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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书包网 > 楚星箭战纪 > 第一章 十五岁的绝代佳人

第一章 十五岁的绝代佳人

“龙族奇祸,解之兮小子……

定海神铁,猴王兮威震天地……

蓝衣神人,护我龙神万古平安兮……”

东关旅有些发楞地听着她再次说着龙族的谶语,当初茫然不知的话,此时印证眼前的情景,却已经开始清晰起来。

眼前拯救了东海龙族,不致于灭在鹰黑翎手里的,很可能便是这个小童关龙儿。

龙族奇祸,解之兮小子。

而他赖以对抗鹰黑翎的,很可能便是这柄沉在海底千年的“定海神针”!

只是那“猴王”二字,又该怎样解释呢?

便在此时,场中又起了惊人的变化。

只见那巨大无比的“定海神针”,此时却像是发散着什么烟雾一般,开始从铁­棒­的中段飘出极细极小的碎屑。

而那密密实实的“碎屑”却像是有生命一般,在空中略作盘旋,便往关龙儿的身上开始环绕。

随着那无穷无尽的“碎屑”飘出,整根巨大的“定海神针”却像是有生命一般地逐渐变短,变小。

相反的,在­棒­身底部的关龙儿却像是罩上了甲胄一般,身体逐渐增大,形貌也开始转变成金属巨像。

在众人目瞪口呆的注视之下,只是眨眼工夫,关龙儿便已经被那无穷尽,从“定海神针”飘出的“碎屑”包围成一个巨大的人形!

而那根长数十丈的“定海神针”,此刻却已经缩短变细,成了大约几丈来长的铁­棒­,静静地飘在空中。

此时,关龙儿幻化而成的巨像也已经成形,和鹰黑翎掌控的巨像遥遥相对,两人的身量居然一般大小,都是三五个大人高的巨人形貌,只是关龙儿幻化而成的巨像肩宽腿长,比起鹰黑翎的巨像要更具人形。

但是,东关旅和虎儿此时却已经看出,这具从“定海神针”幻化而来的巨像,同样也是一具不折不扣的星箭巨像!

在东海龙族的海底沉睡千年,居然也有这样一具星箭巨像!

关龙儿的巨像对着空中虚手一招,那短了许多,也细了许多的“定海神针”便到了手上,只见那“定海神针”虽然已经缩小了那么多,持在关龙儿的巨像手上依然长大无比。

只见关龙儿对着鹰黑翎微微一指,手上的定海神针便“呼”的一声,声势惊人地在水晶宫的地面上打出一个大洞。

看见这定海神针如此猛恶,这样一­棒­如果击在自己身上,不管星箭巨像有多么强韧坚固,只怕也是登时打出一个大洞。

魔族王子鹰黑翎和龙三公主一样,都是久经战阵的出­色­战士,此时看见关龙儿的声势,他自知这一役已经无法讨得了好去,于是只得愤恨地瞪了龙族众人一眼,便默然领着魔族手下从水晶宫的大门海水深处离去。

此一役东海龙族虽然没有像鹰黑翎预言的一般,被魔族全数歼灭,但是在鹰黑翎的星箭巨像肆虐之下,整个水晶宫也遭到了前所未有的破坏,龙族中人更是死伤无数。

虽然如此,毕竟东海龙族还是侥幸在此一役中幸存下来,而他们能够保得­性­命的最重要关键,却是一个原先被认定为龙族之耻的混血孩子。

关龙儿手持“定海神针”,一招逼退魔族王子鹰黑翎的景象,从此便在龙族传颂千年。

而这柄“定海神针”,从此便成了东海龙族最神圣的宝器,一直到千年之后,仍然是浩瀚东海中最令人神往的传说。

直到千年之后,另一位威震人间神界的神猴英豪再次来到这个深邃的海底,抢走了这柄不世出的神兵利器,创造出另一段同样传颂千年的西游传说。

此当然是后话不提。

第六部(猴王神兵) 第七章 九个洞口只有一个能生还

关龙儿以“定海神针”打退魔族之后,身处在水晶宫中的龙族虽然死伤惨重,但是毕竟还是保住了整个龙族的命脉,东海龙族众人除了庆幸之外,更是感佩两位龙王公主的功劳和恩泽。

这两名昔年勇猛善战的公主本就是龙族子民们极为景仰的对象,后来虽然因为情爱的关系,两人被迫流放在石窟之中,但是昔日的英姿功业仍然深刻地留在众人的脑海之中。

这一次,关龙儿以一个小儿的幼弱之姿,却独力打退了有史以来最强悍可怕的对手,龙族子民的思绪单纯,对于豪杰英雄本就有着极为痴迷的崇拜,此刻这个青口小儿立下如此伟大的传奇功业,更是成了东海龙族最崇敬的对象。

因此,不管关龙儿当初的出身为何,只因这次他立下了如此的伟大功绩,东海龙族的众人便齐声拥载,迫使东海龙王敖刚不得不颁布命令,将龙二公主、龙三公主、段关两名龙儿正式迎回王族,并且宣布接纳当年被龙族王室害死的段紫垣,为他的生前名声平反。

龙二公主、龙三公主对这类的俗世虚名本来没有什么太大的兴趣,但是顾虑到段龙儿和关龙儿两名幼子的成长,不愿他们再受到别人的折辱,也就勉强答应回到东海龙族。

两名公主答应回到东海龙族之后,族内子民更是欢声雷动,虽然水晶宫经过鹰黑翎的肆虐之后已经残破不堪,要修复成原来的豪华壮丽也不知是何年何月的事了。

但是东海龙王敖刚仍然宣布为了庆贺龙族打退强敌,在水晶宫中大宴数日,整个龙族在残破的水光粼粼中欢宴畅饮,高唱谈笑,气氛极为热闹欢乐。

在龙族的欢声雷动之中,龙三公主和昔日的旧属、好友开怀畅饮,仿佛又回到了当年战阵之间狂饮美酒,在酒意间杀敌无数的雄壮气慨。

但是酒酣耳热之际,她偶一回头环视,却在人群中看见静静地坐在那儿喝酒的东关旅。

原先欢乐畅然的笑容,这时候却缓缓敛去。

只见东关旅和虎儿静静地坐在人群的最角落处,当初敖刚宣布龙族重新接纳两位公主之时,也已经得知东关旅的陆上人族身分,也知道他便是关龙儿的生身父亲,敖刚曾经当众宣整个东海龙族不能为难东关旅和虎儿两人,以东海龙族对人族的敌视程度,这已算是对龙三公主做了极大的让步。

但是此刻东关旅和虎儿闷闷地厕身在龙族的欢乐人群之中,两人不发一语地慢慢喝酒,也没有任何龙族子民去理会他们。

龙三公主静静地看着东关旅,只见他年轻的脸上有些酒后的通红,额上有着汗珠,呼吸仿佛有些不顺,喝起酒来还有时会呛咳。

最重要的是,那落寞的神情,在龙族众人欢乐的衬托之下,更是清晰而明显。

龙三公主的脸颊微现酡红,酒意醺然下的容颜更增艳丽。

但是在那绝代芳华的脸上,却也隐隐露出了同样的落寞神情。

在她的身边,此时传来了轻轻的锦衣窸索声响,在龙族众人欢畅的酒意笑声中,却听见一个沉静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在想些什么?”

龙三公主回头,看见龙二公主同样脸颊微有酒意,对她露出谅解的笑容。

然后两人也静静地并肩喝酒,远远地看着东关旅不时深吸一口长气的喝酒神情。

那神情之中,除了落寞,还是落寞。

看了一会,龙二公主深深地吸了口长气,看着龙三公主,眼神中有着奇异的神采。

“我有件事想问问你。”

在嘈杂热闹的欢畅声中,虎儿闷闷地喝了口酒,喝着喝着不禁皱起了眉头。

“这辈子没有想过酒里边会有海草的味道,”虎儿摇头苦笑道。“怎么他们这里是用海草酿酒的吗?”

东关旅看着他,突然长长叹了口气。

虎儿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沉声说道。“­干­嘛叹气啊?没吃饱是吗?”

东关旅静静地看他,过了一会,突然说道。

“我对你不起。”

虎儿微微一怔,随即勉强笑道。

“你说什么屁话?我听不懂,”他皱着眉瞪了东关旅一眼。“而且我不想再听这种狗屁话,知道吗?”

“你不想听,可是我却不能不说,”东关旅静静地说道。“因为我,你也许一辈子都要住在这儿了,也许一辈子只能喝这种海草酒。我真的对你不起,也不晓得怎样才能报答你的恩情。”

“不是说不要说这种屁话了吗?”虎儿怒道。“是兄弟的话就不要和我说这种鬼话!跟你说我听不懂你在说些什么!”

东关旅淡淡一笑,果然不再说话,又仰头饮了一杯海草苦酒。

便在此时,他的眼前突然被雍容华美的光采占满,东关旅微微一怔,却看见龙二公主和龙三公主已经静静地站在他的面前。

只见龙三公主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凝望着他,神情却有些复杂。

东关旅勉强打起­精­神,尽量露出热切的笑容。

“你们怎么来了?来来来,大家这样高兴,我们来喝几杯酒。”

龙三公主和龙二公主对望一眼,便在东关旅和虎儿的身边坐下。

虎儿闷闷地看着两人一眼,没有说什么,只是仰头又“咕嘟”灌下一杯苦酒。

看着虎儿的神情,龙二公主笑道。

“我们这儿的大宴,还可以吧?我们已经很久没有样热闹过了。”

东关旅点点头。“很好。”

“很好?那是什么意思呢?”龙二公主饶有深意地问道。“是我们这里很好,还是和龙三呣子两人相会很好?”

东关旅淡淡地笑道。“都很好。”

龙二公主又看了龙三公主一眼,两人似是已经有了同样的谅解,于是龙二公主便静静地说道。

“如果我问你,如果你有选择的话,你会选择在龙族过一辈子,还是想要回到陆上去?”

东关旅还没回答,一旁的虎儿却没好气地说道。

“你这样说不是欺负人吗?明知道我们一上岸就会死,还问这样的话?”

龙二公主冷然一笑。“我从来不欺负人,也从来不说废话。

我现在再问你一次,如果有选择,你会选择留在龙族,还是想要回到陆上?”

东关旅迟疑了一会,看了看龙三公主,又看了看虎儿,深深地吸口长气,大声地说道。

“我自己留在什么地方都不要紧!因为要到龙族来,是我自己想要见到龙三公主和关龙儿的。

但是虎儿却只是因为我要来,才陪我来的,所以如果有机会能够再回到陆上,我自己不重要,但是如果能让虎儿回去,要我付出什么代价都可以!”

听见他这样说,虎儿瞪了他一眼,也大声地说道。

“你是酒喝多了是不是?谁告诉你我想回去的,这里又凉又快活,谁说我想回陆上去的?”

龙二公主笑道。“很好,你既然这么喜欢龙族,那我就不用费神找法子送你回去了,大伙皆大欢喜,什么事都不用多麻烦。”

听见她这样耐人寻味的说法,东关旅眼睛一睁,知道这位龙族公主必有深意,于是推了虎儿一把,急切地问道。

“真的有法子可以送我……不,送虎儿回去吗?只要有法子,便是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只有虎儿吗?”龙二公主饶有深意地看着他。“那你自己回不回去?”

东关旅愕然,忍不住看了看龙三公主,又回头看了看虎儿,一时间却不晓得该如何开口。

龙三公主柔柔地看着他,过了良久,才幽幽地叹了口气。

“其实,你能够想这么久,我已经很高兴了,这一次你能这样排除所有艰难来看我们,我和龙儿已经很感激了。

虽然他一时间还不能接受你,但我是他的母亲,我知道他还是很高兴见到你的。

但是我们这东海龙族,毕竟不是适合你居住的地方,就好像要我到陆上去居住,也是无法接受一样,”她温和地伸出手来,轻轻将东关旅的手握住。“所以,如果有法子的话,你还是可以照自己意愿去做的,即使你回到陆上,等以后龙儿长大了些,我们还是可以去看看你的,是不是?”

东关旅咬了咬嘴­唇­,听见她这样宽容的说话,一时间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只是神情复杂地望着她。

龙二公主轻轻一笑,凝望着东关旅。“这么说,你也想回陆上的了?”

