必要放在心上呢?”
锦鸿喝了口茶,但见醒儿正释怀地笑着,忙又续道:“不过,你还真是霸气有余,温婉不足,这姑娘家的,多少总有温柔的时候嘛,别叫人家都对你望而却步了。”
说完,锦鸿又继续喝着他的茶。而醒儿,听了他的话,她的心里就像是喝了蜜似的,甜滋滋的,纵然他说的并不是什么赞美她的话。
“锦鸿哥哥,你看这是什么?”醒儿从身后现出了自己近几日一直同心兰学女红的战果来。
——远看两朵花,近看豆腐渣。锦鸿思忖着,一时竟说不出来,看着醒儿期待的眼神,只好说道:“两朵花吧!”
“不是啊!”醒儿有些急了,提点道:“是一种鸟啊,很恩爱的!”
“鸳鸯嘛!”锦鸿强咽下那口随时都有可能喷出来的茶水,赔笑道:“我怎么会看不出来呢?刚才是故意逗你玩的!”
醒儿到底是不开心了,有些神伤地说着:“锦鸿哥哥,你不用哄我了,其实我也觉得不太像的。怎么心兰姐姐绣的鸳鸯就跟真的一样,而我绣的却像是花呢?”
他没敢告诉她,那其实是连花都不像的。
“谁说的?这不是也很好看吗?你不喜欢那就送给我好了!”锦鸿说着便将那绣帕塞进怀里。
醒儿感动不已,甚是欣慰地笑了。
“哥哥,”婵姬往门框上随便地敲了敲,“少华哥哥回来了。”
“人呢?”锦鸿霍地起身。
婵姬指了指外面,“在花厅等你。”
锦鸿喜上眉梢,立时冲出门去,惊得婵姬避之不及地闪到一边去了——
“少华!”锦鸿冲进花厅,正见皇甫与铭野在闲聊着。
“大师兄!”皇甫见了锦鸿也觉得特别地亲,二人你一言我一语,勾肩搭背地互诉着衷肠,把那铭野给暂时晾到了一边。
皇甫回来了,锦鸿觉得那不是师弟,根本就是自己的家人,因而,虽然皓天、暮晨和北堂等人尚在庄内,今晚的晚宴也未邀他们一同入席,这可是特地为皇甫接风洗尘而安排的,有外人在怕是让皇甫感觉不到家的感觉了。
君子之交,淡淡如水。三个情同手足的青年聊以诗酒相庆贺——
“相逢不饮空归去,洞口桃花也笑人。”锦鸿笑语着,替铭野和皇甫斟起酒来。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铭野的眼里透着欣喜,“莺花犹怕风光老,岂可教人枉度春。”
“人生一世,草木一春。来如风雨,去似微尘。”在外漂泊的人儿有着些许对人生的感怀,皇甫看起来比以前老成了许多,“北邙荒冢无贫富,玉垒浮云变古今。”
锦鸿也幽幽地叹了口气,说道:“世事茫茫难自料,清风明月冷看人。”
“岂能尽如人意,但求不愧我心。”心兰捧着一壶酒进得门来。
“六师妹!”皇甫起身相迎。
“三师兄,你终于回来了!”心兰动情地看着他,接过铭野递来的一杯酒,举杯对皇甫道:“富厚福泽,不过厚吾之身;贫贱忧戚,乃是玉汝于成。三师兄,饮过这杯酒,一切都将会有新的开始。”
皇甫感怀不已,点点头,一口气喝干了杯中的酒。
婵姬和醒儿也早进得门来,看着眼前如此温馨的场景,不由得相视而笑。
“既有美酒,又焉能少得了佳肴呢?”醒儿端上几样小菜来,“让我和婵姬给你们添几个下酒的小菜。”
——
剑网尘丝错鸳鸯 第四十六章 江湖无恙,笑付诗词曲赋
书香屋 更新时间:2010-10-21 11:52:39 本章字数:2477
看着眼前三个美好的姝丽,三个青年亦是欢快不已,待姑娘们都退了出去,锦鸿品着美酒,忍不住啧啧称赞道:“一滴甘醇落入口,千粒珍珠滚下喉。好酒,好酒!酒逢知己,千杯也未能尽兴,来,我们喝酒!”
铭野也说:“对,酒逢知己千杯少,喝!”
皇甫陪着他们喝了一杯酒,然后一副郑重其事的样子,对着锦鸿说道:“秋叶已衰,春花再来。大师兄,往者已矣,来者可追,缘分到了的时候,你可别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呐!”
铭野闻言点点头,也说道:“是啊,少华言之有理!锦鸿,你可不能辜负了人家——”话一说出口,又忽然觉得不大对劲,转而问向皇甫道:“哎,少华,你说的是心兰呢?还是醒儿呀?”
皇甫也觉不解,因问:“此话怎讲?”
铭野坏坏一笑,对他说道:“你难道不知道,醒儿也很喜欢锦鸿的吗?你刚才没看见,不止是心兰,连那醒儿看他的眼神都很不一样呢!”
皇甫忙赔笑叹道:“看来我大师兄真是艳福匪浅啊!”
锦鸿只是摇头,一面倒酒,一面说道:“别取笑我了,来,喝酒!”
铭野哪里肯就此罢休,又笑着问锦鸿道:“锦鸿,你喜欢醒儿吗?”
锦鸿一脸正经,当即答道:“喜欢啊,怎么不喜欢?自从我第一眼看到她时,我就悄悄地喜欢上她了!”
铭野想了想,信服地点点头,问道:“这么说,你对醒儿是一见钟情啦?”
锦鸿笑而不语,只是连连点头。
铭野又接着问:“那你喜欢心兰吗?”
“喜欢呐,怎么会不喜欢?”锦鸿觉得他简直是在明知故问了,一脸认真地说着:“我跟心兰,我们可是青梅竹马呀!”
皇甫奇道:“大师兄,一年不见,你可变得花心了!老实交代,到底是喜欢心兰师妹多一些,还是喜欢上官醒儿多一些?”
铭野也说:“对,你说是一见钟情好,还是青梅竹马好?”
锦鸿朗声道:“当然是一见钟情——”
“你更喜欢的是上官醒儿!”铭野指着他说道。
锦鸿拨开铭野的手,续道:“比不上青梅竹马!”
皇甫摇着头,笑道:“绕了这么大个弯子,原来大师兄还是真心喜欢心兰师妹的。”
锦鸿只是一笑,脸上是说不出的复杂表情,幽幽地道了句:“错了,我说的不是心兰,而是紫君啊!”
一时,满座哑然——
鸳鸯双栖蝶双飞,满园春色惹人醉。
人逢喜事精神爽,因为皇甫的归来,锦鸿这一阵子觉得心里非常的舒畅,于是便在园中设宴款待庄中来客,酒罢宴阑之后,众人仍旧兴致不减,却还在席上以文会友。
“红霞散绮春如醉。”锦鸿为首先自出了一个上联。
铭野抢接道:“绿带呈辉草不秋。”
皓天起身道:“雪消枝上园林绿。”
“花绽河边日月明”,暮晨接了一句,后又续吟道:“芳园鸟梦花间月。”
“湛水鱼游镜里天。”暮晨边上坐着的西宁蓦地接了一句,暮晨回首笑着看着西宁,挨着她复又落了坐,二人眼波交汇时,情意却是酽酽。
坐在皓天边上的楚芙却一脸愠色地看向暮晨和西宁,倘若不是碍着皓天的面子,楚芙是定要为师姐伊人出头的。
锦鸿的心里也很明了,对于暮晨的突然倒戈却有些不解,可这毕竟是人家的儿女私事,与他又有何相干的呢?但见暮晨的心情日渐好转了,他也觉得放心了许多。
白墙绿柳之中,巧笑嫣然的心兰端着白底蓝纹的素瓷茶盏走在羊肠小道上,正往这边过来,皇甫不觉看痴了,对着她吟道:“人行柳色春风里。”
锦鸿看了一眼正在湖中泛舟的婵姬和醒儿,当即对答道:“身在舟光水影中。”
北堂忍不住了,蹭地起身,吟道:“笑赏池鱼弹水乐。”
铭野接道:“闲听林鸟放山歌。”
皓天又道:“水中香暗度。”
北堂抢着接道:“亭外风徐来。”
暮晨起身道:“水环山石戏。”
皇甫接道:“河漾画舟熙。”
皇甫春风得意地一笑,看着暮晨吟道:“异草奇花,修身养性。”
暮晨目光一转,看定正给大家添茶送水的心兰,笑道:“幽兰蕙草,悦目赏心。”
心兰听了,只是微微一笑,看了一眼锦鸿便就退到一旁去了。众人听了也是欢欣地笑着。
暮晨又续道:“风吹桃绽盈红紫。”
皇甫忙接道:“雨落萍开翦绿波。”
——英雄惜英雄,皇甫与暮晨惺惺相惜地对着对子,欲罢不能。
皇甫又道:“半楼月影千家笛。”
暮晨紧接道:“两袖风清一纸诗。”
皇甫道:“绿水多言留片刻。”
“青山不语自千秋。”暮晨接罢,又续道:“丹心捧日英雄志。”
皇甫接道:“沧海横流大将风。”
“——”
众人无不为他二人的才情所倾倒叹服,一场盛宴就这样愉悦地结束在满座人的欢笑与赞叹声里了。
透过众人的欢声笑语,锦鸿隐约看见伊人身边的映雪忽地匆匆忙忙找上门来了,对着管家陆离焦急而担忧地说着什么,一时脸色惨白,泪眼汪汪的。
陆离的神情也是不安,一面安抚着映雪,一面吩咐着陆云、陆远、陆通、陆达等分别出得门去。
看他们个个神色紧张,锦鸿就忍不住隐隐地有些担心,心也早跟着飞了出去——
剑网尘丝错鸳鸯 第四十七章 望君崖上望君归,眼空蓄泪泪空垂
书香屋 更新时间:2010-10-21 11:52:39 本章字数:1619
浮世攘攘人皆往,风月无常难笑忘。
木棉花下人苦候,风月无常自空留。月缺月圆难言口,归零当初不到头。
望君崖上,伊人独坐在石墩上,对着紫君的笑靥失神地看着。
不知道什么时候,锦鸿已悄然而至,静静地来到了她的身畔。
桂叶双眉久不描,残妆和泪污红绡。看着她一头清汤挂面的头发,全然不施粉黛,都说“女为悦己者容”,他不知道是否这一场情劫叫她无心打理,还是说怕那些庸脂俗粉污了她丽质天成的明媚容颜。
锦鸿心知她此时定是神伤不已,自己不知道该如何劝慰她,也不敢贸然惊扰。
“望君崖上望君归,眼空蓄泪泪空垂。”伊人的声音如同来自天外,“暮晨,你会回头吗?你还能回头吗?”
锦鸿闻言欷歔不已,不由得低了低头,再抬眼时,却猛然间发现她已经到了断崖边上,宛若一片红霞,似随时都有可能会消散而去,锦鸿心上一凛,却不敢上前去,生怕她一受惊便就失足掉下去,只能悄悄地往前移着步子,企图慢慢地靠近她。
“师姐!”忽然听得楚芙失声叫道。
伊人却没有一点反应。
楚芙正要冲上前去,却叫皓天牢牢地圈住了。刚刚赶来的铭野、皇甫和北堂见况也吃惊不小。
“浩浩愁,茫茫劫;短歌终,明月缺;郁郁佳城,终有碧血——”伊人凌空而起,如同折断羽翼的鸟儿直往下掉去,锦鸿心口一紧,抢步上前,纵身跃下断崖,伸手稳稳地揽住了她,接着,铭野、皇甫、北堂和皓天纷纷跳下断崖去,一个接着一个地拿自己的身体当那续命的绳索,一头攀在山崖边上,一头悬在半空之中。
楚芙急得欲哭不能,紧紧地拽住皓天的手。幸而,陆离带着陆云、陆远、陆通、陆达、映雪等人及时地赶到,这才将众人一一救了上来——
“归云庄”里,映雪守在昏睡着的伊人身旁,再不敢离开她半步了,转过身悄悄地拭着腮上的泪痕,不忍地嗔道:“真是个傻姑娘!”
楚芙端坐在一边,不觉也悄悄地红了眼眶。
堂上,锦鸿、铭野、皇甫、北堂、皓天、婵姬、醒儿、心兰,还有陆离和陆云、陆远、陆通、陆达四个儿子,大家谁也不说话,一同沉默地坐着。
陆离先打破了沉寂,叹道:“这是个实心眼的好姑娘,死过这一次,也就该释怀了!”
皇甫惊叹着世间竟然有与紫君生得这般相像的人儿,也为着那姑娘的轻生之举感怀不已。
婵姬心疼师姐,红着双眼嗔道:“真是个傻丫头!”
醒儿与心兰只是对视不语。
平素无论什么场合都爱说两句的北堂,此刻也不再多言语,只是叹了一句:“蝼蚁尚且偷生,怎么能这么不爱惜自己!?”
铭野也不觉喟然:“哀莫大于心死,如若不是心灰意冷,想来也不至于会走上这样的不归之路。”
众人各怀心事,欷歔感叹着。
堂上很快就又回复了平静,只听得皇甫幽幽叹道:“前尘往事不可追,一成相思一成灰。醉眼看花花也醉,缘聚缘散缘如水。”
“发生什么事了?”暮晨进得门来,却见他们一个个人之将死的表情。
“少庄主,管家还有事要去忙,这便先行告退了。”陆离别过锦鸿,带着四个儿子一同出去了。
婵姬正想冲暮晨发火,却让醒儿和心兰半推半送地送进内室去了。
暮晨只是觉得错愕,再问起时,锦鸿却只是招呼他入座。到底是从皓天的口中获悉了一切,暮晨隐现愁容,一时沉默不语,众人也不敢多言语——
映雪去替伊人熬药,端着药回来的时候,却分明看见了暮晨四顾无人后悄悄地闪进了伊人的房里——
剑网尘丝错鸳鸯 第四十八章 此中痴嗔错缘,待黄泉
书香屋 更新时间:2010-10-21 21:52:59 本章字数:1742
得知北辰出了远门,锦鸿和陆离一致认为将伊人留在“归云庄”里养病更为上策,映雪叹“御剑阁”中人丁单薄,孤寂冷清,再怕遇上什么不测自己应付不过来,便也就欣然同意了。
无边丝雨细如愁。
西风又送梧桐雨,不知不觉地,秋日到了。
在“归云庄”的这些日子里,伊人从未出过房门,除却几个姑娘,也没有一个男儿敢进房一步,再多关心,也只能是拉着映雪嘘寒问暖的。
映雪照顾着伊人,陆云照顾着映雪,帮她一起熬药,一起送饭,时日长了,倒也两相惬意了。陆离看在眼里,记在心上。
在中原呆了有好些时日了,暮晨觉得该是时候回去了,西宁也是一直不断地催促着,锦鸿不好深留,便只能由他去了。众人将他二人送到渡口,目送着他们乘舟远去,直等得“孤帆远影碧空尽,唯见长江天际流”时,这才一一地散去了。
皇甫忆及在“长春岛”上送二师兄诚烈的场景,不由得触目伤怀,吟着白居易的那首《南浦别》道:“南浦凄凄别,夕风袅袅秋。一看长一段,好去莫回头。”
东边日出西边雨,道是无晴却有晴。
皇甫正要回去,才一转过头来,却见了一个姑娘清瘦的背影,她落寞地回过身来,只是徐徐地向那渡口走去,皇甫这样形容着她那时的模样儿:“轻盈弱质,鬓发如云,乍回雪色,依依不语。”
青烟蔓草的渡口,伊人盈盈孑立地立在那里,只是静静地看着水中那早已消散不见了的船儿留下的些许涟漪。
秋色瑟瑟,秋水无波。送君南浦,伤之何如?
