巳亥日,唐凝在俞翠儿的保护下秘密离开别院,回到晶玉楼。焦龙已命人到处放风,言雅姬已要远嫁扬州,明日就要出京了。另一方面,董太后于当日朝散后召集诸公、卿,立刻起程赴晶玉楼盛会,且是便装出发。臣子里头当然有焦龙。在众人换去官服,面面相觑不得其解之时,焦龙“讶然”问道:“太后见召,臣等惶恐不已,不知太后此去晶玉楼,所为何事?”
焦龙越众问话,原不是很礼貌,但大将军等毫不见责,还应和着道:“是呀,董太后莫非要向雅姬兴师问罪么?”
他这一问,众人自是知道问题出在唐凝的名号与他的妹子窦皇后身上。董太后得了妙计,自然不会生气,淡淡道:“本后自不会与任何人不快的,本后此去,只是挂念那孤苦无依的孩子,想见见她。难道大将军有其它主张吗?”
饶是窦伍权势熏天,也不敢公然顶撞国母,忙喏喏退下。当下诸公再无话说,齐被接至晶玉楼中。
唐凝自是知道董太后会来,加之有俞翠儿在,更是毫不畏惧。待闻说有贵人造访,丫鬟问见或不见之时,唐凝显出心情极佳的样子,道:“请客人们厅上说话。”
众人簇拥着太后下车,进入门庭。晶玉楼中,自有多人见到了大将军窦伍、司徒陈蕃等,忍不住惊呼一声,齐来参见。董后眉头一皱,顿有小黄门出来斥道:“太后今朝微服往来,不欲惊动朝野,有敢喧哗泄露消息者,斩无赦!”
诸丫鬟、小厮无不面如土色,噤声退下。焦龙心里暗笑:董后今天如临大敌一般,反倒弄得不像来认亲的了。若在这样的气氛下议事,恐怕连窦伍都会坐立不安的。
一行进入厅中。唐凝装作方知此讯的样子,匆匆忙忙地从院中趋步进来,朝已安坐主榻上的董后跪拜行礼,道:“雅姬参见皇太后。不知皇太后驾临鄙处,唐凝罪当万死!”
众人如奉纶音。窦伍之流顿时露出色与魂授的表情,呆呆地望着这个今天没有作任何装饰,云鬓微乱,还一副娇媚之态的美人儿nAd1(
董太后上下打量了她一番,良久才微微笑起来,“果然是个美人胚子!来啊,赐坐。”
唐凝谢恩,早有宫女捧榻放在右首靠近窦伍的一侧。唐凝轻整华衫,凫凫婷婷地走过去坐下。窦伍顿时眼珠子都几乎凸了出来。
董太后露出少有的和蔼神色,道:“汝淑敏端庄,又是皇亲,怪不得那么惹人欢喜。本后还是很少看见象你这般美色的女子呢。”
唐凝哪里不知道其弦外有音,装作悲凄地道:“多谢皇太后夸奖。小女子现在已没有封号了。”
董太后摆出副甚知其详的样子,同情地叹了口气。“本后已知其况。不过既然曾是大汉皇族之人,怎么却不来参见为娘的呢……本后等了你好多年啦,孩子。唉,这些日子你真是受委曲了。”
唐凝身体一颤,立刻拜伏在地。窦伍见她肩头轻耸,不禁就想上前安慰。记起董后在旁,这才未敢失礼,强自忍住。但神情已是可笑无比。
唐凝哽声道:“多……多谢皇太后。凝儿能得皇太后垂怜,真觉得快活。”
董太后轻声笑起来,朝诸公、卿环顾。众人皆是喜爱唐凝,哪里想到其人正在用计呢,皆是顺着她的眼光,猛点其头。当下便听董后道:“那么凝儿还是恢复公主的尊号罢。来人,将灏国孩儿搀过来。”
两名宫女从主榻后走出,行至唐凝面前,跪拜伏身,“请公主。”
唐凝朝太后遥遥施礼,当下由两名宫女搀扶着行至太后坐前,董后早迫不及待把她拉入怀中。
“孩子!”太后搂着她心肝宝贝地叫着,老泪纵横──焦龙自然知道她假戏真做,竟也如此逼真,不禁暗自叫好。唐凝则轻呼着“皇娘”,埋在她怀里娇泣nAd2(一时间,众人皆是动容。待她们泣声渐止,陈蕃抹着眼角,颤声道:“公主失而复得,乃国之大喜,请太后节哀。”
董后哭道:“哀家这苦命的孩儿啊,想起来就让本后心疼。这两年来本后都没来看过她一回,要不然怎会让凝儿沦落到这样的所在?”