东关旅迟疑了许久,最后才缓缓地点点头。

龙二公主轻轻地叹了口气,也伸出手来握住龙三公主的手,在她的手背上拍了拍,然后静静地说道。

“要避开龙族的魔力,回到陆上时不致闭气而死,在我们王族中,的确是有办法的。

在水晶宫的后方极远之处,有一个叫做‘无忧神洞’的所在,根据故老相传,从那儿出去,是可以避开龙族魔力,生还人间的。

这个所在,本来是龙族的禁地,只有王族之人才可以前往,但是因为我们的体质不受龙族魔力影响,上下陆地时不会有­性­命之忧,所以这个神洞对我们来说,一点用处也没有。

千百年来,东海龙族对陆上之人印象极差,便是偶有陆上之人前来,是不是能够生还回去,我们根本就不在乎,所以这个‘无忧神洞’就长年地搁在极远之处,根本不会有人过去那儿。

我也是在年少时因为卜筮预知的本领,才在一个偶然机会中得知我们东海龙族有这样的所在。

因此,如果你们想要生还陆上,这‘无忧神洞’便是你们唯一的机会。”

“就这么简单?”虎儿有些怀疑地问道。“难道没有别的困难障碍,就只是从这个什么神洞出去这么简单?”

“要说简单,其实还是有些困难的,”龙二公主笑道。“因为这‘无忧神洞’之地共有九洞,其中却只有一个洞能通往陆上,其余八个洞都是死路。

这个‘无忧神洞’所在之处在海底,不像水晶宫和石窟一样是旱地,每月只有一次,因为海流冲刷的缘故,洞外的海水会全数退去,但是这退去的时刻也不过是一个对时。

从水晶宫走过去‘无忧神洞’要耗上几乎半个对时的时间,扣去行走的时刻,真正能进入洞中的时间只有片刻。”

“这样还叫‘有些困难’?”虎儿怪声叫道。“只有片刻的时间,而且九个洞中只有一个能通往外面,如果进错了洞呢?又会怎样?”

“我们的话,大概不会怎样,”龙二公主摇摇头。“只会被困在海水倒灌之中,数百丈的距离,只要游回来便是。”

“那是你们不会怎样啊!”虎儿没好气地说道。“你们龙族可以在水中自在呼吸,但是我们一泡进死洞,不就摆明注定溺死在那儿了吗?”

“你这人真的­性­子很急,是不是?”龙二公主有些不快地瞪了他一眼。“我话都还没有说完,你在那儿喳呼些什么?”

看见两人仿佛又要斗起嘴来,东关旅连忙说道。“他这人只是个­性­急了些,你不要和他计较。

那‘无忧神洞’如果真有九洞,而且只有一个洞口是正确的路途,那我们要出去的话,又该如何?”

龙二公主耐人寻味地微微一笑,看了龙三公主一眼,悠然地说道。

“这正确洞口的位置,的确是龙族中一个重大的神秘,向来只有历代的龙王可以知悉……”

听见她这样说,虎儿眼睛不禁又睁得老大,正要开口之际,却被东关旅顶了顶肋骨,示意他不要打断龙二公主的叙述。

看见两人的动作,龙二公主淡然一笑,这才缓缓地说道。“只是当年龙三要前去鲁国羊城之前,我父王本来是要将龙王之位传给她的。

只是当时魔族邀得很急,说如果没有把握时间攻入碧落门中,便无法分得碧落门的秘奥,于是便将传位的仪式暂缓了下来,等龙三和鹰黑翎从羊城回来再盛大举行。

只是后来的事,你们当然也知道了……

不过大位虽然没有传成,一些历代龙王该当知晓的事,我父王因为对老三特别宠爱,便提前说给她听。

所以……”

“所以,”虎儿兴奋地说道。“所以那‘无忧神洞’的正确位置,龙三公主当然也是知道的了?”

一旁的龙三公主听了龙二公主的叙述,也点了点头。

“正是。”

她微微沉吟了一下,便凑在东关旅的耳旁,对他说了无忧神洞的正确所在。

看见龙三公主奇异的举动,虎儿有些愕然,正想开口询问的时候,一旁的龙二公主却冷冷地说道。

“这洞口的奥妙,历代以来只有东海龙王得以知悉,现下我三妹虽然答应帮助你们,但是龙族的祖制却不可轻废,因此她只能告诉自己的夫婿知道,不相­干­之人,却是不能让他听见的。”

此时虎儿知道自己已经有希望可以生还陆上,心情自然大为雀跃,虽然这时候龙二公主说出来的话略有带刺,但是狂喜之下,却也不再和她计较。

几个人主意既定,便差了个虾兵去向东海龙王敖刚禀报,对于这个千百年来龙族不曾出现过的要求,敖刚的心中有些不喜,但是今日两位公主的功劳极大,日后保卫龙族也得仰赖关龙儿,只得勉强应允。

但是敖刚却坚持,碍于祖制,这无忧神洞之处只能由他带领东关旅和虎儿前往,除此之外,像龙二公主、龙三公主、关龙儿等人都是不能一同前去的。

东海龙王敖刚此举虽然有些不近人情,但是龙二公主和龙三公主两人久居龙族,知道王族之中果然有着这样的制定,而加上敖刚在与魔族争战中伤了骨头,此时能够答允带东关旅和虎儿两人前去无忧神洞,已是极大的让步,也就勉强答应了下来。

此时凑巧便是一月一次的退潮之期,于是东关旅和虎儿便在水晶宫外和龙族众人拜别,东关旅和龙三公主紧握双手,两眼相对时似有千言万语,但是却不知道该当从何说起。

只见那小童关龙儿仍然不愿前来和东关旅相见,只是远远地坐在“定海神针”的下方,神情淡然,眼神却看着遥远虚无之处。

看着龙三公主明艳的脸庞,想起今后她便要带着关龙儿在这深海海底终老一生,与她呣子二人也不知何年何月再能相见,想到此处,东关旅忍不住心头一酸,便掉下泪来。

龙三公主看着他两行眼泪流了下来,眼眶也是一红,深吸一口气,勉强笑道。

“其实,你想要看看我们,也不是不可能的事啊!”她柔声地说道。“还记得我给你的那个玉丝吗?”

东关旅点点头,便从怀中取出当年龙三公主送给他的玉丝,在龙族粼粼的水光天空下闪着润泽的微光。

“日后只要你想念我和龙儿,便到这东海之滨来,将玉丝放在水中摇晃片刻,我们就会知道你来了,”龙三公主温柔地将那玉丝挂在东关旅的颈项之上。“还有,我不是也说过吗?日后等龙儿长大了些,我也会带他去看看你的……”

东关旅红着眼眶还想说些什么,此时敖刚却已经差人前来催促,打算趁着退潮之际带他们二人前往无忧神洞。

于是众人便在这水晶宫前挥泪而别,东关旅和虎儿并肩朝着远方而去,偶尔回头,却仍然可以看见龙三公主抱着关龙儿不住挥手的身影。

直到最后,他们的身影才在晶莹的东海波光中逐渐消失。

东关旅和虎儿跟在东海龙王敖刚的身后,走了不多时便已经进入海洋之中,那通往无忧神洞的路程果然神秘无比,随着三人的脚步,那深海之水果然不住地翻滚倒退,让出一条小小的道路来。

虎儿张大了口,惊艳地看着这条水之隧道四周的水族景像,仿佛置身在一处极大的水箱之中,四周却全是翩然游动的各类水族。

东海龙王对这两个陆上之人依旧没有什么好感,一路上只是紧抿着嘴,一句话也不愿和他们说,东关旅和虎儿也不去勉强他,只是静静地跟在他的身后,三个人一前两后地在深海中的水道不停地前行。

过了不久,三人果然已经走到了一处极大的深海洼地,只见在那洼地的正中央,整整齐齐地排列了九个一人大小的深洞。

只见洼洞的上空,位于深海的海流不住翻滚,好像随时都要倾盆而下。

而且回头一望,三人前来的水道也已经水流没膝,便是此时要后悔走回去,也已经来不及了。

东海龙王领着东关旅和虎儿走到洼地之上,指着那九个洞口,冷冷地说道。

“这儿便是‘无忧神洞’,九个洞口之中,只有一个可以让你们生还海上,”他森然地看了东关旅一眼,对他招招手。“你来。”

东关旅依言走了过去,敖刚附在他耳旁说了句话,却让东关旅登时目瞪口呆,一时间却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这时候,“无忧神洞”的满潮之时已到,已经上空的海水已经开始冲刷而下,敖刚冷然地看了两人一眼,哈哈大笑,便纵身一跃,整个身子灵活地跃入水中,登时在水流中消失了身影。

潮水冲刷的空间,只见东关旅仍然呆立在那儿,虎儿看着敖刚笑得奇怪,忍不住骂道。

“也不晓得发什么神经,有什么好笑?”他一转头,看见东关旅愕然的神情,便大声说道。“喂!还发什么呆?快点走啊,再不走就要变成鱼虾了啊!”

看看东关旅依旧没有什么动静,虎儿忍不住便拉了他一把。

“快走啊!你不是知道哪个洞是正确的路,那个龙三公主不是告诉你了吗?”

东关旅睁着双眼,露出恐惧的神情。“她……她告诉说,是右边算来第四个洞……”

“那不就得了?”虎儿笑道。“那你还不走?”

“可是……可是刚刚东海龙王却在我耳边说,”东关旅惊疑不定地说道。“说左边第二个洞才是正确的出口。”

“左边?”虎儿惊声叫道。“他们到底在搞什么鬼?到底哪一个才是正确的出口?”说着说着,他突然眼睛瞪得如铜铃一般,张大嘴巴,像是想起了天下最惊人的怪事。“你是说……会不会……会不会是龙三公主故意要把你害死?”

两人正在惊疑不定的时候,那深海之水却更狠恶地冲刷下来,在地上形成无数漩涡,也不住地流入那九个看似死寂深邃的深洞。

九个深洞之中,有八个是一去便无法回头的死亡陷阱。

只是,到底哪一个才是真正的正确出口?

在汹涌的水流中,东关旅和虎儿心中纷乱,一时间却不晓得该从哪个深洞进去。

如果相信龙三公主的话,右边第四个洞口便是两人生还的唯一机会。

但是龙三公主的话,到底能不能相信?

如果龙三公主爱东关旅的话,当然会告诉他真正的出口。

但是如果她的爱比想像中更深更浓,会不会­干­脆就让东关旅丧送在这深海之中?

­性­情激烈的她,为什么会这样冷静地愿意送东关旅回陆上?

是不是她早已决定,自己反正留不住东关旅,就让他丧生在海中也无妨?

那么如果是龙王所说的左边第二个洞口呢?

虽然东海龙族向来痛恨人族,但是以敖刚的龙王之尊,有必要在这一个时刻害死他们两人吗?

如果他真的想害东关旅和虎儿,难道不怕日后龙三公主会知道这件事?

所以,真正的出口其实是敖刚指点的那个洞口吗?

无穷无尽的可能,翻搅在东关旅和虎儿的脑海之中。

只是其中的答案却只有一个。

而且是唯一的一个。

如果选错了,便是登时丧命在这大海的深处。

眼前的深海之水,不住的冲刷,眼见已经淹到了两人的胸口。

“走啊!”虎儿在水声中狂声大叫。“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东关旅一咬牙,便拉住了虎儿的手。

便在这一刹那之间,脑海中一片清明。

知道了。

潜入晶莹海水之中,整个世界便陡地静寂下来。

就在这一刹那之间,他已经决定要选择哪一个洞口。

于是他便携着虎儿的手,奋力一拨,便就此游进了那深邃无尽的洞口。

第六部(猴王神兵) 第八章 超时代的智者

悠悠的东海之上,碧海蓝天。

凄迷的心神之间,怅怅惘惘。

此刻在碧蓝的海面上随着“鲨板”前行的,便是东关旅和虎儿两人。

这场惊险的龙族之旅,两人终于打破了龙族的魔咒,成为能够生还陆上的两名“不平凡的凡人”。

但是回首看着那一片如同一块大水晶的壮阔东海,想起留在那儿的龙三公主和关龙儿,东关旅的心中,还是忍不住怅惘的情绪。

下一次要再见到他们,却已经不知道是何年何月的事了……

但是虎儿的心中却又不是这样的念头,他从这样一个奇异的时空中脱离出来,想起一路上的艰苦和可怕,乍见人间的碧海蓝天时,整个人高兴得简直要飞了起来。

“他妈的!这个天杀的东海龙王,竟敢骗我们进入那个死洞,下次看我会不会把他的臭龙筋抽出来!”虎儿在狂风中畅快地大叫。“还好你那个龙三公主真心对你,告诉你真正的出口!”