秋水盈盈的眼眸里蓄满了一眼眶的泪水,透过模糊的视线,伊人的眼前闪现出了这样的画面——
香而暖的闺阁里,一片沉寂。暮晨迅速地闪进门来,关上房门时,心中却是忐忑。透过透明的幔帐,暮晨能够清楚的看见床榻上的伊人正深深地睡着。
暮晨在床前逡巡不前,犹疑了好半晌才近到床边,轻轻地掀起了帐子,但见深睡中的伊人仍旧深深地锁着愁眉,面如白纸,形容憔悴,醒时的满目苍凉也可想而知,暮晨微微的忍不住就有些心疼了。
看着她一缕秀发散在枕畔,一床杏子红绫被齐胸盖着,衣领微斜,一弯雪白的膀子祼露在被外,暮晨不由得避开眼去,迟疑了一会儿,才鼓起勇气坐到伊人床边,隔着被子,轻轻地托起伊人,温柔地拥她入怀,在她耳边低声呢喃着:“伊人,你告诉我,为什么,为什么要等我不在了,你才肯面对自己的真心呢?我是真的真的很喜欢你,真的曾经为了你‘取次花丛懒回顾’,为了你‘除却巫山不是云’,可是,你为什么要让我这么伤心呢?为什么一次一次地让我觉得那么的无望,你怎么能够狠得下心——?伊人,对不起——,对不起,我爱你——,可是,可是我已经有西宁了——”暮晨说着就忍不住哭了出来——
“伊人,你要我如何是好?”——暮晨的话语一字一句的仿佛还回响在伊人耳边,深深的无奈和痛苦将伊人从对暮晨的回忆之中打了回来,伊人禁不住打了一个寒颤,泪水早已夺眶而出——
“暮晨——,如果来世还似今生的相逢,纵然多情要比无情苦。”伊人眼中含泪,双手颤抖着捧出了一方素帕,这帕子原是她无意间遗失了的物件,却让暮晨收藏了两年之久,而今又还与她了,只是昔日的素帕空有一株幽兰,不知从何时起,在兰花畔又多了五个字,伊人一遍一遍反反复复地看着那五个字,忍不住泪水一程一程地直往下落,尽数滴在素帕之上。
那方素帕到底是随西风而去了,飘飘荡荡地落在了水里,顺着水流一路东去。
“暮晨——”伊人失足,将自己重重地砸进了水里——
顾暮晨走了,一辈子把心掏走,于她而言,一个没有心的人,人生又还有何意趣呢?
有诗为证:
纤衣扬,云鬓散,风动流苏,菱镜啼花乱。
剑网尘丝错鸳鸯,香遗音残,玉垒浮云畔。
汀沚岸,霞光淡,和泪吟送,暗暗遥天望。
星沉缘寂同归幻,青冢迎却,百年离恨断。
剑网尘丝错鸳鸯 第四十九章 剑网尘丝错鸳鸯
书香屋 更新时间:2010-10-22 22:59:11 本章字数:2808
天不让她死,皇甫也舍不得她死,硬将她从鬼门关给拖了回来,回到“归云庄”里,如此这般地同众人解说着,映雪伤心得不得了,恼自己太傻,怎么那么容易便叫她把自己给支开了,陆云守在一旁好生劝慰着。
伊人的手里一直紧紧地捏着那一方素帕,直到心兰给她盖被子,企图将她的手放进被中时,伊人才无力地松开了手,素帕便也跟着就落在了地上。
众人显然都看见了这一幕,也都只是看向地上的物事。
心兰弯身拾起素帕,看后却只是摇头,再递与锦鸿时,锦鸿一眼便认出了那一茎幽兰与它带着的一丝熟悉的花木清气,不正是暮晨之前时时收于怀中的那方素帕吗?
只是物是人非。
再细看时,只怕物也非原来之物了,兰花畔赫然写着五个字:蕊寒蝶也恋!
锦鸿轻轻地叹了叹气,这一刻所有的人也都只剩下叹息了。
锦鸿知道心病还须心药医,解铃还须系铃人,顾暮晨就是心药,就是系铃人。
只是,他如今离得她愈来愈远了,怕是再也难以回头了。
伊人每况愈下,气息变得愈加的微弱,最后几近气若游丝之状了,“归云庄”请得多方名医,看罢都只是挥手摇头,叫人准备后事。北辰至今迟迟未归,伊人能够活下去的希望变得越来越微茫了,遥遥无期的。
一天早上,映雪似往日一般去给伊人送药。
坐在花厅的正在闲聊的青年们,忽听得从伊人房里传出了一声女子的尖叫声,紧接着便是药碗落地时的碎裂的声音——
待锦鸿等人匆忙赶到时,只见映雪花容失色地立在床前,惊得话都说不出来了,只是呆呆地看着床上的人儿。
锦鸿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方便近到床前去,一次次拿眼睛看着映雪,却不见她有任何的反应,锦鸿也顾不了许多,只好走到床边去,但见床上的幔帐一边垂放着,一边让人给挑起了,锦鸿目光一转,惊见伊人一头白发散在胸前,像是受了惊吓似的,抱着双膝,蜷缩着低头靠在绣床的内壁上。
众人挤进前来,见况也是吃惊不小。
映雪好半晌才回转过神来,忍不住就大哭起来,一面想近前去安抚伊人,一面哭着道:“姑娘——,姑娘,你怎么了?你这是怎么了?你不要吓我,不要吓映雪好不好?”
伊人全然不理会映雪的反应,仿佛就从来都不认识她似的,只将身子不断地往里面缩着,生怕让映雪伸过来的手把她给碰着了。
映雪更是伤心欲绝,惊恐不已,身子一软,就哭着瘫倒在床边,陆云赶忙上前扶掖,一面好生劝慰着。
“师姐?”“师姐!”闻讯赶来的婵姬和楚芙一同上前探视,“师姐,我是婵姬!你看看我,我是婵姬!”“我是楚芙啊,师姐,你怎么可以不认得我们了呢?”
伊人同样是不予理会的,反而被两个姑娘吓得浑身颤栗,几乎就要哭了出来。
锦鸿赶紧拦下婵姬和楚芙,让她二人先行退在一旁。
众人一时没了对策。
其实大家都很明了,伊人定是郁结了大悲大苦在心中而说不出口,忧郁得竟然一夜之间就白了头发,世传伍子胥过昭关,一夜急白了头,竟果有其事,再不敢轻易怀疑历史了。
“她竟然连映雪都不认了!”楚芙无可奈何地说着,“那么,她肯认谁呢?”
众人心中都明白,她肯认的人,如今已经不在这里了,或许是这一辈子都注定要与她隔开天涯之远的。
婵姬心中愤懑,忿然道:“让我去‘素心岛’把那顾暮晨给押回来!”
婵姬转身就要走,一旁的皇甫忙拉住她,劝道:“顾先生若是还能回头的话,也就不会选择离开了。婵姬妹妹,强扭的瓜不甜——”
婵姬一把甩开皇甫的手,愤愤不平地说道:“强扭的瓜不甜,那摘的瓜就甜了吗?他顾暮晨当初也是喜欢过我师姐的,为什么一下子就变心了呢?”
她的话,没有人能够回答。
众人复又沉默不语。
映雪也早就止住不哭了,想着楚芙那句“她竟然连映雪都不认了!那么,她肯认谁呢?”
映雪心念一转,拉过锦鸿对他耳语了几句,锦鸿点点头,抱着试一试的态度,坐到了床沿上——
“伊人,我是北辰,诸葛北辰!”锦鸿柔着声音,向伊人轻轻地说道。
“北辰?北辰回来了?”她蓦地抬起泪眼,茫然地看着他,“北辰,你终于回来了?”
“是,伊人,我回来了,”锦鸿小心翼翼地替自己编排着,“我不放心你,所以就快马加鞭地赶回来了。”
锦鸿看着伊人惶惑的神情,向她徐徐地伸出了手,用眼神示意着要她过来,近到他身边来。
“北辰,”伊人伸手去触碰锦鸿伸向她的手,慢慢地向他移进,怨艾地说着:“北辰,你去了哪儿?为什么你只跟映雪说,却不告诉我呢?是不是我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好,惹你生气,让你伤心了?”
锦鸿不等她靠近,先就伸手将她揽到身前,看着她泪眼婆娑的,那么恳切地看着自己,那同紫君一样的轮廓,一样的眉眼的人儿,她一哭就会让他心碎的,锦鸿大感心疼,安慰着她说:“没有,我怎么会跟你生气呢?你一直都是我生命中最重要而又脆弱的人,我跟谁生气也绝不跟你生气!”
“北辰——”伊人像是个受了委屈的孩子,轻轻的依偎进锦鸿怀里。
——柔若无骨的身子靠了过来,柳枝般依偎在锦鸿身上,送来幽香阵阵,摄人魂魄。锦鸿一时回不过神来,只觉浑身酥软,便就僵在了原处。只听得伊人娇软的声音在他耳边涩涩地说道:“北辰,你再也不要走了好不好?不要离开我,不要丢下我一个人。我只有你了,只有你会对我不离不弃,只有你永远对我好,你走了,我就什么都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没有了——”伊人说着就忍不住泪水磅礴,伸手把锦鸿抱得更紧了一些。
锦鸿也紧紧地回抱着她,在她耳边温情脉脉地说着:“伊人,难过总会过去的,你要坚强一点,还有未知的幸福在等着你——”
“没有了,再没有了,我等不到那一天了——”伊人再度哭出了声,很是痛苦的连连摇着头,撕心裂肺地声声呢喃着:“暮晨,我的顾暮晨——”
伊人只觉心上狠狠一疼,身子一软,就斜斜的歪进了锦鸿一只温暖的臂弯。
“伊人,伊人——”锦鸿托着她,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这时,陆离进门来报:“少庄主,医神医到了。”
“——”
剑网尘丝错鸳鸯 第五十章 世间无限丹青手,一片伤心画不成 【上】
书香屋 更新时间:2010-10-24 9:05:40 本章字数:2544
一滴水,从崖上滑落,滑落的瞬间,竟也折射出夕阳的光辉。
波涛拍岸,海鸟低旋的海边,两个颀长的身影相对而立着。
“红衣佳人白衣友,朝与同歌暮同酒。”白衣飘飘的顾暮晨看着眼前温柔纤小的人儿,轻轻地笑着,眼角眉梢全是暧昧。
伊人微微地低下头去,暮晨蓦地心上一动,忍不住伸手将她拥进怀里。
二人倚在一处,只觉世界完满,再无所求——
醒来,竟是南柯一梦!
——他曾说过与她是红衣佳人白衣友,要朝与同歌暮同酒的,可如今他却另择佳人离去了,这一去,便就愈行愈远了——
山盟犹在,锦书难托!
“暮晨——,北辰——”
只在桌边坐了半盏茶不到的功夫的北辰,知道她醒来时,忙闻声而至,早上了床,跪在里边,温柔地托起了伊人的头,一面跟哄孩子似的说着:“伊人,我回来了,你睁开眼睛看看我,我是北辰!”
“北辰,”伊人伸手去触碰他的脸,手指尖若即若离地抚在他脸颊上,很是虚弱地说着:“你说你回来了,可是你刚才又去了哪里?你不是说你再也不走了吗?”
“是,伊人,我不走了,我再也不离开你了!”北辰握着她的手心疼地贴在自己脸上。
伊人轻轻地笑了一笑,只是看着他,忽然又很忧虑地说道:“北辰,你怎么,怎么弄得这么憔悴?”
“等你好了,我就不憔悴了。”铮铮的男儿竟然也忍不住就红了眼眶,却还是对着她轻柔地笑着的。
“北辰,我们回家好不好?”伊人仿佛是在忍着哭,而突然这样地说道:“我不要再呆在这里,我想回家,回家去睡自己的床,你去跟陆少庄主说一声,去替我谢谢他,我——我想回家了——”
“好,我带你回家,”北辰说着就抱起她来,“我现在就带你回家。”
伊人倚在他肩上,昏昏沉沉地就睡去了,仿若很久都没有好好休息的人终于有了可以安心睡一觉的时候了。
北辰坚持要走回去,就抱着伊人走回去,锦鸿只好与铭野、皇甫一同相陪着他回“御剑阁”去,以防他一旦走不动了,还有人可以帮忙换换手。
走在回“御剑阁”的路上,伊人忽地好转了许多,可这突然的好转反而让北辰更加的担忧。
伊人缓缓的睁开眼睛,柔若无骨地靠在北辰肩上,呐呐道:“北辰——”
北辰也不看路,只是看她,应声道:“我在!”
“北辰,我是不是——是不是就快要死了?”伊人努力地不让自己哭出来。
北辰显然很是忌讳她说“死”字,面色一沉,却仍对她温言说道:“别胡思乱想了,我是神医啊,我不让你死,你就不会死!”他这么说着,心里却分明一阵难受,说不出的揪心之痛一圈一圈地朝着他袭来。
伊人似乎心里清清楚楚地知道着什么,只是却不能宣之于口,沉寂了一会儿,伊人喃喃道:“北辰,我想娘了,我想找她问问,我爹是谁。为什么别人都有爹有娘,而我却没有爹,只有娘——”
伊人还很小的时候,她的娘亲便就已经不在了,她说想去找娘,意思是她知道自己撑不住了,就快要不久于人世了。
北辰从小陪着她一块儿长大,一直怜她爱她,只恨自己空有虚名,竟然连她一命都救不了,心中本就懊恼,一听她这么说,更觉悲从中来,却还强作平静地安慰她说:“别说傻话,等你觅得如意郎君,嫁了人,子孙满堂,寿终正寝的时候,就可以去找你娘了,她在天上看着你,等着你慢慢老去,再去同她做伴——”
北辰只是说着,看着伊人在他怀里半醒不醒的样子,心上隐隐作痛,脸上便似流星般地划过了一滴清泪——
伊人也再度睡去了——
北辰虽身在千里之外,却一直都对伊人的境况了若指掌,对于锦鸿,他也是甚为感激的,只是眼下一门心思全都放在了伊人身上,也再无心理会任何琐事了。自从“归云庄”回到“御剑阁”里来,北辰只是呆坐着,守着伊人,静静地呆坐着。
锦鸿、铭野和皇甫都守在房门外的一道长廊之上。从这“水云阁”楼上的长廊往下看去,整个的“御剑阁”大抵尽收眼底。
“水云阁?”皇甫看着楼檐上的一块云石牌匾上风流意气地大书着这三个字,不由得吟道:“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
铭野想了想,也说:“天平山上白云泉,云自无心水自闲。”
锦鸿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说道:“只怕是云也多心,水也难闲了!”
听他这么说着,皇甫与铭野对视一眼,方不再言语。
很快,天色将暮。
“御剑阁”中只有主宅才亮着灯,而“水云阁”里却是灯火通明。
“暮晨——”不知睡了多久,伊人才慢慢醒了过来,这次醒过来时,是异常的清醒。
北辰风尘仆仆地赶回来便就直奔着“归云庄”而去了,折腾了好些日子,从未好好睡过一次安稳觉,他实在是累坏了,坐在红彤彤而亮堂堂的踏板上,倚着红木牙床的床沿就睡着了,梦里隐约觉得看见伊人一头青丝,笑靥如花地看着自己,感觉她温软的纤纤素手悄悄地摸上了他的脸颊——
醒来时,确是伊人用手抚着他的脸颊,只是梦里的青丝变成了白发,也不见了那如花的笑靥,而分明是对着个泪人罢了。
“伊人!”北辰心上一紧,蓦地起身,握着伊人的手,好生安慰着。
“北辰,”伊人拉过北辰,伸手抱着他,哭着说道:“对不起,我对不起你,伊人让你受苦了。如若今生再无机缘,伊人来世定当结草衔环以报北辰恩德。”
北辰爱怜地轻抚着她的一头银发,顺便用手臂困住她想要从他怀里抬起的脸,低头在她耳边呢喃着:“我不要你报什么恩德,为你做的一切,都是我心甘情愿的。伊人,我只想你能快些好起来,我不能没有你,不能失去你——”
剑网尘丝错鸳鸯 第五十一章 世间无限丹青手,一片伤心画不成 【下】
书香屋 更新时间:2010-10-25 10:48:53 本章字数:2713
“寒夜孤单谁相伴,雨意绵绵情难断。枫醉未到清醒时,情落人间恨无缘。”不知为何,没来由地便想起李商隐的诗句来,竟也如此应景。
——锦鸿看向“水云阁”上的一盏孤灯,提着笔站在书案前,良久不语。
但很快他便落了笔,他的字有霸气,却又不失秀雅,一起笔,一首宋词便就从他笔下流了出来。
皇甫走到跟前,见锦鸿正写得认真,忍不住就凑上前去,边看边吟道:“萋萋芳草忆王孙,柳外楼高空断魂。杜宇声声不忍闻。欲黄昏,雨打梨花深闭门。”
皇甫吟罢,略略一思,昂首道:“闺中风暖,陌上草薰;如花美眷,似水流年,转眼之间美人就将进入迟暮之年,她又还能再经得起几回这样牵肠挂肚的离愁折磨呢?李重元的这首春词确是写得百转千回,动人心弦,”皇甫往“水云阁”上看了一眼,向锦鸿续道,“可是,比起红粉伊人的别魄飞扬,黯然神伤恐怕是要逊色了。”
知道什么都瞒不过他,锦鸿轻轻一笑,眉宇间隐隐透出萧索之意,搁下笔说道:“‘年年岁岁花相似’,‘草长花繁非我春’;‘风又飘飘,雨又潇潇’,‘一片春愁待酒浇’,一看到红粉伊人姑娘,我就忍不住会想到紫君,她要若是我的紫君,我哪里忍心看她神情惨淡,形容憔悴,哪里舍得让她为我这样伤心——”
皇甫轻轻的点了点头,一时默然不语。
朝着“水云阁”上深深地看了一眼之后,皇甫问向锦鸿道:“大师兄觉得聂胜琼的这一阕《鹧鸪天》如何?可曾配得红姑娘此时情绪?”
