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得半倚在床头，吩咐翠柳小心伺候。四爷晚上似乎一直在忙着处理公文，很是疲惫的样子，只简单地梳洗了一下，就在我外侧躺下了。

翠柳放下床幔，熄了灯出去。四爷满脸倦容，也不说话，我一边侧身替他掖好被角，一边低声耳语，“今儿是初一，爷该去福晋那歇着。”

没有回答，我再抬头看他，他已经沉沉睡去了。我知道这段日子，朝廷里事务繁忙，康熙又格外器重太子，却不承想太子把事情全推到四爷和十三这儿，自己逍遥去了。四爷本来就是一个极其勤奋的人，做事一向认真、严谨，这会做了份内的还有份外的，其劳累可想而知。

看看他现在这个样子，我虽然知道不妥，也不忍心再把他叫起来撵到莎莎那去了。只好自己向里侧躺下，却是怎么也睡不着。

我试着闭上眼睛数绵羊，朦胧间听到一个声音“琳莎！”我连忙睁开眼，转身看旁边的四爷，他还睡着，像是在做梦。

“琳儿，你不要走，不要离开我！”他反复喊着这句话，睡得很不安稳，此时的四爷更像一个孩子。我愣愣看着他，忘记了要叫醒他，直到他再一次平静下来睡去。

混乱的思绪，我颓然地躺下去，泪水再次无法抑制地滑落。原来，在夜里听到身边的人在睡梦中喊另一个女人的名字就是这种感觉。可我并不爱他，我为什么要哭？

他和莎莎之间，有着太多的过往，那些只属于他们两个人的记忆，是无论如何也无法抹去的。即使是今天他和莎莎赌气而睡在我屋里，他依然可以在梦里想着她，恋着她。

那……我又算什么？一个长得还算漂亮的玩物，还是供人满足欲望的工具？就连我肚子里的孩子，也只是他一次酒后乱­性­的产物，一个表示他对我所有权的标志。

“燕儿”，他突然叫我，扭头看却还是一张睡着的脸，难道他的梦里也有我？

“琳儿你听我解释，我要下熹燕是不想她落到老八老九手里，要是她也像她姐姐那样了，我怕你伤心……”四爷的声音小下去，我的心也跟着沉没在无尽的黑暗里。

我笑了，无声地大笑，一直笑到眼泪哽咽地我无法呼吸。原来我被他当成礼物，送给了他的爱人——莎莎。想起他当初在宫里对我说的那句“以后你会知道的”，我现在终于是知道了，知道了他和莎莎之间的感情，也知道了我的地位。我更知道了，我不仅是个玩物，还是见证他们伟大爱情的玩物！

恨？我没有恨。爱之深才会恨之切，我没有爱过，又谈何要恨？我只是后悔当初自己为什么要到京城，为什么要遇到莎莎？不过既然来了，既然碰上了，我就要好好过下去！

这个世界上，除了我那还没出生的孩子，我谁也不相信。但是我要活，我要自己掌握命运好好地活着！

睡下只两三个时辰，外头就有人来叫早了，天都还没亮呢。

不过四爷来了之后我几乎没合过眼，听人来忙起来服侍他穿衣。洗漱完了，我接过小顺子手里的篦子，替他将头发通顺，接着编成一个大辫子。不能太松也不能太紧，还要把事先备好的穗子编进头发里。

这项技术几年前在宫里是学过的，不过现在我有些生疏，还好平时我一直坚持自己的头发自己梳，所以今天也不算是太寒掺，就是速度慢点而已。四爷闭着眼睛，也没说什么，反而是很享受的样子。

快梳完的时候，我轻轻地说：“爷以后正日子还是多陪陪福晋吧。”他不说话，似乎是没什么反应。我只好继续，“燕儿年纪小，爷多疼燕儿一点，姐姐们自然不会计较。以后有了新的姐妹，燕儿也是和姐姐们一样的。只是，初一十五的，爷也在我这儿，让长辈们知道了，不说是爷宠爱燕儿，反道是燕儿不知礼数。”

言毕正好理完最下面的穗子，他转身抬眼看我，我忙福下去。

“起来吧，这事我自有分寸。”他扶我起来。

“爷，福晋和您都是十几年的夫妻了，切莫为了我伤了和气。这些年幸得福晋暗中相助，燕儿才得在园中勉强度日，爷您就……”

“我知道了，你好好养身子，爷还等着抱我们的儿子呢！”他打断我，顺势搂住我的腰，在我额头上印下一吻。我闭了眼，也伸手环住他。再睁眼，翠柳等几个丫头都低了头，我不禁有些脸红，当着那么多下人的面亲热，还真是不习惯。四爷却是习以为常了似的，面不改­色­地出去了，门口的小顺子连忙跟上。

“恭送四爷！”我忙行礼。

四爷一走，人便都散了出去，只留下翠柳一个。离晨省还有一段时间，我便回到床上又迷了一会。依然是睡不着，但现在为了孩子，我还是要多休息才好。

刚才的一幕，若不是我夜里听他梦里吐真言，我还真道是他对我有多深情呢！帝王之爱，再多的柔情蜜意，也不过是逢场作戏罢了。今天四爷对我是这样，明天他还可以和年氏深情拥吻，后天还要和别的女人有床第之欢。让身边的女人们雨露均沾，这是他从小就受到的教育，也是为君治府之道！

眼前的一切，我已经无力去改变，也无法逃避，唯有试着去忘记自己原来的那些人生价值的观念，去适应现在的所有。而我对于爱情的回忆和憧憬，却在慢慢消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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