看看东关旅不住回头的眷恋神情,虎儿在海风中呵呵大笑。

“有什么好难过的?现下你知道他们在哪里了,有机会的话,再去看看他们吧!”他爽朗地且叫且笑,脸上溅满了飞舞的水花。“只不过下一回千千万万,别再把你虎儿兄弟拖下水啦!咱们兄弟里有一个当了龙族女婿,那就仅够了啦!”

东关旅听见他在海风的疾驰当中大叫大嚷,显是兴奋已极,想起这个老友不顾自己可能永陷龙族的危险,仍然陪着他硬闯这个天下最危险的去处,心中不禁感激莫名。

但是这种感激,却已经不用说出口来。

因为真正最大的恩惠,已经不是说几句话便能够感谢得了。

便在此时,东关旅在沉默中已经知道了一件事。

或者说,他已在心中暗地里立下了一个最重的誓言。

从今以后,只要是虎儿要他做的事情,他便一定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来自碧落门的超时代法宝“鲨板”,此时便带着两人的身影,在碧蓝的大海上划出两道鲜明的白­色­水痕,向着东海之滨的岸上急驰而去。

“刷刷”的两声水声冲刷巨响,两人俐落地一跃,便从鲨板上滚到了岸旁,两人在沙滩上滚了几滚,身上都是细砂和海草,虽然一脸狼狈,但是能够保住­性­命,回到这片熟悉的陆地之上,自然也是高兴万分。

东关旅的心思较为细腻,他想起来在东海龙族时龙二公主所说的时间错乱现象,一直颇为挂心。

这回在龙族待的日子说长并不是甚长,感觉上只有几日工夫,但是他经历过鬼域天庭的时光错乱现象,当年他和龙三公主感觉上只在里面待了数十日,但是等到脱身而出之后,问了问别人才知道已是数年的光­阴­。

这一次在龙族过的日子,会不会也出现这样的结果呢?

所幸,他在在沙滩上游目四望,一不会儿便已经找到当日前来的马车,只见那拉车的马儿仍在附近吃草,看见马儿的踪迹,两人便已经放了一半的心。

策赶着马车在路上走了半日,便遇上了前往山中打猎的猎户,问了问时日,才知道这次龙族之旅的时日和平地并无二致,两人是初九日进入大海的,而此刻却只是十四,算了算两人在龙族也只待了五天。

只是这五天,却已经是世上大多数人一生冒险次数的总和。

两人从东海之滨上岸,行过九夷之国,穿越莒国,眼见就要进入鲁国,走到鲁国国境,虎儿突然间若有所思地看着东关旅,静静地说道。

“停车一下,好吗?”

东关旅微微一怔,便依言停下马车,虎儿笑笑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便“呼”地一声,跃下马车。

东关旅睁着眼睛,不晓得他突地跳下马车要做什么,于是大笑问道。

“你个­色­鬼虎儿,”他自从在楚国得知虎儿的女人缘极佳之后,便常常开玩笑地这样称呼他。“又在耍什么把戏?我们还要赶路回羊城哪!”

虎儿耐人寻味地站在车下,仰头看着东关旅,微微一笑。

“又不是煮锅汤没熄了火种,这么赶­干­什么?”

东关旅转念一想,发现他这样说也没错,于是笑道。

“好吧!就算你对,不过咱们总得回去把东西还给人家吧!”

“不是咱们,是只有你,”虎儿静静地笑道。“我不和你回羊城去了。”

“不去羊城了?”东关旅奇道。“为什么不去?”

“那我倒要问问你了,你现在心愿已经了,已经去过龙族见过了你的妻儿,接下来你要做什么?有没有什么大事情要你去做的?”

东关旅想了一下,摇摇头。

“没有。”

“就因为这样,你才想回羊城去的,是吗?”

“是。”

“如果没有别的事情要做,你大概就待在羊城了,是吗?”

“待在羊城没有什么不好吧?”东关旅笑道。“那儿又好玩,又有夷羊前辈指点一些举世无双的知识学问,我不觉得有什么不好。”

“那只是对你好吧?”虎儿有些落寞地笑笑。“那种学问你又喜欢,你的义父又在那儿,只是只有一个问题。

羊城是你喜欢的地方,但却不是我喜欢的地方,我虎儿从小长在郢都,吃的,住的,看的,过的日子都在郢都,那儿才是我最熟悉的地方。”

“所以你要回楚国去了吗?”东关旅惊讶道。“现在就要回去?”

“现在就要回去,”虎儿笑道。“不要忘记,我的兄弟可不只你一个人,记不记得我们还有一个兄弟熊侣在那儿?”

东关旅淡然地笑笑,心中想着一句话,却没有说出来。

兄弟。

那是在三个人都是一无所有的时日里,三个人是兄弟。

只是现在熊侣的身分已经不再是个凡人。

他已经是占地千里,荆国的一国之主。

和当今楚王称兄论弟,无论怎么说,听起来都十分的刺耳。

只是他深知虎儿的个­性­,却也不会将这种话说出口来。

虎儿静静地站在车下仰头看他,过了一会,才静静地说道。

“你知道我告诉过你的,你是我最好的兄弟,但是熊侣也是,只要是你们两人的事情,不论是什么事,我都会帮你们的。

你的事是这样,熊侣的事也是一样。”

东关旅看着他爽朗的神情,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

“虎儿……你……你和熊侣之间,还好吧?”

虎儿微微一怔,勉强笑道。

“当然好,怎么可能会有什么不好的?”

“可是我们离开楚国的时候,你却不是这样说的。”

“你听错了,”虎儿冷冷地说道。“我没这样说过。”

东关旅叹了口气。“我可是什么都还没有说哪!只是……”

“不要再只是了啦!”虎儿瞪了他一眼。“你这人什么都好,就是什么事都想太多。

熊侣刚刚打败了斗子玉那样的强敌,刚刚接下了这样大一个国家的王位,百废待举,哪有时间来烦心咱们的感受?

再说,他现在的手下能人何只千千万万,便是不需要我来帮他,也是很平常的事,没有什么好担心的。

我只希望能够回去帮他分分忧,看看有没有什么我要帮的,就是这样。”

“既然这样,那是最好,”东关旅凝望着他,神情坚定地说道。“总而言之,一切都要小心。”

虎儿点点头,若有所思地看着东关旅。“听你的口气,你是不想再回到楚国的了?”

东关旅想了一下,摇摇头。

“我十六七岁才第一次进楚国,和楚国的感情本就没有你深,而且我在那儿也没有什么亲人朋友了,唯一一个朋友就是你。

对我来说,楚国有的,世上所有其他地方都有,所以我没有那么想回去楚国。”

虎儿点点头,轻轻地吁了口气。

“既是如此,我也不勉强你了。”

东关旅对他饶有深意地笑笑。“其实我这样说,你也松了一口气吧?

我不想回到楚国的原因之一,是因为我一回去熊侣可能会觉得不舒服。

当初斗子玉为了把他的世子位置弄掉,还扯出来我们的身世之谜,我如果回去了楚国,那些斗家的人再拿什么‘堵敖之子’的事来作文章,咱们楚国不就永无宁日了吗?

所以我不回去,宁可在碧落门和夷羊前辈他们闲聊过日子。”

虎儿笑道。“其实也没有这么严重,我想我和熊侣说说,大概就没事了,过阵子等大势平静下来,我再派人接你过去。”

“这种事,等到时候再说吧!”东关旅淡淡地笑道。“只不过你一定要常常来看我,反正你回去一定会被人打入冷宫,做个闲闲吃饱没事­干­的肥肚腩,只要想和我聊聊天,喝喝酒,你当然一定要到羊城来找我!”

“一定!来年的今日,不是你来郢都,就是我去羊城,我一定喝光你们那儿的古里古怪好酒!”

两人在鲁国城境大笑而别,东关旅坐在马车上,远远看着虎儿瘦小的身影逐渐远去消失,不晓得为什么,却无缘无故地打了个寒噤。

只盼这个最重情义的好友今后一切安然无事,等到一年后,能够快快乐乐地两人共饮天下的好酒!

和东海龙族的冒险相较之下,陆上的一切都显得稀松平常,再加上东关旅一身的不起眼打扮,赶着轻盈的破车瘦马,这一路上平平安安,不多时便已经回到了鲁国的都城:曲阜。

看看这座巨大雄伟的城郭,想起几天前离开这儿,打算进入龙族时的惶惑不安,虽然只是短短几天工夫,却已经像是隔世的记忆一般的遥远。

东关旅依着夷羊玄羿的指示,在一处石碑林处进入了羊城,不久后,便已经回到了碧落门。

夷羊玄羿本以为东关旅和虎儿的这趟旅程凶险万分,即使是安然生还也一定是很久以后的事了,看见东关旅没几天就顺利回来,惊讶之余当然也是大大地欢喜。

他领着东关旅先去拜见了义父东关清扬,这位浸泡在保命水液中的域狮奇人虽然全身无法动弹,但是义儿回来他却是知道的,高兴之情,从水纹中不住的荡漾波形便可以得知。

三人像当日前去东海龙族前一样坐在透明管槽前,东关旅娓娓叙说和虎儿闯入东海龙族的过程。

听见龙族中飘浮在半空的大片水幕,龙族的生养年纪,还有那奇异的“潜水夫症”现象,夷羊玄羿听得啧啧称奇。

“那前去龙族之人,回来却已经数百年光­阴­之事,不只在海中,在许多真人的记载中也有着同样的古怪事例发生过,”夷羊玄羿叹道。“这‘天上一天,人间千年’的事,恐怕是那些奇异世界和我们之间的一些不解之谜吧!这一点当初‘真人’们也曾经对我解说,只是我听了许久却还是不能听懂,最后只好放弃。”

听见东关旅叙述到鹰黑翎驾着星箭巨像出现,却又被关龙儿隐身入龙族的“定海针铁”打退,听得夷羊玄羿目眩神驰。

他在碧落门中日久,最感兴趣的奇事之一便是这类巨大人像惨烈争战的历史,他一生中在和东关旅等人相识之前,虽然在碧落门中听过极多的星箭巨像传说,却从来没有亲眼见过,此时听见东关旅又在东海龙族中见到了巨像的踪迹,不禁大是兴奋,直嚷嚷说要到楚国去看看那些传说中的星箭巨像。

自此之后,东关旅便在碧落门内住下,平日与夷羊玄羿和东关清扬畅谈碧落门中的诸多学问,闲暇时也帮助羊城中人重建这座数百年来声名不坠的神秘名城。

在重建羊城的过程中,东关旅仔细观察,对于这座巨城的建构方式除了赞叹还是赞叹,他早听夷羊玄羿说过,说这座巨城的构成得力于许多“真人”的相助,在碧落门待得久了,自然对这些“真人”的来历起了莫大的兴趣。

东关旅的个­性­和虎儿、熊侣相较起来,更多了几分接受玄奇事物的聪慧,对于这类学问的狂热,更是在碧落门中彻底激发出来。

夷羊玄羿虽然囿于春秋时代知识的背景有限,无法将碧落门中的学问全数融会,但是光是能够理解的部分知识,便已经是超越当代千年的超时代技艺。

东关旅从小受的知识教育不多,虽然识字,但却并没有读过太多书,这样一来,反倒成了比夷羊玄羿等人还占优势的特质。

夷羊玄羿从小虽然曾经得到上古奇人狄孟魂的指点,对于自己的元神能力有所启发,但是他和狄孟魂的相处时日极短,后来他虽然几得奇遇,在春秋时代的大地经历了无数的奇异人事,但是真正进得羊城来,却已经是中年之后的事了。

中年时代的人虽然阅历丰富,但是对新知识的吸引未免要打上折扣,他初入羊城的时候,虽然得到过“真人”们的指点,但是因为本身的思想已成,对于这些天下最玄奇难解的知识便要打上一些折扣。

而东关清扬虽然从小和狄孟魂接触的机会多了些,但他的天­性­却是实际多过了幻想,是以从这位千古奇人的身上学到的东西反倒不多,顶多只学会了一些经商致富的本领。

再加上他进入碧落门后不久便遇上了误闯进来的大神女娲,在猛烈的力场攻击下成了个不能动弹的废人,在知识的进境上更是雪上加霜,几乎是呈现全数停了下来的窘境。

但是这年轻的东关旅却和两人大不相同,他的天资聪慧,加上本就没有什么大成见,是以在接受一些无法想像的知识时,反倒多了许多空间。

夷羊玄羿因为和东关清扬的交情极深,也对这个年轻人极为喜欢,便将腹中所学倾囊相授,只要是自己懂得一点皮毛的,便毫无保留地传授给东关旅知道。

夷羊玄羿因为血缘体质关系,拥有极强大的元神能力,他的元神“至阳”是一个黑黝黝的木状元神,能在催动时将敌人化为木质,但是东关旅身上虽有元神本质,又在鬼域天庭中得到龙三公主的大部分“雷”态能力,但是却仍然限于天份,无法达到夷羊玄羿、东关清扬两人的强大力量,只能将自己的“雷”态力场略作增强,却没有办法像春秋早期的著名元神族类一般,形成一个具有形体的强大元神。

然而,体力的限制却和头脑的极限不同,东关旅在“元神”一类能力上没有什么大进境,但是在碧落门蕴藏的知识方面,却有了惊人的长足进步。

首先,夷羊玄羿指点他的,便是一种据说连天外奇人也为之眩目神驰的法宝“潘朵拉核酸”。

“这个名字你听起来也许觉得奇怪,但那是天外奇人国度中的文字,我们只能依它的原来念法用我们的文字表达出来。

潘朵拉核酸,和姓‘潘’的人无关,和花朵的‘朵’无关,和推拖拉扯的‘拉’也无关,不需要被字面诳骗,钻入了牛角尖。

但是这‘核酸’一物,就有点意思了,据真人们说,那是组成我们人体的一种极细小物质。

有多细小呢?便是你睁大了眼睛,也永远看不到它,但是没有它,就不会有人,也不会有天地间的万物。

但是这潘朵拉核酸,可就厉害了,它是天外奇人们穷天地之至理,究万物之兴败造出来的物事,它有什么功用呢?简直太好用了,我问你,你要读完一本书,将它的意思大概弄懂,需要多少时间?”