窦伍张口结舌,此刻心里必是尴尬地想起他的妹子来。要不是她嫉妒唐凝美貌,性怕灵帝被其迷倒,这才想方设法赶她出宫,怎会有今天这样的事情发生。也不知道老太后是不是指桑骂槐,令人对窦氏恶感迭起。但她所说的每一句话,却都是真的。更何况她还自我检讨了一番,令人更无法把平常的自私自利、贪得无厌与其现在联系起来。
唐凝忆起这段时间所受的苦,更是大哭。群臣纷纷大献安慰之辞,好半天才被劝止。董后抚mo着她的头发,怜惜地道:“真是委曲了你。日后若有什么不顺心的事,就到本后这儿来,也甭再住这样的地方了,跟哀家回去罢。”
唐凝轻声道:“皇娘的好意,凝儿心领了。不过凝儿已习惯了宫外的环境,恐怕不悉宫内规矩,让皇娘不高兴。其实只要皇娘不嫌弃凝儿,能让凝儿时时来拜见娘亲,也就是了。”
董后朝随行的将作大匠看了一眼,脸顿时沉了下来,“将作大匠,灏国封为公主已由数载,怎么至今未修宫室,你是怎么当官的?限你十日之内,择好地势开始筑建。一切所费,面呈本后!”
将作大匠即是负责修筑宗庙、路寝、宫室、陵园的二千石官员。当下出了一身冷汗,凛然受命。心中自然是看书,网言情?恍惚不已。这宫室修葺,非得皇帝亲允、朝廷公议之后才能执行,擅修乃是死罪。不过太后正值发威的当儿,此令不可不答。况且大将军、三公都没敢出言,自己若提出异议,无疑是平白找骂。吞了口唾沫,把话也咽了下去。
太后这样一说,群臣中唏嘘感动的就不用说了。连窦伍都不禁讪讪地暗感妹子做事不地道了,哪还能再说什么?急忙盛赞太后慈祥,其心“可鉴日月”。
焦龙当然也跟在里头起哄、大说怪话,闹腾腾地弄得不可开交nAd3(唐凝偎在董后怀中,突然噗地一声,用手指指着焦龙的鼻子,笑得直不起腰来。焦龙见了她这副模样,心里嗵地一跳,暗道:你可别坏了老子的好事!若把我们的计划泄露了出来,这里面可有一大半人要找我焦龙的晦气。
当下人声皆止,众人俱是口瞪口呆地看着她媚态横生的样子。唐凝忽地似感到害羞了一般,敛容轻声对太后道:“皇娘,你瞧焦将军说话多好笑啊!听说他新近升了官呢,难怪说话那么放肆,一点规矩也没有。”
不光是诸臣,连焦龙也在心里长吁了口气。便听董后嗔怪地道:“这孩子。人家焦龙大人可是御封的虎骑校尉,守北军中侯,监领五营的重卿呢,怎么能对他这样讲话,还不快点去赔罪。”
唐凝娇声不依道:“凝儿才不呢。”似是很不满意地瞟了焦龙一眼。别人毫无察觉,还以为这女人跟焦龙一点关系没有。焦龙却差点失态,只觉魂神飘荡,暗道:翠儿虽说也美到了极处,但到底循规蹈矩,不象这妞儿一般,又靓又嗲,完全是不同的一副模样。刚刚这么……一眼,乖乖!
忙笑道:“太后不必见责。一回生、二回熟,只要公主认识了焦龙,以后再让她赔罪,也是一样的。”
厅内众人想了一想,皆都捧腹大笑起来。唐凝又喜又嗔地偷望了一眼,又复埋到太后怀中,此中滋味,更是他人所不能够想象的。董后大感喜慰,边咳边道:“呵呵,焦大人真是有趣。大汉的这些臣僚们若有几个象你一样的,也就不必整日里那么烦闷了。”
司空温辉手拈长须,微笑着Сhā嘴道:“太后这般喜欢,不如招赘焦大人为附马,成就了一桩美事,不是更好了吗?”
焦龙心中大颤,忙摇手道:“温公这话……真让在下惶恐万分。启奏太后,微臣虽然也曾行军打仗,但这胆子,可是再小不过的了。”
众人会心地发起笑来,皆是以为焦龙不敢就此门庭,实是有“自知之明”。董后当然不知道其中情况,见唐凝一脸菲红地垂首不语,呵呵地道:“公主脸薄,诸公就不必玩笑了。今日得闲,来此成了本后心愿,真是快事。凝儿,知道本后为何召众卿到此聚会吗?”
唐凝佯装不知,轻轻摇头。董后笑道:“本后也早闻灏国舞技惊人。听说大将军府、陈司徒府中,汝都是上客啊,可不简单。”
窦伍、陈蕃见太后这般“明察秋毫”,皆是一怔。刚想解释,便听董后又接着道:“今日召得众卿前来,正是为了腊八日未能奉请各位嘉德殿中同庆,欲以凝儿歌舞权作补偿。孩子,可不会怪了为娘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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