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场风波后,临阳许久没有这般热闹了。那个从前到处生事的小地痞余念修,因为得罪了县令,救了河道工,被打入了大牢。那会儿,可碎了不少姑娘家的心。
原先肉肉也是无法幸免于难的,是胡大叔好说歹说,县令才放过了她,转而把气全撒在了念修身上。想来,余念修当时也是为民平愤,眼见他受刑,那些得救的河道工耐不住了。尤其是肉肉,总觉得是自己连累了人家,风风火火的鼓动乡民趁夜杀入了衙门,说来也着实好笑。那晚,县令爷正在房里,努力的“做人”,打造小县令,时肉肉和马盅就这么突然从瓦顶上跌进了他房里。
据说当时县令爷只顾着慌忙整理衣衫,就这么被马盅一刀了结了。好歹也是个朝廷命官呀,没多久,钦差就来查了。之后,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钦差临走时就让余念修接替了县令,让肉肉做了个小小党长,管理着一百二十五户人家。
这其中发生的事,太过蹊跷,自然就成了临阳百姓茶余饭后的话端。其实说来,肉肉和念修自己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那天钦差大人一来,就把他们一干人全缉拿了,可一见肉肉后,他就舒缓了表情和颜悦色了起来。
念修当时还一度以为,这老不正经的钦差是在觊觎肉肉,硬着出头,挨了不少打。后来,钦差把这事胡乱结了,硬是让肉肉做县令,可肉肉思来想去觉得自己懒散惯了,不愿意扛什么责任,就推荐了念修。
好在,念修为人亲和,待乡民们也好,百姓也就全服了这新县令。两年间,在念修的治理下,临阳比以前更繁荣了。年后初春朝廷征税时,仅仅是肉肉的一百二十五户人家,就上报了良田三百二十亩。
凡事有利弊,临阳是兴盛了,可紧跟着什么怪事都有了。尤其是近来,气氛着实有些奇怪。董错翘着腿,一杯杯的猛灌着凉茶,正坐在酒馆临街的位置,眼神深究着不远处的小贩。忍不住好奇了句:“怎么突然涌进了那么多客商?念修,难怪你最近忙的都不见人影。”
“他哪会为了这些事忙,去年那个采花贼的案子是阿盅替他办的,年后那个传说的‘阴兵索命’案,是云龙歪打正着搞定的。从头到尾,你有见过他这县令忙吗?”董盎好笑的斥了句。
说着,董盎也顺着哥哥的视线望了过去,最近临阳确实奇怪,无端的多了不少外乡人。听说都是些正好途径的客商,可这里不处要道,向来是以耕耘为主的小县。看那些客商的打扮,似乎是来自塞北的。
更奇怪的是,竟然都盛夏天当街卖貂皮。算来他们在这酒馆里也坐了好些时辰了,也没见那些人吆喝,更是没什么生意,可他们一个个还能冥顽的顶着大日头,坚持着。
“我很勤奋。”闻言后,念修整个人趴倒在桌上,眼珠随意转头了圈,连抬头的力气都懒得用上,只随意回了句,整个人看起来病恹恹的。
“没有时云龙的余念修果然连精神都没了。”看着念修这模样,马盅憋不住想讽他两句。
念修倒也无意争辩,稍稍抬起了些头,问了句:“我们有多久没见到肉团子了?”
