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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书包网 > 月丽天子 > 第十章

第十章

一阵冷冽的巴掌声,重重甩偏了福乐的头,可是她没有反应,没有表情,就凝著挨完巴掌后的样子,连瞬也不瞬。

“这是做什么?跑到别人家里来打人,未免太过分了。”安乐做作地温文虚惊。

“安乐夫人!”侍女们连忙搀住仿佛快晕厥的纤柔主子。

“少跟我作戏,否则我连你一起揍。”祐芳­阴­惊的冷眼一扫,安乐立即敛住本欲奔腾的泪势,改而世故地一勾嘴角。

“敢揍我?不怕被日堪处罚吗?”

“日堪算老几?”

“至少算做是你师父的兄长。就算月尔善不会因此处罚你,我会努力叫日堪逼他动手的。”

祐芳轻蔑至极地斜睨淡哼。“别以为你跟日堪睡过了就能随意摆布他。日堪再笨、再胡闹,也知道我师父的警告是绝对忤逆不得。”

安乐微眯美眸。“月尔善警告过他?”

“是啊。”祐芳笑得甚至邪恶。“真枉费你在日堪身上下那么多功夫了。可惜不管你再怎么使尽浑身解数,教日堪欲仙欲死,拜倒在你裙下,他还是不会娶你进家门的。”

“月尔善凭什么­干­涉他兄长的婚事?”安乐捏紧娟帕,力持优雅。

“就凭日堪将来继承的郡王爷宝座是靠我师父拱他,他才有得坐。不然你以为日堪那颗贫乏的脑袋,应付得了细琐庞杂的朝堂纠葛吗?”

安乐妩媚地以帕子掩住讥笑。“你以为我不知道这事吗?我不但知道,连月尔善八字太­阴­邪的毛病都晓得。他呀,是很有才­干­没错,可惜这辈子注定只能躲在夜里当月亮,做不成太阳。”

她还不及展示风情万种的娇美笑声,就被一个巴掌狠狠打倒,震得她顺势跌坐在地,一时搞不清情况。

“夫人!”

“安乐夫人!”

侍女们叽哇鬼叫,搀扶的、喧闹的、唤救兵的,一片混乱,祐芳却依旧寒如冰山地矗立原地,脾睨一切。

“来人!快来人,夫人脸都给打肿了呀!”

“夫人,您还好吧?夫人!”

她的脸,她最引以为傲的花容月貌……安乐大受刺激地呆坐原地,怯怯抚往热辣的脸颊。

“太放肆了,这事一定要向郡王爷禀--哇呀!”

侍女还没狗仗人势个过瘾,就被祐芳一脚踹中肚腹,跌个四脚朝天。

太过分了,竟敢如此欺负人!安乐终于回神,忿忿起身,不料祐芳比她更早一步出言恐吓。

“我劝你最好别再继续惹我,否则我会当场打烂你的嘴脸。尽管你自认模样好,摆个断裂的鼻梁在中央,恐怕也好看不到哪去。”

祐芳始终疏离的­阴­沉气势,慑得安乐无法反抗。

这个祐芳到底是什么人?有什么权利放这种话?

“你别以为自己有本领使唤前两任丈夫,就照样可以迷倒天下男人。在京里,你这种货­色­跟­阴­沟的老鼠一样多。那些看似倾慕在你裙下与床上的王公子弟,不过是好奇于你房帏秘术与克夫又带吉运的怪事。若是他们知道那些吉运全是你在暗地铺排的巧计,还会对你有兴趣吗?”

安乐一下子脸­色­青白,双­唇­颤颤开合,震骇无比。

怎么会有人知道那些秘密?那些吉运确实是她费尽心力私下安排出来的。竭力发挥自身本钱,好不容易攀得今日地位,这秘密若被揭发,她的一切苦心就全完了!

“滚出去,别碍著我和福乐谈话。”

祐芳森寒低吟,安乐登时惶惶撤离,狗腿待女们也急急追去,留下空荡荡的偏厅,两人对立。

祐芳向来懒得管人闲事,却仍忍不住嗔了福乐一眼。“你还真有个好姊姊!”

福乐没有回应,空洞地凝睇墙上字画,视而不见。

祐芳一口怨气吞吐不得,面对福乐红肿的左颊,内疚感多少有些蠢动。自个儿抽出手绢,以凉掉的茶水将之浸润,覆住福乐的脸蛋。

“什么狗屁姊姊,从头到尾没对你挨巴掌的事有任何关心,你还替她的烂事守什么密?”

福乐敌意甚重地调眼瞪视祐芳,虽然矮了对方半颗脑袋,气势依旧强悍。

“我没兴趣道人长短,别担心我会到处说去。”祐芳见福乐的神情渐缓,募地审析出另一层秘密。“你就是因为有个靠感情打天下的姊姊,所以才变得这么拙于感情吗?”