说着,皇甫也提笔写道:“寻好梦,梦难成,况谁知我此时情。枕前泪共阶前雨,隔个窗儿滴到明。”
锦鸿看罢,连连点头,说道:“无计留君住,奈何无计随君去。窗外春雨如泪,窗内人泪如雨,玉惨花愁,悲悲切切,确实叫人销魂摄魄,只是——”
皇甫听他突然止住,不由抬头看他。这时,铭野也从床边走了过来。
锦鸿轻轻一叹,续道:“只是,世间无限丹青手,一片伤心‘画’不成!”
皇甫闻言,略略沉思,似有还无地点点头,叹道:“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铭野也不觉喟然:“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井桐叶落尹堂里,小蛮针线三秋雨。云鬓当窗素帕缘,疑是西湖浣纱女。
红楼罗帐疏风雨,蛾眉颦蹙弄花影。一生苦求三生事,怨销香殪恨销魂。
北辰洗漱了一番过后,再上“水云阁”时,只见伊人正捧着一方素帕,呆呆地立在窗前,窗外漏风漏雨的,她也浑然不觉。
——心已随风去,山水仍相依,错放的人生,谁在喃喃自语?
“暮晨,缘尽的你我只剩下天意,而今只爱到一人独行这霜满的大地——”伊人静静地看着窗外的绵绵秋雨而独自伤神着,两行清泪在素瓷一般的脸上悄然蔓延。
来去的你我曾笑看的风雨,而今的大地空留一声叹息!
忽然觉得有人到了身后似的,伊人赶忙匆匆地拭去泪水,回转过头来时,正对上北辰问询的眼光。
看着她泪眼凝眸的模样儿,他就已经猜到了一半,忍不住一时戾气横生,却又只是静默不语,调转过头,不再看她。
北辰上前将窗子关上了,貌似随便地说了句:“你这么不爱惜自己,要我拿你如何是好?”
伊人也不说话,只是低了低头,在生命即将要走到尽头的时候,她只想要好好地再想一想顾暮晨,用力地再想他一次,她怕自己到了黄泉路上,过了奈何桥,饮了孟婆汤之后就会忘却自己今生遗留在“素心岛”上的爱了。她不想这样,纵然痛着,至少她还可以想着他,够了,这样便也就足够了。
——留不住,去也难;情不断,恨枉然!
北辰全然不理会她此时此刻在想着些什么,他只知道,天色很晚了,夜很深了,她早就该要歇下了。于是,二话不说,走近伊人,温柔而有力的臂膀揽过她的肩,手只轻轻一抬,就将伊人抱上床去了。
北辰强作平静地拉过床上的芙蓉花被给她盖得严严实实的,伊人却只是看着他,了无睡意。
“快睡吧!”北辰嘴角动了动,眼睛里却没有笑意。
“北辰,我不敢睡,”伊人看着他,像是在努力地记着他的模样,“我害怕,我怕我一旦睡去了,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北辰听了,心中一颤,却随即释然地对她说道:“放心睡吧,有我在,你就不会有事的!”
看他说的那么笃定,她便信了,轻轻地点点头,闭上眼睛安然地睡去。
这一睡,便是三天三夜。
北辰日日饮酒,却迟迟不给伊人用药,映雪虽然很是苦恼,可北辰什么都不说,她也不敢多问。她的心里何尝不明白伊人之于北辰的重要呢?
锦鸿隐约觉得北辰有什么难处,很让他伤神,但却不肯说出口来。
北辰偶尔闷得慌时,也会找锦鸿喝酒。北辰虽然什么都不说,锦鸿却也不难明白,北辰对他是信任的。
在陪北辰一同喝酒的时候,锦鸿有意无意地提起伊人的病,委婉而诚挚地表示着自己愿意全力相助的心意。
只是,北辰似乎并不怎么领情,一时之间,只是不言不语。
——他是给伊人算过时限的,不出差池的话,他自信定能保伊人化险为夷,转危为安地好起来的,只是人算不如天算。她竟然意外地落水了,还为了顾暮晨弄得一头青丝变白发,心灰意冷,再无活下去的意念,那么,他诸葛北辰纵然是天赋神通也招架不来了。
如今,他哪里还能让她再好起来啊?根本就是痴人说梦!
——他不给她用药,她就会死去;可他一旦给她用药,她便要长睡不起,于他而言,都是失去。还是拖着吧,就这么拖延着时日,只要她不死,就定会有再醒过来的时候。
知道了这一层之后,锦鸿也同他一起陷入了痛苦的挣扎之中,锦鸿不知道过去的红粉伊人是什么样子的,只知道自己第一眼见她时,就认定了她是他的第二个‘紫君’,他已经就失去过一次紫君了,他不想再第二次失去她,哪怕这第二个‘紫君’并不会属于他。
锦鸿深深地伤着心,一如当初忽然间就再找不见他的紫君了,他不知道,他现在是在为北辰的伊人而痛苦,还是在为他自己的紫君而伤神——
剑网尘丝错鸳鸯 第五十二章 晓来百念都灰尽,剩有离人影
书香屋 更新时间:2010-10-26 10:56:45 本章字数:1681
秋阴不散霜飞晚,留得残荷听雨声。
“暮晨,暮晨——”珊瑚枕上千行泪,不是思君是恨君。
伊人再度醒来时已经不是很清醒了,如昙花一现的好转忽然之间就又了无踪迹,无处可寻了。
“伊人,”北辰似那日一般地托起了伊人。
“暮晨——”伊人却只是一直地唤着顾暮晨的名字,仿佛他就在眼前似的。
床前,前来探视的锦鸿、皇甫、铭野、皓天、楚芙和婵姬两两对望着,谁都挫败地埋下头去,悄悄地欷歔不已。
北辰无奈,只能硬着头皮,哑着声音答道:“是,我是顾暮晨——”
“暮晨,”伊人摸上北辰的面颊,那般深情地看着他。
北辰欲哭无泪,用力地闭了闭眼,长长地吸了一口气,对着伊人柔声说道:“伊人,我在这里,一直都在这里守着你,再也不离开你了!”
她开始是笑的,欣慰地笑着,只是一刻,接着她就又很难过了,涩声问道:“可是,可是西宁要怎么办呢?”
这个时候她却还想着那个纳兰西宁,众人闻言,真是又好恼,又好怜的。
北辰一时语塞,竟答不上来了。大家心里也都很明白,这本就是一个难题,换了顾暮晨本人在这里,他也未必能够答得上来的。
“暮晨,我好希望这一切都不是真的,你不过是想拿西宁来试探我——,不是真的,不是真的!”她仿佛痛苦得不得了,无力地摇着头。
“伊人,这不是真的,不是真的!”北辰极力的稳住她,“我不爱西宁,我只爱你,只爱你!有你,我就别无所求了!”铮铮的儿郎竟也落下泪来,一时惊呆了床前来探病的众人。
“暮晨,”伊人泪如泉涌,含情凝睇地看着北辰,涩声说道:“我知道,你是在骗我的,可是,我还是觉得好开心,至少,至少你肯哄我——”
北辰喟然不语,强忍住心中一腔莫名的怒火。
听得伊人哽咽着续道:“暮晨,‘素心岛’上的三年时光,我过得很快乐,谢谢你,谢谢你闯进了我的心里真情灌溉,你不知道其实我也为你感慨万千,默默等待;如今,如今你走出了我的世界,不再回来,我却仍为你爱到心碎,痴心不改——我记得你说过的,与我是红衣佳人白衣友,要,要朝与同歌暮同酒的,可为什么现在却只剩下我一个人呢?你怎么能够舍我而去,你怎么忍心丢下我一个人?暮晨,我负你一时倾心,你负我一世深情——”
伊人说着,忽觉胸中一恸,接着就没有了声音。
惊得床前的人禁不住就踏进一步来看。
“伊人!伊人——北辰赶忙抱她平躺在自己臂弯里。
好半晌伊人才缓过气来,一失方才的激越,平心静气而又虚弱非常地看着北辰,喃喃低语道:“暮晨,《诗经》上有一首诗——‘死生契阔,与子相悦;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意思是说,意思是说生与死与离别——都是大事,不由,不由我们支配的。可是,可是我们偏要说:‘我永远和你在一起,我们一生一世,都别,都别离开。’,好像,我们自己做得了主似的——”
床边站着的楚芙、婵姬开始擦起了眼泪。北辰也是红着双眼,强忍泪水。
“暮晨,”伊人气若游丝,一边流着泪,一边涩着嗓音说着:“我不恨——爱也好,恨也罢,都是,都是要花力气的,我不敢爱,也不想恨,所以,所以你一定要幸福,你幸福了,我就,我就不痛苦,不痛苦了——”
话音落处,但见伊人的手如同一片凋零的花瓣,带着一袖的轻纱,向地面坠落而去——
北辰拥她如怀,失声痛哭。
“师姐——”婵姬伤心地哭着,将头埋进了锦鸿怀里。
楚芙则哭着跑出了阁楼,皓天赶忙跟在身后追了去——
昨夜梦回与君同
剑网尘丝错鸳鸯 第五十二章 晓来百念都灰尽,剩有离人影
书香屋 更新时间:2010-10-26 10:56:45 本章字数:1680
秋阴不散霜飞晚,留得残荷听雨声。
“暮晨,暮晨——”珊瑚枕上千行泪,不是思君是恨君。
伊人再度醒来时已经不是很清醒了,如昙花一现的好转忽然之间就又了无踪迹,无处可寻了。
“伊人,”北辰似那日一般地托起了伊人。
“暮晨——”伊人却只是一直地唤着顾暮晨的名字,仿佛他就在眼前似的。
床前,前来探视的锦鸿、皇甫、铭野、皓天、楚芙和婵姬两两对望着,谁都挫败地埋下头去,悄悄地欷歔不已。
北辰无奈,只能硬着头皮,哑着声音答道:“是,我是顾暮晨——”
“暮晨,”伊人摸上北辰的面颊,那般深情地看着他。
北辰欲哭无泪,用力地闭了闭眼,长长地吸了一口气,对着伊人柔声说道:“伊人,我在这里,一直都在这里守着你,再也不离开你了!”
她开始是笑的,欣慰地笑着,只是一刻,接着她就又很难过了,涩声问道:“可是,可是西宁要怎么办呢?”
这个时候她却还想着那个纳兰西宁,众人闻言,真是又好恼,又好怜的。
北辰一时语塞,竟答不上来了。大家心里也都很明白,这本就是一个难题,换了顾暮晨本人在这里,他也未必能够答得上来的。
“暮晨,我好希望这一切都不是真的,你不过是想拿西宁来试探我——,不是真的,不是真的!”她仿佛痛苦得不得了,无力地摇着头。
“伊人,这不是真的,不是真的!”北辰极力的稳住她,“我不爱西宁,我只爱你,只爱你!有你,我就别无所求了!”铮铮的儿郎竟也落下泪来,一时惊呆了床前来探病的众人。
“暮晨,”伊人泪如泉涌,含情凝睇地看着北辰,涩声说道:“我知道,你是在骗我的,可是,我还是觉得好开心,至少,至少你肯哄我——”
北辰喟然不语,强忍住心中一腔莫名的怒火。
听得伊人哽咽着续道:“暮晨,‘素心岛’上的三年时光,我过得很快乐,谢谢你,谢谢你闯进了我的心里真情灌溉,你不知道其实我也为你感慨万千,默默等待;如今,如今你走出了我的世界,不再回来,我却仍为你爱到心碎,痴心不改——我记得你说过的,与我是红衣佳人白衣友,要,要朝与同歌暮同酒的,可为什么现在却只剩下我一个人呢?你怎么能够舍我而去,你怎么忍心丢下我一个人?暮晨,我负你一时倾心,你负我一世深情——”
伊人说着,忽觉胸中一恸,接着就没有了声音。
惊得床前的人禁不住就踏进一步来看。
“伊人!伊人——北辰赶忙抱她平躺在自己臂弯里。
好半晌伊人才缓过气来,一失方才的激越,平心静气而又虚弱非常地看着北辰,喃喃低语道:“暮晨,《诗经》上有一首诗——‘死生契阔,与子相悦;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意思是说,意思是说生与死与离别——都是大事,不由,不由我们支配的。可是,可是我们偏要说:‘我永远和你在一起,我们一生一世,都别,都别离开。’,好像,我们自己做得了主似的——”
床边站着的楚芙、婵姬开始擦起了眼泪。北辰也是红着双眼,强忍泪水。
“暮晨,”伊人气若游丝,一边流着泪,一边涩着嗓音说着:“我不恨——爱也好,恨也罢,都是,都是要花力气的,我不敢爱,也不想恨,所以,所以你一定要幸福,你幸福了,我就,我就不痛苦,不痛苦了——”
话音落处,但见伊人的手如同一片凋零的花瓣,带着一袖的轻纱,向地面坠落而去——
北辰拥她如怀,失声痛哭。
“师姐——”婵姬伤心地哭着,将头埋进了锦鸿怀里。
楚芙则哭着跑出了阁楼,皓天赶忙跟在身后追了去。
昨夜梦回与君同
剑网尘丝错鸳鸯 第五十三章 相思似海深,旧事如天远
书香屋 更新时间:2010-10-27 7:11:10 本章字数:3866
伊人撑不住了,北辰到底还是给她用了药,只是伊人虽未曾死去,却是再也醒不过来了,整日整日地躺在“水云阁”里,没有思想,没有情绪,也没有感觉。
躺在“水云阁”中的伊人,和衣而卧,轻纱覆体,周身铺满了素白的掬花,因为用过雪莲花的缘故,伊人的一头银发已然变回了青丝,脸色也红润好看了,再不似先前那样的满目苍凉了。
菊香四溢,人淡如菊。
映雪仍然悉心地照顾着伊人,北辰也整日整日地陪在她身边,同锦鸿一样,他活着就是为了等待奇迹的发生,希望有一天伊人会醒过来,冥冥中自有定数,他觉得一定会有这么一天的,只是需要他耐心地等待。也许今天,也许明天,也许明年,也许是要他穷极一生去默默等待。
如果说,失去了暮晨,伊人生无可恋,那么失去了伊人,他又生而何欢呢?竟忧伤得一夜之间就白了头发。
北辰对锦鸿的印象不错,态度也越来越好了。
他常常带着锦鸿去看伊人,相陪着小坐一会儿,说说笑话给伊人解解闷;锦鸿也会常领着他去看紫君的石像,跟他提起紫君的天真烂漫。
这一来二去,二人渐渐引为知交。
在“归云庄”上叨扰多时,皓天与楚芙去“水云阁”看过伊人之后,分别辞别了北辰和锦鸿,暂且各自回家去了。
——
“御剑阁”里,锦鸿和北辰一边把酒,一边博弈。与锦鸿一起的时间长了,北辰也好喝上两口了。
“承让了!”锦鸿欣喜不已,正要出一招狠棋,却忽让北辰抓着手腕连连制止道:“不对,不对,我刚才明明就是放在这里的,怎么会跑到那里去了呢?一定是我喝高了,看花了眼!”他兀自点点头,说着就将一白子从左下角移到了右上角,在七三路下了一子,满意的说道:“反击‘去位’,不失先手!”
中国古法,棋局分为“平上去入”四格,“去位”是在右上角。
锦鸿看得一愣一愣的,奇道:“你也喝得太高了吧?一壶酒而已,我一点儿反应也没有,你竟然说眼花了?”心里知道他是故意悔棋的,而后便就叹了口气,连连摇头笑道:“观棋不语真君子,起手无悔大丈夫!”