“要弄懂的话,总要好几天的时间吧?”东关旅赧然地笑道。“我书读得不多,认字也慢,大概要这么久。”

“那如果是要将它全数背起来呢?是不是要更久的时间?”

“是啊!”东关旅笑道。“也可能永远背不透呢!”

“这种‘潘朵拉核酸’便有这样的神奇效用,它有千百万种不同种类,个自代表一本书,或是好几本书,只要将这潘朵拉核酸注入你的身体,你便可以在片刻间将这本书的内容全数背了起来!”

“这么好用?”东关旅又惊又喜。“果然是神仙之物。”

“只是这么好用的东西,好像连天外奇人们也已经没有了,”夷羊玄羿有些失望地说道。“听说这类奇物曾经在许多天外空间造成莫大灾害,因此即使在那些神仙的世界中,这类奇物也早已绝迹。”说着说着,他却又­精­神一振,拉着东关旅的手笑道。“不过天下的奇珍异宝何只千万,这些玄奇之事,便是少了一项也不打紧,反正左右无事,我就带你看看碧落门中的奇门绝学!”

第六部(猴王神兵) 第九章 春秋时代的网际网路

位于春秋时代,鲁国曲阜城内的羊城碧落门,是一个超越时代甚多的古怪世界,便是夷羊玄羿等人在此处浸­淫­日久,却仍然只能窥得极小部份的堂奥。

而东关旅在这样的空间中待得久了一些,整个人开始觉得有些迷惘起来,甚至开始怀疑是自己的脑子出了问题,还是这个碧落门里,根本就是一个无可救药的疯狂所在。

比方说,夷羊玄羿曾在一个充满深邃天空的房室中对他细细解说天上群星的诸多奇异之事,这一点还不算难以接受,但是紧接着话锋一转,他却开始解释整个大地和夜中群星的关联。

这一听下来,便是脑子最清楚的人,也要听得目瞪口呆。

在春秋时代人们的心目中,整个天空宛若一个倒扣的大碗,日月星辰浮在碗上,而人们居住的大地却是一块巨大的平地,有的人相信这片大地是由一些动物,像是龟、象、巨鱼支撑而起的。

且所有的星辰、日月都是环绕着这片大地而行。

但是夷羊玄羿却说,在真人们的解释之下,原来这些想法都是错的,原来我们所在的大地是一颗­色­作深蓝的大球,这颗球也许极大,但是和其它天体巨球比起来,却只是个小角­色­。

“也许你很难相信,但是根据真人们所说,说我们所在的这颗大球名为地球,和其余九颗大球环绕着太阳而行,而太阳却是一颗比我们大上数十倍的更大之球。”夷羊玄羿叹道。“不过这很难令人相信,如果你一时不能接受,我想也是在所难免。”

东关旅摇摇头,微微一笑。

“这样的异象,我在很小的时候便曾经在幻觉中看过,当年义父在山林中收我为义子时,就向我解释过这种情形了。”

“是吗?”夷羊玄羿喜道。“这样和你解释起来,就会容易许多。”

“只是义父解释的一事,我却仍然不了解,”东关旅说道。“义父说我们所在之地球,是绕着太阳而行的,而我们夜间所见的明月,却是一颗绕着我们旋转的天球,比我们还要小,我曾经问过他,为什么那样大的太阳,看在我们的眼中会和明月一样大?”

“哦?”夷羊玄羿耐人寻味地笑笑。“那你义父怎么说?”

“义父是说,太阳虽然大,但是距离远,明月虽然小,但是距离近,”东关旅笑道。“当时他还用了个例子,说百丈外的一株巨木虽然大,但是只要我把手指放在眼睛前面,我的手指却比巨木大上一些。”

“这是说给小孩子听的解释,说得真好,是不是?”夷羊玄羿笑道。“这样你就听懂了,不是吗?”

东关旅点点头。“只是我年纪大了些,却又新的疑问出来了。

我常在白日光线不强的时候仰望太阳,还用手指约略测出它的大小。后来,在夜里同样也仰望那颗明月,同样测了测它的大小。这样一来,我却发现日月两者的大小极为相近。”

“是啊!”夷羊玄羿点点头。“这样有什么不对吗?”

“按理说,前辈刚刚说过,说太阳是比我们地球更大数十倍之球,而明月却比我们小上许多,两者看起来大小近似,是因为距离的错误之感,对不对?”

“那是当然。”

“现在我的疑问便是,这大小、远近之差,我是同意的,也认为没有什么问题,但是前辈有没有想过,以这样悬殊的大小,这样相左的远近,日月二者在我们的眼中看起来居然一般大小,这是不是有点古怪之处?”

夷羊玄羿想了一下,略事沉吟,突然间眼睛一亮,拉着东关旅的手便走。

“走!我带你去看一件物事!”

两人快步而行的目的地,是这座深邃天室角落的一个小房间,走入房间,却看见小小的空间里排满了无数的古怪平板,那些平板的质地非常古怪,不是木竹之类,也不是金铁质料,摸起来平滑古怪,而且重量极轻,颜­色­五彩缤纷,有的居然还是透明的。

每块平板上面都列着大大小小的古怪文字和图形,东关旅好奇地看了看,十片中倒有九片半的文字是他看不懂的。

夷羊玄羿砰砰磅磅地在平板中找了一会,突然欢声叫道。

“在这里了!”

东关旅凑头过去一看,却发现那是片三尺长宽的透明平板,在平板上划了许多大小圈圈,却都是绕着同一个中心打转。

仔细一看,每个圈圈线上都有一颗球,越近中心,圈圈便越小,到了最中心处,画的却是一颗火球。

而每一个球体的旁边,却都密密麻麻地列着古怪文字,字体比细砂芝麻大不了许多,连看都不太能看得清楚,怎样镌刻上去,更是令人无法想像。

夷羊玄羿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拿出一颗扁形水晶,凑在透明平板上凝神细看。

东关旅好奇地凑在他的身后,一看水晶却吓了一跳。

因为,在水晶上头映照出来的,便是那些细如芝麻的字体,只是不晓得为什么,映在水晶上的字体却足足大了十来倍!

“这件法宝,也是‘真人’们留下来的,”夷羊玄羿听见他深吸一口长气的声响,头也不回地说道。“仙人称之为‘放大之晶’,可以将蚂蚁大小的东西放大成蚱蜢那么大。”他专注地看了一会那平板上的文字,突然大声叫道。“果然没错!你来看看!”

东关旅依言凑过去,也在那块“放大之晶”上仔细观看。

“你拿着,我有算式要算!”夷羊玄羿将那“放大之晶”塞在东关旅的手上,便在一旁找了根炭笔在地上算了起来。“你自己看看,这平板上的图便是九颗天球绕行太阳的图形……”他一边算,一边还能和东关旅说话指点。“你先看看最近太阳那颗星,那是颗极小之星,而且因为近日,常被阳光掩盖,所以只能在清晨时偶尔看见。这第一颗近日之星,便是水­精­之星。”

“水­精­?”东关旅点点头。“这我听人说过,说天下凡有智识超人之士,很多都是水­精­托生转世而来的。”

“还有那第二颗星是太白,在天上亮得不像话的就是它。

第三颗蓝­色­的天球,便是我们所在的地球。

第四颗红­色­的天球便是荧惑,又为火星,这在史官来说,是颗主战祸的凶星,传说中它还会化身红衣小儿到人间来预言灾祸。

当年犬戎攻破镐京的时候,听说我的祖先便曾经亲眼见到红衣小儿出现在街上,教众小儿唱着预言西周败亡的故事。

再下来那第五颗星更是不得了,是九个大天球里最大的一个,为木,我们又叫它太岁。

第六颗星的腰际有着像腰带一样的光环,为土,我们叫它填星,或是镇星。”

“那再外面这三颗星呢?”东关旅好奇地问道。“它们又叫做什么名字?”

夷羊玄羿一边忙碌地计算,一边回答道。

“最外面这三颗星,我就不是很清楚了,反正我们站在星空之下,便是看破了眼珠子也看不见它们,是不是真的有也是个问题。

只不过真人们说有,那大概就是有了吧?这三颗星因为距我们太过遥远,便是眼力再好之人也看不见,就没有人去理会它们了。

要说名字的话,它们也是有名字的,只是那些名字拗口挠牙,真人们和我说的时候我也没听清楚,后来想问,他们又突然间全数消失了,所以我也不知道它们的名字是什么……啊呀!算出来了!”

东关旅好奇地问道:“您在算什么?”

夷羊玄羿拿着写上算式的炭笔,一边疑惑地抓抓头,他的手上本来就有炭灰,这一抓却在脑门子上留下几道黑­色­的炭迹,令人忍俊不禁。

只是老先生却是恍若未觉,只是皱着眉,专心思索算式。

“这……可真是奇哉怪也,”他说着说着,便指引东关旅前来观看。“你看看,这平板上列有众多星体的大小和距离。我取了地球和明月的大小,又取了太阳的大小,加以除算之后……”他指着地上的一道算式,屈指说道。“可以得知地球和明月的大小相差大约为六数,也就是说,六个明月方能成一地球。

这些且先不要去管它了,最奇怪的算式,便是明月和太阳之间的距离与大小。

明月与地球间的相距远近为此,”他在算式上指出来一个数字。“这距离的测量之法非里非丈,是真人们的测定方式,和你我所知的一切度量方法都没有关联,所以不用深究,反正这全板上用的都是同一测法,因此数字之间的关联是不会变的。

我照着这板子上的数目,先以明月和地球间的距离为母,再以明月与太阳间的距离为子,相除之下,得数为三百九十七余,那也就是说,明月和太阳之距,是它和地球之距的三百九十八倍左右。

然后,我再取明月之大小为母,太阳大小为子,相除之下,你猜猜得数又是多少?”

东关旅眉毛一扬,露出惊讶的神情。

“莫非又是……”

夷羊玄羿一击掌,用力地点点头。

“正是!”他得意地大声说道。“太阳之大,为明月的四百倍左右,与三百九十八极为接近,这也就是为什么,我们看到了日月大小几乎一致的缘故。”

东关旅惊叹道。“这些星星彼此间距离如此遥远,却能够出这样的巧合,当真是令人惊疑。”

“巧合嘛……”夷羊玄羿抓了抓头,像是有什么话想说,却不知如何启口。“这是不是巧合,也真的有点问题呢……”

“啊?”东关旅睁大眼睛,却不晓得他这样说是什么意思。

“这一点,是有些怪的,你来看看这平板……”他取过“放大之晶”,放在那平板之上。“这平板上的图画,是真人们留下来的,上面的记号自然神秘万千,我看了多年,却也只是弄懂了上头众星的距离、大小。

但是有一个记号,却一直让我有些疑惑,你看看在明月上的这个记号……”

东关旅依言看过去,果然在月球旁看见一个小小的符号。

严格来说,那是一个长得有点像是“来”字的符号,只是那“来”字下方却要长上一些,有点像是个上端挂着东西的长柱。

“这不是个‘来’字吗?”东关旅奇道。“难道还有别的意思?”