“快一个月了。”董盎顺势跟来往相熟的路人打了个招呼,堆在脸上的那些虚假笑容,很快就垮下了,说这话时,看起来也是萎靡不振的。
兴许是都习惯了,自从两年前救了肉肉之后,他们几个就成了形影不离的了。肉肉性子闹,有她在的地方都热闹,只是近来为了老爹的病消沉憔悴了不少,偏偏她又性子犟,不肯让他们Сhā手。
说起老爹的病,一直都是时好时坏的。原先的刘大夫倒也把老爹治好过一阵子,想来应该是没能断了根,总之后来刘大夫死了。临死前,紧攥着肉肉的衣角说“我家四代都是行医的,我走了,就让我儿子治,一定会把老铁治好的”……可惜,小刘大夫太不争气,非但没能治好,反而情况越来越严重了。
“我们就没有其他法子帮肉团子了吗?”念修来了些精神,正了正身,问向董错。
“我又不是大夫,临阳的大夫我们差不多都找了个遍了,实在无能为力。”董错答的也认真,他们都知道念修对肉肉是极尽宠爱的,就像待自己的亲弟弟般,所以这时候开不得玩笑。
“咦,不如冲喜吧!”眼见这死气沉沉的气氛,董盎实在受不了,思来想去这也算得上是个法子:“反正云龙也十六岁了,是时候娶媳妇了,他跟安旅不是一直粘在一块吗?不如念修就以哥哥的身份,作主把婚事给操办了,给老爹冲冲喜。”
“说不定真的行得通。”马盅是真正的粗人一个,到了这时候只想着死马当活马医。
这安旅和肉肉之间的事,也算得上是段奇妙的缘分。之前俩人虽然是邻居,但也不多话。肉肉以前就时常看见,马盅三天两头往安家跑,跟马盅熟了之后,这才知道他喜欢安旅。
之后的事可把肉肉和念修吓坏了,捉到了采花贼的那晚,大伙在酒馆里喝得烂醉以示庆祝。安旅哭哭啼啼的说是喜欢肉肉,要嫁她做媳妇。马盅气疯了,也是第一次肉肉和阿盅吵架了,整整三个月见面连头都不点。安旅天天缠着肉肉,无奈之下,她只好告诉安旅自己是个姑娘。
好在,马盅也是个爽朗汉子,又长得也算俊,很快便就放开了。安旅是个慰解人意的姑娘,并没有一哭二闹的,知道真相后跟肉肉更无话不谈了。
安旅也不管那些碎嘴的人说些什么,大伙就都认定安旅还是喜欢肉肉,而肉肉也有意接受她了,左右横竖怎么看,她们俩都成了对羡煞人的小两口。
唯独知晓一切的念修,每次都忍不住大呼:“荒唐,荒唐!”
就像此刻,毫无例外的,他依旧是这么吼着,猛拍了下桌子,一脚跨上长凳,一脚稳立在地上,以极其不雅的姿势站了起来。
“你怎么每次都那么激动,该不会是也喜欢安旅?”
“怎么可能,女人多麻烦!”念修本能的反斥了句,就像他曾经跟肉肉说的那样,天下唯一不麻烦的女人,只有他的肉团子。
念修尤记得,那时的肉肉闻言后笑的很开心,肉肉天天都笑的很开心,可是那天的笑容格外诱人,也只有那一瞬间,念修才真把肉肉当女人瞧过。想到这,他抑制不住的轻笑了声,意识到众人的目光都齐刷刷的注视着自己时,他才收敛了些:“我要是喜欢安旅,早跟阿盅抢了,兄弟也不留情面,哪还轮得到肉团子。”
“那你反对什么?”董错还是不愿轻易放过他。
“我们几个都算得上是肉团子的哥哥,我们都还没娶媳妇,他怎么可以先娶了,长幼总得有序……”
念修的声音越说越轻了,连他自己都觉得底气不足,这个理由实在没有什么说服力。董盎挑眉,顺手搭上马盅的肩,笑看着念修:“掰啊,继续往下掰,我们等着。”
掰!当然只能掰了。念修清楚,总不能说因为肉团子是个女人,她不能娶女人吧。可是他实在掰不出了,只好干笑了几声,妄想能糊弄过去。没料到,对面那三双眼睛灼烈的很,仿佛今儿非得揪出个理由来。
好在有道不请自来的嗓音,突然在念修的身后响起,若换作平常他是懒得理会的,可今天不同,那道声音对他来说就像福音。
“有好消息,有好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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