愈接近敌人,愈是小心翼翼,半点马虎不得。全军晓宿夜行,从山岭间绕了一个大圈子,疲惫不堪,但终于赶到了泥阳北面的大豫邑附近。我立即传命全军分成十路,分别在荒芜多林的地方屯驻。没有号令,不得擅自离岗,逾矩者斩。闻说泥阳已陷,李文侯等纵骑烧杀抢掠、肆意妄为。到了晚间,甚至能看到远处城池中突起的火焰,听到寒风中传来的隐隐哭声,不禁心情大坏。
等了一天,还不见贼军出击漆垣的消息。将士们再也熬不住了,纷纷请战。我一面不失时机地作临战前宣传鼓动,另一方面也强自按捺冲动,不允许自己感情用事。因为任何一点细微的失策必然导致全局溃败。而失败,是所有人都不想见到的≡带兵以来,我愈发感到冷静沉着,对于军队首脑来说的非常意义了。他们得忍受着最大的压力,而行使着最为聪明的决策,稍有不慎,便会陷入万劫不复的深渊,实在不是什么轻松愉悦的事情。
没有经历磨练的羽林骑士卒不能体会到战争的严酷,甚至有些人吵着要睡帐篷,露宿在野地里整夜不能合眼,还不能生火,是多么可怕的事情!但当我会合了军队的大小头头,跟他们一齐伏在林间,彻夜不眠的时候,所有的风言风语都没有了。这就是我的带兵的策略:与其训斥士兵,不如自己以身作则。能不费力解说的,便不要花那么大的气力。
伏到第二天,气温愈发下降。很多士兵发起烧来,我听着他们的痛苦呻吟之声,不由大感矛盾:若是敌人以静制动,我该怎么办呢?难道在野地里趴一辈子吗?
坚持到第三天,在几乎要崩溃的边缘,探马来报,李文侯已挥师南下了。我感觉这是我听到的最好的消息,比捡到一千万钱还要爽快。众军得到消息,无不精神大振、磨拳擦掌,静侯分派。
“哈哈,终于该我们发炮了!”我举手大叫,满脸喜悦,“孙定方,此仗若由你来指挥,五千人该把这城拿下了罢?”朝他眨了眨眼。
孙定方顿时明白我把攻城的任务交给了他,大喜道:“多谢将军。军士早就已经等得不耐烦了,贼寇亳无防范,这小小泥阳,还不手到擒来吗?”
马俊、王巍、滕邝等也赶紧请战nAd1(我笑道:“慢来慢来。你们跟着我指挥铁甲骑兵吧,这支部队才是今天取胜的关键。那可恶的李小贼,哼哼,管叫他来得、去不得!”
马俊猛省,笑道:“大人,贼寇若闻说我等占了泥阳,必定惊怒交加,挥军来攻,此时只要埋伏在他的归路之上,与城中一半精锐分而击之,可获大胜。”
我微笑颔首,“难得你也能想到这一层,看来以后你可升右司马兼参军职了。”
马俊忙谦虚起来,又跪下请战,道:“末将愿接掌猛甲骑,潜伏敌后。请大人务必将此重任交与末将!”
我闻言颇有些犹豫,心道:甲骑如何行动得当,恐怕不是你们指挥得来。倒不是我倚老卖老,我完全清楚这支部队的底蕴和能力,也非常清楚它的缺陷,所以运用起来,自然顺当。再说这支部队只长于攻击,若是甲骑一退,便会有全军失利的危险。
因为没有让马俊单独统过兵,不知底细,自不能像孙定方一样放心。但他语辞坚决,铿铿有声。心中一软,道:“好吧好吧,就命你为甲骑长!先起来吧。王巍、滕邝,你俩个当他副手,要小心敌人用诡计。此次你们的任务不轻啊,敌军撤师返回,必然没有防备,伏在他们必经之路偷袭,比较容易得手,但千万不能出乱,否则定被围歼。我自会与孙定方等从敌前杀来,两下夹击,杀它个措手不及。记住,不能轻敌啊。”
马俊慨然领喏,道:“末将明白。”
我心下大放,朝身后的成公英道:“你就跟着我吧。此次人人都要立功,你也要多杀几个蛮寇才是,不要丢了羽林骑官的脸。”
成公英奋声道:“将军放心,我成公英决不放过一人,定要杀他片甲不留!”