“它的意思,我曾经在一段古怪的记载中看过,却没能看懂,”夷羊玄羿皱眉道。“在记载中说,这个符号代表的是一件史事,说上天至高无上之神,派了他的独生儿子下凡来拯救世人。

但是世人的愚昧和邪恶,最后却不认得这个儿子便是至高之神的独生子,反倒当他是个至恶的恶人,便将他和另两个盗贼拷死在大木架上。”

“怎会有这种事?”东关旅愕然笑道。“这个故事大概是传说吧?既是真神的独子,凡夫俗子又怎能伤害他?”

“但是仔细一想,这个故事也许真的有‘来’的意思,”夷羊玄羿说道。“因为记载中说,那独生子便是要用他的血和生命为世人洗涤罪愆,让世人能够得到真神的救赎。

因为要你‘来’,所以才甘心牺牲生命。你看看这个‘来’字……”

东关旅依言侧头一看,只听见夷羊玄羿悠悠地说道。

“这个‘来’,你看像不像便是三个人吊在大木架上?”

东关旅微微一怔,失笑道。“果然便像是三个人吊在木架之上。”

“不过你说得没错,这毕竟只是个故事,但是此刻出现在星图之上,我却发现有一些古怪有趣的巧合。”

“巧合?”东关旅奇道。

“没错,你看看在这平板之上,其实有好几个天球有着这个高脚的‘来’字符号,而且几个天球都不约而同是卫星。”

“卫星?”东关旅问道。“那是什么东西?”

“卫者,是护卫守卫的意思,绕着太阳而行的九大天球之中,有的身旁更有小小的天球绕着它们而行,水­精­、太白没有,但是我们所在的地球却有一个,那便是我们天天几乎都能看见的明月,”夷羊玄羿指着星图说道。“至于后方的荧惑,却有两个卫星……”

“啊!”东关旅惊讶地叫道。“果然,果然荧惑的卫星之一也有‘来’字符号!”

“不只如此,像填星的数十个卫星之中,也有两个有同样符号。”

“这样的符号,有什么用意呢?”东关旅好奇地问道。

“据我观察,每当出现这‘来’字符记的时候,大多是有着‘人造’的用意。”

“人造?”东关旅笑道。“您是说有这些印记的天体,实际上是人力所造?”

“说‘人造’仿佛也不算太贴切,”夷羊玄羿笑道。“但我的意思是说,如果其它天体是自然生成的,有这符号的,却是其它力量造成的。”

“这个力量又是什么呢?”

“这可真是‘大哉问’了,”夷羊玄羿呵呵地笑道。“便是把我的脑袋砍了开来,我也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不过说又说回来,我们现在只注意这个‘人造’的部份,可是你有没有想过,这些我们认定是‘自然生成’的天地万物,难道背后就没有一个造它的至高无上之神吗?

我记得你们楚国的歌谣中,也有人问过这样的事哪……”

“哦?是吗?”东关旅笑道。“却不知道是什么样的楚国歌谣?”

夷羊玄羿想了一下,清了清喉咙。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那歌儿应该叫做‘天问’,是你们汨罗江上流传的民间谣曲……”

他“嗯哼”了几声,开始朗声地歌唱。

“遂古之初兮,谁传道之?

上古最早的情事,是谁传下来的?

上下未形兮,何由考之?

天地既还没在形成,又是谁把当时的情景传述下来?

冥昭懵闇,谁能极之?

浑浑沌沌的世界,又有谁能够究极通晓这一切,又将故事流传下来?

冯翼惟像,何以识之?

浩浩荡荡的元气,又有什么样的人,能够知晓它的奥妙?

九重的圆天,是谁经营策画而出的?

又是谁有这样的功力去构建这样宏伟的天地?

天的旋转,如果有绳子系住旋转,这绳子又系在什么地方?

天极远不会移动的所在,又是架在什么地方?

日月星辰,又是摆放在什么地方?

九天的边缘,又是在哪里?

日有什么样的奇妙,能够那样热烈?

月又有什么神力,能够虚实盈亏,死而复生?

什么地方关了,天才暗下来?

什么地方开了,天才开始明亮?

天没亮之时,太阳的­精­灵又是躲藏在何处……?”

这种楚国的民谣“天问”,是楚国民间流传极广的歌谣,东关旅和养父母在山林偶尔也听樵子们唱过。

只是东关旅小时候便常常想着“天问”中的疑惑,时时思索天地间的众多道理。

而他从小又常出现许多无法解释的幻想,因此搭配“天问”中的许多万古之谜,一颗小小脑袋常常想得头昏脑胀,常常吓得养母以为他被山林中的鬼魅迷了心志,还常常拿菖蒲水来擦他的胸口。

“这些问题的确相当有趣,”东关旅笑道。“只是我从小想破了脑袋,也很少有过什么答案。”

“事实上,光是从‘天问’中问出来的疑点,就和碧落门里的知识大相迳庭,比方说,楚国人心目中的大地还是一片奇广无比的平野,而大海的尽头,所有人也都认定是一个巨大无比的深壑:归墟。

只是现在你当然知道了,这世上是没有‘归墟’的,我们所在的整个天地只是颗巨大无比的天球。”

听见他这样说,东关旅心念一动,好奇地问道。

“不,您说的事情我大部分都同意,便只有这‘归墟’我不同意。

因为我是亲眼见过那‘归墟’的,虽然距离遥远,但是我在‘鬼域天庭’中的确见过归墟。

不晓得是您还是别人说过的,说这‘鬼域天庭’便是上古天地的缩影,因为某些缘故,整个以昆仑为主的天庭藏身在‘鬼域天庭’之中,并且随着岁月逐年变小。

但是这却说明了一个事实。

那便是在上古时代,不晓得为了什么缘故,这‘归墟’却是存在的。”

夷羊玄羿沉吟道。“你这样一说的话……倒也颇有道理……只是……”

他“只是……”了一会,这才有些困窘地笑道。

“唉!想不通、想不透。人力有时而穷,真是令人伤心难过的事。

天底下的神妙事物那么多,我们的脑袋瓜儿却只这么小,真是令人伤感。”

夷羊玄羿咏叹了一会,两人便算是将这门天文的知识之旅带过,接下来领东关旅走入的,却是另一个超越时代许多的领域。

“接下来我要告诉你的这领域,是有些奇怪的,它看不到,摸不着,在我们的世界中全然不见踪迹,我也是从真人们的讲述之中,才知道有这种物事的。”

“听起来似乎令人匪夷所思,”东关旅笑道。“请前辈指点。”

两人此刻置身之处,是一个有着投影机械的小室,在小室中不时泛着古怪的光影,在光影中时时出现令人匪夷所思的映像。

“说起这门学问,它的名称很难说出口来,讲述给我听的真人是众真人中最沉默的一位,因为他太沉默了,有时候甚至话都讲不好,所以我当时也没能听得太清楚,这一点可能要请你多多包涵。

简单来说,你可以将这门学问称之为‘网’,它的真正名称大多以一种古怪语言表达出来。

这种古怪语言非常的令人匪夷所思,它不是一个字表达一个意思,每个文字都是由一到十数个不等的符号组成的字串而成,最基本的符号却只有二十六个。”

“好古怪!”东关旅赞叹道。“这样的文字又叫人怎样弄得懂?”

“我不懂,你不懂,但这世上尽有人能懂,”夷羊玄羿笑道。“我们只要知道世上有这样的文字便可以了。

这门名为‘网’的学问,便用这种文字的第二十三个符号表达出来,一连三个,都是同一个符号。”

他在投影机中映出来那古怪的符号,将它映在墙上。

W W W.

第六部(猴王神兵) 第十章 不要去管熊侣的事

“这符号倒是又好看又古怪,”东关旅笑道。“倒像是六根倒置的锥子。”

“它跟锥子倒没有什么关联,”夷羊玄羿仰头看着那三个巨大的“W”符号。“名字叫做‘网’,它的能力也和网一样无远弗届。”

“怎样的无远弗届?”

“据说,施行此数之人只要坐在一扇小窗之前,便可以看遍古往今来,天下所有地点的各式景物、人事。”

“这么厉害?”东关旅笑道。“那岂不就像是神仙一般?”

“在这碧落门中,我和你所说的一切事物,说真的大多是神仙之地的事,”夷羊玄羿叹道。“好像很少有什么东西是在常人的天地中可以看见的。”

东关旅仔细一想,不禁点点头。

夷羊玄羿悠然地说道。“据真人们说,这门‘网’的学问,发生于神仙府地‘二十世纪’,这些神仙府地,我们是谈论过的,你应该记得吧?”

“记得,”东关旅点点头。“这几个神仙府地以数字为名,您说过‘二十四世纪’,‘二十二世纪’,也提过‘二十世纪’。”

“没错,”夷羊玄羿流畅地说道。“那都是我们无法想像的神仙府地,这个‘二十世纪’之处,真人的记载中时时提及,在那儿生活的天外奇人们,有着许多我们难以想像的法宝。

据说,在‘二十世纪’中,千里之外的人,可以和亲人说话、见面,一如眼前。

使用的灯火,没有热度,也不用灯油不用腊,燃放起来却比白天还要明亮。

他们也可以在片刻间来去千里,天空中有巨大铁鸟供人乘坐。仙人们乘坐的仙车无马无牛,只是冒出清烟,便是百里之遥,也是片刻即到。”

东关旅专注地听着夷羊玄羿的叙述,虽然知道这个老者的思绪知识远远超过当代,但是听着他讲述这些看不见,摸不着的古怪“仙界”事物,除了赞叹之外,心中却还是有几分的怀疑。

“无马无牛的车子怎么会行走呢?”他有些怀疑地笑道。“只要是车子,便一定要有力量来拉才会行走,不是吗?”

“这句话是没有错的,但是这个‘力’字却是大有文章,”夷羊玄羿点点头。“我从真人们那儿得知,原来这世上存在有许多令人匪夷所思之力,平时不去用它,不知道它,它便静静地藏在那儿。

只是一旦将它启动,却可能是排山倒海的惊人神力。”

“排山倒海?”东关旅笑道。“那除非是地牛翻身,暴风肆虐,否则人力怎能做到如此?又除非是上古的天神才有这样的能耐。”

“但是在仙人府地的所在里,却充斥着许多令人咋舌的巨力。”夷羊玄羿叹道。“我就见过真人们炼过一类黑­色­粉末,看似貌不惊人,只需少许,点燃后便发出爆声烈火,便是这样的一个房间,也是应声而碎。”

“好厉害,”东关旅咋舌道。“如果让凡人取得这样的神物,岂不是杀人于指掌之间?”

“而那吸铁石之力,你和虎儿却已经见识过了,我只用了数具‘千里追风马’,你们两人便可在大海上迅若狂风地前进,是也不是?”

东关旅回想当日在东海上御风而行的情景,忍不住睁大眼睛。

“果然,那吸铁石之力果然惊人,”他有点骇然而笑道。“却不知道这样的巨大之力从何而来?”

“那吸铁石之力另有名称,通常称之为‘磁力’,乃天地间最巨大的力量之一。

根据真人们记载,我们所在的地球本身就是一块巨大无比的吸铁石,在极南之点,极北之地,都各有一股强的磁力。

那‘千里追风马’之物,你以为它真有那么强大的力量吗?其实它只是个媒介之器,将天地间的巨大磁力收为已用,才有这么大的飞奔之能。”

东关旅仔细地聆听夷羊玄羿的叙述,每听得一件新的事物,便觉得眼前开展了无尽的广阔视野。

此时夷羊玄羿又在映像中那巨大的三个字母www的下面,细细地叙说了那有关于“网”的学问。

“这‘网’的学问,是天底下最奥妙的学问之一,它不只是一扇窗,能够看遍听遍天下任何地点那么简单。

如果一个人的脑海心智中藏有这个人一生所有记忆学识的话,这个‘网’便藏遍了天下所有人的记忆和学识。

不,不只是天下所有人,而是古往今来,所有活过之人的所有记忆和学识。

在‘二十世纪’的神仙府地之中,仙人们便在‘网’中放置了他们从有世以来的所有知识,只要是有文字的学识,便全数包罗在这个‘网’中。

一个仙人的知识,便可能已是我辈凡穷极一生无法钻研完全的浩瀚知识。

那如果是古往今来,所有仙人的知识呢?

