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情感的世界里没有假设,更没有一条因循可依的规章制度。
所有的设想都是多余。
她唯一没有料到的是……
他比她,更热衷于躲藏!
她躲在被子里,而他,却藏得更为彻底。
恩榆在小小的木头房子里慢慢地蹲下身去,这里,还是跟他在的时候一样,有桌有椅、有床有柜,但从无人收拾的残局还是可以看出来,他已离开。
他拿走了属于他的私人物品。
他的衣服、他的鞋子、他的画笔……他的一切。
他匆匆离去,地板上还飘落着一张未完成的铅笔素描。从凌乱的几根线条上根本看不出他画的究竟是什么东西,然而,她还是拿起来,盯着看了好久好久。
湿咸的海风从窗外吹进来,拂过她的眼睛。
眼睛有些模糊,她用力眨了眨,心里泛起深冷的恨意,恨到骨髓的恨。
他就那么害怕她的纠缠?就那么巴望着摆脱她这个麻烦?
桑恩榆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他连告别也不愿意?
那一晚,金振希没有出现在桑家的饭桌上。
一经四年,他也再没有出现在桑家人的视线里。
起初,桑恩榆还气恼、愤恨,到后来,便只余下深深的思念。不管那思念里是不是夹杂着一些不甘,一些渴望着寻求答案的执念。
她终究,不曾忘了他。
大学里,也不是没有追求她的男孩子,但比起金振希,他们不是显得太过拘谨,就是看起来太过油滑。
没有一个人可以如他那般让她深深的仰慕,又那般让她束手无策的怨恨。
整整四年,除了思念,依然还是思念。
隔了天空,隔了海洋,她不肯放弃,不愿绝望,以一种赌气的,隐忍的姿态,等待着他。
她想,总有一天,他会给她一个说法。
那一个吻,绝不会成为他们彼此的句点。
这种坚持,一直到她大学毕业,拗不过父母的权威,她步上大哥的后尘,放弃画画,进入家族企业。
用一种妥协换取另一个坚持。
她是这样期待的。
然而,她没想到的是,进公司不到一年,她居然得到一个被分派到去韩国公干的机会。
过去四年时间,她跑过无数个地方,从巴黎到东京,从拉萨到加得满都,从泰晤士河到金字塔,她带着思念跑了大半个地球,却从未去过隔海遥望的韩国。
临行之前,大哥给了她一个电邮地址,告诉她,如果有时间可以约“师傅”出来喝咖啡。
大哥说得轻松,语气里甚至还带着一些对小妹太过健忘的不满。不管怎么说,振希也算是她半个老师,她居然在他走后,不曾提过他只字片语。亏他在一开始的时候,还以为他们个性相投,能彼此看对眼呢。
面对着大哥玩笑的责备,恩榆什么都没有说。
电邮地址是输进了手提电脑里,但她以为,她绝不会用到它。
然而,又一次让她始料未及的是,她不只是控制不住自己,对他发出了第一封邮件,还因为再一次的失望,让她所有的期待寸寸破掉。
结局原来是这样子的。
她为他找了那么多的借口,她以为他有不得不走的理由。但其实,归根结底只得沉默,即是婉转的推拒。
四年前,她不懂。
四年之后,她懂了,却用了四年的时间,把疑问一点一点嵌入骨里,再拔出来,一点一点敲碎。
桑恩榆提着简单的行李,穿行在机场嘈杂的人声里,阳光一格一格闪耀着,心已痛得麻木,但头晕的感觉却还是那样真实。
提醒着她,刚刚是从海的彼岸归来。
在那里,她没有见到金振希,或许以后也不会再见了。
想到这里,她下意识地抬了下头。
“不要——”身后突然一声大吼。
阳光耀花了她的眼,她眨一下,眼前仿佛有大片的乌云正带着雷霆之势不可遏止地压了下来。
要……下雨了吗?
“小心!”
她大脑一片空白,紧接着,“轰”的一声,她感觉到有人猛推了她一把,她的身体重重地跌了开去,前额撞在护栏上。
一阵昏眩,仿佛有无数的脚步声踩踏着她的耳膜。
乱了,好像一切都乱了。
下一秒,她的人已痛得昏死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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