北辰坏坏地笑了笑,又下了一子,说道:“我是大神医,不是大丈夫。”
闻他之言,锦鸿直是摇头,连说:“无语,无语!”
“——”
黎明即起,洒扫庭除要内外整洁;即昏便息,关锁门户必亲自检点。这便是“归云庄”的管家陆离的一贯作风。
得悉庄主陆司晨就快要从“长春岛”上回来了,“归云庄”里上上下下都忙活起来了,陆离到处检点着,生怕有什么地方会不合庄主的心意。
正是悉心交代,细心打量之时,忽听得“砰”的一声清脆的磁瓦碎裂的声音,陆离立时就皱起了眉头,循声望去,原来是主动请缨非要来帮忙不可的婵姬不小心打碎了一只花瓶。
在婵姬看来不过就是一只甚为普通的花瓶,陆离却也心痛不已,连连叹道:“一粥一饭当思来处不易,半丝半缕恒念物力维艰!”
婵姬听了,吐了吐舌头,很是俏皮的样子,惹得正在题写楹联的皇甫忍不住就笑了起来,这一笑不要紧,一不留神就撞上了一个往四处漆刷新漆的小厮身上,哗啦啦的,一桶大红的油漆全都淋到了皇甫的身上,一时惊呆了众人。
忽然间叫人浇了一身的油漆,皇甫脸上现出了极不适应的表情,边上的小厮连连给他赔着不是,杵在原地无所适从。
“瞧你干的什么事!?”陆离皱眉嗔道,一挥衣袖喝退了小厮,忙让皇甫停下手中的活计回去换衣服去。
这边,婵姬和醒儿看皇甫整个一红人,想到平日里锦鸿对他多么倚重,真真成了锦鸿身边的红人了,于是早便笑弯了腰。
醒儿往后一退,冷不防就撞上了靠在一边的梯子,一个正颤颤地往上攀爬的家丁被醒儿那么一撞,随即就从上面掉了下来,看得众人亦是瞠目结舌。
陆离又赶紧上前去搀扶起了家丁,只见他一个劲儿地摸着ρi股,醒儿又好笑,又抱歉,虚情假意地向他说道:“你没事吧,要不要我帮你上点药?”
谁知闻她一言比什么药都奏效,那家丁见了她赶忙站得笔直的,便早就忘记了ρi股上的疼处,低着头诚惶诚恐地说道:“没事,没事,小的不用上药就会好的!”
陆离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对着婵姬和醒儿道:“我的两位姑奶奶,劳烦你们二位乖乖回房里呆着去,看看人家六姑娘多乖巧,从来就不给我添乱。”说着陆离便就半推半送地将她二人送进门去了。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进得门来,醒儿一脸的不高兴,学舌道:“看看人家六姑娘多乖巧,从来就不给我添乱!”
问其所言,婵姬笑了笑,说道:“心兰姐姐本来就乖巧娴静,也难怪陆叔叔喜欢她了。”
醒儿昂了昂头,很不以为然,像是下定了决心似的对婵姬说:“终有一天,我也要让他这么称赞我的!”
婵姬看了看她,不由一奇,因问:“你行吗?”
“我为什么就不行了?”醒儿修眉一挑,得意地笑笑:“你就等着看好了!”
说话间,二人便就已经来到了各自居住的房间的门口,二位姑娘住的屋子是对门的,醒儿推门进去,婵姬却仍旧径直往前走去,醒儿不由一愣,问道:“你不回房,要去哪里?”
“我先去看看少华哥哥!”婵姬说着便就欢快地走了。
醒儿点头笑笑,兀自道了句:“真是个鬼丫头!”说着便关上了门。
“少华哥哥!”婵姬轻轻地叩着皇甫的门。
知道是婵姬来了,皇甫一时便就慌了,正脱了衣服还来不及换上干净的,门也不曾上闩,生怕她就忽然闯进门来,皇甫一时手忙脚乱,话也说不清楚了,只回她道:“不要,不要——”
“不要?什么不要?”听着皇甫一个劲儿地在里面喊着“不要”,婵姬一时回不过神来,只疑心他在里面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了,复又问了句:“少华哥哥,你怎么了?”
会意到自己一慌张,就连话也说不全了,皇甫赶忙续道:“进来,进来——”
又听得皇甫在里面一个劲儿地叫她“进来”,婵姬不假思索,便就真的应声而入。
正在纳闷之时,婵姬才一抬眼便见了皇甫用衣裳裹着自己,失声大叫了起来。
你方唱罢我登场,待皇甫叫停了,婵姬放下护着耳朵的双手,看着皇甫祼露着的身子,便也大叫了起来。
这才反应过来的皇甫不由暗道:不好!
——这要是引来了人,可如何是好呢?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自己又衣衫不整的,多容易叫人误会啊!
于是,皇甫赶忙关上了门,转身企图捂上婵姬的嘴,可又觉得太冒犯人家,便只好央告着说道:“别叫——,别叫了,婵姬小姐——”
这边话还没来得及说完,便就有人破门而入了——
“发生什么事了,乖女儿?”庄主陆司晨忽地闯了进来,手里拿着一把明晃晃的大刀,见他二人像是刚才抱在一起,皇甫又袒胸露|乳,婵姬则失声大叫,便不由得顺理成章地胡想起来了。
“爹?”婵姬不知司晨提前回来,未曾赶上迎接父亲,便就有些怏怏不快的。
见女儿受了委屈,司晨一时护犊心切,举着刀向皇甫喝道:“好你一个皇甫少华,让你给我做书童你不干,原来你是想做女婿!?”嘴里虽然这么说着,心里其实还是挺高兴的。
知道司晨误会了,皇甫连连摆手,赶忙解释说:“不,不,不是的——我不想做女婿!”
“什么?你不想做女婿还敢欺负我女儿?”司晨闻言大怒,揎拳捋袖就要上前,一面哼道:“真是岂有此理,你当我陆司晨的女儿是那么好欺负的,今天我就给你个厉害瞧瞧!”
“爹!”婵姬欲辩不能,“爹,你听我说,事情不是这样的——”
“陆庄主,我什么都没做,你要相信我!”皇甫抱头逃窜。
“别跑,你个小兔崽子!”司晨绕着桌子,满屋子追着皇甫跑。
“发生什么事了?”刚从“御剑阁”回来的锦鸿神速地隔开了皇甫和司晨。
婵姬松了口气,说道:“哥哥,你可算是回来了,你看爹他——”
锦鸿夺下司晨手里的大刀,轻轻地挑了挑眉,好声道:“爹,刀剑无眼,别玩这个了!”
“怎么回事?”铭野走了进来。
北堂也在门口幸灾乐祸:“我就说了嘛,是猫哪有不偷腥的!别看少华平日里规规矩矩,关键时刻还是很有男儿本色的!”
皇甫闻言,心中郁闷,一时欲辩忘言。
婵姬赶忙向众人如此这般地说明了原由。
司晨眼瞅着自己的藉此猎取女婿的宏伟大计落了空,不由心感挫败,却也只好就此作罢,颓然地给皇甫赔着不是。
锦鸿、铭野和北堂则拿这件事笑话了皇甫半年之久。
——
剑网尘丝错鸳鸯 第五十四章 千金纵买相如赋,脉脉此情谁诉?
书香屋 更新时间:2010-10-28 7:04:40 本章字数:1664
叁年后
——
昨夜西风凋碧树,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
伊人躺在“水云阁”里,紫君立在“望君崖”上,一个只能躺在屋里,一缕暗香一缕魂;一个只能立在野外,半为风雨半为尘。
北辰只是守在“水云阁”里,陪着伊人,翻阅医书;锦鸿也只是守着“望君崖”上的石像,吟诗习武。
就这样,自行其是地独上高楼,望尽了天涯路——
北辰无意间在伊人屋里的书案上发现了一阕词,细看时,原是聂胜琼的《鹧鸪天》。看着那秀美的字迹依然秀美着,仿佛是伊人夜里悄悄地起身来写的,不过,北辰知道,这么久以来,她都迟迟不肯醒来,又怎么会突然起身写了这么一阕词呢?这词分明就是三年前伊人最后一次清醒过来的那个雨夜里写下的——
“玉惨花愁出凤城,莲花楼下柳青青。尊前一唱阳关后,别个人人第五程。
寻好梦,梦难成,况谁知我此时情。枕前泪共阶前雨,隔个窗儿滴到明。”
冷风冷雨冷清秋,无言无语无处愁。凭阑遥想寒窗事,泪到空时方始休。忍顾黄昏独自忧,蕊寒香冷隐蝶游。滴滴三更夜来雨,点点心力杳难收。
三年前的伤痛仿佛又重现在了眼前,北辰只是静默地呆坐在书案前,阴着脸看着床上躺着的人儿。
——看尽了天上人间,爱情是一场浩劫。你是我生命中的缺,却没有圆满那天。
往往的,吃醋的人远远要比没有权利吃醋的人来得甜蜜很多,而没有权利吃醋的人,苦涩之如北辰——
好半晌,北辰才仿佛勉强替自己找到了些许安慰似的,幽幽地叹了叹气,徐徐地走到伊人身边,轻轻俯下他高大的身躯,温柔地轻抚着伊人的鬓发,静静地在她耳边呢喃,对她诉说着心事:“你总是遥望着天,追寻着星辰日月。就算我在你的面前,你也都视而不见。伊人,我愿意为你付出一切,却不能爱你一天,我的苦是否你都能了解?”
北辰的泪水滴在了伊人的脸上,此刻,不知道是他在哭,还是她在哭了——
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
“望君崖”上,桃花绚烂。
“望君崖上望君归,眼空蓄泪泪空垂。”不觉又想起了伊人那日独坐“望君崖”时随口吟出的诗,锦鸿觉得伊人说得真好,如今自己坐在她当年坐过的石墩上,感触颇多,想想都觉得惋惜。
望君崖上望君归,眼空蓄泪泪空垂。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只缘花底莺声巧,遂使天边雁影分。
也许皇甫说得对,前尘往事不可追的,自己又何必闲惹愁情枉断肠?
锦鸿摇头一笑。
“昼坐惜阴,夜坐惜灯。读书须用意,一字值千金。酒逢知己饮,诗向会人吟——。相逢好似初相识,”他忽从正埋头读着的书里抬头对石像解说道:“也就是人生若只如初见的意思,哦,不对,这样说你会更晕的。”
“栖迟蓬户,耳目虽拘而神情自旷;结纳山翁,仪文虽略而意念常真。丫头,认真点!”锦鸿对着紫君轻轻说着,仿佛眼前真有其人,“萤仅自照,雁不孤行——”
陆云此时就立在锦鸿身后不远的地方,怀里抱着剑,静静地听着,实在不忍心上前去惊扰,只是兀自轻声地叹了一句:“自古多情空余恨,此恨绵绵无绝期!”
锦鸿内功深湛,早便知有人到了,听得陆云这般感叹,却也停了下来,不再念诗文了。
陆云一听他忽地没声音了,忙将手从胸前放了下来,尊声:“少庄主!”
往常,陆云绝不会在他陪夫人的时候离得他这么近的,今日不似往昔,一反常态,锦鸿便就料定了陆云定是有事相寻,因问:“怎么了?”
陆云知他已然明了了自己的来意,便只说道:“上官盟主来了。”
——
剑网尘丝错鸳鸯 第五十五章 焉知二十载,重上君子堂
书香屋 更新时间:2010-10-29 7:11:29 本章字数:2625
醒儿的父亲,上官伯,是统领南方武林多年的武林盟主,同“归云庄”庄主陆司晨颇有一些交情,不过却也有些年头不曾相互登门拜望了,都说,“三年不上门,当亲也不亲”,但在上官与司晨这里却是不一样的,当中牵扯着颇为复杂的利害关系,何况上官家的掌上明珠上官醒儿还会与婵姬一同在“归云庄”中住下,有时候一住就是一年半载的,简直就算是司晨的半个女儿了。
上官已过不惑之年,膝下无子,只有醒儿这一点儿血脉,因而对于醒儿,他是百般溺爱,莫敢不从。此来“归云山庄”貌似寻常出游,其实是另有他事的。
“焉知二十载,重上君子堂。昔别君未婚,儿女忽成行。”上官一到堂前,热情地握着司晨的手,看着锦鸿和婵姬对司晨这般笑吟道。
司晨只是摇头叹笑,痛惜不已:“光阴似箭催人老啊!”
“不老,不老!”醒儿挽着陆夫人的手,撒娇般地靠上她的肩,娇声道:“你看伯母仍是光彩照人,仪态万方呢!”
陆夫人冁然一笑,拍着醒儿的手道:“看这丫头,嘴是越来越甜了!”
上官与司晨相对而笑,婵姬也在一旁陪着笑脸。
然而锦鸿却笑不出来,隐约觉得上官伯此次前来,于他而言,恐怕是祸不是福了。
这么想着,微一抬眼,不经意地就看见醒儿正笑着看着自己,明亮的眼睛里满是复杂的欣喜,锦鸿赶忙避开眼去,只假装没有看见。
而上官伯只看了女儿一眼,便也就会意了,反身搭上锦鸿的肩,问长问短地寒暄、客套着。
锦鸿只好硬着头皮,勉强做些简短的应答。
宴席上,上官把酒相问:“锦鸿早过了落冠之年,为何迟迟不娶亲呢?”
闻其所言,司晨夫妇对望着,看了一眼自己的儿子,都只是叹息着低头不语。
婵姬也是一时语塞。
起身一揖之后,锦鸿朗声说道:“上官叔叔有所不知,锦鸿早已经有了妻室,内人是师父的爱女,名为澹台紫君。”
上官听罢,却不以为然地笑了,向锦鸿道:“贤侄与紫君姑娘的事醒儿早与我说过了,不过是徒有婚约而已,既无正式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也没拜堂,没圆房的,哪里就能算得上是夫人呐!况且紫君姑娘早便香消玉殒,纵然是夫人又如何?男人三妻四妾乃是很正常的事情,贤侄无须守着亡妻而终身不娶的。”
“我与紫君虽无夫妻之名,却已有夫妻之实!”锦鸿这样替自己编排着,一时惊呆了座上的众人,众人一时无语,但听得锦鸿续道:“如今爱妻身怀六甲,尸骨未寒,我又岂能另娶她人?”
醒儿的脸色由晴转阴,忍不住就起身冲锦鸿嚷道:“她都死了五年了,尸骨早该寒了!”
这话深深地刺伤着锦鸿的心,锦鸿也不再有所表示,只是沉寂不语。
“醒儿——”婵姬拉着醒儿入座。
一场欢宴成了僵局。
司晨移身搭上儿子的肩,试着给他解围,笑语着说道:“没事,没事——,这娶妻是一定要娶的,想我陆司晨就这么一个儿子,哪有终身不娶的道理。”
锦鸿才一坐下,听了司晨的话就想要起身反驳,却让司晨给摁了回去,又听父亲续道:“只是想等锦鸿心绪平复了之后,再来考虑这件事情,男人大丈夫还怕娶不到夫人吗?”
上官虽然心有不悦,脸上却不动声色,也只是点点头,赔笑着说道:“话虽如此,可男人大丈夫,本就该拿得起,放得下。我看锦鸿贤侄风流倜傥,不想,却是个情种!”
他话里有话,弦外有音,暗讽锦鸿不够男儿的风范,又接着说道:“太想得到得不到,得不到的更想要,孰不知人无千日好,花无百日红,过去的都过去了,要紧的还在眼前。贤侄对紫君姑娘情深意长,做叔叔的既是感动,也是不忍啊!东隅已逝,桑榆非晚,不如就由叔叔做主,替你娶一位夫人如何?”
“多谢上官叔叔好意,锦鸿——”
全然不等锦鸿把话说完,上官忙笑着道:“这样便好,贤侄今日这样给叔叔面子,日后叔叔我自然不会亏待于你。时下,正是国家动荡,风雨飘摇之时,武林中亦是人人自危,我南方武林群雄并起,一场中原逐鹿在所难免,也随时都会有血雨腥风的!不过,你‘归云庄’上上下下几十口人的安危存亡,只管包在叔叔我身上,大可放心便是!”
——他拿“归云庄”上下几十条性命相迫,锦鸿虽气恼非常,却也不敢轻举妄动。
司晨推了推身边惊魂未定的夫人,对上官赔笑道:“能得上官盟主主婚,自是犬儿的荣幸,也不知,这相中的是哪家的姑娘呀?”