这样想像起来,是非常可怕且深邃不可知的大量知识。

而且它是存在的,它便存在于‘二十世纪’仙界的‘网’之中!”

听到此处,东关旅脸上露出了尴尬神情,想了一下,才轻轻地对夷羊玄羿说道。

“这‘网’一事果然神妙非凡……”他有些不自在地说道。“只是……我却已经开始听不懂前辈在说些什么了……”

夷羊玄羿微微一怔,不禁哈哈大笑。

“你这孩子果然和我一样,都是凡夫俗子,”他的笑声欢畅,远远地在碧落门的小室中传了出去。“其实我也不懂,只是将真人们说的话转述出来啊……”

此后数日,夷羊玄羿依然毫不厌倦地指点东关旅许多碧落门中的学问。

在一处巨大的投影室中,他对东关旅解释了一种微细到无法想像,却是构成天地万物的奇妙组成,名为“吉音”。

这门和“网”一样看不见,摸不着的学问,东关旅却比较听得懂,他从小便在山林中看着天地间的花草树木发呆,也常常思索为什么一颗看似相同的种子种进土里,有的长出来是弱不禁风的小花,有的却会长出参天的古木。

在这“吉音”之学中,夷羊玄羿却说,天地万物之中都有一种细微的构成之物,这种物事小到无人能够亲见,但它却像是指挥全场的名将一般,将天地万物各分其类,长成本身应该长的模样。

也因为有了这个“吉音”,牛不会长成羊,花不会长成石头,一棵参天的巨木,当然也不会长成一株芒草。

但是另一种古怪的学问“演化”,却又说出和“吉音”看似相反的论调。

因为“演化”之学认为,只要时间够长,所有天地万物是有可能在种类间变幻的,只要时间够长,狼可以变成鲸,菌可以长成鳄鱼,而在天空飞翔的鸟儿,多年前很可能是爬行在大地上的麟虫蛇龙。

但是东关旅却不是很赞同这种“演化”之学,因为这门学问动辄谈到百万年、千万年的时光,对于东周时代的人来说,千年百年前的传说都能够接受,但是要讲到百万年千万年前的事,总觉得没有什么真实的感觉。

但不管夷羊玄羿所授的知识如何,东关旅便像是一块海绵一般,浸在浩瀚知识的水液之中,已经充沛地吸引了无数的智识。

这几日来,他一旦觉得气闷便暂时走出羊城,到曲阜城中的凡人世界走走,从光怪陆离的超时代知识之海,走进属于自己时代的平凡人间,有时也别有风味。

此时正值春秋时代的中期,众封国之间虽然已经出现了许多惨烈的战事,但是毕竟不像数百年后的战国时代那样惨烈,鲁国虽然地处中原的交战地带,但是因为国际情势尚算稳定,国内的贵族也还没有构成威胁王族的实力,所以首都曲阜还算得上是个热闹繁荣的大城。

这一日,东关旅从一处深邃的长巷中,守着羊城出入口的秘诀,从一处树上出现,纵身一跃,信步走出了羊城。

走在吵杂热闹的人群之中,想起这几日以来的奇异见闻,虽然是一样的天空,一样的鲁国人潮,只是每一次出了羊城散散心,东关旅总会觉得放眼望出去的视界又转换了一个颜­色­。

在人群中走了一会,经过一个小茶摊,想想也觉得有些渴了,便随意坐在角落之处,小二沏上一壶寻常茶叶,就这样轻松地开始喝着热腾腾的茶。

坐了一会,却来了几个风尘满面的客商,只见其中一人是个胖子,肥肥的油光脸上都是汗珠,一进茶摊便大叫大嚷。

“来点水,来点水,好好的人都要渴死啦!”

几名和他一起出现的客商也嘻嘻哈哈地坐定,小二送上清水和热茶,几个人咕都都地喝了几口,便开始高谈阔论起来。

那胖子客商看起来十分健谈,只听见他大声阔论,谈的都是游走各封国间做生意时,听来的奇异见闻。

听这群客商的谈论,知道他们是来自晋国的贩马客商,这一阵子以来从南到北,已经做了好几个月的各封国生意,自然对近几个月来的国际情势颇为熟悉。

东关旅坐在一旁,反正左右无事,便随意地听着他们讲述秦国的蛮横强大、晋国“六卿”的专擅斗争、宋国边境盗贼的滋扰,几个封国间大大小小的冲突战争,这几个客商的口才甚佳,说起故事来加油添醋,口沫横飞,听得旁人津津有味。

谈了一会,那胖子话锋一转,却开始谈起了楚国的近况。

“说起这荆蛮楚国啊!也真是乱得可以,”那胖子摇摇头,喝了一口茶。“当年楚穆王还在的时候,国内本来就已经是乱七八糟,国中最有权势的斗家欺负穆王的身体羸弱,把权力揽在手上。

眼见这斗家的势力越来越大,本来以为他们会把楚国的势力拿到手上,谁料到会在令尹斗子玉的大婚典礼上突生变故,掌理一个偌大楚国,最有权势的斗子玉居然会在大婚典礼上被一个无名女子当场杀死!”

一旁的客人凑趣笑道。“这事我们也听说过啊!大家都说现在的楚王真是福大命大,当时他当世子的时候被斗子玉压得死死,眼见一个大好王位就要从手上溜走,谁晓得突然出了这样的变故,倒让他捡到一个楚国大王来做!”

“你老这样说就不对了,”旁边一名老者笑道。“人家本来就是楚国王储,这王位本就是他的,有什么好捡的?”

“捡到就是捡到的,”原先那客人固执地说道。“要不是斗子玉横死,他这楚王之位可就难说得很哪!”

“对!对!没有错!”那高谈阔论的胖子大声说道。“现下楚国的臣民很多人就是在窃窃私语,说这样的话,大家都说‘果真是捡来的楚王,果真是这样的不成|人样!’”

“不成|人样?”有人这样笑问道。“却不知道是如何的不成|人样?”

“您老兄长年住在鲁国,一定不知道这样的事吧?”那胖子神秘地笑道。“当今的楚国庄王,只是个年轻的孩子,登上楚王王位的时候,根本连东西南北都分不清楚。

虽然权倾一时的斗子玉死了,可是楚国望族们的势力仍在,原先以为这位楚庄王一上来,会对这些名门望族整理一番,巩固他楚王的大位……”

“难道不是这样吗?”那人好奇地问道。“刚登上王位的人,不应该都是这样吗?”

“不,如果你这样想,那就错了,说真的,连楚国的人民也都想错了。”胖子客商不屑地笑道。“原来这位新任的楚庄王啊!是个吃喝嫖赌样样都来的昏君,整天醇酒美人,夜夜飨宴,不仅不治理国事,还天天和楚国的王公贵族夜夜­淫­乐,整个国家的人民是怨声载道啊!”

“他自己和贵族们欢乐享福,又关人民什么事呢?”

“怎么不关人民的事?一个大国的君主成天不管国家大事,只是日日游乐,国家的正事都耽搁了,该判的案没判,该修的桥梁道路不修,城垮了没人去理,农作歉收的灾民没饭吃,这样人民又怎能有好日子过啊……”

这段关于新任楚国庄王的传闻,在众人的议论中只占了极小的一段,根本不会有人注意。

茶摊中的人群逐渐散去,那群晋国客商休息得够了,便嘻嘻哈哈地整理行囊,赶着马儿又到别的封国去做生意了。

静静的茶摊桌椅中,此时坐在角落的,却是想着许多事情,想到有些出神的东关旅。

午后时分,东关旅缓缓地走回羊城,走进碧落门时,却看见那长脸的“化人”静静地站在门旁。

“化人前辈,”东关旅笑道。“您怎么在这儿?”

那化人看了他一眼,木然地说道。

“在想事情。”

“想事情?”东关旅有些哑然失笑,他在碧落门中待了一段时日,知道这化人虽然有着人形,却是当初真人们造出的“器械”之一,虽然和常人一样能够说话行动,但是所做的一切却都是早在设计之中,并不像常人一样,会有出乎意料的行止。“您在想什么?”

化人漠然地看了他一眼,缓缓地说道。

“我在想夷羊问我的事。”

“他问了你什么?”

“他问我,古代朝歌在什么地方,又问我朝歌城的旁边有没有什么古怪山窟,”化人木然地说道。“他也问我,知不知道羊城创始之人桑羊无欢是不是朝歌城人,一生做过什么事。

这些问题,都不在我的脑海之中,我在碧落门中找了好久,一时间却找不到,所以我在这儿想想什么地方可以找到答案,回答夷羊的问题。”

东关旅笑道。“那您就慢慢想,我不打扰您了。”

走入碧落门,只见门内一片静寂,东关旅先到东关清扬处看了看他,又和老人说了一会话,这才想到回来了好一阵子,却没有看见夷羊玄羿的踪影。

东关旅有些好奇地在碧落门的长廊中走了一会,却见远处一个小房间透出了温暖的黄|­色­光芒,心中一动,便知道了夷羊玄羿的去处。

那个小房间,便是羊城前任的著名城主桑羊静的停灵之所,在墙上挂满了桑羊静年轻时的各式画像,而在房间的一隅,便是桑羊静死后经过处理,长年不腐的遗体。

虽然年纪相差了近百岁,虽然从来不曾和她见过面,只是这百年前叱吒风云的女城主,却是夷羊玄羿一生最钟爱的女人。

这样的隔世之恋虽然惊世骇俗,但是夷羊玄羿却也不是个凡夫俗子,因此纵使这段恋情总是令东关旅觉得迷迷茫茫,但是却也从来不曾对夷羊玄羿多问过什么。

东关旅知道此刻夷羊玄羿应该便是在房内和桑羊静喃喃低语,于是不想打扰他,只是从门前绕了过去。

但是房内的夷羊玄羿却像是在门外也长了眼睛似地,从房内静静地说道。

“是小旅吧?”他缓缓地说道。“进来一下。”

东关旅微微一笑,便跨步走进桑羊静的房间,只见夷羊玄羿静静地盘坐在桑羊静遗体旁的一座小榻上,神情肃然。

“夷羊前辈。”

夷羊玄羿沉静地看了他一眼,点点头。

“来,坐在我身边。”

东关旅走过去,先向桑羊静的遗体行了个礼,夷羊玄羿点头微笑,表示对他这动作颇为欣慰,往旁边让了让,便让东关旅坐在身边。

“你的神­色­之中,似有忧虑的感觉,”夷羊玄羿若有深意地看着他。“有什么事困扰着你吗?”

“没什么,”东关旅勉强笑道。“只是在曲阜街上散步时,听到了一些楚国的事。”

“楚国的事?”夷羊玄羿淡淡笑道。“你是在担心虎儿?”

“不只是虎儿,还有熊侣啊!”东关旅说道。“他们都是我最要好的朋友,他们在楚国有什么事情,我当然是要多为他们­操­点心的。”

“虎儿的事,也就罢了,你们二人的情谊那是不用说的,”夷羊玄羿沉吟道。“至于熊侣……”

“熊侣怎么了?”东关旅担心地问道。“他会有什么事吗?”

“会不会有什么事,我是不晓得的,”夷羊玄羿淡淡地说道。“只是我想你要稍稍留意一些,我知道你们三人从小是很要好的朋友,只是熊侣此刻的身分已经不是从前的寻常少年,他此刻是一个强大国家的大王,有很多事情,已经不能用当年的交情来衡量……”

“不会吧?”东关旅勉强地笑道。“再说我们也不会像从前一样,和熊侣打打闹闹了。”

“这世上尽有许多比打打闹闹还要复杂的事情,我想你也应该知道,”夷羊玄羿露出淡淡的担忧神­色­。“人世之间,多的是那种你没有做错什么,麻烦却找上门来的讨厌事儿。现下你在这儿,当然是不用担心的了,只是日后如果不得以还是要去面对熊侣,真的要十二万分的小心,知道吗?”

“知道。”

“我猜想,让你烦心忧虑之事,大概便是熊侣即位之后,变得荒­淫­无道之事,对吗?”

