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侧目，莎莎已经坐在我边上了。“你要是累了，也靠着歇会吧，到宫里还要半个多时辰呢！”

“啊，不累”，我浅笑，“我们好久没说这么两个人一起了，好怀念从前的日子。”我只是心累了。

说到从前，我自己也搞不清到底是嫁给四爷之前的日子，还是我和莎莎一起读书的日子。或者，两个都是吧。

“你……后悔过吗？”莎莎轻轻靠在我肩头，读书的时候她就习惯这个动作，“我后悔当初进宫，还非要在老爷子面前表现一番……”

莎莎说着笑起来，满是自嘲兼着苦涩。

“我……不后悔！”后悔于我，似乎真的无从谈起，我根本就没有选择的机会，哪来的后悔之说？如果真要说后悔，我最不该的就是进京吧！如果留在江南，我的生活会是怎样呢？

“哦——”莎莎的身子颤了一下，“真的吗？”

“真的！”我答。

她坐直了看着我，知道我还有话要说。

“从来就是别人选择我，我也没有什么好后悔的。只是……糖果儿，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我求你保全她！”

“燕儿你别说傻话！”莎莎的手捂住我的嘴，眼角飘过一丝不忍。

我现今的身份地位，我的­性­命别说是康熙父子，就是莎莎那几个福晋都可以要的。未来，纵然是帝王也难以掌控，真正有能力保全自己又顾及他人的，能有几人？我只知莎莎能，而我能将糖果儿放心托付的，也只她一人。

对一个朝不保夕的人来说，能将心中最牵挂的人托付给稳妥之人，也算是一种本能吧。至少这样，我就可以坦然地面对未来所有的可能­性­，或荣华富贵，或凄惨终老宫廷，或是……成为权利斗争的牺牲品。

及进宫门，侍卫上来例行检查，我和莎莎都没有再说什么。倒是糖果儿被吵醒了，待到了长春宫外头的时候，闹着要下来自己走。我无法，只得让她歪歪扭扭地在我边上蹭着走。

从宫殿外头站得满满的侍卫，我明白了四爷的目的：让康熙见见糖果儿。

牵挂（钱父番外）

写完给兄长的信，心中像是把千斤重的担子放下了。宁儿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最后的牵挂，安排好她的将来，我也可以放心地去见她额娘了。

素云，宁儿的娘，从我第一眼见到她起，就被她汉家女子特有的雅致与柔和所吸引，也注定了我和她近十年短暂而缠绵爱情。但是，我和她的家族，成了我们爱情的最大阻碍。

思量了很久，我决定辞去官职，和她一起浪迹天涯。尽管这意味着从今以后，我将失去除她以外的所有，包括我的家族，我的姓氏，甚至我的亲人。但，为了她，我义无返顾！

阿玛听说我要迎娶素云之时，勃然大怒：“我钮祜禄氏自祖上额亦都起就归附大金，世代辅佐先皇和当今圣上打下这大清江山，可谓是满门忠烈！你怎可娶那前明遗臣的孙女为妻？简直是有辱家门！”听说我辞官之后，他更是对我闭门不见。

可我，还是要离开。

走的那天晚上，大哥来送我。意外的是，同来的还有一个人，阿玛。他不仅给我带来了我的全部藏书，还有两户家奴，甚至连安家置业的银两都给我准备好了。

阿玛，他终究还是爱我的，“你要走，我不拦着你。但你记住，从今以后，你再不是我钮祜禄氏的子孙，我们家也再没有凌格这个人。”

我和素云忙磕头辞行，再抬头却只看到阿玛落寞的背影……

如今，在我离开这个世界之前，把宁儿托付给大哥，希望他能给这孩子找个好归宿。

宁儿这孩子，自小就­精­灵古怪得很。她叫我阿玛，却坚持叫素云娘。我和素云的事，我们从来没有和她提过，怕她知道了沉心，可她似乎还是从下人那里听说了什么。不过，她并没有排斥我们的事，相反，她始终对我和素云的感情抱着崇敬的尊重。这点让我很意外，也很欣慰。

从小，她看我的眼神都怀着某种依恋，我却猜不透她眼神里的涵义。宁儿的­性­子看上去象极了她额娘，安静、细腻。可我知道其实这孩子心­性­很高，无论是读书写字，还是做别的什么，她都暗暗地要和和男孩子分个胜负。这不禁让我想起了她出生以后的一件事：

那天宁儿满月，家里来了个化缘的出家人。下人给他施了斋饭后，他却不走，硬要见我说一句话。

“此女将来必有后福，人上之人亦敬之！”

我听得不由一惊，待要再问，那僧人却已经先走一步了。

直至那日经过她窗下，听她弹琴唱曲，竟是从没有听过的曲子，只听里面有两句：“转身间叱诧九天上！”“看千古风流人物，还有谁独秀一枝万年长！”

难道她真有那个心思？

我进去问她歌里唱的谁？她镇定地回答是武后，那语气几乎是理所当然，毫无掩饰之意。我猛的就想起了当初那僧人的预言。

后来我发了火，要她发誓：日后行事断不能学那武后。而她的眼里，却满是委屈，完全是不知所措的惊恐。

也许她真的只是一个单纯的孩子，是我多心了吧。

现在，我终于还是让她去了京城，那个离皇宫，离权利的中心更近的地方。如果命运真的那样安排，该来的总是会来，躲也躲不掉。

儿女自有儿女福，我也只能陪她到走一程。将来，就要靠宁儿她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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