司晨哪里会不知道上官的心意,只是为了打破僵局,一时口不择言,故作木讷。
上官饮了杯酒,胜券在握地轻轻一笑,说道:“自是小女醒儿了!”
醒儿喜上眉梢,偷眼看向锦鸿。
“好,很好,亲上加亲嘛!”司晨连连点头,赔着笑,违心地说着。
婵姬和陆夫人却掩不住一脸的难色,欲笑不能地看着锦鸿。
而锦鸿只是阴着脸,闷头不语,搁在桌子底下的手已然握成了拳——
人情似纸张张薄,世事如棋局局新。
“望君崖”上,锦鸿对着紫君的石像,痴痴地望着,只是,相望却不能相守,只好浇愁把酒。
“紫君,为什么丢下我一个人,为什么?”
泪眼问花花不语,空怅惘——
上官走了以后,司晨与夫人同澹台和盼儿坐在了一起,商讨着锦鸿的婚事,只是没有人面露喜色。
——澹台与盼儿是为着自己的女儿紫君伤情,而司晨和夫人却是为着那个锦鸿并不喜欢的新娘而烦忧。他们清楚地知道,锦鸿想要的那个新娘却注定今生要与他永隔天涯之远——
“师父、师娘、庄主、夫人,请喝茶。”眉黛青青花枝俏,朱唇未启嫣然笑,心兰无疑是司晨与夫人看好的儿媳妇的最佳人选。
只是,遗憾没能早让锦鸿同心兰成婚,想如今,一切都为时已晚了——
可谁又能改写历史,力挽狂澜呢?
剑网尘丝错鸳鸯 第五十六章 小舟从此逝,江海寄余生
书香屋 更新时间:2010-10-30 7:12:34 本章字数:2511
心兰到底是知晓了锦鸿即将迎娶醒儿的事,花厅里,她退在一边时,只觉得两眼发晕,周身一软,便似要瘫倒下去,无意间碰倒了一个小架子,架子上的花瓶眼看着就要落在地上,连同着她的心一起碎裂开去,关键时刻却忽然让一只有力的大手将那即将落地的花瓶给牢牢地接住了,再将其稳稳的返还上架。
心兰蓦地抬起泪眼,正见是锦鸿立在跟前,顿时就泪如雨下,一时欲语还休,失魂落魄地兀自回房去了。
锦鸿虽心有不忍,却也只是立在原地静默不语。
他不知道该要跟她说什么,也明白自己根本不能去对她说什么——
深深的闺阁,明眸的少女;一腔愁绪,两弯蛾眉。
迷茫的灯光下,一只单薄的幼蛾,一头栽在作响的灯焰上,发出“劈里啪啦”的爆鸣声。
心兰拔下玉钗,挑弄灯芯,试图将蛾儿救出来。
只是,飞蛾扑火,怎得生还?
“啪!”玉钗落地,断为两截,心兰的手剧烈地颤抖着。微微的灯影下,佳人伏桌痛哭。
草木也知愁,韶华竟白头。与红粉伊人同样的多愁善感,见春则思,感秋则悲。她多愁,只因多情;她善感,却只因敏睿,落花般苍白的笑靥上,她读出了自己一生的篇章——一朝春尽红颜老,花落人亡两不知!
走吧,从此便就离开吧,远离了“归云庄”或许就远离了无尽的忧伤吧——
只是,却再也带不走自己的心了——
翌日天明,红日初升,流光泻地。
“心兰,心兰——”锦鸿敲着门,已是日上三竿了却迟迟不见她起床。
锦鸿疑心她或许是病倒在床了,自己不好强行进去,只让陆云去找婵姬过来看看。
北堂见锦鸿颇有些心急的样子,便对犹疑着的锦鸿献计道:“待我撞开门来!”
不等锦鸿点头同意,便听得“哎哟——”一声高叫,原是门未上闩,北堂用力撞开门来的同时,便也重重地摔进了门内。
——屋里,人走茶凉。
但桌上有张纸,上面惜字如金地写着:“小舟从此逝,江海寄余生。大师兄,我走了。”
“心兰?”锦鸿如遭突击,一时回不过神来。
北堂揉着腰,一句话都没来得及说出口,锦鸿便就冲出门去了——
铭野、皇甫、婵姬和北堂也帮忙着出门去找人;陆云、陆远、陆通、陆达亦是四处相觅,只是,皆遍寻不获。
在那山不巍峨,也可算是绵绵;水不秀丽,也可说是悠悠的野外山道上,北堂走累了,一ρi股坐倒在石阶上,扯着衣袖擦了擦头上淋漓的汗水。
皇甫一脸愁容,忧虑地喃喃自语道:“茫茫山野,举目无人,她一个姑娘家又能到哪里去呢?”
铭野也愁道:“要是再遇上什么恶人,那可就糟了!”
婵姬同样很是揪心,只坚信道:“不会的!吉人自有天相,心兰姐姐那么好,那么善良,一定不会有事的!”可是,望着眼底回环往复、相互交织的山道,婵姬不由得又锁起了愁眉,叹道:“只是,不知道她到底走了哪一条路,又去了什么地方?”
“风萧萧兮易水寒,眼望前路两茫茫!”忽听得北堂一声长叹,转眼便见他坐在石阶上以手当扇,望着山下的条条纵横交错的山路,续道:“路是自己选的,便当义无反顾地走下去。顽强如孔明,六出祁山;悲烈似屈子,投身汨罗江;忧愤如稼轩,梦回吹角连营;抑郁如陆游,家祭无忘告乃翁。”
婵姬见他到了这个时候还能幸灾乐祸地说着风凉话,不由气恼地瞪了他一眼,背着他坐在一边;皇甫和铭野也耸了耸肩,无可奈何的样子,二人对视一眼,一同落了坐。
北堂却丝毫不理会其他人的反应,继续沉醉地说道:“他们刚烈,坚挺,永不屈服,像一座高耸入云的山峰挺立;像一枝傲菊勇斗寒霜;像一只翱翔于天际的苍鹰盘旋;像一颗璀璨的金子闪闪发光——但是,”他忽地叹了叹气,“但是,高耸的山峰会被冰雪封冻;倔强的秋菊只能孤军奋战;苍鹰往往是猎人的最爱;就是金子,也会因其光芒四射而灼伤了别人的眼睛——唉!有时候,我们固执地一路向北,却不懂得拐个弯,再走!”
听了半晌之后,婵姬觉得有那么一点儿意思了,忍不住向北堂问道:“说了一大堆,你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什么意思?这不是很明显的吗?我以为心兰出走是很明智的!”北堂理直气壮,愈发激越地说道:“路是自己选的,当前方无路可走时,一个拐弯,或许便是柳暗花明。苏轼游赤壁,心怀坦荡,不计得失;陶潜隐居山林,悠然采菊;范蠡功成身退,经商逍遥。他们的胸怀如平原般坦荡。要是当年的红粉伊人肯拐个弯,今天也就不会躺在‘水云阁’里当活死人了!”
他的话一针见血,入木三分,婵姬、皇甫和铭野闻其所言一时都只静默不语,似是认同。
沉寂了半晌,婵姬忽然起身激奋地说道:“你怎么敢说心兰姐姐出走了就是对的呢?你又怎么知道我哥哥没有可能喜欢心兰姐姐呢?哥哥是我的,他什么脾气我自然是很清楚的,他心里一定是喜欢心兰姐姐的,只是不敢开口说出来,要不然,为什么心兰姐姐一出走,他会那么着急呢?”
铭野和皇甫闻言互视一眼,各有表情——铭野觉得有些道理;皇甫则奇道:“那为什么大师兄不肯说出来呢?”
铭野猜测着说道:“八成是因为醒儿!”
北堂也变得不很肯定了,嗫嚅着道:“到底喜不喜欢还得问问锦鸿自己哩!那家伙艳福从来就不浅,却也从来都不表示什么,谁知道他心里怎么想的。”
婵姬笃定地说道:“我相信哥哥他一定是喜欢心兰姐姐的,你们若是不信的话,那我们就走着瞧好了!”
铭野和皇甫都不再言语,北堂则用力地点了点头,应声道:“好,我们走着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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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网尘丝错鸳鸯 第五十七章 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
书香屋 更新时间:2010-10-31 7:04:49 本章字数:2723
初夏的山野,美丽清新,花开的栀子林,芳香宜人。
黄昏时候,心兰独自走在山道上,看着淡淡的夕阳下满林飘香的栀子花,心中无尽的怅然,泪水止不住地就掉落下来了。
背着包袱独自走在荒无人烟的山道上,又是伤心,又是担心的,生怕会遇上什么坏人,就那么战战兢兢地独自前行着。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要来的,到底还是来了——
刘一刀浑身是血,满脸是伤的,带着一伙残兵败将将他二弟刘仁醉领到了心兰跟前,指着心兰,惊恐万分地对刘仁醉说道:“是她,就是她!她手一伸,就,就扭断了我好几个弟兄的脖子!可怜他们死得残啊,扔下家里妻儿寡母的没人照顾啊——二弟,你可得要替我报仇啊!”
刘一刀哭爹叫娘的,仿佛自己就快要死了,临终前向人嘱咐说万望与他报仇雪耻一般。
心兰早便吓得脚步都飘浮了,也顾不得他们弟兄两个在说些什么,本能地转过身,仓皇而逃。
刘仁醉纵身上前,拦在心兰之前,堵住了去路。
心兰惶恐不已,也绝望非常,心知自己恐怕再难逃出生天了。
刘仁醉看着眼前这么一个娇滴滴的美人,怎么看也觉得心兰不可能对人下那么狠毒的杀手,正在犹疑之中,却听得刘一刀告诫道:“二弟,你可千万不能让她的美色给迷住了心神,她上次也是这样,装作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欺骗我的感情,才一转身,她就想要我的命啊!”
心兰听得胆战心惊的,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难道她当真是面如桃花,心若蛇蝎?刘仁醉这么思忖着,只想出招试她一试。
心兰自是无力抵御的,见刘仁醉出手打来,便只是闭了眼,心想,生死由天。
一只男子的手没来由地伸了出来,只是轻轻一带,便就掠开了刘仁醉只离心兰心口一寸之遥的手。
“心兰!”锦鸿轻柔而急促的声音响在了耳边。
“大师兄?”心兰刚才还万念俱灰,这时忽又重见了希望,有他在,她便坚信自己会平安无事的。
“心兰,我来了,你别害怕!”锦鸿挡在心兰面前,与刘仁醉对峙着。
刘仁醉武功高强,锦鸿与他过招之时,几乎无力再提防刘一刀是否会趁机出手伤心兰,只能暗自担心着。
果然——
“人在江湖飘,哪能不挨刀!”像是为了给自己壮胆一般地这么念了一句,随后刘一刀小心翼翼地靠近了正全神贯注地看着锦鸿的心兰,举起刀来对着心兰便要砍去。
“心兰!”锦鸿一分心,挨了刘仁醉一掌,却仍能飞速地奔到心兰身边,及时解救她。
——锦鸿一把揽过心兰,用自己的身体替她挡了一刀,鲜红的血顿时入注地从肩窝里涌出。
看见了这一幕,刘仁醉不由得一怔。
这时,所幸陆云、陆远、陆通、陆达赶到了,这才驱散了刘氏兄弟的人马。
“大师兄,你受伤了!?”心兰一时就吓坏了。
“我没事——”锦鸿揽着心兰,忍着痛,将头埋在她肩上,冷汗却打湿了头发。
“大师兄——”心兰泪落连珠子,满是感动和心疼。
“少庄主——”陆氏四兄弟忙扶了锦鸿回庄去。
锦鸿受伤了,却不肯让人知道,陆氏四兄弟知他有意隐瞒也不敢声张。
处理伤口和上药的事便就落在了心兰的身上。
锦鸿一边喝着酒,一边让心兰给自己包扎着伤口。
美人泪,杯中酒,天下人,丈夫肩;风萧萧,路漫漫,情切切,雨绵绵。
知道她在哭着,锦鸿捏着酒杯只是静默不语。
在心兰的心里,有一个男人会如此舍身救她,肯为她而死,这难道还不算是爱吗?也许,也许他只是迟迟说不出口来罢了,十五年了,十五年来,他们朝夕相对,感情也似细水长流。若说锦鸿与紫君是青梅竹马,那么他与她又何尝不是两小无猜呢?
只是,为何他始终不肯把爱说出口呢?
包扎好伤口之后,锦鸿穿好了衣服,回过身来看心兰时,锦鸿微微的生出一些心疼来,忍不住伸手替她轻轻拭泪,温言着说道:“天色很晚了,你在外面走了一天,一定也累坏了,早点睡吧。”
锦鸿对她轻轻一笑,转身便要走出屋去。
“大师兄!”心兰猛地从后面紧紧环住他的腰,将脸贴在他后背上,哭得梨花带雨的。
“心兰,你怎么了?”锦鸿心上一惊,不由得这么问了一句。他不知道哪里唐突了佳人,竟惹得她哭成这步田地。
烛影摇红,映着心兰温柔纤小的身影。
“大师兄,在你的心里,可有心兰一席之地吗?”她这么问着。
他当是什么大事,听后不觉释然地一笑,好声说道:“傻丫头,我若心里无你,又岂能拼死追你回来?”
心兰觉得心里暖暖的,脸上一道红晕飞落,抱着锦鸿深情的说着:“我曾想将生死都许给你,心灰沉在炉火里,香屑浮在面容上。可是,却总没有机会——是不是,我们都在彼此的内心里迷了路,看不透隐藏在疏离下的真意?”
闻其所言,锦鸿只觉错愕。
“心兰,”锦鸿拿开心兰的手,转过身看着她。
看着她满是期待的神情,锦鸿嗫嗫嚅嚅地开了口:“在我心里,你和紫君,始终是,不一样的——”
她也是错愕地看着他。
“我疼你、爱你,只因为你是我唯一的师妹;我疼她、爱她,却只因她是我唯一心爱的人。”他口中的她,指的便是紫君,“看不到你,我会担忧不已;看不到她,我会心痛难耐——我愿为你而死,却,却只为她而生!”
死自然是比生更容易的了,可他却选择为自己而死,为紫君而生。心兰杵在原地,泪流满面。
锦鸿转身要离去,却冷不防听见身后的心兰声嘶力竭般地对他大声哽咽道:“难道一个活着的心兰还比不上一个死去的紫君吗?”
锦鸿不再转身,也不再回头,叹了口气,强笑道:“你们都不知道,紫君,她还活着——”
心兰更觉错愕,但听得锦鸿在临走出门去之前,扬着声音说道:“她一直都活在我心里!”
剑网尘丝错鸳鸯 第五十八章 孑影天涯,千山宿雨,只合笑人寂
书香屋 更新时间:2010-11-1 7:14:12 本章字数:1769
佛说,三昧,即心平气和,杂念止息。
结庐在人境,而无车马喧。在澹台夫妇的心里,永远保留着一片无人能够企及的净土,上面满满的承载着他们对女儿的怜爱。
站在这只属于女儿的断崖之上,离开了喧嚣的人群,在不知不觉中开始醒悟:天地日月东升西沉,草木一枯一荣,光阴如梭,应当惜时如金。
——除了好好把握住现在,又还能再为女儿做些什么呢?