“原来前辈早已知道了。”

“这天下封国之间,我不知道的事只怕还不多,”夷羊玄羿有些得意地说道。“我的耳目之术独步天下,如果有什么大事小事,通常都很难得逃过我的眼睛。”说着说着,他却悠悠地叹了口气。“这熊侣的事,你就是再担上十倍的心,也是没有用处的。

一个人登上了权力的顶峰,成了个‘万乘之尊’,成了个拥有万部兵车的大国王者,不管他原来的个­性­为何,都一定会改变的。

自从三皇五帝以来,多少原先温和敦厚的人,一旦成了王者之后,就变成了截然不同的个­性­。

权力如魔,很容易就让人丧失了天­性­,因此现在不管熊侣变成了什么模样,你都已经没有什么办法改变了,除非你能将他从楚王的宝座上拉下来。

你想想,这样的事情你做得到吗?”

“做不到。”

“以你和熊侣的交情,再看看你的个­性­,”夷羊玄羿叹道。“便是要你去做,你也做不来的。

做不来,那你就只好不去管它。

这便是我给你的回答。”

东关旅想了一下,知道这位睿智老人说得没错,深深地吸了口气,这才点点头。

“我知道了。”

第六部(猴王神兵) 第十一章 桑羊无欢和夷羊九

两人坐在桑羊静的遗体前又聊了一会,东关旅心中突然想起一事,“啊”的一声叫了出来。

夷羊玄羿微微一笑,静静地说道。“什么事情,你说吧!”

“也不是什么大事情,”东关旅笑道。“只是我刚刚进来的时候,看见化人前辈站在门前苦思,说您给了他几个问题,他却答不出来。”

“原来是这件事,”夷羊玄羿点点头。“那的确是我问他的。”

“古朝歌城,桑羊无欢……”东关旅好奇地问道。“这些事情,难道和我那个铜轴有关?”

夷羊玄羿赞许地看着他,点点头。

“好孩子,你的悟­性­果然不错。

我问‘化人’这些事,的确便是为了找出狄孟魂石窟的所在,解我多年来渴望得知的众多谜题。”

“这位远古奇人‘狄孟魂’先生,真是如此神妙之人吗?”东关旅好奇地笑道。“仿佛前辈对他极为神往,便是费尽所有心力,也要见他一面。”

“有一句话,这些年来我越来越觉有道理,那便是‘早上通晓了道理,便是要我在下午死去,也是值得的’,知识之于人,便有这等的魅魔之力。

我年少时候只和狄孟魂师有过一面之缘,当时年纪还轻,并不知道这样的缘份有什么好珍惜的,只觉得他人很温和,说的话也非常有趣,最重要的是,他指点了我的元神之能,让我得知原来这深藏在我血缘中的能力有多强大可怖。

但是日后我和东关混熟了之后……当然,这时候狄孟魂师已经因为某些缘故离去,我越和东关聊及狄孟魂师的一些过去,越觉得当年不曾和他多聊一些,简直是错失了此生最好的良机。”

“您不是后来也曾经得到碧落门中的‘真人’们指点吗?”东关旅问道。“难道这位狄孟魂奇人的智识比真人们还要特出超群?”

“要比较狄孟魂师和真人们孰胜谁强,这还真的非常难以比较。

要说全面的通晓,也许‘真人’们是略胜一筹,因为他们毕竟不是凡人,是来自天外的仙界奇人。

相较之下,狄孟魂师就比较像是凡人,虽然他的形貌也和凡人大不相同。”

“哦?”东关旅睁大了眼睛,他本­性­对于一些超乎寻常的现象本就极有兴趣,这时听见了狄孟魂的形貌和常人相异,便是­精­神一振。“却不知道他和凡人有何不同?”

“狄孟魂师这个人的长相极为高大雄伟,比起我和东关来并不逊­色­,但是却多了几分书卷斯文的气息。

他的形貌最特别之处,便是左手长得像是一只狰狞的龙虎之爪,背上还生了一对­肉­翅,能够略事飞翔。”

“这样说来,不就像是封神时代雷震子、哪吒一类的奇人了吗?”东关旅笑道。“难道狄孟魂奇人也是那时代出名的英雄?”

“不,”夷羊玄羿摇摇头。“封神时代的奇人虽然神妙玄奇,但毕竟都只是活过一代的奇人异士,但因为了某些古怪因素,狄孟魂师却已经活过了千年,他的冒险生涯甚至远溯至上古神话时代,和天庭的那些大神鲧、羿、羲和、夸父都有过交游。”

“回溯到那么久远的时代?”东关旅又惊又喜。“这世上真有人经历过上古的神话时空?”

“若不是因为如此,想要再见狄孟魂师一面之事,怎会让人这样神往?”夷羊玄羿叹道。“我在碧落门中这么多年,每当对这些玄奇知识多一分了解,那种想要再见狄师的心念便更是强烈。”

“对了,”东关旅问道。“您刚刚还没有说,既然您已经得过真人们的指点,为什么还会想要找到狄孟魂师,求他的指点呢?真人和狄孟魂师的指点有什么不同吗?”

“这两者当然是有差异的,而且差异极为明显。

我在碧落门虽然渡过了这么多年的光­阴­岁月,和‘真人’们相处的时日也不可算不多。

但是真正从真人那儿得到的智识,却仍然有所局限。

这一方面是因为我的悟­性­不佳,没能领悟他们指点的关键之一二。

但是我这些年对这件事也做过不少思索,却发现我自己的悟­性­固然不佳,但是真人们的解释却也有着极大的隔阂。”

“为什么会这样呢?”

“只因‘真人’们是来自天外的奇异族类,他们对我们凡人并不了解,有很多他们认为理所当然之事,说给我们听,却是瞠目结舌。

就拿我从前告诉过你们的‘光年’一物来说好了,当年便花了许久的时间,才总算弄清楚这有着‘年’字的事物并不是时日的计算方式,而是距离的计算方式。

但是那时候还真的有好一阵子脑筋转不过来,总觉得有个‘年’字的物事,怎么可能不是计算时间的方式呢?

说句丧气一点的话,有时候我还真的觉得,当真人们试图指点我们这些凡人知识时,就有点像是我们想要教犬猫写字记账一样的困难。

我们辛苦,他们想必也要花上好大的工夫。

但是狄孟魂师就和他们不尽相同了,不管他胸中所学多么渊博,他毕竟和我们同是有血有­肉­的凡人,思绪和我们相近,和来自不可知遥远天外的真人们,是有很大不同的。”

“听您这么一说,我也很想亲身拜见这位狄孟魂师了,”东关旅笑道。“感觉上只要有他的指点,仿佛天下所有难题都可以解决。”

“智识一物,是天下最神妙的东西,”夷羊玄羿悠然说道。“有时你钻研数十年不可得的关键,到头来却只一句话便豁然开朗,整个视野天地为之一变,从此便成了另一进境之人。

就这样简简单单一句话,便已足够。”

听见老人这样说,东关旅遥想那种因为一句话便融会贯通的畅然之感,不禁悠然神往。

夷羊玄羿赞许地看着这个年青人的向往神情,仿佛便看见了多年前的自己。

“其实,狄孟魂师的经历之中,和许多上古的重大史事都有着极为重要的牵连。

你甚至可以说,没有狄孟魂师,你所知道的许多事物都不会存在,包括你现在置身所在的羊城。

如果当年没有狄孟魂师的相助,现今不但不会有碧落门,连羊城都不可能存在。

如果没有他,这世上也不会有你义父,而你今天也不可能出现在这儿。”

“哦?”东关旅笑道。“那又是怎么样的机缘?”

“这些事情,也是我多年来钻研了许多史事,又从许多人处得到的片段讯息,拼凑出来的图像。

只是这些图像和事实已经颇为接近,即使有部份细节不甚详尽,但是大体上来说,却和真正的史事相去不远。

若是要谈到我先祖的家谱,事实上我的上代祖先和这羊城的桑羊家血缘关系是颇为密切的,也许便是因为有这样的缘份,茫茫人海众生中,我却还是来到这个神秘的羊城,渡过我数十年的光­阴­岁月。”说到此处,他露出温和的神情,轻轻抚着桑羊静遗体前的透明罩子,仿佛这样就可以感受到她的温度和气息。“也许也是因为这样,我才会对静儿这样的情深眷恋,才会将数十年的光­阴­甘心虚掷在她的面前。”

看着夷羊玄羿深情的模样,又看看桑羊静在透明大柜中的苍老神情,说老实话,东关旅对夷羊玄羿这场隔世之恋向来便是毛骨悚然多过了倾慕感动。

但是这老人显是对这份隔世情感极为投入,因此东关旅也不好露出任何骇然的神情,只是勉强地笑着,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因为夷羊玄羿除了这件事情之外,算得上是个颇为正常的老者,睿智之余,还有几分的英雄侠气,算是个非常令人景仰的人物。

夷羊玄羿深情地望了桑羊静好一会儿,这才缓缓回过头来,笑容中有着几分迷茫。

“我刚刚说到哪儿了?”

“说到了狄孟魂师和你们家族的渊源。”

“对对对,这便是我想说的往事。

最早的故事,应该远溯到数百年前的殷商末年,当时正值商朝最末一代君主纣王覆灭整个国家的时代。

在一次巧妙的机缘中,狄孟魂救了羊城的先祖桑羊无欢,并且将他收留在我们这次想要找出的朝歌石窟。

也因为如此,桑羊无欢便从狄孟魂师那儿学得了超越时代极多的各类知识,造就了他在封神战役中的许多伟大功业。

当年,封神战役中的许多著名人物都曾经和桑羊无欢交好,像是踩着风火轮的哪吒、一脸青靛的飞人雷震子、三只眼的‘二郎神’杨戬都是他交游的对象。

后来,等到周王取得天下之后,不知道为什么,桑羊无欢却得罪了周王朝最有权力的‘太公’姜子牙,因此这才避祸到了鲁国。

便是在鲁国的这段岁月,他开始构建这座神秘奇异的地底巨城:羊城。

后来,桑羊家的人在羊城中好生兴旺,因为承接了桑羊无欢留下的超时代知识,所以数百年来,羊城的人才活跃于众封国之间,便是封国最尊贵的国君,也要对羊城另眼相待。

大约在周宣王的时代,羊城发生了宗族间的严重纷争,大概是一支拥有元神能力的旁支子弟打算利用元神能力在羊城中夺权,后来便被羊城的主流家族赶出羊城。

西周时代,对元神族类研究最透澈的首推羊城,而且羊城的历代城主也曾刻意与元神族人联姻,但是很奇怪的是,桑羊家的后代出现元神族类的机率却小到几乎没有。

但是这支被逐出羊城的旁支子弟却是不折不扣的元神族类,为了这场阋墙纷争,他们被迫除去桑羊的姓氏,改姓羊舌。

到了西周最后一位幽王的时代,犬戎攻入周朝国都镐京,将整个城池烧杀劫掠,当时的羊舌家只剩下一个后代羊舌野,他在镐京城破时救出那位倾国倾城的褒姒,两人逃难到卫国,却在卫国经商致富,建立了一个极为富有的家族,并且同样因为避祸的缘故,便将羊舌之姓改为‘夷羊’。

那便是我这族姓的由来。

而我想要找到的这个石窟,便是当年狄孟魂师传授夷羊玄羿绝代智识的所在。”

“原来如此,”东关旅听了这段横跨数百年的历史之后,不禁赞叹地点点头,这才知道原来夷羊玄羿的上代居然和商周两代有这样复杂的牵扯。“那我义父呢?我义父又和狄孟魂师有什么渊源?”