马俊等率领而去,而孙定方已指挥军队,包围了泥阳城nAd2(成公英护着我在远处高地看着战况,只见大地上,遮天掩日的旗帜四处飘动,大群大群的士兵高声喊杀,往城池冲锋。队中,将校击鼓,孙定方却自领精卒在城下指挥。一条条长梯直竖在城墙之上,宛如篱笆一般。
敌军似是乱了阵脚,又好像压根儿也没想到身旁伏着如此一支强劲的军队。城头上旗号紊乱,士卒哀叫逃命,全无抵抗能力。我见城下有数百人的团队分成几股,反复冲撞城门,心头大喜,笑道:“那是谁的部众?”
身旁一士卒忙答道:“那是长史手下鲍都尉的人马。”
“哪个鲍都尉?我怎么没听说过。”
那士卒道:“是长史新提拔的鲍秉鲍都尉。他是河内旧部,因为勇猛刚毅,因此极得长史看重。”
我嗯了一声,道:“孙定方倒没走眼,此人的确是个将才。”沉吟着看去,只见不过片刻功夫,那几股人马便轰开了城门,大叫大喊地冲进城去。我一挥袖子,道:“成公英,我们也去吧。看来这李文侯当真是有勇无谋,泥阳如此重镇,只留下这几个残兵。这条后路一断,我看他怎么跳脚!”
进了城,一壁肃清残匪、打扫战场,一面传令各处安抚百姓,扑灭城火。孙定方等亲来迎接,我连声夸奖他打得好。“吩咐奖赏有功。司马长史,听说你的手下鲍秉是个人才,今天攻城之时一见,果不其然哪。看书:网最快*”
孙定方先是纳闷了一会儿,这才立刻跪倒请罪道:“请恕末将隐瞒之罪!提拔鲍秉,原是我擅作主张,请将军只责罚我一人吧!”
我搀扶起他,笑道:“哪里的话。你提拔得好啊!这鲍秉在哪里呢?”
孙定方又惊又疑,忙遣人去唤。众将见此种情况,也都不敢妄言,垂着手肃立两旁。
过不了一会儿,几匹马从城外驰来,当前一人翻身下马,跪倒道:“小人鲍秉,参见焦大人!”
我问道:“你去哪儿啦,怎么还不进城哩?”
鲍秉垂首禀道:“小人带领人马,追杀敌人余骑nAd3(望大人明察。”
我笑道:“我又不是怪你,害怕什么。你有勇有谋,我在山头上都看见了,攻城之时,你指挥几队人马,冲开城门,里应外合,在短时间内就把泥阳拿下,此乃大功一件!司马长史还怕我怪责他擅作主张,可我又怎么会怪他呢?”
见孙定方感激地躬身拜揖,点头道:“鲍秉,你暂守参军之职吧。待会儿军事会议,我会遣人通知你参加。”
鲍秉又惊又喜,连磕了几个响头,“多谢焦大人厚爱!”兴奋以极,喏喏地退下了。只怕他此刻心中,真是万分感激能够跟随焦龙这杆大旗吧。嘿嘿,别人想要这样的福气,恐怕还无法轻易得到呢!
原来我的属将都是先前从我到河内征兵的京畿虎豹骑旧属,此次一开任用良才的先河,特别是我提拔了一个行伍出身的人当官,自然会引起士卒们的注目。孙定方叩拜于地,道:“将军的行止风度,无人匹及。在下能得将军不咎过失,已属侥幸,现又蒙提拔鲍秉,恐将士议论。请将军还是收回成命吧。”
我摇头笑道:“你怎么也瞻前顾后了起来,我观其才而委其任,无可厚非,并不是冲着你的面子,才这么办。起来吧,此事不要再提了。大家各自回去整装要紧,马上少不得又有战事。”
孙定方一脸释然,却又不站起来,仍是跪着道:“请将军仍派我作先锋,这泥阳当真不堪一击,我还没怎么打呢,就攻下来了。”
众人哈哈大笑,却也七嘴八舌地“否决”了这个提议。我见没有领到职差的将领十分不满的样子,笑道:“长史每仗都冲锋陷阵,是我军的中坚力量啊。这一次你也该退位让贤,让手下的发挥一下了嘛。这样吧,迎击部队交给你带,先锋让别人去打,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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