夫妻二人并肩而行,转过一个拐角,才一抬眼,忽地便见了一个白衣白发之人的背影,纤细而单薄,正对着紫君的石像失神的看着。显然就是一位盈盈孑立的女子。
听到脚步声时,那白发女子仿佛抬手拭了拭脸上的泪痕,方才徐徐的回转过身来。
那一回头的惊艳,一如病中的伊人——乍回雪色,依依不语。
立时便就惊呆了澹台靖南,他明显的张了张嘴,可过了好半天却是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盼儿一时不明情形,只看了看澹台的表情,霎时便觉隐隐地就明了了些什么,只是却不能宣之于口,静静地看着澹台,看着那个白发的女子,仿佛在等待着些什么。
会在这里见到他们,白发女子显然是始料未及的,大大的睁着一双依然美丽的眼睛,惶惑地看着澹台,蓦地转过身去,对着眼前的一方断崖却又无所是从,茫然地往前踏了几步,见无路可遁,便就慌乱地拿手去遮挡自己一头的银丝,期间,早已经迷迷糊糊地就泪眼盈眶了。
澹台沉缓的向她走去,用着暗哑的声音喊她的名字道:“玉儿——”
盼儿一时恍然,但马上便就平静了下来。
玉儿对于澹台的呼唤并没有什么反应,似乎是在存心躲避着,不敢见他。
澹台却霸道而温柔地强行扳过她的身子,拿下她的手,满是心疼地凝神注视着她。
“长春”一别,从此曲终人散,江湖深远——
九龙缚丝情几许?未得同心已长离。青丝百年满霜絮。只是,还未及百年,她便就已经是红颜白发了。
未老先白发,行走在险恶的江湖之上,她一个弱质女流,身似飘萍,该是受过怎样的凄苦啊?二十五年了,二十五年来,他日日夜夜思念着的人儿再也不似先前青丝红妆的模样儿了,他顿觉心痛得简直就快要无法呼吸了,这才领会到,原来这么些年来自己对她的感情毫未淡忘,相反地,思慕及怀念更使往日那份深情来得更浓烈,更深切了。
澹台颤抖着手,摸着玉儿的面颊,用他的拇指为她轻轻拭泪,将那只是低着头的人儿温柔地拥进怀里。
玉儿觉得自己根本就无力挣脱眼前这个男人,呆滞地伫立着,任由他摆弄,听着他在她耳边喃喃地说着:“玉儿,师兄对不起你,让你受苦了。”
立时,她的眼泪有如飞花。终于从混沌之中慢慢回复过来,知道自己此时并没有陷入幻境中,便也慢慢的伸手抱着澹台,忍不住就哽咽道:“师兄,是玉儿对不起你,玉儿不该抢走你的女儿,不该毒害你的儿子,玉儿知错了,玉儿知道错了——”
她跟一个撒泼的妹妹一般孩子似地在兄长的怀里哭得一塌糊涂,仿佛是要连带着哭尽这多年的辛酸痛楚。
澹台被她哭得五内俱摧,红着眼睛,抱得她更紧了一些,下颚在她头发上摩挲着,爱怜地呢喃道:“过去了,都过去了。”
玉儿忽然就不哭了,推开他一些些,泪眼相望,疑道:“你,你就不恨我吗?”
澹台深深地看着她,恳切而动情地对她说道:“我对你只有爱,没有恨;只有情,没有怨!”二十多年来,一直埋藏在心底的话,他终于有机会将真心与她说清楚了,“玉儿,留在我身边,让师兄来照顾你,别再离开了!我们都已经不再年轻了,我们哪里还有第二个二十五年?”
玉儿只是一个劲儿地点着头,看着澹台好半晌才哀恳地抽噎道:“师兄,今生我们做兄妹,来世,我们做夫妻吧?”
澹台一时泪水磅礴,只是拥她在怀,脉脉不得语。
玉儿却失声地痛哭了起来。
而在一旁伫立已久的盼儿,也早便就感怀地落下泪来——
独上高楼望断天涯路 第五十九章 金风未动蝉先晓
书香屋 更新时间:2010-11-2 7:12:34 本章字数:2274
贫贱骄人,虽涉虚矫,还有几分侠气;奸雄欺世,纵似挥霍,全没半点真心。
于上官而言,真心算得上什么,恐怕是世间最不值钱的物事吧。
醒儿相中的锦鸿,他其实也很看好,能将女儿嫁入“归云山庄”去,自然是再好不过的美事一桩了。
“盟主,物极必反,器满则倾,上次在‘归云山庄’里撂下狠话,盟主就不怕——”边上一个大头和尚嗫嚅地提点道。
上官只是轻轻一笑,仿佛一切尽在他的掌控之中,释然地说道:“了尘大师无须多虑,司晨生性怯懦,最怕惹事;至于锦鸿嘛,这犬父必无虎子,没有我,他又能成什么气候?”
了尘连连点头,奉承地恭维道:“盟主英明!”
“启禀老爷,”有家丁来报,“莫不通莫老前辈到了。”
“哦?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上官在心里稍稍一奇,忙道:“快请,快请!”
上官说着便就要迎出门去,却正见了一个胖子,生得五短,面色倒红润得油光发亮,大概就在天命之年的人进得门来,此人便是江湖“百晓生”——莫不通莫老了。
“莫老啊,我真是盼星星,盼月亮的,好不容易这才把你给盼了回来呐!”上官一脸堆笑的迎了上去,热情地握住了莫老的双手。
似乎并不受用这样虚情假意的熟络,莫老随便地笑了笑,说道:“上官盟主日理万机,公事繁忙,哪儿来的功夫死等着我莫不通呀!”
为了表达诚意,上官赶忙收敛住笑容,一本正经道:“莫老此言差矣,想我上官伯乃是‘周公之心对兄弟,吐哺之举待朋友’啊!”说着便又同莫老笑了起来。而莫老却显得一脸的愁云密布。
上官话音落处,但见了门外进来两个小厮,一人抱着一个小木匣子,莫老向他二人使了个眼色,那二人便一同将两只木匣子都放在桌上,并且打了开来,立时便见了满满两匣子晃眼的黄金并排罗列着躺在里面。
莫老一挥手,两个小厮便就退出了门去。
“莫老,这是——”上官有些犹疑,大抵是心中明白,却又不肯相信的,“难道——”
莫不通连连摆手,颇有些气馁地说道:“上官盟主吩咐我莫不通办的事,恐怕是办不成了——”
“这‘南顾北沈’——”不明了当中原由,上官也不敢妄加猜测。
莫不通摊着两只手道:“这‘南顾北沈’一个在南,一个在北,相隔了几千里,却跟早商量好了似的,一同将东西给退了回来!”
莫不通说着便就在桌边坐了下来,一旁的了尘忙着上前来给他倒茶。
上官也在一边陪着落了坐,狐疑道:“竟有这等事?”
莫不通接过了尘递来的茶,喝了一大口,续道:“我好说、歹说,也没能够说服他们参加此次黑白两道的‘金魁’大战,我看上官盟主须得要另请高明了!”一面说着,一面忍不住唏嘘嗟叹,仿佛自己从来就没像现在这般挫败过的。
——黑道与白道每隔十年便会各派代表参加“金魁”大战,倘若哪一方能胜出,于两道之间夺魁封金,谁便能坐上这南方武林的武林盟主的宝座。而“南顾北沈”一向作风淡泊清正,又岂会劳心费力去参加“金魁”大战呢?只是以“南顾北沈”在武林之中的威望,势必会更有胜算,因此便也成了白道乃至黑道中群雄争夺的对象。
送走了莫不通,上官伯便就陷于困扰之中,由始至终都是阴着脸,闷声不语。
“盟主。”从屏风之后绕出来了一个冷面杀手,一身的黑衣黑袍,一头零乱的暗红色的头发丝下,看不清他的脸,只能见着一边脸上连着额头一齐盖着的一块黑黑的兽皮面具,沉稳地走到上官面前,低沉着声音说道:“不如就让我去杀了顾暮晨和沈皓天,既然我们得不到,那么别人也休想得到!”
上官看了他一眼,对于他的提议并不怎么来劲,只问他道:“怎么杀,倘若他二人联起手来,你可有胜算吗?”
冷面杀手从鼻子里面“哼”了一声,阴冷地说道:“‘金风未动蝉先晓,暗算无常死不知’!”
——却换来了尘轻轻一笑,“养兵千日,用在一时,眼下正是用人之际,‘小豹王’切莫如此冲动,以免枉送了性命!”
“小豹王”横眉冷目地盯着他看,压制住心头怒火,问道:“难道了尘大师更有何良策?”
上官也同时看向了尘。
了尘对上官轻轻一揖,走到桌边,从一只木匣子里取出了一锭金子,拿在手中把玩了一会儿,就在“小豹王”忍无可忍,无法再忍的时候,了尘终于轻笑着开口道:“试金可以用火,试女人可以用金,试男人,可以用女人!”
上官不解其意,问:“大师的意思是——”
“送他们一车女人吗?”“小豹王”不由睥睨一眼,撇了撇嘴,“显然就不是什么‘良策’!”
上官也是一脸狐疑,看着了尘不说话。
了尘又是高深莫测的一笑,将手中的一锭金子返还回匣中,而后徐徐道来:“要想牵着‘南顾北沈’的鼻子走,那就要看看‘顾情谁属,沈心何依’了!”
上官又复问了一句:“顾情谁属,沈心何依?”
说完,就接着开始暗自思量着,仿佛觉得似乎是挺有道理,心中也早已经就拉开了一副宏伟蓝图,不觉兀自笑了一笑,微微颔首——
独上高楼望断天涯路 第六十章 人世几回伤往事,山形依旧枕寒流
书香屋 更新时间:2010-11-3 7:12:55 本章字数:2540
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
锦鸿一头钻进“御剑阁”里便就不想再出来了,跟北辰饮酒、博弈,了无烦忧,真赛过神仙一般。
锦鸿对北辰如今是推心置腹,无话不说,而北辰对他亦是信任不二。
上官逼婚的事,北辰也从锦鸿口中得知了。
古来只有男儿对女儿逼婚的,哪见女儿家迫着男儿娶她的,北辰只觉好笑。
以锦鸿的脾气,除了紫君的死给他的心上压了块大石头之外,别人的任何言语与动态,他都不会放在心上。
这次,亦然。
见北辰笑得直捶桌子,似要气绝,他也忍不住好笑起来,这一笑,也就再没有什么不快的了。
北辰笑了半天,问锦鸿道:“你有什么打算,不是真要娶那上官醒儿吧?”
锦鸿抬眼看着他,不相信他会这么不了解自己,反问说:“你说呢?”
北辰当然很懂他的心意,“你既不想娶上官醒儿,又不想同上官伯正面冲突,这件事恐怕不好办。”
锦鸿显得神情慵懒,“要是好办还值得一提吗?”
北辰笑笑,轻轻地点了点头道:“鱼与熊掌不可兼得,你肯舍鱼还是熊掌?”
锦鸿闻言一奇,因问:“此话怎讲?”
北辰浅斟慢酌,缓缓续来:“上官伯和上官醒儿这一老一小的,你更愿意得罪谁?”
锦鸿道:“有道是‘阎王好惹,小鬼难缠’,我自然更不愿意开罪于醒儿了!”
北辰信服地点了点头,轻轻叹道:“看来也只有一个人能够帮你了。”
锦鸿忙问:“是谁?”
北辰望着他,不信他会这么迟钝,一时恨铁不成钢地忿忿道:“当然是我‘医神医’诸葛北辰了!”
——
“此情断人肠,苦思也枉然;欲寻无觅处,苦思也枉然!”“望君崖”上,盼儿含泪替紫君的石像擦拭着风尘雨露,口中声声呢喃着:“紫君,我的女儿——”
赵玉儿悄无声息地来到了跟前,却不忍惊扰她,只是默默地流下了悔恨的泪水。
盼儿到底是察觉到了玉儿的到来,赶忙匆匆拭去腮边的泪痕,换上一副笑脸对她亲切地招呼道:“赵姑娘,是你来了?”
玉儿也不说话,忽然屈膝跪在了盼儿面前。
盼儿吓得一时腿软,手足无措地就要将她搀起来,一面惊道:“赵姑娘,你这是干什么呀?快点起来——”
玉儿却只是摇着头,泪眼婆娑道:“我最对不起的人就是盼儿你了!都是我不好,是我害得你失去了做母亲的权利,是我弄得你现在这么伤心——”
盼儿拉她不起来,便索性同她一道跪着,一面扶着哭得伤心的玉儿,劝慰道:“赵姑娘,你别难过了,什么都过去了!真要说对不起的话,应该是我对不起你,是你先认识靖南的,你们本该是一对的,都是我不好,都是我在中间横Сhā了一脚,叫靖南左右为难。不过当时靖南并没有告诉过我,他还有一个你,如果我早知道是这样的话,当初,当初我就会离开他的——”
盼儿这般的善解人意,更让玉儿对自己之前的所作所为自惭形秽,竟一时语塞,再说不出话来,只是双手捂着脸,低低饮泣。
盼儿轻轻地抚了抚玉儿银白的鬓发,满心怜惜地看着她,好生安慰着说道:“玉儿,你不知道,为了你,靖南气死了他娘,认命地接受了我,他全然是觉得愧对高堂,才忍痛割舍你们之间的情义的,你真的要原谅他,不要再怪他了,二十五年来,他日日夜夜都在思念着你,常常喊着你的名字从梦中醒来,他的心里还是非常非常爱你的——”
“别说了,盼儿你别说了——”玉儿将头深深地埋进盼儿怀里,摇着头,抱着盼儿呜咽道:“对不起,对不起——”
两个女人就这么相倚着,过了好半晌,玉儿才渐渐地止住了哭泣,盼儿轻轻推开她一些些,握着她的手,诚恳地看着她,说道:“玉儿,有一句话我很早就想跟你说了,只是一直都没有机会。”
玉儿看着她,静静地等待着。
“我想,你我都是这么苦命的女人,又同时爱上了同一个男人,那么我们为什么不效法娥皇和女英——”盼儿话还没来得及完全说完,玉儿忽然间就将手从她手中抽了出来,一时脸色大变。
盼儿一惊,惟恐自己说错了话,“玉儿——”
玉儿明白她的意思,效法娥皇、女英——二女共事一夫,这她怎么能够答应呢?想想自己之前对盼儿所做的那些事情,她连自己都不能原谅自己,盼儿如此大人大量原谅了她,那么她又怎么能够再继续去破坏属于她的幸福呢?她又如何会再放任自己一错再错?
因而玉儿摇着头,严肃地对盼儿说道:“盼儿,你的好意我明白,你是一个很善良的女人,师兄能够娶到你,真是他的福气!不过,请你以后都再不要提起这件事了,玉儿会把靖南师兄当成自己的哥哥一样,永远敬他,爱他;也会把盼儿你当大嫂一样来爱戴!”
“玉儿?”
——
盼儿的仁爱与宽厚让玉儿感动不已,玉儿觉得这样就足够了,在生命即将走到尽头的时候,只要能够守在最爱的人身边,又还有什么好奢求的呢?
玉儿终于现身于“归云山庄”了,司晨热情地接待了她,将庄上上上下下的人领到她跟前为她一一引见了。
忽然间就多了一个赵姑姑,大家都觉得新鲜。
晚宴上,锦鸿、婵姬、铭野、皇甫和心兰抢着给玉儿倒酒添菜,都说吃这个、吃那个的,让玉儿感受到了从未感受过的家的温馨。
玉儿不由得暗自落下泪来,人生有此,夫复何求?
更多的时候,是玉儿同司晨夫妇和澹台夫妇在一起,盼儿和陆夫人带着她游遍了“归云庄”里的亭台楼阁,赏遍了鸟兽虫鱼。
看着玉儿笑了,澹台与司晨也就觉得别无所求了——
独上高楼望断天涯路 第六十一章 露从今夜白,月是故乡明
书香屋 更新时间:2010-11-4 7:15:18 本章字数:1301
三年一度的科举又到了。
科举自隋唐建制以来一直为历代所沿用,历经损益,且不断得以完备,打破了世家大族垄断官场的局面,从而保证了行政人员的来源。
“十年寒窗苦读书,一朝成名天下知”,科举一役,引无数英雄竞折腰。
公布开考消息的皇榜前,人满为患。
封妻荫子,光耀门楣,谁人不想?
“鸡鸣狗盗充其门,士之所以不入也!”——却也有人这么厌弃着涉足官场,布衣人放下帽檐的黑纱,独自离去了
——他,便是“长春七少”之一的耶律楚齐!
是谁,在白露横江的异乡秋夜里,不知桂花的清香,不理美酒的醇厚,硬是那样偏执地吟出了一句别有滋味的诗句来——“月是故乡明”。
简简单单,轻轻浅浅,却一语道破了天机:因为深爱,所以偏执!