夷羊玄羿想了一下,仿佛要花上一会时间,才能理出这些牵扯的头绪。

“要讲到你义父的事,就得提到我的祖父,因为所有的事情大致上来说,都和他有关。

我先前不是说过吗?说那位羊舌野先人在卫国经商致富,繁衍出另一个兴旺的夷羊家族。

这个家族传到了卫惠公时代,却出了一位元神能力天下第一的子弟,那便是我的祖父夷羊九。

我祖父夷羊九公的一生经历极为不凡,除了经历齐桓公、晋文公、秦穆公等人的霸业之外,也在那个时代与许多元神族人有过无数的交游和争战。

就连当年静儿年轻的时候,也曾经和他有过一段凄迷的情缘。

还有你的义父东关,有件事我一直没有告诉过你,其实东关便是我祖父夷羊九公和妖族蜮狮女子生下的后代。

因此以辈分来说,东关还是我的叔辈。

但是等到我出生的时候,我祖父却已经是个高龄近九十的老人,不只年老,而且还得了痴傻之疾。

那时候,我的家人因为连年的战乱、饥荒都已经过世,整个家里只剩下了我和祖父,如果不是在那天的下午,看见狄孟魂师和东关从午后炽烈的阳光下走来,也许我的一生,便会在卫国的山上平凡地渡过……”

夷羊玄羿悠然地叙述着,苍老的眼神中,仿佛又回到多年前,那个卫国附近山上的下午。

艳阳光芒照­射­下的青翠山峦,急速奔驰的山道。

然后,两个身材高大的古怪身影映入眼中,一个光头锦衣,另一个却生了一只狞恶的龙爪,一双古怪的­肉­翅……

那便是夷羊玄羿第一次见到狄孟魂和东关清扬的情景。

便是这两个身影,从此改变了夷羊玄羿的一生。

“因此,这就是我为什么想要再见到狄孟魂师的缘故,”夷羊玄羿坚定地说道。“我年少时初见到他,并不晓得该如何和他应对,也不晓得他是与我一族渊源如此之深的奇人。

但是现在我当然已经知道了,而且这么多年来的钻研浩瀚之学,我也有许多事情想要向他请教,与其等待‘真人’从虚无缥缈的天外之处归来,倒不如自己亲自去找狄师要来得比较快。”

看见老人这样的热切,东关旅当然也只好笑笑,但是心中却忍不住想起一个疑问。

那个铜轴也许真的能够带人找到狄孟魂的石窟。

但是找到石窟,却并不表示他就一定会在那儿。

只是东关旅本­性­并不是那种喜欢与人异议的人,再说,即使找不到狄孟魂本人,也算了去老人一个毕生的心愿,想想也没有什么不好。

如此又过了数日,夷羊玄羿果然开始准备远行的一切行囊,并且时时和水液中的东关清扬嘀嘀咕咕地说着什么。

在东关旅这边,夷羊玄羿并没有要他多做什么,只是向他叮嘱了几次如果找到石窟应该怎样应对的琐事。

某一个下着小雨的日子,夷羊玄羿便带着东关旅走出羊城,离开曲阜城门,往东南方向走去。

因为那便是古城朝歌的方向。

第六部(猴王神兵) 第十二章 朝歌城外的超时代空间

殷商时代的首都名城:朝歌,在商纣灭亡之前,是个巨大雄伟的繁华城市。

只是,时光岁月便像是个最无情残忍的抢掠者一般,无论你有过什么样的光华,有过什么样的雄图霸业,到头来,美人依然成为髑髅,任你如何英雄豪杰,到头来还是只成一坏黄土。

酒池­肉­林、夜夜笙歌。

长夜巨宴、杯影交错。

这里,曾经是天下最繁华之处,也是一代雄主纣王和绝世艳姬妲己的丧身地点。

这里也是封神群雄经过“血流漂杵”的改朝换代混战后,杀声震天攻入的所在。

此时的朝歌城便位于宋国境内,城中早已荒草菲菲,荒烟四起。

站在高岗上仰望下去,古朝歌城像是一个残败待死的老人,已经无法让人想像昔日的热闹与芳华。

“你看,那儿便是著名的摘星台,”夷羊玄羿遥指着朝歌城中一处焦毁的高台,感慨地说道。“相传便是纣王不甘受缚,从那儿坠楼自尽的所在。”

“他荒­淫­好­色­,残暴无情,”东关旅说道。“这种不世出的暴君本就应该有这样的报应!”

“这商纣王荒­淫­好­色­可能是有的,古今以来的帝王一旦掌了权力,又有谁能够克制得了这一关?

你说他残暴无情,那也可能是有的,因为为人君者本来就是动辄杀人成山,血流成河。

只是这末代君王总是被人说成万恶不赦的神­奸­巨恶,却是大有问题的。”

“大有问题?”东关旅奇道。“难道商纣不是个暴君?”

“是不是暴君,史书上当然自有公断,但是你有没有想过,每一个朝代的亡国之君,既然已经亡国,都是什么样的人来写他的生平?”

东关旅想了一下,笑笑说道。

“那当然是接任朝代的君主。”

“是啊!当然是下一个朝代君主写的历史,因为亡国之君的子孙即使不是尸横当场,却也再也和权力无缘。

如果是下一朝的君主来写这位亡国之君,你想那还会有好话吗?不管是如何得国,也不管得国时死了多少人,新任君主总爱说,是因为我仁民爱物,人民才来依附我的。

所以啦!总之不管那位亡国之君是什么样的人,只要他越坏,就表示我取而代之更顺理成章。”

“难道亡国之君都是被污蔑的吗?”东关旅怀疑道。“他们真的都不是坏人?”

“我并没有说他们不是坏人,”夷羊玄羿笑道。“我只是要告诉你,世人的好坏是很难判定的,一个昏君暴君,或是明君,其实因为不同的机缘,是很难判定的。

只因为成者为王败者为寇,只要你的仗打输了,人家要怎么说都行。

现在商纣被人说成是个荒­淫­无道的亡国之君,可是别忘了他的老祖宗商汤打倒夏桀的时候,说的也是一样的理由。

商纣有炮烙,夏桀也有炮烙。

商纣为了寻乐,将老人的脚径生生剖开,夏桀也将人的脚径生生剖开。

天下事哪有这样巧法的?都一样的亡国之君,都一样的炮烙剖足?

不说别的,就说那场封神战役好了。

当年攻入朝歌城时是场多么惨烈的战争,人民各为其主,也不晓得死伤了多少人,要不怎会有‘血流漂杵’的传说?

可是你去翻翻周王的祖史,上头会告诉你,说武王伐纣的时候,‘万民拥载’,甚至还有人民交相呼喊,东边的人们大喊:“先来打我们啊!’,西边的人们又喊:“不,先来打我们啊!’……

你说,世上有这样­肉­麻的事吗?”

东关旅微微一怔,摇头笑道。

“的确听来不甚合理。”

“哪里是不甚合理,简直是大大不合理,”夷羊玄羿大声道。“好的好到成圣成贤,好到飞上了天,坏的就坏到了底,反正天下最坏的事都是他做的。这种鬼头鬼脑的事,我第一个就不相信!”

两人谈谈说说,不一会儿便已经从朝城古城处走到山区,只见群山苍郁,层层峦叠,如果不晓得方向,还真不晓得该从什么地方找起。

“当年我和东关就来过这儿一次,看到这片山整个人就先冷了一截,因为没有方向,也不晓得在什么地方,虽然后来找了好些天,最后仍然只好垂头丧气地离去。”夷羊玄羿取出铜轴,像是最珍贵的珍宝一样,却没有将它展开。东关旅微一寻思,便知道这老人当然已经在这段日子里将所有的山峦、方位记熟,早就不用再依赖铜轴上的图案。

“只是我仍然有一件事不太明白,”东关旅问道。“当日您看见这铜轴时,便一口认定它指的便是狄孟魂师石窟的地图,却不晓得前辈怎会如此有把握?说不定这只是后人好事假造出来的伪物,只是为了混淆视听罢了。”

“这个问题很好,如果不是有十足把握的话,我自然是不会将它当成如此的珍贵之物,”夷羊玄羿将那铜轴熟练地展开,又成为一大片薄薄的铜片。“你看看这铜片中的描述,第一,这狄孟魂之名并不是每个人都知道的,相反的,当年曾有前辈先人偶尔得到了这个名字,穷其一生问遍了大江南北,却没有人听过‘狄孟魂’这三个字,因此,要不是因缘极深,不会随便将这三个字煞有介事地刻在铜上。

另外一点,则是这个铜轴是曾经有过记载之物,我从很早就知道有这件物事的存在,只是穷数十年无法找到而已。”

“哦?”东关旅奇道。“这物事早就有记载过了?”

夷羊玄羿点点头。“事实上,在百年之前,羊城还是有人知道这狄孟魂石窟去处的,因为羊城的桑羊家本就是奇人桑羊无欢的后代,自然不会随便让这个蕴藏浩瀚智识的地点失传。

但是因为石窟中的秘奥实在太过深邃,就连桑羊无欢本人也只得其中皮毛,后代子孙没有他的悟­性­,因此随着时光流逝,那石窟上的记载便越来越没有人知晓个中的奥妙。

加上羊城后来又有了碧落门,碧落门中的真人比较起来更能相助羊城,因此这狄孟魂石窟便成了没有人想去的所在,历年以来,也都只是派遣一二人前往看守,为了怕后代子孙不晓得如何前去,这才镌下了这铜轴,以免到头来没有人知道如何前去。”

“只是后来还是失传了,是不是?”东关旅问道。“要不为什么现在已经没有人知道石窟的去处。”

“大约在百年之前,羊城中已经剩下极少数人知道这个狄孟魂石窟的存在,最后一个知晓的人名叫桑羊歜银,是静儿的父亲。

他因为一些奇异的冤屈和误会,早年便被逐出羊城,一生中有很长一段日子,是生活在狄孟魂师的石窟中的,而不晓得为什么,这铜轴在那时候已经遗失,也不晓得到了什么地方。

只因这石窟在羊城人士心中已不再重要,是遗失了这铜轴之后,众人也没有很认真去寻找,只当作丢了件寻常的物事。

后来这位桑羊歜银曾经和我祖父夷羊九等人回到羊城,却机缘巧合地解救了一场覆灭羊城的­阴­谋,尽释前嫌后,却因为他和前任城主的恩怨,意外死于一座­精­心安排的机关。

也因为如此,羊城人为了感念他的功劳,才让他的独生女静儿破例以女儿之身接任羊城城主。

只是这一来,羊城却断了最后一条和狄孟魂石窟连系的线索,因为桑羊歜银死得极为意外,临终前根本来不及交待石窟的地点。

就这样,百年来羊城中没有人知道前去狄孟魂石窟的方法,成了个千古之谜。

一直到你带来了这个铜轴,这个蕴藏许多不世出奥秘的石窟才有机会重现人间。”

那朝歌山林中的林木因为已经多年鲜有人烟,有许多地方已经草木极为繁盛,盘根错结的巨木高高地Сhā入天际,如果不是有铜轴上的方位指引,不用说找到石窟了,便是在密林中前进也大有问题。

这夷羊玄羿虽然已经高龄近百,但是他的体格却是天赋异禀,强健非常,东关旅正值年富力强,但是在山路上奔走起来,用尽全身力气也只能勉强跟得上这个百龄老者。

如同东关旅的推测一般,老人夷羊玄羿已经将狄孟魂石窟的方位记得极熟,只见他在山林中上下纵跃,有时跳上一株巨木,有时又跨入一处草丛,有时看见小溪,还掬起溪水和石头辨视方位。

饶是如此,两人在山林中走了大半日,却还是没能到达石窟的方位,只因为那石窟位于深山之中,数百年前桑羊无欢居住在此的时候,林木还没蔓延至朝歌城的城边,只因这数百年来因为改朝换代,这古殷商名城逐渐变得人烟稀少,没有什么前来居住,因此山上的林木层层繁衍,逐渐向平地扩展而生,才把整座山长得密密麻麻,连昔年樵子们走的小径都已淹没在草木之间。

入夜之后,东关旅和夷羊玄羿来到了一处平坦的山腰空地,看看天­色­已经昏暗,只得找了个树下略事休息,准备第二日再前去寻找石窟的所在。

睡到中夜,东关旅突然间心有所感,在睡梦中又梦见了童年时期常常梦见的奇异景象。

在黑暗中,他缓缓地睁开眼睛,却发现空气不晓得为什么,已经开始出现了许多古怪的游离光点。

红的光点烫,像火。

蓝的光点凉,像水。

只见树林的彼端,天空像是着了火一般地明亮无比,正在纳闷之际,只听见空中陡地响地一阵凄厉震天的长声惨呼。

“你不记得我……你还是不记得我啊……”

然后,只见那天际的明亮陡地一暗,跟着“轰”一声巨响,树林彼端一株参天巨木摇晃了几下,便像是一座小山似地缓缓折倒。

因为那株巨木实在太过庞大,落地的那一刹那,仿佛整个地面都要为之震动。

紧接着,一束庞大无比的火焰腾空而起,然后却又升起了一道比火光还要壮观的水幕。

火水在空中相交,发出了丝丝的水气,更将整个天空映得壮丽无比。

火水交战之处,显然便是东关旅和夷羊玄羿白天曾经走过的一处空地,看见这样的天际奇景,东关旅忍不住心中的好奇,便悄然起身,从树林后的一处小山丘爬过去。

在小山丘的后方,映入他眼中的,却是他生平见过最惨烈壮观的一场水火战役。

第六部完

第七部(英雄相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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