“我没有拙于感情。”

“那为什么不敢面对我师父,坦白跟他说你的渴望,勇于留在他身旁?”

“他并不需要我留在他身旁。”

“你由哪一点判断?你对感情之事笨拙至极,我师父又从来没跟女人好好谈过感情,你如何判断?”

“我会观察。”

“可是观察感情不比观察伤势,有很多情况是完全无法按常理来看。”

“你师父派你来当说客吗?”福乐鄙视。

“正因为他没有,所以我气得只好跑来揍你。”

“你­鸡­婆什么?我和你师父的事,轮得到你来关心?”

“我只是想还我师父个人情。”

“你做了什么亏心事?”

“我出卖过他一次。也就是那一次,害他在西北迷途,掉落大雪岭,跌断左腿,身受重伤又与伙伴走失。”

福乐满眼难以置信的谴责,“你就是月尔善私下喃喃的什么内贼?”

“师父知道?”祐芳也愣住。师父既知爱徒就是内贼,为何从不点破,还是信任如常?

“你们到底在搞什么?”

“我……不晓得。”祐芳从未如此犹疑过。“我一直以为师父不知道他是被我这个内贼陷害,所以,我就……暗暗地浪子回头,假装什么也没发生过。”

福乐吐了好长一口气,定睛在祐芳的失措上。“如果不是听到你有悔意,知道自己欠你师父恩情,我会拿把大槌狠狠锤死你。”

“彼此彼此。”

“得了吧,你都已经莫名其妙地赏我一掌,还有什么好罗嗦的。”

“站住。话没说完前,你别想开溜。”

“­干­嘛?你还想替你师父讨什么公道?”请大家都别再来烦她了可不可以?“我四天后就会离京返家,你们的恩怨情仇,自个儿慢慢玩。”

“师父为你玩到官帽都丢了,你怎么说?”

福乐没有大大反应,微蹙眉心而已。“他­干­嘛?”

“他偷潜至西北的事被政敌当做把柄,上疏参劾。我们是有办法为他脱罪,只是,他不否认自己确实出京的事,让所有想帮忙的人什么忙都没法帮。”

“怎么会这样?”他又在发什么神经?

“西北之行,是极严重的大事。师父他身为皇亲国戚,却擅自出京,问他理由他又不讲明,这案子若仔细追究下去,师父有可能被政敌套上结党谋逆的罪名,届时项上人头就不保了。”

她怔怔僵立,克制不了体内发出的隐隐战栗。

月尔善为什么不否认偷潜出京的事?他明知这是极危险的秘密,为什么不像上回那样,在人前淡然否认?现在坦诚而对不但太迟,也没有必要,因为他们已经分手了啊。

他到底在想什么?一向­精­明的他怎会胡涂起来了?

“如果可以的话,我真想再揍你一拳。”祐芳长叹后受不了地喝道:“算我求你好了,你快点给我师父个回应吧!”

“回应什么?”

“你回应他什么都行!要嫁给他也好,要他至死不渝地守在你身边也好,要求交换订情信物也好,只要你给他一点保证或一些要求就好。不然他再这样无止无休地企图牵绊住你、希望掌握你,你们俩折腾,我们旁人也跟著受累!”

“说得好像他有多牺牲。”别想用苦­肉­汁搅乱她已决定的心意。

“你不知道他的牺牲,并不代表他就不曾牺牲。师父离开你家返京那天,对你家人下的承诺有多大,还不够格称做牺牲?”

“我不知道啊。”她当时又不在家。

祐芳恼得对天痛咒,切齿万分;“那就你所知道的部分,也该看得出端倪!”

“什么?”

真想一拳直接扁过去。“我师父,在人前很少耍脾气、使­性­子,总是皮笑­肉­不笑,凡事好商量。这你总明白吧?”

“可他在我面前都不是这样。”

“那你为什么不用肚脐或脚趾想想这代表著什么?”

“代表他对我有成见,所以专对我恶劣。”

“他要对你有成见,­干­嘛在向你家人公布真实身分并且提亲时,拿恢复你家族地位为下聘条件?”

“他要恢复我家过去的地位?”怎么可能?

阿玛八年多前差点因贪渎事件而遭查办,幸而阿玛天­性­滑溜,早在事情末明朗前自请举家戍守边防,不仅侥幸逃过一劫,又可继续在天高皇帝远的西北嚣张揩油,似作忠贞。这些皇上不是不知道,而是看他在边关守著多少有些作用,京里又可少掉一批富贵人渣,才默不做声。

要将这些年是无建树的家人一举迁往北京,谈何容易?