这样,方才明了,许多的美好,并非看不到,并非不愿赞美,只因为它激荡不起心中最深处的涟漪。
耶律楚齐立在窗前,有感于五年来的戎马生涯,不由得暗自叹息——
耶律的父亲原本并不属于这个国度,而是为了躲避宫廷政变从遥远的云锣逃逸而来的,从此便就在此落地生根,直到云锣被强大的近邻——西僵王朝给打败,并且摧毁了。
只是国破山河在,仍有散落在外的国民想要重建山河。
耶律的父亲同样不得独免,临终前曾经紧紧握着儿子的手,定要他立誓完成慈父平生之憾愿,那一刻,他曾含泪颔首——
有族人说他本是云锣国第九代皇帝耶律隆达之后,便要拥他为新主,再建云锣政权。
那一时,他曾踌躇满志——
可是,这天下并不好打,一打便是五年。五年里,耶律金戈铁马,驰于疆场。黄沙漫漫,雨雪霏霏中,他几度梦回着他所生所长的故国的山水,却在异乡尝遍生死的滋味——
回来了,如今他终于觉得累了回来了。
实迷途其未远,觉今是而昨非。
也许他心中想着的只是那个兰心蕙性的人儿吧——
他的眼睛里面闪着泪光,对着明月,轻轻呢喃着:“心兰,我回来了——”
“心兰,我回来了。”锦鸿觉得这些日子里,心兰忽地对他冷漠了许多,见了他,也只是竭力的避开去。
他在她面前这么说着,她却只是低着头,也不看他,也不说话。
见她急着要走,锦鸿便伸手拉着她的衣袖,讪讪地道:“心兰——”
心兰仍是不言语,挥一挥衣袖,甩开了锦鸿的手,对他冷冰冰地说道:“男女授受不亲,拉拉扯扯的,叫人看见了不好!”
说完,心兰冷着脸就走了,回到房里,关上房门时,却背靠着门哭了起来。
她不再对他抱有任何的幻想,任何的希望了,他那夜那般决然地拒绝了她,早便将她的心给践踏过了,她不会原谅他了,再也不想原谅他了——
独上高楼望断天涯路 第六十二章 我看青山多妩媚,料青山,看我应如是
书香屋 更新时间:2010-11-5 7:12:11 本章字数:1333
第二日清晨,锦鸿迟迟不见起床,铭野、皇甫和北堂一立、一坐、一卧地等在房门口。
好不容易等得锦鸿开了门,三人赶忙都围了上去。
锦鸿一抬眼便就见了这三人齐刷刷地站在面前,不由奇道:“出什么事了?”
忽然被这么一问,似乎有些回不过神来,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各自相互问着:“有出什么事吗?”
“没有!”“没有!”“我也没有!”三人肯定了一番之后,都笃定地摇摇头。
看得锦鸿无语了,锁锁眉头,嗔道:“真是睡傻了!”
三人面面相觑,一齐冲他问道:“说谁呢?!”
锦鸿懒懒地出得门去,伸了伸懒腰,说道:“自然是说你们了!”
这三人一时却都不再与之争论,锦鸿正觉奇怪,刚要回头看看,却忽见铭野神神秘秘地上得前来,凑近他说道:“有客来拜访你。”
皇甫也有些小激动地说:“是个儒生诶!”
北堂更觉欣喜,忙续道:“长得跟画里走出来的一样,是个美男子!”
锦鸿皱了皱眉,“一大清早的拿我寻开心,真是够意思!”这么说着,却又不由自主地往花厅走去。
皇甫、铭野和北堂一面解说着,一面就跟了过去。
锦鸿半信半疑地进了花厅,来客已站在屋里翘首欣赏墙上的字画了,听到脚步声,来客连忙转过身来,朝锦鸿深深一揖,恭恭敬敬地向他称礼,还说冒昧造访还望见谅。
锦鸿打量着来客,见他一身兰缎儒衫,青巾束发,一副典型的富家书生打扮,举止虽有榜有眼,身材却异常的娇小,似乎缺少一种男子的阳刚之气。再瞧面貌,明眸生辉,笔挺嘴秀,皮肤白嫩,清秀有余而刚健不足。
不知是心有所思,还是鬼使神差,看着看着,锦鸿突觉眼前这个身着儒服的英俊公子那么地神似当年的“假小子”——紫君。
“紫君?”锦鸿一时失神,甚觉错愕。
被锦鸿这么一叫,铭野和皇甫也觉得有些貌似了。
儒服公子也不以三人的灼灼的目光为怪,只是轻轻一笑,道:“小生姓尹,名如是。”
不等其他人有什么反应,北堂不由一奇:“儒士?”略略一忖,而后笑道:“有意思,你叫儒士啊?那我可得考虑一下要不要改叫道士了。”
铭野和皇甫立时就笑弯了腰,锦鸿也释然地忍俊不禁了。
如是?辛弃疾的一首词中的两句诗文怕便是其出处了吧——“我看青山多妩媚,料青山,看我应如是”,以“如是”来暗含“妩媚”的意思,又没有“妩媚”这么露骨和俗气,可说既含蓄,又清新。
只是,那样俊秀的儿郎,为何还用如此秀美的名字呢?真须人如其名吗?
锦鸿、铭野和皇甫三人这样揣测着。
一介儒生心忧天下,如是悲叹着时间的沧桑,大谈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锦鸿虽不是以民族兴亡为己任的慷慨之士,却也绝非乐不思蜀的毫无心肝的人,与如是一叙,倒也甚为投机。
独上高楼望断天涯路 第六十三章 红颜难系舴艋舟
书香屋 更新时间:2010-11-6 7:15:38 本章字数:2726
洪都新府里,上官伯正埋头翻着书册,了尘在一边给他打着扇子。
“盟主。”——“小豹王”进得门来。
上官伯仍旧埋着头看书,问道:“怎么样了?”
“小豹王”回道:“属下已经查明了,‘白发红颜’就在‘归云庄’里。”
“噢?”上官抬起头来,皱了皱眉,“莫不是又跟陆司晨这个匹夫有什么关系吧?”
“陆司晨将她奉为上宾,要没关系也不可能了。”“小豹王”心念一转,“莫不是陆司晨请去护他‘归云山庄’的人吧?”
上官也正这么疑心着,自从上次为醒儿提亲到现在,始终不见“归云庄”里有一点儿动静,陆司晨迟迟不派人送聘礼来,明摆着就是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这他岂能答应?上官决意再亲自去一趟‘归云庄’,早将女儿嫁出去也好,倒也了了他一桩心事。
——
“我觉得那尹兄还真是有鸿儒的潜质诶!”送走了如是,锦鸿、皇甫、铭野和北堂一同坐下闲聊了起来。
听着皇甫那么兴致勃勃地说着,北堂却跟打了败仗似的,蔫在椅子里,有气没力地叹道:“怕是太厉害了,要叫人招架不住了!”
铭野笑道:“他要若是去考状元,定然是榜甲啊!”
“对对对!”皇甫又来了兴致,“我听说现在科举将近,好多文人都赶往京城去了——”
锦鸿则笑着摇摇头,道:“学得文武艺,不一定要卖与帝王家的。”
“居庙堂之高,抑或是处江湖之远,虽不是一路人,应该都可以为百姓谋福祉的吧?”北堂这么问道。
铭野不觉一笑,问向北堂道:“是说你自己吗?”
锦鸿和皇甫听了都笑了。
北堂闻言,怏怏然不再言语。
婵姬忽然匆匆地上得堂来,很是焦急地说道:“哥哥们,不好了,心兰姐姐好像又走了!”
锦鸿忙问:“你四处找过了没有?”
婵姬道:“找过了,哪儿哪儿都找过了,就是没有看到心兰姐姐的影子。”
锦鸿气郁的猛地捶了一下桌子。
皇甫也问:“那她有跟你说过什么吗?”
婵姬拼命地摇着头,“没有,上次她还留了几句话,这次是一个字都没有!”
铭野似有还无地摇头轻叹;北堂也是一脸的无可如何。
大家再次全体出动,分头去找,却照样是遍寻不获——
眼看着天就黑了,一干人等全都挫败地坐在大堂之上,皆是静默不语。
沉寂之中,盼儿的哭声却是分明:“心兰这孩子是我从小看到大的,温婉娴静,秀外慧中,从来就没有让**过心,不想今日,怎么就突然不辞而别了呢?”
玉儿在一旁抚着她的肩,好生安慰着。
众人都只是低头不语。
终于也被醒儿知道了这件事,连日来的热乎劲儿一下子便全没有了,阴着脸儿说道:“她就是故意跟我过不去,成心不让我得到幸福。她要是以为她的出走便能对我的婚事造成什么影响的话,那么她就大错特错了!”
听了这话,大家的脸色都不怎么好看,婵姬忍不住起身问道:“醒儿,你怎么这个时候还能说这样的话呢?我们和心兰姐姐一起相处了五年了,难道你对她就一点儿姐妹之情都没有吗?”
听出了婵姬语气之中的埋怨,醒儿也怒道:“她要是不跟我抢锦鸿哥哥,我自然会把她当姐姐一样来看待,可她明明就知道我喜欢锦鸿哥哥,她还故意跟锦鸿哥哥纠缠不清,全然不顾我的感受,她既然对我无情,那我对她又何必谈义呢?”
锦鸿忽地就恼了,喝道:“够了!”
醒儿迅速地看向锦鸿,见他沉着脸不说话,知道他在生气了,不由得就委屈得红了眼眸,却仍强势地说道:“我会让我爹尽早择好吉日,定下婚期的,没有人可以把锦鸿哥哥从我身边抢走!”醒儿说着就哭着跑了出去。
此时的锦鸿则陷入了深深的困苦之中,面对着痴心爱他的醒儿,他也不忍心伤害她,心兰已经选择了离去,难道也要让醒儿从他生命之中消失吗?那么可爱的妹妹,他又怎么忍心呢?
一片缄默之中,司晨终于叹了叹气,沉缓地说道:“我‘归云山庄’已经很久都没有好好热闹过了,也该要办场喜事喜庆喜庆了。”
他竟然要锦鸿娶醒儿?所有人都惊愕地看着他。
锦鸿欲言又止:“爹——?”
司晨却是轻轻松松地一笑,说道:“我们几个长辈商量过了,一致认为应该把婵姬许配给铭野。”
玉儿、陆夫人和澹台夫妇都笑着点点头。
“爹?”婵姬明显的一惊。
锦鸿松了口气。
铭野不由一怔。
皇甫猝然一惊,却马上回复了常态,呆呆地坐着,虽不露表情,也难掩些许的惊慌与落寞。
又听陆夫人微微笑道:“我女儿婵姬早到了出阁的年龄了,我们做爹娘的虽然舍不得她出嫁,却也不能为着这一点私心而耽误了女儿的终身幸福。”
见陆夫人说着说着就忍不住露出了一些神伤之色,玉儿则笑道:“有道是‘肥水不流外人田’,两家亲上加亲,岂不是更好?”
澹台夫妇似乎也没有什么异议,只是笑着看着底下的两个小辈。
婵姬急了,稍稍踌躇了一会儿,忙说:“爹、娘,我还不想嫁呢,你们为何急着要把我给嫁出去啊?”
几个长辈只当是婵姬害臊了,因而司晨对女儿笑道:“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留成仇哦!”
铭野看了一眼婵姬,心中似乎明白一些什么,便也上前道:“赵姑姑,爹,娘,伯父,伯母,铭野也还不曾想过娶亲一事——”
澹台则对儿子好生劝道:“婚姻大事只须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儿既然心无所恋,娶了婵姬岂不正好?”
铭野一时无语言对。
婵姬又急了,看着铭野半天不说话,忍不住就叫了出来:“可是,我有了!”
正悠哉游哉地坐在一起饮茶的锦鸿和北堂,一听这话,通通地呛了一口。
几个长辈也是错愕地看着婵姬。
司晨满脸的好奇,问着女儿道:“你有什么了?”
独上高楼望断天涯路 第六十四章 只余粉泪满西楼
书香屋 更新时间:2010-11-7 7:10:39 本章字数:1615
婵姬低着头,立时就涨红了脸儿,咬得朱唇泛白,半天才吐出几个字来:“人家,心里有人了——”
铭野轻轻的笑着,心里早明了了她的心事了。
几个长辈则不由面面相觑。
司晨试探地问道:“什么人,他是谁?”
“他是——是——”婵姬一时说不出口来,“是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司晨琢磨了好一会儿,不由奇道:“既在眼前,那不就是铭野吗?”
按眼前的方位来看,铭野确实是立在婵姬之前的。
婵姬一时窘极,再说不出话来了。
铭野看了她一眼,上前解围道:“伯父,伯母,铭野虽心无可恋,但却一直都将婵姬当做妹妹一般来看待,婵姬同样也是把我当哥哥来对待。现在,婵姬妹妹既然说她已心有所属了,还请伯父、伯母尊重她的选择,让有情人终成眷属才是。”
婵姬听了铭野的这番话,对他简直感激不已。
几个长辈却一时沉寂。
终于,盼儿轻轻叹道:“铭野说得在理,我虽爱婵姬做我儿媳,却更希望她能够得到自己想要的幸福。”
澹台也是过来人了,对于这样的事自是深有感怀的,因道:“婚姻大事不可儿戏,盼儿说得对,还是婵姬的终身幸福要紧呐。”
司晨也觉此话有理,挫败地叹了叹气:“唉——,我这亲上加亲恐怕是加不成了。”
陆夫人则问女儿道:“婵姬,你倒是说说看那人是谁,爹娘也好替你参谋参谋,我们‘归云山庄’的堂堂二小姐可不能所嫁非人了!”
锦鸿和北堂的心里自然是很清楚的,却也不言语,只等着婵姬开口。
“我——”婵姬把不住对方的心意,迟迟开不了口,“他——他是——”
锦鸿不忍心了,故意笑了一笑,问妹妹道:“不是北堂枫吧?”
北堂喜不自胜的样子,忙道:“我啊?好像也是可以考虑的哦?”
婵姬恼了,对着北堂冲口说道:“不是你啦,是少华哥哥!”话一出口,顿时臊得满脸通红。
众人几乎同时看向皇甫少华,而坐在底下的皇甫虽一直很平和宁静,却也掩不住眉间的微微喜色,只是一瞬,便又悄然消退了。
“不是你啦,是少华哥哥!”北堂在一边学着舌,叹道:“锦鸿,我心都碎了一地了!”
锦鸿同铭野只是看着皇甫笑着。
司晨见自己果然神机妙算,与女儿的心意不谋而合,禁不住就得意地笑了起来。
——在司晨的心里其实是非常欣赏皇甫少华的才气的,也早就有过这样的念头了,他相信自己绝不会看错人的,以皇甫的忠义正直日后定不会有负婵姬,把女儿交给他,司晨再放心不过了,这么想着,司晨也不禁赞赏起女儿的眼光来了。
陆夫人和玉儿以及澹台夫妇,一边商讨着,一边点着头,似无异议。
最后,司晨含笑问皇甫道:“少华贤侄,你意下如何啊?”
皇甫面无喜色,反而隐现愁容,忙起身上前,深深一揖之后,向几位长辈道:“少华谢庄主和小姐厚爱,能够做‘归云山庄’的乘龙快婿自是少华的福分,只是,少华一介布衣,一穷二白,怕是给不了小姐幸福,不敢耽误了小姐。”说着,又转身对婵姬道:“婵姬小姐,少华让你错爱了——”
一番言语,惊呆了座上的众人,不知道他说的是真心话还是推托之辞。
婵姬又羞又恼,恨不能立马找个地缝钻进去,噙着满眶热泪,冲皇甫道:“皇甫少华,我讨厌你!”说着,婵姬推了皇甫一把,哭着跑了出去。
“婵姬!”“婵姬——”玉儿和陆夫人忙追了出去——
独上高楼望断天涯路 第六十五章 天不老,情难绝,心若双丝网,中有千千结
书香屋 更新时间:2010-11-8 7:09:51 本章字数:2549
“御剑阁”里,锦鸿同北辰对饮着。
听锦鸿埋头叹道:“可怜我那妹妹哭了整整一夜,想来定是苦不堪言,柔肠寸断了!”
“神农氏尝药千千万,可治不了断肠伤。我看你也只能是行叹复坐愁了。”北辰只是轻轻一笑,有些心不在焉的样子,目光往荷花池一巡,“‘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这杨万里果真是言之有理!”
忽然间有些不明白他在想着什么了,隐约觉得有什么事让他很开心,却不曾对他言讲。锦鸿顺着北辰的眼光看去,正见轻风拂过池塘,荷叶随风攒动着,又转而看向他的脸,微微地皱了皱眉,说道:“我怎么就没发现你什么时候喜欢这些花花草草了呢?还吟诗作赋了?!‘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我看这鲁肃说吕蒙才真叫言之有理了!”
北辰笑而不答,只说:“小时候先生就说了,‘书山有路勤为径,学海无涯苦作舟’啊!”
看北辰替自己斟酒,锦鸿话到嘴边又收了回去,只好是摇头叹笑道:“我都无语言对了。”
北辰忽地坏坏的一笑,挑眉笑道:“我替你拿下皇甫少华,如何?”
锦鸿闻言,不由一愣——
“帝子降兮北渚,目眇眇兮愁予。袅袅兮秋风,洞庭波兮木叶下。登白薠兮骋望,与佳期兮夕张。鸟何萃兮蘋中,罾何为兮木上?沅有芷兮澧有兰,思公子兮未敢言。荒忽兮远望,观流水兮潺湲——”在皇甫的心中,何尝不是喜欢婵姬的。可他虽身在江湖,却还仍是一个入世的儒家文人,他觉得两人门第悬殊,自己高攀不上,又如何能配得呢?
他这般惆怅着,却又无可奈何,只能用酒消恨。
就在这个时候,北堂枫忽然就风风火火地赶了来,直冲皇甫嚷道:“少华,你怎么还在这里坐着啊?出事了!大事不好了!!!”
皇甫神情倦怠,懒懒地仰起头来,“出什么事了?”
北堂一脸恐慌,“婵姬,婵姬她一时想不开,就,就——”
皇甫忙问:“就怎么了?”
“就,就服毒自尽了——”北堂说着便就扯着皇甫的衣袖去给自己拭泪,哭哭啼啼,一副女儿家的模样。
皇甫立时一怔,嗫嚅着:“婵姬?”
不等北堂说第二句话,皇甫就飞速地冲往婵姬的房间去了——
“婵姬!”皇甫冲进门来,一眼就看见了床上静静地阖眼而卧的婵姬,皇甫顿时就泪眼模糊,一种巨大的恐惧感冲他袭来,“婵姬——”
皇甫失魂落魄的往绣床走去,全然不顾立在当场正伤心不已的锦鸿和铭野,似乎还多了一个如是。皇甫也无心再知道如是为何会在这里,只是伤心欲绝地一步一步朝婵姬走去。
就在离婵姬还有一步之遥的时候,锦鸿忽然猛地上前推开了皇甫,恨恨地说道:“皇甫少华,我陆锦鸿拿你当亲兄弟一般无二地对待,你怎么能够这样伤害我的妹妹呢?她不过是说她喜欢你而已,这有错吗?她费了好大劲才跟爹娘说出口来,说她喜欢的是你,可是你呢?你却当众决绝地回绝了她,让她下不了台,让她那么难堪?我本以为还有机会让你想通,还有机会重新开始,可是婵姬她——,皇甫少华,你走,你给我走!婵姬是我的妹妹,跟你没有任何的关系,她生前都得不到你的笑脸和喜爱,死后就更不需要你的眼泪和同情!你走吧,我的妹妹不需要你来祭奠她的亡魂!你走吧,从此以后,你皇甫少华再非我陆锦鸿的师弟;从此以后,我们恩断意绝再不相干;从此以后,不到黄泉,再不相见!”
“大师兄——”皇甫深深地愧悔着,两行清泪流了下来,扑通一声就跪倒在了锦鸿脚前,哽噎着道:“对不起,大师兄,我——”话还没说完,便就再也说不下去了。
锦鸿看也不想再看皇甫一眼,狠了狠心,扬着声音道:“你走吧!我们的兄弟之情到此为止!”
铸成了这样的大错,皇甫自己也不能原谅自己,竟一时不知锦鸿在对他说着什么,只知道他往日待他恩重如山的师兄在叫他走,皇甫茫然地点点头,恳求道:“大师兄,你让我再看一眼婵姬吧?”
见锦鸿一时没有反应,皇甫以为他同意了,待他浑身颤栗着起身走向婵姬时,锦鸿却狠狠推了他一把,喝道:“你走啊!”
皇甫被锦鸿推得撞到了桌上,险些就打翻了桌上即将焚尽的一截香。
如是忙将此时情绪激动的锦鸿摁进椅子里,锦鸿便低下头去,不再言语了。
皇甫失了魂魄似的想要再度上前去,却听得铭野哀伤地说着:“婵姬临终前说她不想再见到你,少华,你走吧!也好让她安心上路——”
“婵姬——”皇甫仍是不顾一切地上了前,跪在床边,握着婵姬早已冰冷的手哭了起来。
听得如是在一旁叹道:“感情是勉强不来的,其实也不当怪你。只是叹息,神女有心,襄王无梦;落花有情流水无意。自古红颜多薄命,可惜了婵姬小姐这样一个美人就此香消玉殒了。”
听如是这样说着,皇甫哭得就更伤心了,一时的恍惚似乎此刻都消退了,于是就对着婵姬喃喃地说着:“不是这样的,婵姬,不是这样的——你起来好不好?婵姬你睁开眼睛看看我,如果真心不能跟你说清楚,我定然一生都追悔不已——婵姬,对不起,对不起我爱你,我只是不知道要拿什么来爱你,你是堂堂‘归云山庄’的二小姐,坐享荣华,可是我什么都没有,什么都不能给你——”
如是不由说道:“什么都没有又如何呢?当年的书生董永还不是一贫如洗,两袖清风,可是七仙女却照样对他倾心相许,因此而成就了一段人间佳话!”
被如是一说,皇甫更觉自己大错特错了,哭得也就更伤心了。
见皇甫失声哀恸着,如是也跟着感伤不已,轻轻叹道:“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知有而今,何似当初莫!”
如是这么一说,更叫皇甫痛不欲生,埋着头哭道:“婵姬,你睁开眼睛看看我好不好?只要你肯醒过来,让我去死都可以!”
听着这样的傻话,如是不禁唏嘘不已——
独上高楼望断天涯路 第八十四章 燕若有情燕成金 【下】
书香屋 更新时间:2010-11-8 7:09:51 本章字数:51
很抱歉,系统出错了,萱萱没办法删除~
将就一下啊,等我发到这章就好了~
独上高楼望断天涯路 第六十六章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但为君故,沉吟至今
书香屋 更新时间:2010-11-9 7:10:36 本章字数:1638
“你要是死了,她醒过来又还有什么意义呢?”如是问罢,又说道:“婵姬小姐也不过只是想要有个归宿,与自己心爱的人长相厮守——而少华你,就是她最爱的人啊!”
“婵姬——”皇甫哭得撕心裂肺,“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
这时司晨和夫人以及澹台夫妇与玉儿都纷纷进得门来,北堂枫跟在后边。
皇甫哭得正伤心,什么也没有觉察到,只是拉着婵姬的手,呜咽着道:“婵姬,只要你肯醒过来,我皇甫少华马上就娶你为妻,一生一世,不弃不离——”
桌上的香燃尽了——
婵姬忽地坐起身来,拉着皇甫的手,欣喜不已地问道:“少华哥哥,你说的都是真的吗?”
皇甫一下就看傻了眼,还来不及回过神来,婵姬早扑进他怀里去了,顺便用手臂困住他,在他耳边道:“少华哥哥,你刚才说的话很多人都听见了的,你可不能反悔!”
皇甫这才回过神来,赶忙推开婵姬一些些,浑身上下地打量着她,讶道:“婵姬,你——”
婵姬笑着替他说道:“我没死!”
知道自己上当了,皇甫一时就说不出话来了。
锦鸿将胳膊搁在如是肩头,二人一同看着皇甫。
铭野也在一旁看着皇甫,不由奇道:“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皇甫忙胡乱地擦了擦脸上的泪痕,一个劲儿的摇着头说道:“没有,没有,我只是太高兴了些!”
几个长辈看完一出闹剧之后也都轻轻地笑了,这时,司晨微笑着对皇甫嗔道:“傻小子,还不快过来拜见你岳父大人!”
——
午宴上,众人欢聚一堂,锦鸿对如是赞赏不已,直道他今日对皇甫的因势利导用得简直称妙,便就给他连连敬酒。
可如是却偏偏不怎么领情,只是一直推说不胜酒力,不能多喝,锦鸿甚觉可惜,却也不敢强勉,便就只好作罢了。
酒过数巡,众人豪饮正酣,陆云忽地上报说上官伯到了——
众人心知来者不善,却还是停下酒杯,接待他去。
一见面,上官便就亲切地握住司晨的手,同司晨客套了一番。
俗不可耐。
上官看了看玉儿,对司晨说道:“都说这‘白发红颜’在‘归云庄’上,我还不信,却不知传言非虚啊!”
“‘白发红颜’?”一旁的醒儿一奇,问上官道:“说的是赵姑姑吗?”
上官笑着对女儿点了点头。
——玉儿行走江湖多年,确也小有名气,人送雅号:“白发红颜”!
玉儿显然是先前便已同上官打过照面的,因而很是自然地看着上官,对着他冷冷地说道:“上官盟主若是为了女儿的婚事而来的,我‘白发红颜’自是无话好说的,不过,可倘若上官盟主此番前来为的是‘金魁’大战,那便请回吧!”
不知情的旁人,面面相觑。
听醒儿口称玉儿为‘赵姑姑’,上官便上前对着玉儿深深一揖道:“赵姑娘,‘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但为君故,沉吟至今’,我上官伯对赵姑娘你,可是求贤若渴的呀,姑娘你又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呢?”
上官还想上前,澹台不由面色一沉,早斜身挡在玉儿身前,口气生硬的对上官说道:“上官盟主,‘白发红颜’早已经就金盆洗手,退隐江湖了,‘金魁’大战,你另请高明吧!”
蓦地从斜里闪出一个人来,着实把上官吓得不轻,仔细的看了半天,到底是没有弄明白眼前的人到究是何方神圣。正在犹疑之际,用手摸了摸下颏,接着便有了尘上前耳语了几句,随后但见上官忙笑脸相迎,对着澹台乍惊乍喜道:“这不是‘长春岛’上的澹台靖南大侠吗?江湖人称‘君子兰’呐!君子和而不群,大侠果然名副其实呀!”
独上高楼望断天涯路 第六十七章 怜深信是心肠小,人间万姓偏我老
书香屋 更新时间:2010-12-8 6:36:06 本章字数:2112
他将澹**占一岛的不合群说成是君子和而不群,阿谀之意甚是明显,澹台冷冷一笑,睥睨道:“不敢当,我澹台靖南不过是一介布衣罢了,哪里称得上什么‘君子兰’啊,且莫将我一个粗人污了那兰花的美名!”
上官却是恳切地继续说道:“澹台大侠有所不知,近些日子我曾多番派人前往‘长春岛’去,却每一次都无功而返,正苦恼着寻不到大侠的踪迹,不成想竟在这‘归云山庄’里得遇大侠,真乃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啊!”
澹台随意的笑了一笑,问道:“不知上官盟主找澹台靖南所为何事呀?”
上官也是赔着笑,道是:“小女醒儿不日即将嫁入‘归云山庄’了,上官是想请澹台大侠为两个新人做证婚人呐!”
虽然上官自作聪明,认为只要能同“归云庄”结亲便就等于扩充了实力,还一直暗暗埋怨自己太小看了司晨,于是便打算要在众人面前好好表现一番,可他对澹台说的这话却说得糟透了,但见澹台闻言色变,盼儿一想起自己命薄福浅的女儿紫君就忍不住悄悄哭了起来,玉儿只能陪在侧好生安慰着,不知不觉地自己也跟着红了眼圈。
上官却仿佛没有看明白什么,忙拉过司晨,貌似商量地说着:“我已经命人查过黄历了,下月初二便是黄道吉日,选日不如撞日,就定在下月初二吧!”
看着司晨犹疑不定的样子,上官忙又续道:“莫遣佳期更后期!”
司晨方才忽然间恍惚了一阵,似乎现在才弄明白上官对他说的是什么,看了看坐在椅子里的儿子,对上官讶道:“啊?那不是三天之后吗?”
上官道:“是啊!有什么问题吗?”
司晨不敢明着说,只道是:“欲速则不达嘛,你看我这不是什么都没准备吗?”
“不速也不达!”上官劝道:“我明日便给你下聘,不对,是你给我下聘,常言说得好,‘嫁女择佳婿,毋索重聘;娶媳求淑女,勿计厚奁’!我们两家简单点便是了。”
司晨却是迟迟拿不定主意,“这婚姻大事,一辈子就一次,可不能就这样委屈了醒儿呀!”
醒儿从一侧轻轻闪出,笑着道:“只要锦鸿哥哥没问题,我怎么样都行!”
此刻,司晨实在是无语言对了。
而锦鸿从头到尾不说一句话,在他的心里,上官伯何所惧?只是,始终不忍心去伤害醒儿。
“——”
紫衣窈,蔻簪俏。风动菱花,夜雨空飘摇。
短聚长离几时了,流年无情,不待红颜老。
琉璃碎,彩云渺。巧笑初现,梦断天又晓。
青峰年年生芳草,和泪相问,云端可安好?
——夜里,锦鸿梦见紫君了,可却是“巧笑初现,梦断天又晓”。
不知魂已断,空有梦相随。除却天边月,没人知。
从梦中醒来之后,便就再也难以入睡了,锦鸿怅然地起得身来,独自一人悄悄的出得门去,神魂恍惚地来到了“望君崖”上,对着紫君的石像痴痴地望着,仿佛就只是这样守着她,心里便觉得是一种安慰了。
东方的天空隐隐的透出大片的鱼肚白来,朦朦胧胧之中,恍惚一下子便见了地上的树影斑驳,不知不觉之间,天光大亮了——
锦鸿黯然销魂的闭了闭眼,心中忽然恨透了这样的青天白日,恨不能天才一亮就马上会再回到黑夜中去。
可是,谁又能够改变这日月轮转的自然法则呢?
便只能空余感伤,徒增烦恼。
锦鸿木然地拿起石桌上的一壶酒,抓在手中晃了晃,慢慢地送到嘴边去喝了一口。这时,便就听到身后有微微的脚步声。
陆云匆匆寻了来,看锦鸿正端坐在石墩上,不由得放下心来,轻轻唤道:“少庄主——”
仿佛知道他会来似的,因而锦鸿一点儿也不觉得奇怪,反而问道:“陆云,心兰找得怎么样了?”
陆云知道他很担心心兰,可至今却还仍没有心兰的消息,便只好安慰着说道:“少庄主不必担心,我已经知会各门各派的弟兄帮着一起找了,相信很快便就会有六姑娘的消息了。”
似乎锦鸿并不满意这个交待,但却又无可奈何,只能轻轻的点点头,不放心地续道:“陆云,你一定要帮我找到心兰,不管她在哪里,只要她过得好,那我也就了无牵挂了——”
陆云用力地点点头:“是,少庄主,陆云一定会的!”
但见锦鸿没有反应了,而且整个对话过程中始终不曾回转过头来看自己,现在又是出奇地安静,陆云便也觉出了他的不对劲,惑然道:“少庄主,你怎么了?”
好半晌之后,锦鸿才幽幽地叹道:“陆云,我觉得累了,想好好的睡一觉。”
陆云知道他心情不好,想一个人静一静,自己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话来劝慰他,便只是静默不语。
又听得锦鸿轻轻地吐出一句话来:“我想紫君了——”
独上高楼望断天涯路 第六十八章 相思相见知何日,此时此地难为情
书香屋 更新时间:2010-12-8 6:36:07 本章字数:2515
“你们这些人一个个通通都是饭桶!”因为找不到锦鸿的缘故,醒儿不免心中又急又怕,便也只能找别人撒气。
边上,陆远、陆通和陆达三兄弟排成了一排,皆都低着头,默默地接受着醒儿大婚前的洗礼。
堂上坐着的几个长辈和铭野、皇甫、北堂、婵姬等人也是焦急不已。
醒儿急得在三兄弟跟前走来走去,一面气呼呼地训着:“那么大一个人怎么会说不见就不见了呢?没找着人你们还好意思回来啊?这么一点儿小事都办不好,养你们干嘛用的呀?都愣着干嘛?还不快去给我找!再要找不着锦鸿哥哥,你们就通通都不用回来了!”
陆远、陆通、陆达听见醒儿终于叫他们走了,于是便二话不敢说,低着头就灰溜溜的准备再出去找少庄主锦鸿。
可还来不及走出门去,便就见了陆云回来了,三人一同问询地看着陆云,“大哥?”
陆云看着三个弟弟,却并不答话,只是走到一边去,将锦鸿给让上前来。
“少庄主!”“少庄主——”三兄弟眼见锦鸿终于回来了,悬着的心也都放了下来。
锦鸿知道自己让他们担心了,并且还害他们挨了醒儿的数落,不由多看了三兄弟两眼,以示慰藉。
“锦鸿哥哥!”醒儿满是欣喜地往锦鸿怀里投去,伸手紧紧地抱住他,娇声埋怨道:“锦鸿哥哥,你去哪里了?你知不知道人家都担心死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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