“他­干­嘛这么做?倘若他想娶我,直接说他是为了报恩不就得了?”何必大费周意地如此讨好她家人?

“我师父那么骄傲的人,有可能会同意这种形同被逼婚的娶亲报恩之事?”

“有什么差别?”

“差别可大了!”实在气到快喷血。“师父向你家人公布身分后,谴责你家人押人逼婚的劣行,还随意定他先忆时的身分--虽然他失忆之事根本是假的。等你全家人都跪地求饶成一片,他才提出三项条件。”

他这不等于在威胁她家人吗?

“其一,他不追究你家的这些过失。其二,他自愿回京后将你家一举迁返京师,让你父亲回朝任职。其三,以前二项条件,做为娶你的凭据。从此他不是因为欠你什么人情或受困于什么环境,才不得不娶你。而且是他在占上风、属优势时自己愿意躬身下聘,甘心要你为妻。”

她不相信……,这种事,太不可能了……

“他……何必呢?”真要娶她,说一声就好了。

“人家吉林将军至少还留了块玉佩躺在你胸口上,师父他什么信物也没有,想给你些什么,却老被你满口什么救人本是应当、毋需收礼的狗屁道理挡回去。你到底对我师父有没有意思?!你究竟想不想和他在一起?”

“想、想啊。”

“那为什么还这样折腾地?­干­嘛等他一切筹办妥当,你家该捞的好处全捞到了,就突然翻脸说要离开他?我师父难得终于稳定下来试图认真面对感情,你却这样摆他一道,又占尽便宜,不觉得太吃人不吐骨头了?”

“我没有那个意思!”她甚至是此刻才知道这些事。“他大可把这些直接对我说明,而不是把我蒙在鼓里,关在你那里,天天空等他的消息。”

“他没有瞒你,是你自己当时擅自离开,放弃自己知道的权利。师父之所以把你寄放在我那儿,全是为了处理将你家人迁回北京的事,然后,将你自北京的娘家家门迎娶回府。不然你们这门亲该怎么结?一个西北、一个京里,两家八竿子打不著,你们怎会撮合在一起?!说他是在偷溜到西北去时才意外结下这桩姻缘?”

天啊……事情为何会这么复杂?

“你跟日堪的脑袋,半斤八两,所以我师父的头脑注定要来为你们这种好命家伙筹画盘算,做一大堆伤神耗力又不讨好的鸟事,好方便你们舒舒服服过日子,闲来无聊还可找找他的碴,扯扯他的后腿。”

“你不要再说了!”福乐怒斥。

“我为什么不说?师父吃了那么多闷亏,我不说,谁还会替他说?别看他一副很好讲话的散漫相,他是最受不得任何威胁的人物,因为他绝不受人摆布。所以他会替你挡下青龙那里想拷问你小顺子之事的危机,出手­干­掉--”

“我不要再听这些拉里拉杂的事!我只想知道,他现在在哪里。我要见他!”

祐芳顿时双眼大亮。成功了,真的说动福乐了!

可惜,还是迟了一步。

“已经被拘禁于宗人府了?”福乐没有想到,巴巴赶往月尔善家,得到的会是如此回应,祐芳更是当场变脸。

“我这边也是烦得要死。”大椅内的日堪捏著眉心哀叹。“他都不先交代一下我该如何处理太子草率回应各部院章奏的烂摊子,害得皇上不骂马虎的儿子,反倒骂我这无辜的臣子。”

“我不是来听你发牢­骚­,快告诉我月尔善的情况!”福乐恨道。“宗人府要抓人,好歹也得有个名目。他私潜西北的罪名还未定下,为什么就先抓去拘禁?”

“这……”日堪纤细的贵气神经可给她吓到了。“他是没有必要被抓进去,可是咱们的政敌早等著铲掉他,当然不会放过这回大好机会……”

“难道就没有人出面替月尔善讲请或关照一下?”

“我的姨婆或许可以出面缓一下局势。”祐芳隐忍道。

“有办法?”福乐心中闪现希望。

“好歹她是太贵妃,皇上奉她至孝,只是这事要处理得极其小心。”

“可以让我进宫见他一面吗?”

“不可以。”祐芳回得甚是冷冽。

“有没有什么人……或许什么方法,可以帮我入宫去?”

“没有,也请你别再给我找麻烦了。”

“先前你才劝我跟你师父言和,怎么现在就改口说我是找麻烦?”

“因为我没料到师父这么快就被拘往宗人府。情势至此,一切都太迟了。”奔波半天,结果竟是白忙一场。

“祐芳!”她连忙喝住祐芳的脚步。“你这样就走了?事情又还没走到山穷水尽的地步,怎么可以放弃?”

“你搞不懂事情的严重­性­就少废话!”祐芳爆出重斥,简直受够了。“我不去责怪你害师父沦落到这种处境就已是我的容忍极限!我会尽力帮我师父,可我没有必要帮你。你他妈的从此滚远一点,省得我看到你就想扭断你的脖子!”

“祐芳!”

人还是走了,能出主意的人又少一个。她该怎么办?

“福乐。”日堪同病相怜地扶她入座。此时的她看来既脆弱,又无助,娇柔的神态再度令英雄心动。“放宽心,别想太多。”

“想太多?”她虚脱地苦笑。“我甚至不懂自己到底在想什么。”

说好要忘了他,决定好不再与他牵牵扯扯,可是一知道他身陷危机,她就整个人都乱了。什么坚持,什么志向,什么原则,全都不知跑哪去,满脑子只塞满他的安危。

她该怎么办?她还有什么方法好想?

“福乐……”

“不要看!”她气恼地以双掌压住双眼,不准人见到她的懦弱。那是她忍不住的焦虑。止不住的关心,停不了的挂念,挥不去的依恋。

月尔善……”她该怎么办?救不了他,也见不了他,怎么办?

她倔强地紧紧压著泪眼,却无力掩住抽泣的小口,泄漏了一声又一声的秘密。明明已经决定好要放弃这段感情,心态也都调整好了。这一刹那,她才发现,那份深深的在乎,不是说放下就能放下。

“福乐,我……或许有法子可以让你进宫去,可是,会有点委屈。”

她赫然抬起泪颜。在这种节骨眼,只要有法子就行,哪还管什么委屈不委屈。

日堪为难地抿了抿­唇­。“最近,八公主丧母,改由荣妃代为抚养。公主年幼,很难禁得起丧母之痛,一直郁郁寡欢。荣妃马佳氏是我们的嫡亲姑姑,公主不快乐,她这抚养人也不好过。你若以献礼给公主为名,我姑姑她或许会看在逗小公主开心的份上,让你进宫去。”

“那就这么办!”她霍然起身,急切万分。“我阿玛的宝库里多得是自商旅身上搜刮的奇珍异宝,就以此为名目……”

日堪摇头。

“怎么……不妥吗?”

“公主才十岁,我们视做珍宝的,她不一定喜欢。”

福乐沉下面容,双随僵凝。她知道小公主会对什么礼物敞开心胸,转悲为喜--她的小白马,牧人们诚心赠与的天山名驹。那是她的宝物,小公主恐怕只会将之视为玩物……

这却是唯一能见月尔善一面的机会了。

“日堪,派你最能­干­的人手到我阿玛那儿跑一趟。”

月尔善私自出关之事,可大可小,皇上不急著定夺,打算在带皇子们塞外巡行后,再返京斟酌。

不过好好一名人才,搁在宗人府里也是浪费,就将他调往南书房,发挥他­精­通汉、满、蒙文的专长,一面拘禁一面协助编修渊鉴类函、佩文韵府。

这番遭遇,看似沦落拘禁,实则正中他下怀,图个清静。

人世间该有的他都有了,拥有一切,反而虚空。似乎应该还有什么是在这之上的,比天更高、比地更远,一个永恒的追寻。

有官位,但官位随时会丢。有财富,但财富迟早会散。他并不想遁世,他爱死了世上的一切,充满活力。只是那股活力中,总有腐味。难得有人既对生命怀以热忱、又气息清新的。碰到这种人,他就忍不住作践一下,以示怪异的尊敬。

其实,他是羡慕的,他渴望也有那份天真,只是,做不到。

月明星稀,子夜沉寂,各人都归去休息,他却一如往常地赖在南书房里,借口彻夜分类整理史册,根本是懒得回宗人府里蹲著。门外偶有交班的侍卫经过,没人理会偌大堂屋门里挑灯夜战的公子哥儿。

直到一个小小的身影潜入,他才由凉榻上赫然坐起身子。

“福乐?”

“嘘!”

真的是她?居然跑到宫里来了。

他没有多问她,为了这一趟费尽多少心思,她也没有罗嗦唠叨问著他过得如何,心情怎样。他们只是静静地、贪婪地看著对方,仿佛越过生生世世,就只为这一瞥。

他很好,一切无恙,没什么好担心的。他这人是最懂得善待自己,不会吃亏。

直到一只长指以指背摩过她的脸蛋,她才征然回神。

“别承认你去过西北的事。”

没头没脑的一句,月尔善却听得明明白白。

“你的朋友们什么都替你打点好了,只要你坚决否认你曾私下出关,他们会替你制造证据,反咬参劾你的人是在诬告。”

他什么也没有回应,就和她对立著,长指画著她娇丽的轮廓。

“别这样。”她挥开他的毛手。“我在跟你谈正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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